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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五章 谁包谁的饺子

    拂晓前,百胜军从秘道中杀出来,犹在睡梦中的秦军猝不及防,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在站稳脚跟之后,百胜军径直扑向东城墙。虽然秦军顽强阻击,使百胜军始终无法占领城墙,但城外齐军架起了上百具云梯,从城下蚁附上城,对城头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东城墙上的秦军腹背受敌、顾此失彼,终于湮没在齐军的内外夹击之下。

    城内的秦军将领见大门已经被打开,知道己方大势已去,只得率军从西门出去,与城外驻扎的部队合兵一处,便不再退却。只是整日加固大营、安设拒马,摆出一副严防死守的架势。

    当火红的太阳高挂在天际,城中最后的残敌被肃清,齐军士兵在城头上忘情高呼,庆祝沦陷数月之久的虎牢关,又一次回到自己的手中。

    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病卧日久的百胜公,竟然破天荒的穿戴整齐,骑马从中门入城,一举击碎了最近对他健康状况的谣传。见万众敬仰的老元帅精神矍铄,官兵们的心情更加兴奋,高兴的又唱又跳,暂时忘却了还未结束的战争……他们坚信,只要有这位老者在,大齐就不会败!

    真的不会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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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咎命令十万部队入城驻扎,防御敌人从西面攻击,包括百胜军在内的近四十万精兵,依托虎牢关,在城东依山势立营。构筑起一道宽近十里的营垒,深下鹿砦、广设箭塔,严阵以待秦雷的大军。

    等啊等啊,虎牢关的齐军还没等到朝思暮想的武成王,在官渡大营中正在休整的武之隆武军门却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望着营外遮天蔽日的秦军战旗,武之隆的腿肚子一阵阵转筋,心里面是万分错愕。他当然已经知道了虎牢关方向的情况,不用老师教,他也明白现在的秦军已经是归路被断、粮草告急,除了尝试着夺回虎牢关,就是原地停战,请求和谈了。

    而他尊敬的老师为了打消秦军‘两面夹攻、或可为之’的妄想,已经亲帅主力部队驻扎在虎牢关了……五十万大军,三个月的军粮,足以保证虎牢关坚如磐石、固若金汤了!

    经过缜密的推理,武军门断定秦雷最好的方案是攻下许昌城,然后寻求谈判撤军。好吧,就算他跟那位勇亲王一样混不吝,也只会去进攻虎牢关,而不是跑到官渡大营来撒野。

    所以武之隆才大剌剌的率军回营休整,等待战局的变化,或是切入或是阻击,战术之妙,存乎一心啊……

    可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绝不可能出现的秦军出现了,看阵容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万兵力,显然自己成了对方的主攻方向。

    ‘难道真是因为我太帅了吗?’武之隆不禁摇头苦笑,他通常是个很严肃的人,只有绝望的时候才有荒诞的念头涌上心头。

    尽管心里千般不愿,但营地外的敌人总要去面对。武之隆命令全军戒备,派出使者询问对方的意图,即使到了这般田地,他仍不相信秦军会跟自己动真格的。

    然而秦雷用一颗血淋淋的人头,消灭了他最后一次幻想。

    待部队集结到位,秦雷便直接下达了总攻命令。

    最先发言的是让武之隆功亏一篑的秦军大炮,这种齐军称之为‘轰天雷’的东西似乎无坚不摧,一炮便可以将用粗圆木紧紧捆绑构筑的寨墙轰出个大洞,还捎带着杀死一片墙后面待命的兵士。

    白烟弥漫中,二百多门长短炮轰鸣震天,狂暴的肆虐着木制的寨墙,不一会儿便将其炸得千疮百孔,许多地方直接坍塌,露出好几丈的空隙。齐军的箭塔、敌楼更是遭到了秦军大炮的点名射击,一炮崩溃一个,竟然无一幸免……显然经过实战的洗礼,齐军炮手的射术着实精湛了许多。

    齐军的士气彻底被压制,他们噤若寒蝉的趴在地上,祈求这炼狱般的时刻快快过去,竟然没一个起身御敌的。好在督战队也悉数趴在地上,倒也没人怪罪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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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大炮的掩护下,秦军工兵部队顺利的填平陷马坑、搬走拒马桩,清理出数条通道。

    炮声一停,按捺良久的秦军骑兵立刻出击。滚滚铁流从四面八方奔向齐营,当惊魂未定的齐军士兵站起身来,大秦铁骑已经冲到十丈之内,顿时肝胆俱裂,哪里还有抵抗的勇气?

    ‘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武之隆连连摇头,差点没喊出来道:‘不是围三阙一吗?怎么又跟兵书拧着来啊?’

    但见战局已定,手下的十万大军免不了被围歼的命运,他没有丝毫杀身成仁的兴趣。‘我要留此有用之身,继续报效恩师呢!’自我安慰一句,武之隆便放开嗓子大喊道:“兄弟们,给我顶住!”

    自个却骑上马,在两千亲卫的扈从下,凭着高深的军事理论,再结合恩师传授的逃命技巧,于乱军之中选出一条敌人最少的道路,便闷头突围而去。

    周围的官兵们也不傻,一见长官跑了,哪里还有抵抗的心思?便纷纷放下兵器、跟着跑路去了。那些远处的官兵没见到军门跑路,却看见同袍丢盔弃甲,都以为败局已定,便也跟着脱掉皮甲甚至是棉甲布甲,仅带把断刃防身,作鸟兽四散了。

    好似魔幻一般,十万大军竟然仅仅一刻钟便烟消云散了。

    其实秦军还没来得及大开杀戒呢……觉着不过瘾的大秦骑兵自然不会这样算了,他们以连为单位,开始四处追击溃兵。

    骑着马追杀两条腿、背向自己、毫无斗志、毫不反抗的敌兵……这几乎是世界上最惬意的事情了。

    追杀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一直到实在追不动了,这才纷纷收兵,回官渡大营休整。据战后的数据看,此役齐军共折损六万余人,其余皆下落不明。其中被秦军直接杀死的还不到一半,也就是说,至少有三万人是累死在逃跑路上的……

    但武之隆不愧是兵法大家,对三十六计之走为上计钻研的很透彻,还能熟练的应用于实践之中,竟然真的化不可能为可能,真从秦军的层层包围之中,甩脱重重追兵,逃出生天,只身一人回到了虎牢关。

    要问他的亲卫呢?答案是已经全部阵亡了……原来吃过他闷亏的勇亲王,带着龙骧骑兵在通往虎牢关的必经之路上堵他,报那一剑之仇。

    谁知武军门又一次施展壁虎断尾,甩下一干手下独自逃命去了,秦雳率军穷追不舍,但武军门命不该绝,最终还是让他险之又险的逃回了虎牢关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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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满身臭汗,肮脏不堪的武之隆,赵无咎惊呆了,枯坐在帅椅上喃喃道:“怎会搞成这样子?”当然不是关心他的仪容,甚至不是质问他怎么不声不响就把十万大军给丢了。因为百胜公的心田,已经被一个疑问彻底填满了:‘秦雷到底要干什么?’

    武之隆能逃回来就是万幸了,现在见恩师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不禁暗暗高呼‘万万幸’,心下打定主意要低调做人,自然不会吱声了。

    “我们好像中计了。”沉思许久,赵无咎终于缓缓道:“看现在的形势,不是我们包围秦军,而是秦军把我们包围了。”

    武之隆忍不住道:“兵法说十则围之,他们的兵力到现在也刚刚跟我们持平,又凭什么吃掉我们呢,不怕把牙硌掉吗?”

    百胜公点点头,苍声道:“经验告诉我不可能,兵法告诉你不可能,但跟秦雨田这家伙打交道以来,我就没看透过他的举动。”想一想,老元帅咳嗽道:“好想我们看问题的方式截然不同。对,就是这种感觉!此人的兵法与众不同、前所未有。”说着面露向往道:“真想跟他讨教讨教啊。”

    武之隆默然,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心愿,但这话无论如何也不能当着恩师说出来,他只能轻声安慰道:“老师不必担心,不是说楚国诸洪钧已经向秦国全面开战了吗?有他们强大的水军运送,楚国陆军最多还有十天便抵达许昌,到时候咱们两面夹攻,看到底谁包谁的饺子,谁过谁的大年!”

    赵无咎毕竟是老了,思维能力大不如前,左思右想,横竖想不出自己的安排有何漏洞,最后只好归咎于自己越老越怕事,被秦雨田那混账给吓怕了。老公爷最后闭上眼睛道:“是啊,五十万大军就是排成队让人杀,也不是十天能杀完的。”

    他却忘了武之隆那十万大军,是怎样烟消云散的……

    看来年纪大了就是得多吃核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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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抱歉,今天家中临时有事,整天没有着家,直到晚上才回来,可把我累坏了。撑着写完这些就睡了,实在不能再熬了。话说这个礼拜真的挺累的,就让我在十二点前睡个觉吧……

    另外,有同志反映最近情节进展的速度明显加快。很坦诚的说,是这样的。和尚以为在秦国居于劣势的时候,秦雷都能赢下赵无咎。现在两国国力极不对称,他没道理还要跟个八十多的老头子打得你死我活……若是那样写,就属于骗字数了。既然怎么打都是赢,还是快快出结果吧。

    这也是以后写书的规律了,主角独孤求败,情节基本结束……至于原先挖的坑,当然会添上。不过可能有遗忘,还请大家在书评区里踊跃发言,看看都有哪些事情还要交代?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六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七月初五,秦军终于抵达虎牢关外,在齐军大营十五里外安营扎寨,然后便没了声息。

    赵无咎知道敌人是在养精蓄锐,怎能让秦雷遂愿?便派出数股轻骑,日夜袭扰秦军大营。

    秦军不胜其扰,根本没法休息。秦雷便让人用软木做成耳塞,分发给官兵,让他们只管睡觉,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用管。对武成王的迷信打消了官兵们惴惴的心情,他们便只管吃饱了睡、睡饱了吃,过起了猪一样的生活。

    至于那些前来骚扰的齐军,秦雷也只是派小股骑兵守候在营地外围,只要撵走了就行,并不劳神远追。

    众将既不知出路何在,又担心齐军来袭,心中十分忐忑,便央勇亲王去王帅那里探探口风。

    哪知勇亲王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道:“问个球啊?只管听话照办就是,都滚回去好生挺尸,天塌下来由我们兄弟顶着呢!”

    众将听出来了,原来这位爷也是知情的,哪里还会舍近求远?一齐把秦雳围住,‘我的爷’、‘祖宗哎’之类的一阵谄媚,把个勇亲王哄得晕晕乎乎,这才状做不经意的问道:“到底您二位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卖的什么药?炸药!”秦雳突然面色一变,举起马鞭,做势要抽道:“再不滚蛋就把你们都塞到炮筒子里打出去!”众将只得做鸟兽四散,却不知勇亲王已经把答案告诉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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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军安然休整了两天,到了七月初七这天卯时,军营中终于响起了集结的鼓声。养精蓄锐的官兵们按照所属,携带各自的装备,整齐的在营前列队,等待王爷的训话。

    秦雷换了身崭新的帅袍,一手亲自抱着头盔,一手搭在佩剑上,仿佛一位行将上阵的将军一般,大步走到了大军阵前。

    目光扫过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阵,但见刀枪如林、旌旗如织,官兵们盔甲整齐,饱满饱满,看来两天的养精蓄锐没有白费。

    简单的几句废话之后,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鼓舞士气,而是当头泼下一盆冷水道:“但有个不好的消息要知会一声,除了你们身上携带的三天口粮,我们已经一粒米都没有了。”说着一摊双手,颇具恶趣味道:“我们的粮道和退路被五十万齐军切断,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将士们一下子都愣住了,那股兴奋劲顿时消失不见,愣愣的望向营地左边那些密密麻麻、足有七八千辆的辎重车,心道:‘那不是粮食吗?’也难怪他们会狐疑,因为自古出征都是粮草先行……没有粮食就不战自败。秦国又物资充足,在官兵们开来,至少要带上三五个月的粮草才能放心出征。

    而半个月前出征时,他们也确实亲眼看见有三万民夫,赶着近一万辆大车运送粮草,当时大家都很开心呢……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秦雷看到兵士们狐疑的表情,哈哈一笑道:“把油布都揭开,让他们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命令一下,辎重兵们便将覆盖在车上的油布揭开,露出的是一门门大炮、一辆辆投石车、一具具床弩,以及足够倾泻三天三夜的各式弹药。

    “这个疯子!”见秦雷竟然用粮草车改运中型军械,一边看热闹的勇亲王不禁小声嘀咕道:“不过我喜欢……呵呵呵……”

    但毕竟像他们兄弟这样的疯子不多,大部分人还是正常的,他们怔怔的望着帅王,一时都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我还可以告诉你们!”秦雷尤嫌不够,继续爆料道:“还有四天左右,楚国的三十万援军便要北上虎牢关了,如果我们不能在三天之内解决战斗,就会腹背受敌,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官兵们一听,脸都绿了,心道:‘怪不得您老非让我们三天破敌呢,原来已是不得不破了。’

    “但你们不要害怕!”只听秦雷大声道:“因为今天的一切都在孤王算计之中。”说着回身一指远处的虎牢关,石破天惊道:“包括这五十万齐军,也是因为孤王想要一劳永逸,才把虎牢关让给他们的!我们现在是关门打狗,必然大获全胜!”

    他虽然说的慷慨激昂,但官兵们仍是将信将疑,不说别的,单说虎牢关有多难打吧……所有人都记忆犹新,这辈子不想再来第二回。

    这也就是秦雷如日中天的威望在那顶着,如果换了别人,官兵们不造反才怪呢。

    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秦雷哈哈一笑道:“你们是不是不相信?”

    当然没人敢应声,可也没人说‘我们相信您老’之类的话。

    秦雷也不恼,先把头盔带上,然后刷得一声抽出宝剑道:“孤以大秦武成亲王、大元帅王的荣誉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跟我冲到敌军五里之内,就一定会对胜利胸有成竹的!”说着一晃手中雪亮的宝剑,暴喝一声道:“烧掉大营!”

    早就准备好的黑衣卫,举着火把在军营内四处纵火。时值夏末,天干物燥,转眼便把所有人的帐篷、被褥、衣物、甚至连吃饭的碗筷都卷进火中。

    所有人脸都绿了,怎么连吃饭睡觉的家什儿也一道烧了呢?还让人活了不?

    只听武成王那可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没有这些辎重的负累,我们可以轻装前进,与敌人决一死战!要想吃上热饭,让我们到齐国军营中取锅做饭吧!”说着便剑指前方,高喝一声道:“出发!”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大伙儿一看退路没了、被褥也没了,知道这场仗如果打不赢,就谁也活不成了。只好跟着秦雷一道冲出去。心说,好歹拼出一条血路,抢几条被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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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国的探马先一步将情况禀明百胜公,赵无咎正在用药,闻言把碗搁下道:“终于来了。”说着看向武之隆道:“去组织队伍列阵,本帅稍后就到。”

    武之隆沉声赢下,快步出帐准备去了,不一会儿,大营中便鸡飞狗跳、人仰马翻,嘈杂一片。

    百胜公的帅帐做工精良,隔音效果相当好,里面仍是静悄悄的。

    侍卫长小心翼翼为老人披上盔甲,唯恐一时手重,引起他哪个部位的不适。见才披挂了一半,老元帅就在出虚汗,侍卫长心疼道:“大老爷,大伙都知道您龙精虎猛,咱们就是不穿盔甲,也没人会胡思乱想的。”

    “我不是给别人穿的。”赵无咎缓缓摇头道:“老夫一直有个心愿,能够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这身体说不行就不行了,这样的机会一次少过一次,说不定下次就穿不上了。”

    侍卫长有些错愕,这应该是伺候大老爷八年来,他对自己说的最长的一段话。

    见他呆呆出神,赵无咎淡淡一笑道:“人老了,就爱唠叨了,你不要介意。”

    “卑职不敢。”侍卫长赶紧收摄心神,为百胜公披挂整齐,又为他将一尘不染的纯白披风小心系上。这才拿来他的头盔,轻声问道:“大老爷,要着盔吗?”

    赵无咎迟疑一下,终是缓缓摇头,苍声道:“不了,太沉了。”

    “是太沉了,赶明让人打造个轻便的。”侍卫长赶紧顺着说道。其实这头盔已经比一般将军用的镔铁头盔轻一半了,再轻就只能找个皮帽子戴戴了。

    当侍卫长将老元帅搀扶上战车,缓缓驶出营地时,齐军已经基本上完成列队,虽然还有些嘈杂声不时传到百胜公的耳朵里。只是在要求严格的老人看来,这些人排出来阵型徒有其表,却全不合格,简直是浪费了自己的心血……克制秦国骑兵的阵型,是赵无咎多少年来摸索出来的,并在牧野原一战得到充分的印证,要不是那阵该死的大风,秦军根本就可能翻盘,齐军一定会大获全胜,从此奠定王霸之基。

    ‘说不定我早就可以退下来种种花,养养鱼,含饴弄孙了呢。’赵无咎胡思乱想道,他最近特别容易沉浸在这种遐想中,以至于武之隆要连叫数声,才能把他唤回来。

    “哦,什么事?”望一眼扶着车辕对自己说话的高徒,百胜公缓缓道。

    “恩师,咱们大部分部队都没上过战场,官兵普遍有些紧张。所以……”紧张的看老公爷一眼,武之隆轻声道:“学生这次想请百胜军担任前卫,一来稳定一下军心,二来也可以让那些新丁学习学习。”

    “这不需要问我。”赵无咎沉声道:“你是总指挥,有权调动任何军队。”话虽这样说,但对武之隆能先来汇报一声,老公爷还是很满意的,这至少说明武之隆没有因为自己年迈体衰,而妄想抢班夺权。

    “是!”武之隆行礼离去,他能以一个军事理论家混到今天,靠的绝不是兵书,而是这份柔媚的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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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在辰时左右,扬起漫天尘土的秦国大军,终于出现在赵无咎的视线中。老公爷的战车位于半山坡上,目测两军距离应该是七八里吧。顿一顿,他便命人升起一面红旗。

    一看到那面旗帜,武之隆立刻下令道:“重装步兵准备!”

    命令很快以旗语的形式传达到位,百胜军前排一些身材壮实的士兵便纷纷起身,各有两个身着轻甲的同袍上前,将地上沉重笨拙的全身板甲给他们穿上。又将个异常厚重、只露双眼的铁盔给他们带上,再把一根根两丈长的铁枪塞到他们手里……

    这铁枪一看就是对付骑兵的,但其实还有个作用,那就是将另一端深深插在地上,帮这些铁疙瘩们支撑住。不然时间一长,光那二百多斤的铁甲,就足以把这些壮汉压趴下了。

    装备完全之后,这些士兵就不是士兵了,而是一排排长着铁刺的拒马桩,可以抵挡任何骑兵的冲击!

    百胜军采用的战术与友军不同,乃是上次大战之后,赵无咎潜心升级开发而来,经过反复试验,确实是克制骑兵的好办法。

    战时采用三队列法,由重装步兵组成的第一横列在前,为后面的部队提供可靠的保护。但受限于移动能力不足,他们无法承担攻击任务,只能交给身后的掷矛手、弓弩手,按攻击距离远近,依次打击敌方骑兵。

    当敌军冲到近前时,还是由重装步兵用铁枪抵住对方,再由配备长矛的轻步兵越阵而出,以六人为一小组,在弓弩手和掷矛手的掩护下,围杀失去速度的敌方骑兵。

    这法子长短结合、攻守兼备,乃是百胜公一生经验的结晶,如果没有秦雷出现的话,说不定真可以名震天下,成为老公爷辉煌事业的有一个顶点。

    但秦雷毕竟是出现了!

    三十万秦军保持着严整的队形,骑兵在前开路,步兵在后掩护,缓缓的行进至齐军五里之外。

    望着如乌云般望也望不到边的齐军,秦国官兵们不禁吞口唾沫……但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缺衣少食、孤军奋战……可谓面前有挡道、身后有追兵,横竖都是死,要死屌朝上!

    在这无路可退之际,潜伏在秦国汉子身体内的血勇之气完全迸发出来,没有人再首鼠两端、没有人再畏缩不前,一个个红着双眼,高举着兵刃狂喊道:“纠纠老秦,共赴国难!血不流干,誓不休战!”

    听着这山呼海啸,秦雷享受极了,他就知道,大秦的男儿从不缺少勇气和血性,只要能将其激发出来,他们就是这世上最好的战士,可以为自己扫清一切顽敌,夺取最后的胜利!

    他将手高高举起,沸腾的军阵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我的士兵们!”微微昂起头,秦雷高声道:“我的士兵们,今天我要带你们去完成一段征服。”沙场上静极了,除了微风刮动旗帜发出的沙沙声,便只有他威严磁性的声音在回荡。

    “这是一个可供你们荣耀一生的荣耀!”秦雷左臂有力的挥动,指挥着所有人的心情起伏。“从此以后,你们将作为这个光荣集体的一员而彪炳史册、名垂青史,受万世敬仰!!”

    他富有煽动性的言语,引得秦军官兵血脉贲张,脖子上青筋突起,紧紧握住手中的兵器,放声大喊道:“杀敌!杀敌!杀敌!”

    待士兵们发泄完,秦雷刷得抽出雪亮的宝剑,坚定指着远处的虎牢关道:“满天神灵听着,如果天佑大秦,我们可以大获全胜的话,请降下九霄雷霆,将这阻挡我大秦二百年的虎牢关夷为平地吧!”

    众人瞠目结舌,军官们更是埋怨王爷入戏太深,这不明显画蛇添足了吗?但无论怎么想的,都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定定望向那座雄关,看看到底有没有神迹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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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远处虎牢关方向传来隐隐雷声,紧接着无比炽烈的白光冲天而起,将整个虎牢关笼罩其中,也让所有人双目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随后一声亘古未有的恐怖雷声炸响,震得所有人双耳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甚至隔着五里近远,秦国官兵们都能感到脚下剧烈的一晃,许多人站不稳,直接摔倒在地。

    虽然看不见也不见,甚至站都站不稳,但所有人都失声狂呼:“神迹真得降临了!”

    事情都是相对的,对于秦军来说是神迹……对齐军就是不折不扣的噩梦!因为他们有十万部队就驻扎在城内,其余四十万大军也依山列队,结成紧密队形,全集中在虎牢关十里范围以内……

    爆炸之后又下起了稀里哗啦的砂石雨,那是被强大的气浪送上高空又扯成粉碎的土石,将原本碧蓝如洗的天空都染成灰黄色,景象十分的奇异。

    被震得七荤八素的百胜军官兵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失神的回望着背后,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结果看到了终生难忘的可怕一幕,如果他们还有终生的话。

    只见原先虎牢关耸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一片黑乎乎的废墟……只有那些高耸的残垣断壁,才能证明这里曾经有一座八丈高的千古雄关……里面那十万将士呢?不会也化成灰了吧?

    但最惨烈的景象不在城内,而是紧靠城根的地方,那里应该最少有一两万预备队的,,现在只剩下一片片整齐齐齐向东倒下的尸体,就像遭过台风后的稻田……无声无息,却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虎牢关废墟中骚动起来,一些个大难不死的守城官兵开始挣扎起来,他们一个个浑身又黑又黄,血迹斑斑,缺胳膊少腿,状若厉鬼。不知道有多少聋了吓了、疯了傻了,胡言乱语、又叫又笑、痴痴呆呆的乱作一团!

    整个废墟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再远处的齐军虽然没有重伤,但受了严重的刺激,士气荡然无存不说,许多人还情绪失控,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军士兵呆呆的望着面前的一切,待缓过神来便纷纷跪下磕头,却不是朝向秦雷,而是向‘降下神迹’的天老爷表示敬畏。

    看他们虔诚的样子,秦雷差点没把鼻子气歪了,哪里有什么神迹,一切都是他武成王殿下的呕心杰作!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秦军刚刚拿下虎牢关说起。其实按照原先的计划,秦军应该是马不停蹄,挥军向东,挟大胜之势,与齐军展开主力决战!

    处于对赵无咎那老狐狸的严重不放心,秦雷下令沈冰的军情司,地毯式搜索关城内外,重点检查有没有什么地道啊,后门啊之类的。他不想被人敲了闷棍,功亏一篑。

    事实证明,小心使得万年船!借助十分专业的工具和手段,军情司果然发现城中有多处异常……虽然齐国人做的十分隐秘,但抵不过专业啊!经过进一步检查,军情司发现这是一条通往城外密道,完全可以使军队潜入。

    接到报告后,秦雷立刻叫停出征的准备工作,转而费心琢磨起如何将计就计,一劳永逸。

    这么大的事儿他不可能一个人琢磨,但又不想告诉别人,以免走漏风声。便把在壶关防线做统帅代表的乐布衣火速招来,把这事儿一五一十说了,乐先生也觉着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两人一番密谋便敲定了请君入瓮,关门打狗,烈火焚城这三大步骤。

    至于是如何将虎牢关转眼之间化为废墟的,这对精于爆破的秦雷来说并不是难事。虽然这次的目标比以前的加起来都大,但只要有足够的炸药,足够的时间,他有把握做到这一点。

    因此秦雷按兵不动到六月底,并不是等别的物资集结,只是在等国内将源源不断的炸药送过来。在将城内的建筑全部拆除后,又将城墙的根基挖空,用成桶成桶的炸药填满。为了保险起见还在各处城墙的承重部位掏开,放进成桶成桶的炸药去密封。

    至于计划的保密工作,竟是出奇的简单——因为当初在攻城时,几万发炮弹将城墙炸得千疮百孔,秦雷可以堂而皇之的竖起脚手架,以修补城墙的名义进行阴谋。这法子是既保密又方便干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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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千哈,另外新书基本构思成熟,已经可以动笔了。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七章 绝世一战

    ‘算了,不跟老天爷争了,大不了天老爷第一,我老二还不行?’秦雷摇头苦笑,重新举起宝剑道:“进击!”

    雄浑威严的号角声打破了战场上死一般的寂静,也把秦国官兵从震撼中拉回来,催动着他们前进!前进!再前进!

    回过神来的秦军官兵,突然变得兴奋无比——既然是天意,那天意必胜!无不以一当十,以十当百,个个如下山猛虎,个个都奋勇向前,嗷嗷叫着杀向齐军的阵前。

    沙场之上,烟尘蔽日,杀声震天,齐军士兵却仍然处在震惊之中不可自拔。其实那爆炸对齐军士兵造成的伤害,远远没有他们以为的那样大。但那犹如神罚般的可怕爆炸,却实实在在的打击了齐军的士气,让他们惶惶然不知所措。

    这样下去,不战自溃,必败无疑!

    就在形势即将崩溃之际,帅旗所在的半山坡上,突然响起了‘咚咚’的鼓点声,那鼓声由轻而重,仿佛在每个人的耳边敲响;由慢而快,让齐军官兵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官兵们不约而同的向帅旗望去,但见白发苍苍的老元帅双手攥着鼓槌,正投入他全部的灵魂,敲击着那面巨大的战鼓!

    这低沉浑厚的鼓声并不是任何乐章,单纯只是节奏。也不是一般的节奏,而是人类心跳的节奏!

    ‘砰砰砰砰砰……’鼓点有节奏的加速,牵引着齐国官兵们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让他们的呼吸为之急促,体温逐渐升高,也将恐惧与担忧逐出了体内。

    在鼓声的催动下,如梦方醒的齐军鼓乐手一齐奏响了手中的乐器,熟悉的军乐回响在战地上,不知是谁起得头,齐国官兵们很快齐声高唱起军歌来,那歌声嘹亮激昂,催人奋进……

    “云从龙,风从虎,千威卷地万众吼!

    号令明,赏罚信,三军一心参北斗!

    我本堂堂男子汉,岂能一生尽黔首?

    壮士饮尽碗中酒,万里征途不回头。

    手持钢刀九十九,杀尽敌虏才罢手!

    金鼓齐鸣万众吼,亡秦灭楚定诸侯。

    一扫六和报君恩,天子封我万户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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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军乐的引领下,在军歌的鼓舞中,齐军士兵重新振作起来,重装步兵组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掷矛手、弓弩手、长矛手、朴刀手们攥紧手中的兵器,等待着秦军的冲击。

    整个齐国的全部十万骑兵都汇集于此,他们抢先冲出阵去,无畏的与秦国铁骑对冲起来。哪怕实力不如你,也要拖住你的脚步,延缓你的速度,和你同归于尽下地狱!

    看到战局终于发生变化,已在爆炸中被严重震伤的百胜公终于支撑不住,张开嘴一口鲜血喷在牛皮大鼓上,身体随即软倒下来……伤痛加上心情激荡,终于彻底击垮了这具虚弱老迈的身体,但他枯瘦的双手仍然紧紧抓着那鼓槌,青筋毕露。

    “大老爷!”侍卫长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向后仰倒的百胜公。

    “击鼓,不要停!”赵无咎望着他的子弟,哆嗦着将鼓槌交到他手里,声音低沉道:“用百胜破阵曲!反复……反复……”百胜公终究是百胜公,即便奄奄一息,选择却仍然精准。这‘百胜破阵曲’大开大阖、气势恢宏,是齐军全盛时的军乐,除了可以助阵之外,还能让人仿佛回到那光辉的流金岁月,可大大提升士气,用在此时是再合适不过了。

    “是!”子弟擦去脸上的泪水,把老公爷轻轻放在车栏边坐下,抓起鼓棰开始继续击鼓。

    在‘百胜破阵曲’的激励下,齐军的士气不可思议的重新高涨起来,与他们二百年来的宿敌,在这千古雄关之前,在这天昏地暗之时,展开了一场决定国运的大会战!

    最先到来的是骑兵决战。

    齐国的前锋是最精锐的百胜骑军,这支有着光荣传统,又在上一次大战中折戟沉沙的骑兵部队,经过八年的卧薪尝胆后卷土重来,无论从心态、战力还是装备上,都已经非昔日可比了!

    只见他们浑身被锁子甲包裹,在胸腹、双肩、后背和大腿等部位还有整块精钢打造的铠甲,头戴一顶封闭式的头盔,有金属面具保护脸部,坐骑也是全身披挂鳞片甲。

    整副盔甲的重量将近一百斤,再加上近两丈长的骑兵长矛,一柄厚背马刀。

    即使最良种的战马,也无法长时间负载这近三百斤的重量,所以他们的战术简截了当,讲究速战速决。

    接受上次大战的教训,百胜骑兵没有再将战马连环起来,只是排着整齐的队伍,双手持矛,依靠强大的冲击力,以排山倒海之势向秦军骑兵冲过来,发誓要重夺天下第一的称号!

    直面他们的是秦国最强大的两支骑兵之一——龙骧骑军,在以骑兵著称于世的大秦帝国,能成为双葩之一,其实力已经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秦国人坚韧强悍的素质,弓马娴熟的技能,加上勇亲王无与伦比的领袖魅力,造就了中华军事史上,也要排前列的一支雄师。

    龙骧骑兵师共计五万人马分五个团,按十进位制组建,即十人为班、百人为连、千人为营、万人为团。营以下将领皆由士兵和下级军官晋升而来,团长师长则由勇亲王指派。因此每个将领都是身经百战的悍将!这和齐国军队将领由门阀贵族充任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龙骧骑兵团中,控弦骑兵大概占六成,冲锋骑兵占四成。两种骑兵装备几乎一样,都是一面熟铁盾,两张组合反曲弓……一支轻弓供骑射时飞快射击,一支威力巨大的重弓供稳定时精确打击……和数囊羽箭,一支铁槊和一柄马刀。头带有锁链护颈的铁头盔,唯一不同在于,控弦骑兵只身披轻便的鳞片甲,而负责冲击的重骑兵则穿着特制的山文甲,份量同样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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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两支同样闻名于世的军队相聚不到数十丈,要一决高下,看看谁才配得上天下第一骑兵的称号!

    数万百胜铁骑以泰山压顶之势猛扑上来,毫不费力地冲进秦军阵营。龙骧骑兵虽然勇猛但不代表鲁莽……即使骄傲的勇亲王也不得不承认,天下还有没能跟百胜骑军硬碰硬的,哪怕龙骧军的冲锋骑兵也不行。是以他干脆将冲锋骑兵撤向两翼,将控弦骑兵放在中间与对方缠绵。

    但见秦军轻骑动如脱兔,迅速向两翼移动,轻松避开百胜齐军的正面冲击,同时不忘以密集的弓箭齐射攻击敌人……尽管齐国的盔甲厚实,但不可能天衣无缝,在秦军的箭雨下总有薄弱部位中箭的官兵,惨叫着从马上摔下来。只是齐军气势已成,只想着尽快接地作战,根本不在乎这点杀伤。

    只见百胜骑军在秦军阵营里左冲右突,所到之处龙骧骑兵尽皆闪避,只围绕着他们不停地放箭,就是不和百胜骑军近距离厮杀,让齐国人的长矛大刀毫无用武之地。

    百胜骑军的指挥官赵无悲见秦军狡猾,不愿和自己交战,不由心头火气……他是自家人知自家事,知道受马力限制,这样的冲锋打不了几次,必须速战速决。

    急促的唿哨声响起,百胜骑军立刻重新排列,形成一个异常宽广的正面,然后一起冲锋,逼迫蒙古人接战。这个‘赶鸭子’战术似乎十分有效,轻装的秦国骑兵丧失了躲闪空间,又抵挡不住齐军强劲的冲击,伴随着‘两长一短’的号角声响起,终于开始败退了。

    赵无悲看到秦雳的王旗也开始退却,认定秦军阵脚已乱,于是下令全力追击。百胜骑军争先恐后,穷追不舍,原先整齐的阵形变得散乱不堪……只留下那五万轻骑守护步兵阵地。

    齐军并不知道他们已经钻进了秦国人的圈套之中。他们固执的认定只要将旗倒退,军队就丧失战斗下去的勇气,千百年来的经验确实如此。但秦雷痛感牧野原大战差点将自己玩死,因此已经取消了这个规矩,改为用号角声向部队下达命令,方才那两长一短便是告诉官兵,佯装退后,关门打狗!

    秦军控弦骑兵退却后快速迂回到敌军两翼和背后,将其团团围住,而早就在两翼准备好的冲锋骑兵此时突然出现,彻底挡住齐军的去路,真正的战斗这才开始!

    秦国冲锋骑兵排成一道人墙,用硬弓向齐军发射一波又一波的破甲长箭,而控弦骑兵则在齐军侧后来回奔驰,在二十丈的距离上用轻弓飞快放箭。

    射击过程中,龙骧骑兵发现他们的弓箭,无法穿透百胜军的重甲,便干脆专门射杀他们的座骑。虽然战马全身披着鱼鳞甲,但那玩意儿可就远远不如主人所穿的厚重盔甲了,并不足以抵御狼牙破甲箭的威力。

    龙骧骑兵一改变策略,百胜骑兵的战马便遭了殃,在猛烈打击之下纷纷惨叫着乱碰乱跳,将身上的骑士甩落马下。

    跌落马下的百胜骑兵由于盔甲笨重,行动不便,甚至连走路都困难,往往只能束手待毙。尝到甜头的龙骧军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招呼了一个京山骑兵团过来,一齐用弓弩射杀齐军的坐骑。

    赵无悲这时候心里一定在哀鸣:‘早知如此,应该也装备上弓箭啊!’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要不是从小练习,想弓马娴熟是不可能的。

    在方圆十数里的战场上,六万多秦军骑兵,像驱赶羊群一样,将五万百胜骑军驱赶到战场中央,直到将落马的骑士与其大部队隔离开,冲锋骑兵这时开始发起冲击,呼啸着在分割好的阵地上,用铁槊和马刀一个一个地结果了这些没了马、又不能活动的骑士。

    秦军的行动十分有耐心,只是一个劲儿的用箭矢打击对方的马匹,绝不贸然与对方的骑兵接战。可当赵无悲拼了老命,组织起几波攻势,想要突围出去时,秦国的冲锋骑兵又会义无反顾的冲上来,坚决将其打退!

    如是反复几次,百胜骑军的战马终于受不了了,纷纷尥蹶子、吐白沫,彻底罢了工。

    到此时,有着辉煌传统的百胜骑兵,结局便已注定。

    他们也用血的教训告诉后世,骑兵之所以是战场的望着,皆来自其超绝的机动性,如果盲目追求装甲防御,丧失了这个根本,只能沦为待宰的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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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龙骧骑兵围歼百胜骑军时,四个京山骑兵团,与大秦骑兵双葩之一的黑甲骑兵师,攻击五个团,九万骑兵,展开了对齐国轻骑兵的屠杀。

    是地地道道的屠杀!齐国集中力量栽培百胜骑兵的后果,就是其轻骑兵只穿着普通的皮甲甚至是棉布甲,胯下的战马也皆是老弱病残,待遇也与一般步军无异。

    但这绝不是说他们很穷,恰恰相反的是,轻骑兵的官兵们,是齐国军队中最富有的一群人。因为他们的坐骑虽然不是合格的战马,但拉拉车还是绰绰有余的。所以在席卷齐国的拜金大潮中,他们成了最得意的弄潮儿,从上到下都赚得盆满钵满,成了一群富翁。

    战斗力也就可想而知了……

    秦军在人数上、战力上、装备上、甚至士气上都处于绝对优势,如虎入羊群一般冲入秦军阵中,转眼便将其分割包围,肆意屠杀起来。齐军轻骑兵这才发现,自己跟着百胜骑兵向前一段后,距离步兵本阵实在是有些远了。想要回撤,却被秦军牢牢地封锁在阵地前五里的范围外,根本回不去了。

    轻骑兵的抵抗软弱无力,又被秦军血腥的屠杀骇得魂不附体,顿时失去了斗志,便纷纷跳下马来,举手投降了。

    不远处的齐国步军开始向前挪动,想要支援可怜的轻骑兵,却受制于自己的重装步兵,这些大铁坨子离了拐棍站都站不稳,还能对其移动力报以希望吗?

    仅用了半个时辰,第一军的两支骑兵师便结束了战斗,黑甲骑兵师长勾忌,留下一个骑兵团接收俘虏,便带领着其余部队在齐国步兵阵前列队,等待着步兵部队进入战场。

    亲眼目睹了己方骑兵溃不成军,对齐军总指挥武之隆的打击可想而知……他当然知道论骑兵,齐国并不是秦国的对手,却从未想过会如此不堪一击,这实在是太让人丧气了。

    满怀着沮丧的情绪,他不由回头望向半山腰上的帅旗,指望着自己的老师能再一次力挽狂澜,把局势扳回来。但他失望的看到,正在拼命擂鼓的是一个中年侍卫,而不是一身金甲的白发老者。

    ‘老师可能不行了。’一丝不祥的预兆划过心头,武之隆感到前所未有的惊惶,就像个突然失去依靠的孩子,悲伤沮丧而又彷徨失措。

    “军门,您怎么了?”看他面色变幻不定,表情痛苦不堪,边上的军官关切问道,心说,这时候你可别再出岔子啊。

    狠狠一咬下嘴唇,口中血腥的味道让武之隆一振,他抖擞精神,狠狠一拍战车栏杆,失声笑道:“谁也指望不上了,只有靠自己了!”便大吼一声道:“秦国骑兵天下第一,楚国水军天下第一,那我们齐国什么第一呢?”

    “步军!”彷徨中的士兵们仿佛抓到根救命稻草一般,高声吼叫起来。

    “那就拿出天下第一的样子来。”武之隆拔出宝剑道:“死战不退!退后者斩!”督战队便‘哗’一声排成一线,站在军阵的最后面,纷纷亮出鬼头大刀,虎视眈眈的望向官兵们的后背。

    “死战不退!”感到背后的一阵阵凉意,齐军上下赶紧争先恐后的喊道。喊出来也就痛快了……反正没了退路,还是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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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秦国的步军就位后,骑兵便自动让到了两翼,将战场让给了自己的步兵。

    但这些严阵以待的步兵也不是先发的主角,他们的任务只是掩护那些从马车上卸下来的床弩、投石器和长短大炮。

    看着秦军将这些‘攻城器械’很快组装起来,齐国步军的官兵们脸都绿了。这些玩意儿不是用来攻城吗?怎么打野战的时候也用上了?

    谁说在野战的时候就不能用?

    一欸装备完全,这些重型武器便纷纷开始发威……秦军用床弩齐军阵地发射雨点般的火箭,而投石器则将大量石头、盛满滚油的瓦罐、还有招牌似的‘飞火流星’等等一切可扔之物,抛掷到齐国人的头上,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齐军官兵惊恐万状、哭爹喊娘,又苦于背后的督战队,只好在那硬着头皮撑着。

    最可怕的是秦国的那二百门大炮,每一发炮弹都会把齐军阵中犁出一道几丈长的豁口,有的最后还会爆炸,再炸死一片……就连十分抗揍的重装步兵,也无法抵御这种恐怖的威力,损失极为惨重。

    眼见着秦军仿佛要用炮弹将百胜军覆灭,武之隆终于忍受不住了,他猛的一挥令旗,声嘶力竭道:“全军突击!”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怎么老师苦心孤诣设计的战术,不仅毫无用武之地,还严重拖自己后腿呢?

    看来属于老师的时代,真的过去了……武之隆不无伤感的想道。在这一刻,他心中的偶像彻底崩塌了……

    看到全军突击的命令,早就被那蹩脚战术气得七窍生烟的齐军士兵,立刻甩开那白痴阵型,疯狂的冲向秦军阵地。奶奶的要死屌朝天,难道三十多万大军就这样任人宰割吗?

    事实证明武之隆的决断是正确的。

    人数不占优势的秦军,最怕的就是对方这样不讲章法的玩命,所以他们才一直保持着非接触战,想靠这种无赖战法把对方磨死。但很显然,对方并不是鱼肉。

    “全军冲锋吧。”一直表情紧张的秦雷突然放松下来,苦笑连连道:“剩下的就看真刀真枪了。”一旦全军突击,直到战斗结束,他将再也无法对部队进行指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由发挥,无论是胜是败……

    听到总攻的号角,秦国的远程攻击戛然而止,骑兵重新回到战场中央,迎面向齐军冲去。秦国步兵则结成军阵,掩护着重型武器重新拆卸装车,这些玩意儿太珍贵了,以至于在没有确认其脱离险地之前,绝不敢贸然参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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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什么时候,赵无咎从昏迷中醒来,轻轻呻吟一声,便惊动了身边的卫士:“扶我起来……”

    侍卫们赶紧将老公爷扶起来,使他能看清战场的形式。

    一看战场上双方士兵乱作一团,已经开始了最后的决战,完全脱离了自己的预想。百胜公已经可以看出最后的胜负谁属了。

    不禁仰天长叹一声道:“苍天啊,你生下秦雨田,就是为了终结我赵无咎吗?”说着又一口鲜血喷出,却强撑着没有昏过去,他一定要见见秦雷,问一问为何自己在他的面前,就像个蹩脚的演员,怎么设计都会破绽百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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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世一战的意思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关于新书的名字,大家有没有什么好意见,不妨说一说嘛。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八章 最后一夜

    在秦雷为麾下军官学校编写的教材中,有这样一段叙述:“骑兵之所以是战场的王者,不是因为它的装甲有多厚,武器有多重,而是因为它比步兵多了两条腿。换言之,就是其战场机动力要远远强于其他兵种。这就赋予了骑兵高度的自由,他们可以根据情况,决定是白刃接敌还是保持距离,是分割包围还是远遁逃离,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如果是有经验的将帅,他们会在对手的薄弱地区,或是阵型已经摇摇欲坠的地段投入骑兵,以求利用骑兵的机动力,在对手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情况下彻底冲垮,分割对方。达到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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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虎牢关前,生灵涂炭,硝烟弥漫,残阳如血。

    齐国军队从高坡上急速的冲下来,却始终保持着较完整的阵型,这体现出齐国步兵的良好素质——齐国人本能的服从命令听指挥,使他们具备了成为优秀步兵的可能性。

    藉着军乐的节奏,在各级将官的统一指挥下,三十万多齐国士兵踏着雨点般急骤的步伐,如水银泻地一般,带着逼人的压力与气势,无所畏惧的向秦国骑兵发起了大无畏的逆袭!

    不要说什么齐军军备松弛、训练懈怠,贪生怕死、贪财忘义之类。在生死存亡之际,他们爆发出的勇气,足以让所有对手不敢掉以轻心!

    最先与齐军交手的,是充任先锋的两个黑甲骑兵团,其前身是秦雷的亲卫黑甲骑兵队,跟着他东讨西伐、南征北战,几乎在所有重要战役,都承担了最艰苦的任务。赫赫战功,无人能及,即使龙骧骑兵也比不了。

    历经千辛万苦之后,这支光荣的队伍终于修成正果,在与铁甲军的骑兵部队合并后,被改编为近卫第一军第一师,人数扩编到五万,是公认的帝国骑兵双雄之一。

    他们的装备与龙骧骑兵基本相同,只不过因为融入了铁甲骑兵的血统,所以兵种构成比例与龙骧骑兵正好相反,有六成装甲骑兵,四成控弦骑兵。因此其战法更富冲击性和破坏力……

    只见黑甲骑兵先用骑兵连弩飞速向敌军射击,在令人头皮发麻的弓弦颤动声后,无数黑色的箭矢呼啸着破风而去,直射齐军的前锋。

    齐军的朴刀兵纷纷上前,举起盾牌遮挡,但仅能护住自己前胸的圆盾……因为秦国商人以貂皮的价格大肆收购牛皮,致使齐军本应该蒙着坚韧牛皮的木盾,却十有八九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板,以至于秦军的箭矢可以轻易穿透盾牌,再刺入士兵的脑颅,根本无法为大部队提供有效的遮蔽。箭雨在齐军阵前落下溅起一片片血花,每一朵都代表一个士兵的死亡!

    几轮急促的箭雨顺利,至少放倒两千齐兵,打乱了齐军整齐向前的阵型。但再近一些之后,齐军的掷矛手和弓弩手,也开始猛烈地向秦军还击。那些四尺长的尖锐短矛和齐国特有的三棱破甲箭,在二十丈以内可以贯穿任何盔甲。一时间,冲在前面的秦军骑兵纷纷落马,算是给兄弟们报了仇。

    秦军首领见状将连弩往马背上一挂,摘下丈六长的铁槊,大吼一声:“冲!”便平端着长槊,带头向敌军冲去。骑兵们也纷纷有样学样,收起弓弩,举起比对方更长也更尖锐的长槊,轰然冲入敌军阵中,白刃战开始了!

    高速冲击中的黑甲骑兵的铁槊,只要击实对方,便会发出一声短促却沉重的败甲声,以及对方痛苦的闷哼声。齐军士兵来不及呻吟,便被秦军铁槊挑飞了一片!

    裹挟着巨大的冲击力,黑甲骑兵如虎入羊群一般,势不可挡的冲入十数丈,刺死挑飞齐军不计其数。直到阻力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慢,这才扔掉不利近战的长槊,换上厚背的马刀,与对方展开了埋身肉搏战!

    勇猛的黑甲骑兵们挥起沉重而锋利的长刀,不断往敌军身上砍劈,每一下都能造成一道可怖的伤口,彻底报销一个敌军。他们只一个劲儿的奋勇杀敌,却丝毫不理会敌人斩在自己身上的刀枪,这并不是说他们那引以为傲的盔甲,可以抵挡住敌人的长矛。事实上,在埋身肉搏中,那些锋利的长矛可以捅破任何盔甲,给黑甲骑兵们造成无法医治的创伤。

    然而黑甲骑兵们是如此的悍勇,他们在以强大的忍耐力,承受这常人难以忍受的伤痛,全神贯注于杀敌前进,前进杀敌!直到鲜血流干,心脏停止跳动,还仍然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

    这就是血不流干,死战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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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困兽犹斗的齐军,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悬崖边上,他们爆发出来的力量绝对不可小觑,给黑甲骑兵造成了很大的损伤……

    当双方陷入埋身战后,战况便比先前惨烈得多——刀剑在空气中交击擦出灼人的火花,粉碎的甲片向四周激散开去,四处迸射的血浆染红了战士的衣甲,也将脚下的土地浸软泡松,形成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血溪……

    濒死的战士与断腿的战马跪卧在地上哀鸣,无一逃脱被双方人马践踏致死的命运……被斩落的头颅带着匹练般的血流,划过凄厉的弧线滚落到激战中的人马脚下,然后便像蹴鞠般被踢来踢去,直到被什么人一脚踏碎,或者被踏进泥浆中……

    有些士兵被斩去半边脑袋,身子还没有倒下,便溢出豆花般的纯白脑浆;有些被开膛破肚的士兵,双目呆滞的盯着从肚子里冒出来的一串串肠子,还裹卷着带血的内脏,甚至试图徒劳地将它们挤塞回去……这一幕幕可怕的场景,直让人绝望的抓狂。

    急骤的战鼓声、苍凉的号角声在战场上空盘旋,与尖厉悲壮的士兵惨叫声、高吭拖长的战马嘶鸣声一道,共同奏响了一曲奔向死亡的乐章……

    在付出半数折损的代价后,两个黑甲骑兵团终于感到压力骤减、面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穿透了敌人异常厚实的军阵。近一万精锐骑兵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王爷所说的‘敌军崩溃地段’!

    当这最艰巨、牺牲也最大的任务完成后,事情便简单起来。随后跟进的骑兵团两两组队,沿着同袍开辟的道路,继续扩大齐军阵型的缺口。秦军现在所遇到的阻力就小了很多,竟全程保持着冲锋姿态,肆意的砍杀着失去阵型的齐军,而己方遭受的损失,在绝对可以接受的范畴内。

    在遭受秦军铁骑第三波蹂躏后,齐军的阵容已经豁开个十几丈宽的口子,再也无法阻挡秦军的肆虐。这时候,结束掩护任务的步兵终于杀上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齐军的阵型彻底被撕碎,损失异常惨重。士兵们终于肝胆俱裂,士气全无,一个个无心恋战,只想着尽快逃离这个血肉模糊的战场。没有士气的军队就象一盘散沙,再也不能对秦军造成多大的伤害。在经过一阵毫无希望地短暂抵抗之后,立即就被凶狠的秦军包围,准备分割围歼。

    不知不觉中,天色彻底暗淡下来,经过一天的战斗,黑夜终于来临了。尽管秦雷命令在战场上点起数千堆篝火,但能见度仍然达不到战斗的最低要求。如果还不停止进攻,不仅杀敌效果会大打折扣,还会导致己方出现不必要的损伤,实在是不划算之极。

    无奈之下,秦雷只好命人吹响了停止进攻、就地防御的号声,给了本要崩溃的齐军官兵以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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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刻钟以后,秦军终于停下进攻,将尚存的二十多万齐军包围在方圆十里的一片狭小区域内,两军就这样遥遥相望,共度良宵。

    但两军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秦军士兵有精美的作战口粮可以食用……只要往盛满生石灰的加热袋中倒上点水,再将其密封放进食品袋中,便可以吃上香喷喷、高能量的热菜热饭。对于这个年代的官兵来说,这简直是奢侈的享受了。它确实也是造价不菲,即使秦军也只能在作战时享用。

    但这诱人的香气对饥肠辘辘、却没东西果腹的齐军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痛苦的折磨。

    以至于等那边秦军吃饱喝足,睡觉休息了,这边的齐军还瞪着绿油油的眼睛,躺在泥泞的地上望着天上半圆的月亮……真像张吃了一半的大饼啊,肯定放了不少油,还有鸡蛋……饿得睡不着的齐军官兵也算是‘画饼充饥’吧。

    但睡不着有睡不着的好处,等天蒙蒙亮的时候,饥渴难耐的齐军士兵,突然发现秦军的包围圈在西面有一个不显眼的缺口。齐军上下不由大喜,一些胆大的率先从缺口突围,居然毫发无损地逃脱了!

    不再追究这是不是秦人设下的圈套,失去信心、失去理智的齐国人于是争先恐后从缺口夺路而逃。

    不幸的是,这确实是秦雷设下的圈套。突围的齐国人没跑出多远,就发现大批秦国骑兵从两侧跟了上来……秦军将逃跑的齐国部队夹在中间,用密集的箭雨笼罩住这些可怜的家伙,再用长矛和马刀将中箭落马的一一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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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临时有任务,结果没时间码字,就一章,别嫌少哈。抱歉抱歉。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六九章 追亡逐北

    齐军毕竟是太多了,尽管屡遭重创,但人数上仍然稍多于秦国军队。这就决定了秦军不可能形成严密的包围圈——要么薄弱且漏洞百出,要么只能重点布防重点区域。

    秦雷当然选择后一种。他将重兵布置在东线,并遍插旌旗虚张声势,给齐军东边是天罗地网的感觉。同时他故意在西面的包围圈留下缺口,引诱齐军东去。

    果不其然,士气萎靡的齐军将士慌不择路,看到东面有路,便不假思索向那边逃去。一见敌兵中了圈套,秦雷便迅速挥军掩杀上去,撵着齐军官兵的屁股大砍大杀,不知将多少敌兵斩杀马下。

    秦军追了一阵,突然听到收兵的号角,便停下脚步,转身开向关外两边的山林中,似乎在等什么人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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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齐军如若丧家之犬,被秦军赶着一阵狼奔豕突,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就连护国上将军武之隆,也在一干亲信的护卫下,混杂在败兵中向西逃窜。虽然他知道越往西离齐国就越远,但也只能身不由己的随波逐流了。

    齐军士兵正彷徨无措间,看到上将军的亲卫队,便紧紧跟在后面,逐渐的越聚越多,最后汇成最大的一股,在逃跑天才武军门的率领下,竟然顺利的避过秦军的围追堵截,越过虎牢关,抵达了秦国地面。

    因为秦军停下了追击,齐军大部得以保存。此时武之隆的身周,居然聚集了十几万人之多,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溃兵跑过来,不断壮大着他的队伍。见仍有如此多的麾下相随,武之隆稍稍心安,整一下散乱的衣甲,高声道:“弟兄们,我武之隆一定会将你们带回国的!”

    话音未落,便听东面鼓声大震,烟尘四起,齐军刚刚有些振作的神情顿时变得沮丧起来。武之隆只道是原先退回关内的秦军杀过来,哈哈大笑道:“真是人善被人欺啊,手下败军也敢再来挑衅?”他自度对方最多人马不过五万,而自己这边已经聚集到二十万,正好冲一冲,打个胜仗,提振一下士气。

    但当对方近了,站得高看得远的武军门发现敌军阵中赫然立着两面大旗,一面上书‘护国第二军’五个大字,另一面写着‘保国第七军’五个大字,再看对方的阵型也绝不对仅仅五万人可以摆出来的。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心道:‘起码得有二三十万吧……’硬碰硬的想法顿时消弭无形,干笑几声道;“不过我们还是回家要紧。”说着一指南边的山岳道:“只要我们进入嵩山,敌人就无法展开兵力,咱们便可从容翻过山,回到许昌城。”

    一听‘许昌城’,饥肠辘辘的官兵们立马联想到热汤热饭,顿时来了精神,便跟着武军门向南边去了。

    待他们走出二里,那支秦国军队也到了虎牢关前,领兵的正是第二军军长石勇,其实他只有七八万军队,之所以看起来声势浩大,不过是将树枝绑在马尾上,拖起漫天烟尘,造成对方错觉的小把戏罢了。

    见齐军果然南下,石勇却仍不将树枝解下来,他命令手下径直越过虎牢关废墟,在东面关前摇动旌旗、来回驰骋,高声喊杀、声达数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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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那武军门,引了齐军主力向南,马不停蹄的进入嵩山山麓。见两边树木丛杂,山川险峻,心道:‘这下总不会追上来了吧?’庆幸之余,便在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身边将领不解问道:“军门何故大笑?”心说:‘咱们都沦落到这般田地了,你咋还能笑得出来呢,忒得没心没肺了吧?’

    武之隆擦擦眼泪,喘息笑道:“我在笑秦军功亏一篑,要是在这里打我们个埋伏,哪里还有咱爷们的生路?”话音未落,山壁两边鼓声震响,斗大的巨石雨点般从天而降,不知砸死了他多少人马,武之隆也被摔下马来,好在被亲兵接着,没有受伤。

    “快,直接冲过去!”关键时刻,武之隆逃跑王的本色尽显无疑,他神情镇定的指着前方大喊道:“落石一停就来不及了!”一行人连忙抱头鼠窜,趁敌军还未从山上冲下来,便顶着落石从那段山道冲过去。

    他的判断一点也没错,这里山路狭窄,道阻且长,根本没法摆开大部队,因此快速通过遇到的危险是最小的。

    一口气跑出二十里山路,此时天色微暗、黑云罩地,原来又是一天快要过去了。饿了两天两夜的士卒终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山道边上,任官兵如何催促,都不再起身。

    见催促不动,武之隆只好暂且歇下,骑着马在队伍中巡梭,见官兵瘫软在道边,确实是疲累交加、动也不能动了,甚至饿死的也不在少数。

    武之隆只好命令将战马尽数杀净,在山边拣干处埋锅取水,煮肉给官兵吃。听到这个命令,齐军官兵欢欣鼓舞、强打精神,杀马的杀马、架锅的架锅、还有人从山林里挖些野菜根茎之类,放进锅中一并煮了。不一会儿便香气四溢,让前心贴后心的齐军官兵垂涎三尺。

    武之隆也脱下被汗水几度浸湿的战袍,搁在通风的巨石上吹晾。手下方才粗略统计一下,发现有七八万官兵没有跟上来,听了这消息,赵无咎揉着酸麻的大腿,苦笑连连道:“希望能否极泰来,不要再遭些无妄之灾了。”

    就在此时,突然前军后军一齐响起喊杀喊叫声,刚刚松懈下来的齐军官兵顿时乱作一团。

    “有敌袭!”武之隆条件反射的跳起来,也不穿那显眼的上将军服,换上了普通士卒的衣裳,在亲卫的簇拥下往东南夺路而去,根本不敢理睬部队的死活……他知道,以手下人现在的状况,就是五千秦军也可以轻易击败自己,与其光荣战死,还不如留此有用之身,日后再为兄弟们报仇血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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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天色已黑,他的逃跑技术又娴熟无比,果然又一次逃出了秦军的包围圈。一路上迤逦奔逃,直到月过中天,这才听到身后的追兵渐远,环视周遭众将多已带伤,人数最多不过五万。

    饶是他已经习惯了撇下部下逃跑,但这么重的损失还是让他心如刀绞,只好自我安慰道:‘至少离家又进了一步不是?’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这次能安然回去,就立刻卸甲归田,一辈子终老泉林,打死也不出来当兵了。

    ‘我似乎不是这块料啊……’武军门不无沮丧的想道,他终于知道没了恩师的庇护,自己并不比纸上谈兵的赵括强到哪去。这样一想,为死去将士报仇的心也就淡了。

    正在思索间,有军士禀报道:“前方道窄路险,坑坎难行,夜里行军恐怕会有不测。”武之隆苦笑道:“总比被追上捉住强些吧。”众人默然,心道:‘未必吧。’

    此时更深露重,官兵们各个浑身湿透,兵刃尽弃:皆是被秦军赶得凶了,只敢跑路保命,兵刃衣甲,已经被尽皆抛弃。至于牛马骡驴也被杀了做饭,只是没来得及吃到嘴里罢了。

    齐军官兵饥饿困乏,沮丧欲死,一个个站立不住,无奈相互搀扶而行。至于中箭受伤者更是被抛弃在山间道旁,呼号哀叫,犹如鬼嚣,让人不寒而栗。

    才行不过数里,队伍又一次停顿下来,武之隆问是何故。卫士探查后回报道:“前面有条山涧,水流甚是湍急,队伍过不去了。”

    武之隆板下脸道:“逢山开路,遇水叠桥!”便传下号令,命部队速速搭桥,以免被敌人阻在河边。众军士只得在路旁山林中砍伐竹木,鞣制树皮,为架起浮桥做准备。

    武之隆唯恐秦军从后面追上来,令亲卫执刀在手,但有行动迟慢者,轻则呵斥,重则斩之。众军士原本就疲累欲死,又被逼着片刻不停,虽倒毙者不计其数,速度却始终提不上去。

    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勉强绑出三具浮桥,武之隆便迫不及待的命人抬去河上架起。

    此时虽天色微曦,但薄雾迷蒙,并不能看清对岸的情形。武之隆心里越发不安,连声催促着士卒快快架桥,好离开这个鬼地方。便高声向官兵鼓劲儿道:“过河拆桥之后,离着我齐国的地面就剩几十里了,咱们就算逃出升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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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零章 不能说的秘密

    士卒们听说终于可以安全了,奋起不知从哪里出来的力气,会水的跳下水,不会水的在岸上推,不一会儿便将三具浮桥架在了湍急的山溪之上。

    见终于在敌人赶上前成事,武之隆大喜道:“看来天不灭我。”便命人过去探路。他算盘打得精,知道仓促间建成的浮桥,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塌了,所以决定待人探过路后便马上过河,绝不拖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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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那探路的小校稳稳当当过了河,武之隆松口气,低声道:“我们也过去吧。”刚要策马过去,却见那小校如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跑回来,正好摔倒在他的马下。

    “怎么了?”武之隆心中一紧,沉声问道。

    “那边,那边,那边……”满面惊恐的小校指着对岸干结巴说不出话来。

    武之隆循声望去,此时一阵微风拂过,将笼罩在河岸上的薄雾吹散,对面的光景便显露出来,只见无数全副武装的秦国士兵,无声的立在对岸。待发现己方暴露之后,秦军官兵便爆发出一阵肆意的笑声,显然是为恶作剧得逞而得意非凡。

    很显然,这些人早在此必经之路埋伏下,截住了齐军的去路。其实对于秦军的出现,武之隆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早就感觉到,从战争开始之前,齐国上下便落入秦国人的算计之中,一步步、一环环,都被对方吃的死死的。所以秦国人出现在什么地方他都不感到意外。

    只是让人无法接受的是,明明早在对岸,干嘛不吱一声,让我白忙活一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他能坦然处之了,可麾下官兵见后路被断,不由皆亡魂丧胆,面面相觑。有军官对武之隆大吼道:“既然如此,只得决一死战!”武之隆断然摇头道:“我等纵然不怯,但军士又饿又乏、站且不稳,安能复战?”

    “拼死一个算一个!”军官冲动道,他倒不是对齐国有多忠诚,只是被秦国人猫戏老鼠般的戏弄,纵使泥人也有三分土性!

    “看那里。”武之隆一指对岸道:“他们的刀斧手便在桥头,只要我们轻举妄动,便会将浮桥砍断,到时怎么办?”

    “退回去……”军官低声争辩道。

    “回不去了……”武之隆苦笑道:“对岸的秦军之所以迟迟不现身,是因为怕我们再次逃跑,一直在等着这边的秦军包围到位而已。”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身后传来几声炮响,漫山遍野的秦军出现在他们的身后,的确已经是插翅难飞了。

    见那军官不再言语,武之隆便看向对岸,放开嗓子道:“鄙人是秦国护国上将军武之隆,请大秦主将出来说话。”

    对面军阵中便转出一位身着白衫,羽扇纶巾,美髯飘飘的男子,他朗声笑道:“在下乐布衣,见过武军门,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在一片黑色衣甲组成的军阵中,他那一袭白衣极为显眼,顿时将千万将士变成了背景。

    “原来是除夕雪夜下函谷的乐先生!”武之隆肃然起敬道:“先生用兵算无遗策,实在是名不虚传。”

    “军门谬赞了。”乐布衣摇头笑道:“咱俩能碰上,也不过是在下运气好些。”

    “山道无常,贵方是如何知道我们会走这里?”武之隆不解问道。

    “这个不难。”乐布衣轻摇羽扇,微笑道:“嵩山虽大,不过方圆五百里,能行之路也不过九条,且随着军门越往里走,选择就越少。等到昨天夜里,你们能选择的路径也不过三条而已。”说着呵呵一笑道:“在下便在三处都埋伏了军士,所以现在我俩见面,只能说是必然中的偶然。”

    为武之隆解释完,乐布衣将羽扇一收,正色道:“军门乃兵法大家,自然知道两战虎牢关之后,天下形势已经明朗,天命属于大秦、属于我们王爷,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武之隆不置可否的笑笑道:“无论你怎么说,末将都不会反对的。”这话措辞几位严谨,显然他的政治水平要高出军事水平一大截。

    知道他不好相与,乐布衣便放弃原先的说法,直截了当道:“如果我让军门率众起义呢?”

    ‘起义’这个词在当时还算是比较隐晦,以至于绝大多数齐军没有听懂,偶尔几个听懂的将领也各怀心事,没有一个出声反对的。

    “起义……”武之隆喃喃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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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武之隆的一声令下,最后五万齐军放下了武器,虽然有人死忠齐国,极力劝说同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但对于这群疲累欲死的将士来说,与香喷喷的肉包子相比,为国尽忠的诱惑力实在是小很多。

    见没有人听自己的意见,死忠的齐军便举起武器,想要跟秦军拼命,没想到边上同袍怕受到牵连,竟纷纷倒戈,出其不意的将他们擒住,扭送给秦军听凭处置。

    负责收容俘虏的秦军团长正是秦顼,他大力表扬了这些不肯‘同流合污’的齐军。并当场宣布,从现在开始,他们的伙食标准将提高到秦军的水平,且以后任何时候,都会得到超过一般战俘的照顾。

    如果说,这点奖励让刚刚背叛了自己兄弟的战俘们稍稍好过点,那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切,就让他们刻骨铭心,庆幸不已了——只见那方才还笑眯眯的秦国军官,转过脸去便命人将骚乱的战俘绑住手脚,投入到湍急的山涧中……所有人都看到,下游几十丈的地方,便是个落差极大的瀑布。那些被投入水中的俘虏被水流裹挟着翻滚而下,从十数丈高的峭壁上落下,发出‘咚’一声沉闷的击水声,便再也没了动静。

    秦顼这一手双管齐下,顿时震住了所有俘虏,再没有人敢不听指挥,更不敢寻衅滋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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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之隆被带到乐布衣面前,他很有败军之将的自觉,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自己的宝剑,深施一礼道:“武某任凭处置。”

    望着齐国最后一名上将军,乐先生意味深长道:“以后我们就是同僚了,武兄不必如此。”

    武之隆霍然抬头,咀嚼着他这话的味道,半晌才缓缓道:“承蒙武成王错爱,按说鄙人既然投降,确实应该听凭安排。只是……我乃新降之将,武成王殿下能用着放心吗?”

    “这个武兄尽管放心,”乐布衣温和笑道:“王爷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他决定用你,那就绝对信得过你。”

    感动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武之隆再次苦笑道:“可朝齐暮秦,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哦,原来如此。”乐布衣颔首笑道:“你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我们王爷说了,先给你半年的时间,让你去国内先看一看,等半年以后,他再跟你谈去留安排。”

    “谢王爷厚恩。”武之隆感激道:“在下早就想去贵国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神奇,仅仅八年便强大若斯。”

    “去看看吧,你会很有感触。”乐布衣微笑道。

    “还有件私事要麻烦一下先生。”武之隆神色黯然的问道。

    “你可要问百胜公?”乐布衣温和道。

    “我恩师……”武之隆点点头,声音低沉道:“他怎么样了?”

    “当我军找到他时,令师已经昏迷不醒了。”乐布衣轻声道:“现在应该在全力救治,具体情形我也不太清楚,还是你出山后亲自去问吧。”

    “谢先生。”听说恩师仍然健在,武之隆的神色明显一轻,再施一礼,便要退下。

    “武兄留步。”他刚转过身去,却听乐先生在背后轻声唤道:“借一步说话。”

    武之隆自然无不应允,乖乖跟他走到一棵大树后。待确认所有人都在数丈之外,乐布衣才面色冷峻道:“跟你打听件事。”见武之隆点头,他便直截了当道:“墨玉公主是怎么死的?”

    “墨玉公主?”武之隆先是一愣,旋即恍然道:“可是懿贵妃娘娘?”

    “嗯……”乐布衣鼻音甚重的答应道,连头都没点,显然对这个称呼抗拒极了。

    “您打听娘娘干什么?”武之隆先是随口一问,但见乐先生面色怪异,便明白多是男女情事。连忙摆手道:“算我没问。”

    乐布衣没好气道:“问了又怎样?我乐布衣是她私定终身的情人,若不是该死的战争,我们都该抱孙子了。”

    难以置信的打量着乐布衣,见他虽然人老珠黄,却仍算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武之隆便信了三分。压低声音道:“既然先生与娘娘是这般关系,又十分照顾在下,那我就讲个不能说的秘密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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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一章 一切尽在掌握

    “哦?什么秘密不能说?”乐布衣神色淡然道,但他微微颤抖的双手,还是把一个中年男子压抑的激动展现无遗。

    “先要请先生恕罪。”武之隆向乐布衣深施一礼道:“不然我是没法如实相告的。”

    “但讲无妨。”乐布衣摆摆手道:“在下乃一介布衣,谈不上怪罪的。”

    “哦,先生不在朝廷任职?”武之隆大感意外道,他难以想象武成王怎么会把十几万大军交给一个闲杂人等。

    “在下是王爷的客卿,也叫清客。”乐布衣正色道:“这下你可以讲了吧?”

    “是这样的,”武之隆压低声音道:“几个月前,听闻大秦取得虎牢关,齐国上下愤慨不已,结果就有胆大妄为的愚民犯下了诛九族的大罪……他们将贵妃娘娘的坟冢挖开了……”

    见乐布衣面色阴沉出水,武之隆赶紧接着道:“也是天意,当时在下恰巧带兵离京,正好阻止了那群歹人。当我赶到现场时,贵妃墓里的东西一样都没有遗失,但同时也发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乐布衣轻声问道,他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加速,血液开始一个劲儿的往头上涌。

    “那坟里竟然没有任何遗体。”武之隆终于说出那秘密道:“玉石棺中只有一套凤冠霞帔,其余陪葬物品也是整整齐齐,并没有一丝乱动。”

    “你是说,”乐布衣消化良久,才抬头问道:“衣冠冢?”

    “是这样的。”武之隆点头道:“在下可以负责任的告诉先生,那坟里并没有懿贵妃。我已经令人将那坟复原,任何东西都没有带离,您随时可以去查看。”

    “你还知道什么?”乐布衣一把抓住武之隆的膀子沉声问道,痛的他龇牙咧嘴,没想到这么个文弱书生似的人物,居然有如此力气。

    乐布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忙松开手,赔礼笑道:“在下一时失态,还请武兄多多包涵。”

    “无妨无妨……先生好大的力气。”武之隆揉着被弄痛的膀子道:“其余的我也不清楚,但记得二十七八年前,贵妃娘娘刚到齐国时,世外高人神机先生曾经驾临过上京城,当时是全城轰动、万人空巷,就连我们皇帝陛下也亲自出迎,所以印象深刻、至今不忘。”

    “神机子?”乐先生双眉一挑,沉声问道:“那老牛鼻子去上京做甚?”

    “他对我们陛下还算客气,但对陛下的邀请毫不动心,只说是来看看故人之女的。”武之隆回忆道:“后来我们才知道,他所谓的故人之女,便是贵国墨玉公主,我国的懿贵妃娘娘。”

    “后来呢?”乐布衣连声问道。

    “后来他就回去了。当时京里人盛传,他与秦国太后乃是旧相,因此专门下山给侄女儿撑场面来了。虽然这个说法像演义多过事实,但事实上从那以后,懿贵妃的日子便好过了许多,直到薨逝也没人敢当面不敬。”武之隆两手一摊,苦笑道:“可直到十年前神机先生的死讯传出,他也终生再未涉足上京,这段典故也就没有新章了。”

    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来,乐布衣颔首道:“谢兄弟相告,他日等我把事情弄清楚了,定有重礼相谢。”

    武之隆不知道这个承诺代表什么,点头笑笑道:“乐兄痴情若斯,实乃我辈典范,能为你做点什么,实在是在下的荣幸。”突然又一拍额头,失声道:“哎呀,险些忘了大事!”说着趋近乐布衣,面色焦急道:“乐兄快快通知王爷,楚国援兵要到了,早晚就在这一两日!”

    乐布衣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武之隆又重复了两遍才回过神来,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一切尽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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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之隆所言非虚,六月秦齐全面开战不久,楚国便向秦国宣战,不仅六十万水军尽出,强攻秦国的江北水城,而且还应赵无咎的请求,派出二十万陆军、十余万民夫入齐作战,准备汇合齐国军队,两面夹击秦军,以求毕其功于一役,将强秦打回原形。

    诸洪钧这次确实是下血本了,要知道对水军为重的楚国来说,能拿出二十万步军便已经是极限了——除了包围神京城的羽林军之外,其境内已经没有正规陆军了。

    被委以重任的是诸烈的侄子诸能,帅举国之兵出征异国当然不是只靠裙带关系,但楚国上下却免不了如是想,这让诸将军迫切希望能在战争中证明自己。

    对于前景,他还是很乐观的,因为历史上楚齐联军就保持着对秦国的全胜,而且这次还是在背后打闷棍,更没有理由失败了。

    六月底接到命令后,他便迫不及待的率领早就集结完毕的队伍,乘坐两千余艘大型运兵船,从长江经由洪泽湖,再从颖水河抵达许昌城。诸将军觉着自己已经够神速了,谁知秦齐两国的动作更神速。齐国守军告诉他,两国大军已经在虎牢关前对峙,请速速前去断其后路,增援百胜公。

    待情报核实之后,诸能便命令部队昼夜兼程,直取虎牢关……可不能错过这一拨。

    当抵达关外五十里处的汜水镇时,他遇上了联军统领、齐国元帅百胜公派来的联络官。双方核对信物和口令后,确认了彼此的身份,齐国联络官向他介绍了前线的情形,并再一次传达百胜公的命令:‘火速进军,直捣秦军背后!’

    见自己紧赶慢赶,终于还是赶上了那一波,诸能心里这个激动啊!不过他还知道‘事不目见耳闻不能轻信’的古训,便以大军长途劳顿、需要休整为理由,拒绝了对方,并广派斥候,前去虎牢关查看情况。

    楚国的斥候行到关外十里处,便发现了秦国巡逻队的踪迹。唯恐泄露踪迹,斥候们不敢再靠前,只得藏在山间密林中远眺虎牢关……便见关上硝烟四起、尘土飞扬,甚至还能听到一阵阵忽远忽近的喊杀声,显然两军激战正酣,便将消息火速传回中军。

    诸能将军在细细盘问斥候之后,也作出了同样的判断,两军正在大打出手!

    立功心切的诸能哪里料到,自己所见所闻的一切,竟然是秦军为吸引他和二十万楚军进入包围圈,而精心设计的一出大戏!

    这些近三十年未经战火的家伙哪知道战争的残酷……所有支持他们做出判断的条件,全都出自秦军的表演!甚至连那所谓的齐国联络官,都是沈冰的手下所扮……

    至于真正的联络官,早在半路上被秦国军情局截获,威逼利诱之下,吐露了全部详情……不是齐人骨头软,而是秦人太狡诈,顺之者赏金百万,逆之者九族皆亡,让人的气节显得如此软弱。

    战争是如此充满迷雾、深不可测,步步陷阱、危机四伏,任何想要成为胜利者的将军,都是要交出高昂学费的——有的人负担得起,他变成功了;有的人负担不起,他就得连命一道赔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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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部队吃饱喝足、休整完毕之后,诸能终于在‘齐国联络官’的催促下,命令部队向西挺进。

    等楚军抵达虎牢关外十里处的山谷时,天刚蒙蒙亮。楚国大军共十个军团二十余万人马,排着蜿蜒的队伍,浩浩荡荡依次进入了这个名为‘杀猪谷’的山谷,过了这里便豁然开朗,能一览无余虎牢关了。

    听说这鬼地方叫‘杀猪谷’,诸能心中不悦,却又不愿把忌讳说出来,这时大雾弥漫,四周白茫茫加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什么也听不真切,除了天上扑棱棱的飞鸟,看不到任何活物,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真是个鬼地方!”诸能低声骂道,他总觉得这漫天大雾后面暗藏着杀机,便派人前去侦察,不一会儿斥候便回报说,没有发现异常迹象。他这才多少放下心来,命令部队沿着山谷继续前进,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其实秦军早已在山林中恭候多时,高超的隐蔽技巧,加上夏秋之交、黎明前后的大雾庇护,使楚军的斥候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当楚国的中军旗帜进入山谷之后,隐藏在道边泥塘中的秦军斥候,便冒死发出了总攻信号——一声震荡山谷的爆竹响!

    楚军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伏兵四起,凶神恶煞的秦军士兵从大雾后面钻出来,由四面八方向被围困的楚国中军猛扑过去,一场天昏地暗的厮杀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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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二章 胜

    杀猪谷中硝烟四起,喊声震天、兵荒马乱!

    南人本就孱弱,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更是乱作一团,不知所措,哪里是血火中淬炼出来的秦国官兵的对手。但见高大彪悍的秦军士兵已经脱掉盔甲、赤裸着上身,高举着长槊、马刀等骑兵用的大号武器,疯狂的杀入楚军阵中。

    楚国军队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被撂倒一片,待想要结阵反抗时,却已经陷入了埋身肉搏之中。在这种犬牙交错、你中有我的战斗中,秦军身大力大、武力高强、勇猛嗜血的特点发挥的淋漓尽致。反观那些从未经历过阵仗的楚军士卒,已经被满眼残肢断体、鲜血漫天飞溅的场景,骇得魂不附体,怎能与如狼似虎的对手交战?

    只见楚军官兵纷纷抱头鼠窜,在敌兵的刀锋下一个接一个地倒了下去。秦军毫不费力的便将诸烈的中军分割包围在山谷之中,开始了擒贼擒王的攻击。

    其实楚军在山谷中最多不到四万人马,余下的十六万人则被挡在了山谷前后。这些军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待他们反应过来,准备进去山谷,营救中军时,专为他们准备的大餐也到了。

    秦雳率领龙骧骑兵从西面席卷而来,攻击楚军的后队;勾忌率领着黑甲骑兵从关上顺势而下,冲杀楚军的前队。对于几乎没有跟骑兵作战经验的楚国军队来说,仅凭着在训练场上学的那三招两式,根本没法应付当世最强的两支骑兵的共同冲击!

    对于敌人的水平,秦军士兵的感触最深,他们发现与齐军相比,这些楚军无论从单兵素质还是整体作战能力上,差距都不是一星半点。往往他们攻出一套杀招的第一击,便可将对手直接了账……如果换成齐军士兵,一定会招架住三招两式,然后不是反击将自己杀死,就是在下一个回合被自己杀死,哪有这般轻松?

    当然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对手太弱,对于普通士兵来说,能在一系列战争中活下去,就是对自己最大的褒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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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一边倒的屠杀没有持续多久,在经历了最初的错愕之后,楚军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处境,终于展开了困兽之斗,拚死抵抗!虽然始终挽不回败局,但也将秦军速战速决的想法化为了泡影。

    经过两个时辰的激战,雾气早就散去,毒辣辣的太阳重新笼罩了天地,地面上又闷又热,让人艰于呼吸、汗入浆下!这时秦军士兵脱掉盔甲的目的便显现出来,在这种蒸笼般的天气作战,光着身子是更为明智的主意。

    我们知道楚国一度是天下最富裕的国家,虽然近些年来风头被秦国所夺,但他们的家底还是十分厚实的。所以楚军上下皆有着甲,不提军官穿的细密的山文甲或者明光铠,即使一般士兵也有皮质铠甲着身。穿着厚厚的盔甲,在这鬼天气下打了这么长时间,大都出汗过度、头晕眼花、四肢乏力、头晕眼花,中暑的都不计其数。

    这小小的细节让双方的差距进一步拉大,等石勇带着两个师的兵力进入山谷支援后,终于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楚国的中军一举击破,斩将夺旗!可怜那位雄心壮志的诸能将军,也唱着‘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沾襟’的挽歌,在敌军擒获自己之前,挥刀自尽了。

    秦军将他的头颅割下,用缴获的将旗挑着,传首于楚军各条战线,见领军将领都被斩了,楚军官兵以为除了自己这边,局势已经糜烂到无可挽回了,登时士气全无、全线崩溃!

    兵败如山倒!楚国的十余万残兵败将如退潮般脱离战场,丢下七万具同伴的尸体和他们阵亡的主帅,逃回到他们出发的汜水镇上。但终究还是四条腿跑的比较快,随后赶来的大秦骑兵将他们团团围在镇上,不放一个败兵出去。

    遵照武成王的指示,秦军对这些已成惊弓之鸟的楚军围而不打,以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

    到第三天时,这帮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楚国官兵,便经受不住饥饿与死亡的威胁,乖乖缴械投降吃大包子去了。

    至此,在此次战争中占据天王山位置的‘第二次虎牢关之战’终于落下帷幕,历时正好二十天。在这短短二十天里,秦军以越境作战的三十万主力军为主、以在国内策应的另两个军为辅,共计歼灭齐军四十余万,俘虏二十余万;基本上消灭了齐国的主力部队。还顺手歼灭楚军八万,俘虏十二万,将楚国那点可怜的陆军彻底了账。

    两次虎牢关战役是秦雷征战天下过程中最辉煌的胜利,其意义不仅在于将昔日天下第一名将百胜公赵无咎全方位击败,彻底取而代之。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齐国便丧失了三足鼎立的资格,虽然仗着底蕴深厚,不至于一时亡国,但其已经门户洞开,军神陨落、精锐尽丧,已经事实上沦为了秦国予取予求的后花园!

    从此以后,秦国一直以来腹背受敌的局面将大大改观,终于可以集中力量,对付偏安江南的楚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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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场堪称一锤定音的战役中,秦雷将自己的长处发挥的淋漓尽致——其一曰‘火器’,他不仅独家拥有此等杀器的使用权,还对其用法了若指掌,并没有一味迷信,而是结合常规部队灵活运用,使其成为了战略上的强力支撑,战术上的有力辅助!

    其二曰‘参谋’,他当年组建的统帅部参谋处,在‘十年磨一剑’之后,终于可堪大用,对秦雷的战略构想进行了反复研究论证,提供了数种战役方案,每一种方案都包括着整套的作战计划和分析,向他详细分析这计划的优劣所在、敌方可能有的反应、以及由此引起的连锁反应。每一份都以事实为依据,推理严谨,设想周密,实属难得的作战计划……毫不客气的说,他只要随便拿起一份严格照着执行,这一仗都是有赢无输,差别只不过是赢多赢少的问题而已。

    虽然秦雷最后时刻公布的作战计划,不同于其中任何一份,但还是能轻易看出,他从中汲取了大量的养分,说是集其大成也不夸张。

    当得到最后计划时,参谋处立刻马不停蹄的重新论证研究,力争做到每个环节丝丝相扣,战术动作毫厘不差。前前后后共提请修改了三十多处细节,而秦雷也大度的全盘接受,同意了他们的改动。

    所以我们看到秦军一系列令人眼花缭乱的战术动作,终于造成了战略上的胜势,每一步都干净利落、游刃有余,最终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这其中除了秦雷那不可多得的军事才能、秦军官兵的高人一等的各方面素质外,这支强大的参谋队伍,绝对是功不可没的。

    这一点在秦军上下毫无异议,所以当战后秦雷将统帅部参谋处升格为三军参谋部,并授予其首任部长涂恭淳以上将军衔时,听到的只是一片掌声,很少有人质疑这些白面书生,有什么资格当上将军的。

    秦雷的第三个长处,便是训练。他的军队不仅装备好、待遇好,在训练上更是远超齐楚两国的水平。他对军队‘从难从严从实战出发、强调处理任何突发事件的能力’的要求,让这支同样多年未经战争的军队能一直保持着较高的战斗力,尤其是在处理战场上多变的情况时,更是显得有条不紊,不慌不乱。

    正是这种保持和进步,使秦国把军备废弛的齐楚两国远远甩在了后面,反映在战场上,就是其战斗力差距竟是如此之大……已经完全不在一个等量级了,这仗还怎么打?

    他的三大长处正好是敌人的弱点所在,以最强击其最弱,焉有不胜之理?

    更何况他还知人善任、用人不疑。正是的他放手使用,才让手下的将领们在此次战役中大放异彩,尤其是一直身负勇名,却苦于无法证明自己的勇亲王殿下,终于在此次战役中大放异彩,居功甚伟,从此不再为名不副实而心烦意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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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一切都不是秦雷关心的,此刻他换了身素色的便服,缓步走向个戒备森严的帐篷中,在那里,他将与一段历史做最后的告别,然后去开创自己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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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三章 第二次见面

    守卫听到脚步声,警惕的循声望去,便见着一脸肃穆的武成王走来。刚想行礼致敬,却被秦雷摆手制止,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秦雷轻轻走到帐篷外,隔着门帘就能闻到浓重的草药味。他伸手去掀那门帘,明明轻飘飘的一片棉布,此刻却感觉有千斤之重,那是将近一个甲子的历史的分量。

    慢慢掀开门帘,他终于看到昏黄的油灯下,僵卧着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者,正有出气没进气的在那里残喘。

    听见门口有动静,老人的双目吃力的转动,却被透门而入的亮光耀得什么也看不清。过了许久他才发现,一个望之不过而立之年,相貌英挺、气度沉稳的便衣男子,已经立在了床前。

    老人仰起头,与微微垂首俯瞰自己的年青人对视着。仅此一眼,对方的身份便已经不言而喻了。

    “你是秦雷?”老人的声音低沉嘶哑,仿若撕破布帛一般。

    “是的。”秦雷点点头,拉一个胡凳坐在他的床前,声音平静道:“这应该是我们第二回见面了。”

    “呵呵……老夫后来回忆,十几年前在丞相府上,似乎与王爷有过一面之缘。”老人微微闭眼回忆道:“不过很抱歉,还是宛若初见。”这一句是应对秦雷‘你明知故问’的暗诘。

    听他思维敏捷、词锋犀利,浑不似奄奄一息之人,秦雷冷笑道:“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老元帅你的命还长着哩。”这僵卧的老者正是齐楚联军统帅,百胜公赵无咎——但值得一提的是,并不是秦军将其俘虏,而是其侍卫带着陷入昏迷的百胜公投案自首的。

    起初秦军以为是这些家奴卖主求荣,但那侍卫队长振振有辞,说这是大老爷自己的心愿,他希望在临死之前,能亲眼见见武成王。

    所以秦雷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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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咎哑然失笑道:“王爷犯得着跟我一回光返照之人置气吗?”

    听他如是说,秦雷这才沉默下来,良久才叹口气道:“你已经看开了?”他这话有两层意思,一是问赵无咎是否看淡生死了?二是问他已经彻底放下敌对情绪了吗?

    话说雨田兄向来是直来直去的好少年,哪像今天这样语带三关、句句锋机?看来在新贵与老贵族的较量中,总有那么点底气不足,哪怕胜负已分、对手行将就木了也是这样。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赵无咎轻声道:“你已经将老夫的一切摧毁,我就是不想放下,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只是有一事不明,这才一直撑着没有闭眼罢了。”说着朝秦雷笑笑道:“你能来我很高兴,这世上没有人能比你更适合解答这个问题了。”

    “问吧。”秦雷点点头道:“你是我最尊敬的对手,我会知无不言的。”

    “多谢了,老朽荣幸之至。”武将终究是干脆的,赵无咎一字一句的说出了自己疑问:“请问我因何而败?”说完苍声笑道:“一败再败,败得连大齐国都要亡了,却还不知道自己败在哪里,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活到狗身上了?”

    秦雷有些腼腆道:“起初是侥幸,中间是大势,最后是我准备充分。”

    “侥幸、大势和准备充分?”听秦雷干脆利索的给出了答案,赵无咎神色郑重的咀嚼道:“我们交锋三次,‘起初的侥幸’应该指的是牧野原上的大风吧。”

    秦雷颔首道:“不错,在那一次,我真正嗅到了死亡的气息。”说着轻抚一下襟角道:“不怕你笑话,我都哭了。”

    “可终究还是我哭了。”现在回味当时的情形,锥心刻骨的痛苦已经不复存在,赵无咎只感到一阵阵的唏嘘:“这算是造化弄人,我认了。”说着又喃喃道:“‘中间的大势’是什么意思呢?”

    “不妨回想一下贵国当时的情形。”秦雷淡淡道:“虽然貌似强大,但实际上已经是矛盾重重、民不聊生,积重难返、虚弱不堪了。”说着哂笑一声道:“这种情形下最应该做的是革除旧弊、休养生息,先恢复国家元气再作他图。然而百胜公您凭着一股虚火,就妄想以一己之力,直接把我大秦打趴下,然后齐国的问题就无药自医了,这不是本末倒置、抱薪救火吗?”

    “呵呵,武成王这话老朽不敢苟同。”赵无咎缓缓摇头道:“要说国内的糟糕状况,咱们是大哥莫说二哥,你们秦国当时皇帝被俘,军权旁落……据我所知,当时你在前面打仗,后面李浑不仅不支援,甚至还在釜底抽薪。”

    说着满脸遗憾的喟叹道:“按当时的情形看,我齐国大有机会连下三关,要不是辛稼奘那个笨蛋,十万兵马据守羊肠坂都被人包了饺子;要不是你神乎其神的急行军,从壶关八百里疾驰而下,谁能挡住我拿下潼关?如果潼关拿下,说不定今天你我的位置就要掉个个。”

    “你说的都是实情,可你轻忽了人心的力量。”摇头笑道:“若不是我大秦官兵,在国破家亡的危急关头,爆发出来的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我们就被挡在羊肠坂了,就要垮在八百里急行军上了,就抵不住你的日夜强攻了!”说这话时,他脑海中浮现的是当时的一幕幕画面,他看到了沈冰和马奎冒死冲关;看到了那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惨烈行军;看到了潼关城上那道血肉之躯铸就的长城。

    有了这样的部队,这样的牺牲,什么难关克服不了?什么敌人打垮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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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赵无咎迷惑道:“难道不是任由王侯将相玩弄的婊子吗?”

    “当然不是!”秦雷提高声调道:“普通军民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被愚弄……或者说明知被愚弄,也只有默默承受。但他们是有底线的,他们要活下去,要自己的父母妻儿活下去!如果连这最基本的生存权也要剥夺去,他们是不会在沉默中死去的!”说着一挥手道:“我能带他们去争夺生存权,所以他们生死相随;你和李浑要剥夺他们的生存权,所以他们会跟你们拼命!人心向背定成败,我的百胜公大人!”

    “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寻思良久,赵无咎终于点点头道:“可按照你的逻辑,这次是我们的那个什么生存权受到威胁了,那这次岂不是该齐国获胜?”

    “因为我准备充分。”秦雷有些尴尬道:“我用了八年时间这一战。”

    “我用了十八年准备上一战。”赵无咎针锋相对道:“还不一样是输了?”

    “这个嘛……”秦雷挤挤眼,干笑一声道:“哈哈,如果上官丞相的改革成功,可能就是另一种情形吧。”

    看他窘迫的样子,赵无咎突然爆发出一阵快意的笑声,然后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把一张老脸憋得发青,好半天才恢复过来,喘息着笑道:“你为什么不承认是你捣鼓出‘轰天雷’,而我从没见过这玩意呢?”

    “知道为什么还要问?”秦雷失声笑道:“靠着先进武器取胜,总有些胜之不武的感觉,不痛快!”

    “王爷矫情了,赢了就是赢了,怎能说是胜之不武呢?”赵无咎摇头正色道:“如果我们倒过来,老夫绝对不会说这种话。”

    秦雷没法解释‘金手指’是怎么一回事儿,只好打个哈哈绕过去道:“就当我撞了大运吧。”

    “这话我又不赞同了。”赵无咎又摇头道:“你的军队士气高昂、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无论是单兵还是群体,都已经远远超过我齐国那被严重腐蚀的军队了,即使没有‘轰天雷’,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也非你莫属,无非是损失更重些,时间更长些罢了。”说着喟叹一声,幽幽道:“而且我也老了,连临阵指挥都不行了,齐国又能拿什么跟你斗?”

    “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是本源的规律。”秦雷轻声道:“我将来也逃脱不掉的。”

    “是啊,”赵无咎又叹口气,疲惫的闭上双眼,轻声吟唱道:“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多少王侯将相都做了土,我们当然也不会例外。”

    听他用‘我们’这个带有强烈同类味道的词语,秦雷不仅没有方案,反而心弦一颤,幽幽道:“其实……你比我幸福,至少你不寂寞……从此以后,这天下又有谁值得我拔剑呢?”

    “如果诸洪钧听到你这话,”赵无咎哑然失笑道:“他会骂娘的。”

    “诸烈是伯赏元帅的敌人。”秦雷轻声道:“我相信镇南军一定会取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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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四章 何不食肉糜?

    “罢了罢了。”赵无咎的神色黯淡了许多,看来方才这番对话,已经耗光了他最后的元气。疲惫的合上眼睛,老公爷轻声道:“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都与我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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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失去了谈话的兴致,秦雷缓缓起身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

    “永别前给你两句忠告。”赵无咎声音低沉道:“要不要听?”

    “洗耳恭听。”秦雷微笑道。

    “第一,一统天下不难,长治久安也不难,只要你善待齐楚两国的百姓,他们很容易满足的。”前半句还春风和煦,话锋一转就变得冷冽起来道:“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先杀个血流漂杵再说。”

    秦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听他继续道:“第二,你大哥和二哥都是祸害,要想完成霸业,就得学李世民。”

    秦雷不禁打个寒噤,定定的望着他道:“你这是忠告,还是挑拨离间?”

    “忠言逆耳。”赵无咎慢悠悠道:“怎么理解都是你的事儿。”

    秦雷拳头捏的咯吱作响,可终究没有殴打将死之人的兴致,还是松开手道:“谢谢。”

    “这么说你听了?”赵无咎微微睁开眼,瞥着他道。

    秦雷摇头笑道:“我不会那么做的。”

    “当不成皇帝也无所谓吗?”赵无咎呵呵笑道:“不要迂腐嘛,你看唐太宗还不是被称为千古一帝吗?”

    “我有分辨是非的能力,”秦雷转过身去,摆摆手道:“你安心等死吧。”

    “哈哈……”谁知背后传来一声轻笑,接着便听赵无咎那嘶哑的声音道:“既然你不听,那我换一样礼物给你。”

    秦雷仍然往外走,不回头也不说话。

    赵无咎也不以为意,自顾自道:“你父皇的消息也不想听吗?”

    秦雷终于站住脚,仍然不回头不说话。这可是大消息,虽然是昭武帝是过期皇帝,但他依旧拥有废除现任,重新登基的权力。虽然这仅是名义上的权力,但总是个巨大的隐患。

    “他现在和我的人在一起,”赵无咎得意笑道:“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阴无异。”秦雷不假思索道。

    “哦?”赵无咎颇为意外道:“你知道?”

    “猜的。”秦雷转过头来,沉声道:“他在哪?”

    “这我也不知道。”赵无咎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仿佛恶作剧得逞给了他极大的快感。

    “耍我?”秦雷阴下脸来,沉声道。

    赵无咎只顾哈哈大喜,根本不回答他的问题。

    秦雷的火气蹭得涌上脑门子,两步跨到床前,一把提起骨瘦如柴的百胜公道:“快说!”却听赵无咎的笑声戛然而止,放开嗓门大声吟唱道:“大鹏飞兮振八裔,中天摧兮力不济。余风激兮万世,游扶桑兮挂左袂。后人得之传此,仲尼亡兮谁为出涕!出涕!!”唱毕气绝身亡,终年七十九岁。

    秦雷呆呆的望着他死灰的面容,缓缓松开了手,那句油尽灯枯的躯体便无力的躺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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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这个临死还要争强好胜的百胜公,秦雷并没有挽留的意思,他命人打造了气派的金丝楠木棺材,竖起上百道上书‘大齐百胜公千古’的灵幡,派人了组成浩大的送葬队伍,一路哭哭啼啼、真心实意的送回上京城。

    齐国朝廷以为这样会使百姓同仇敌忾,因此没有阻拦。事实上一路上所过之处,军民无不如丧考妣,哭声震天。但在大悲大恸之后,悲观失败的情绪却弥散在齐国的天空中,且越积越重,几乎化为实质,压的兴化帝和融亲王们喘不过气来。

    他们显然都忽略了这样一个事实——赵无咎不只是与他们一样的权贵,这个名字还代表着齐国的武魂、代表着八十万齐国主力部队,没有了他和他的军队,何谈齐军?何谈对抗暴秦呢?

    嗨,说了也是白说,这些自视过高的王公是不会承认跟别人的差距的……

    被一仗打掉心气劲儿的兴化皇帝,又一次脱下了龙袍,穿上熟悉的袈裟,日夜加紧念佛,希望早日登上极乐,超脱苦海。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秦国似乎已经满足于目前的状况,虽然四处派兵劫掠,但没有再侵占楚国的一寸土地。

    这显然是准备和谈的信号啊,在抱佛脚、求解脱之余,兴化帝把当初撺掇他开战的上官丞相揪出来,给他个‘钦命安抚使’的劳什子名头,一脚将其踢出上京城,让他去跟秦国谈判。至于国政,便全部交给了自己的弟弟融亲王。

    知道这就是被逐出权利圈的信号,上官云鹤并不感到多留恋……谁愿意在一艘满是破洞的船上航行呢?但一想到自己一生的心血付诸东流,他就心痛的喘不过起来。

    怀揣着满腹的心事,上官云鹤在秋风起时离开了上京城。随行的儿孙劝他放开心怀,不要因此气坏了身子。但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是让老丞相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恨不得提起三尺青锋,杀尽那些欺上瞒下的小人,再一剑把自己给捅死!

    虽然这些年因为年迈体衰,无法再出巡,但退回到六七年前,他还是每年尽职尽责的巡视全国,平时也密切关注来自地方的民生报告。在他的印象中,虽然这个国家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虽然老百姓日子过的很艰难,但大抵是有衣穿、有饭吃的,万不至于像眼前这般情形——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生可以如同地狱一般!在看过了无数百姓沿街乞讨,卖儿卖女,只求能够多吃一顿,多活一天的惨象后,上官云鹤仰天长叹,老泪纵横道:“老夫读史书,常笑晋惠帝‘何不食肉糜?’之言为千古笑柄,殊不知我不过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他出身齐国的顶级世家,从出生就注定锦衣玉食、前程似锦,纵使有这样那样的风波坎坷,但这种天生的优越却始终没有抛弃他,让他无法体会老百姓的艰难困苦,甚至一直固执的以为,只要有钱,就能买到粮食,就不会饿死人!

    直到现在他亲眼目睹之后,才明白了这样一个真理——原来一旦农民不种庄稼,地里就不会出产粮食,粮食就会变得价比黄金!百姓可以没有钱财,但不能不吃粮食……所以无论再贵都要买!当他们把这些年积攒的钱财都花光了,就会开始变卖家产,从家具、房子到老婆,孩子,到了卖无可卖,就会去扒树皮,树皮扒完了,就去吃观音土,而观音土无法消化,吃到最后,人就会死,死的时候肚子会胀得很高!

    他也终于明白,原来‘易子而食’这种人吃人的掌故,并不是传说中的荒诞,而是老百姓在生死挣扎时,不得不做出的选择;在看到那些倒毙在街头,被剔去四肢上的肉的尸体时,他在停止呕吐之后,也会想这些人生前是不是也有过妻子、丈夫、孩子,是不是也曾有过一个欢笑的生活,一个幸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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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以前看到的都不是这样?”当抵达最近的官府后,上官云鹤怒气冲冲的换上官袍,亲自造访地方官,疾声质问道:“情况严重成这样,为什么还要报平安呢?”

    地方官颇为尴尬的望着他,心说:‘您以前是当权的丞相,到下面来谁还敢给您看真相啊?还不知怎么粉饰太平呢。’当然话不能这么说,他只得不紧不慢道:“老相爷有所不知,这都是秦国的诡计,他们用高价在我国内收购麝香、鹿茸、丝绸、茶叶这些个奢侈品,又常年用低价贩卖粮食给我们。引诱着咱们齐国上下纷纷养鹿养麋,就连一般百姓也拔掉庄稼,种起了茶树桑树。日子一久,我们的耕地减至原先的两成不到。”

    这官员倒有几分头脑,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显然是为此事伤身好久了。他小心看一眼上官丞相,这才接着道:“结果战端一起,秦国便禁止一粒粮食流入我齐国,一下子便掐断了我们的粮路……有钱也买不到、现种又来不及,这才造成今天的局面。”

    “难道百姓不知道趁着米贱储存粮食吗?”上官云鹤的气势萎靡了许多,声音低沉的问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像遭灾几年了一样。”

    “百姓是储存了粮食。”官员终于按捺不住嘲讽道:“可都被朝廷强行征去做军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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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五章 战争还是和平?

    在秋风萧瑟、万物肃杀的九月里,上官云鹤抵达了黄河边,这一路上对他的冲击之大,足以将其一生建立起来的信念和信心彻底摧毁。

    到了大河边,他又悲哀的发现,原先如齐国腰带一般的滔滔黄河,已经彻底落入了秦国人的手中——江面上飘着的大小船只,无论是军船还是民船,都要悬挂一面写着华夏的旗帜,而且这面旗帜的底色是黑色的。

    武成王尚黑,这是众所周知的。

    “为什么要悬挂这面旗?”见前来迎接的齐国官船也挂着这种黑旗,愈加沉默寡言的老丞相终于忍不住问道。

    “哎,老相爷有所不知。”迎接的地方官也觉着面上无光,小声道:“秦国的水军控制了河面,并宣称两国正在交战状态,会攻击一切没有悬挂识别旗的船只。”说着一指那面黑旗道:“要想在河上走,就得挂这玩意儿,下官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

    “这也太霸道了吧?”上官云鹤的儿子上官龄低声道。

    “这才哪到哪?”叹口气,那官员大倒苦水道:“从上个月开始,秦国人就开始在河南各州府清点人口,厘定税率,还毫不客气的颁布了最新的法令,说原先的统统作废了。”

    “太放肆了!”上官龄忍不住拍案道:“明明已经答应,在和谈结束前不再占领我大齐的一寸土地,你们就这样忍受秦国人出尔反尔的无耻之举吗?”

    “不忍又能怎样?”对于上官龄的责难,官员并不买账,闷声道:“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整个大河以南已经没有成建制的军队,我们拿什么跟人家抗?”

    “当地百姓就任由秦国人鱼肉,没有揭竿而起吗?”上官龄的底气已经不足,不过是为了面子在强撑罢了。

    “别指望那群有奶便是娘的愚民!”官员哂笑一声道:“他们早被秦国人的小恩小惠收买,已经忘了自己还是齐国人了。”

    “什么样的恩惠?”一直沉默的上官云鹤突然出声问道。

    “无非就是量量田、减减税什么的。”官员小声道:“反正都是些邀买人心之举。”

    “必然不会持久。”上官龄纷纷插言道:“就等着翻脸不认账的时候吧。”

    “可秦国武成王命人在各州府县城,都竖起了数丈高的石碑,把他的新法令刻在上面,又让人给老百姓反复念叨,说什么一百年不变之类的。”官员苦笑道:“反正老百姓挺信他的,这帮愚民啊,真是好糊弄。”

    “这么好糊弄我们都没糊弄好!”上官云鹤沉声道:“还有什么资格说人家愚?”他突然的发作使气氛变得尴尬起来,谈话便进行不下去。那官员又勉强陪着说了会儿话,就随便找个托词进了船舱,把上官云鹤父子晾在门口。

    上官云鹤也不以为意,他扶着栏杆站在船沿,膝盖以下已经被溅起的浪花打湿,他却浑不在意,只是将视线投向遥远的东方……只见那浑浊的河水滔滔东逝,最终一定会汇聚到浩瀚的大海里,而齐国的命运又将走向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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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他到达官渡口,再在秦军的引导下到达虎牢关时,已经是当天夜里了。秦军对他们一行还算客气,细心的安排营帐饮食,一切都没有怠慢。虽然满怀心事,但一路上的颠簸劳累,还是让上官丞相倒头便睡,一觉到了天亮时分。

    第二天一早,他是被帐外的争执声吵醒的,凝神倾听,却是自己的儿子在跟人争吵,只听上官龄道:“我们要去的是虎牢关,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作甚?”

    “这里就是虎牢关。”一个带着浓重关西口音的男声道:“我们几十万大军驻扎于此,难道还能是别处?”

    “骗谁玩呢?你说这是虎牢关,那关城在哪呢?”上官龄气哄哄道:“我齐国在此营建二百多年的千古雄关,难道插翅膀飞了不成!”

    “可以这么说吧。”那秦国人冷笑道:“我们帅王请下神罚,将你们那劳什子虎牢关给送上天了……喏,那条大道边上的两座黑山,就是你们虎牢关的旧址。”

    “拿我当三岁孩子不成?”上官龄愤愤道:“我要见你们王爷!”

    “候着吧,王爷有功夫了自然会见你。”

    “龄儿……”上官龄还要发作,却听里面父亲叫自己,只好愤愤的一甩袖子进了帐篷。

    “父亲您也听见了,我看秦国人就是要欺负我们。”一边扶起父亲,上官龄一边气呼呼道:“拿我们当猴耍了。”

    “据为父所知,虎牢关确实在转眼之间化为一团灰烬。”上官云鹤轻叹一声道:“弱国无外交,稍安勿躁吧小子。”上官龄这才无话可说,在那里憋着生闷气。

    打那天后,齐国的使节团便在秦营里住下了,每天有吃有喝,还没人打扰……对于使团这种工作性质来说,自然不是什么好事情。

    上官云鹤等人自然是万分焦急,每日与秦军官员交涉,却总是得到同样的三个字‘等着吧’。

    真正的望断秋水、度日如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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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十月里,国内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秦军在三江口一带大败于南楚水师,其南线最高统帅楚国公、镇南元帅伯赏别离重伤不治,秦国南线危在旦夕!’

    上官云鹤顿觉拨开乌云见日出,弯道金光照大地。嘿嘿,秦国小子们,这些难受的的该是你们了吧!

    按照他的想法,秦国现在应该立刻向齐国求和,然后集中精力挽回南线的败局。

    一念至此,老丞相那受尽鸟气的身子板又硬朗起来,他给秦国下了最后通牒:‘三天之内见不着你们王爷……咱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不出他所料,果然翌日便得到了准信——王爷明天见你们。

    下个翌日一早,上官云鹤抖擞精神,换好冠服,手持旌节,在秦国军官的带领下,终于来到了期待已久的中军大帐。

    进去大帐老丞相颤巍巍一拱手道:“外臣齐国丞相、钦命安抚使上官云鹤参见王爷。”

    “哈哈哈哈,”那上座的王爷发出粗豪的笑声道:“快给上官丞相看座。”

    “谢王爷。”借着往胡凳上坐的势头,上官云鹤自然地往堂上望去,只见一位身着盔甲的中年将军坐在答案后,正两眼微眯的望着自己。

    ‘不对呀,秦雷好像没这么老吧?’上官云鹤不禁沉吟道:“敢问殿下可是大秦武成王?”

    “武成王是我兄弟。”那威武雄壮的将军呵呵笑道:“我是他大哥勇亲王。”

    “原来是勇亲王殿下,外臣失礼了。”上官云鹤微微欠身,算是赔了不是,但脸上的失望之情还是恰到好处的表露出来:“您的身份同样尊贵,原本跟您谈也是可以的,但我们陛下的圣旨中明令必须与武成王殿下谈判,您看是不是派人把他找来,咱们一起谈一下啊?”

    秦雳摇头笑道:“很不巧啊,我五弟已经离开虎牢关了,你见不着他了。”

    “离开了?”上官丞相神色一动,马上联想到那条消息,状做不经意道:“也是,贵国南线出了那么大的事儿,是得武成王亲自去处理啊。”他这就是说你秦国现在是狗熊钻烟囱,顾头不顾腚了,所以最好别再端着了。

    “呵呵,消息挺灵通啊。”秦雳轻抚着案上的头盔,慢悠悠道:“不光是他,连我也要出发了。若不是你死乞白赖非要见见我,现在说不定都到汜水了。现在见也见过了,别无所求吧?”

    上官云鹤心里这个气啊,面上仍一团和气道:“既然武成王离去了,那他一定授权勇亲王跟敝国谈判了吧?”

    “谈判?”秦雳哈哈大笑道:“我除了打仗啥都不会,五弟怎么会让我谈判呢?”

    “这么说您没有权力替贵国谈判缔约了?”上官云鹤沉声问道。

    “那是当然。”秦雳笑着起身道。

    饶是上官云鹤宰相城府,在感觉被耍了之后,也依然面皮发紧,微微不快道:“莫非王爷招老夫来,是专为消遣不成?”

    “你这老儿好不讲理。”秦雳瞪眼道:“分明是你求爷爷告奶奶,非要见秦国王爷一面,我这才抽空回来满足你的愿望,”说着一晃醋钵大小的拳头,狠声道:“若不是看你一把年纪、瘦如麻杆,非要好生教训一顿不可。”说着带上头盔,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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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六章 疯子秦雷

    上官云鹤一回想,自己还真的说是‘要见你们王爷’,这位可不也是秦国王爷吗。虽然明知是对方狡辩,但他还偏偏无言以对。老人正在自责间,却见勇亲王已经快走到帐门口,他终于顾不得方式,高喊一声道:“请问王爷,难道你们想两线开战吗?”

    秦雳果然站住脚,满脸凝重的回过头来,一步步紧逼着上官云鹤,猛兽一般的盯住他,一字一句问道:“是谁告诉你的?”

    他凶神恶煞的样子有些骇人,老丞相不禁微缩下脖子,赶紧解释道:“王爷别误会,这只是一句猜测而已。”

    秦雳紧抿着嘴,锐利的目光在上官云鹤身上巡梭着,把个老头看的冷汗直流,差点就要低下头,不再与他对视……那可就丢大人了。

    就在老丞相快要支撑不住时,秦雳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下下拍着他瘦小的肩膀,粗声道:“你这个老小子,还真他妈会猜啊!”

    上官云鹤那把老骨头,那禁得住他这一阵猛拍,骨头快要散架不说,坐在那里连气都喘不匀。但他已经完全被勇亲王那句话给惊呆了,不顾难捱的疼痛,喃喃问道:“你是说,秦国又要对齐国开战了吗?”

    ‘不会把他拍傻了吧?’秦雳终于收回手,帮他确认道:“部队已经出发,最晚今夜过河。”说着很客气道:“跟你聊天真愉快,不过我要去追部队了,咱们等着到上京城再慢慢聊哈。”

    “哦……”上官云鹤机械的点点头,半晌才反映过秦雳是什么意思,终于忍不住爆发道:“痴心妄想……”却见那勇亲王已经不见踪影,竟是在自己发呆的时候不告而别了。

    “哎呦,好痛好痛……”见四下没人,上官云鹤赶紧捂着被拍肿了的肩膀,低声呻吟起来:“这个武夫,把我老人家的膀子给拍散了。”既然还是要兵戎相见,上官云鹤反倒不急了……急也没用,干嘛要急呢?

    爱咋咋地吧……虽然他很想知道秦国在大败之后,哪来的底气同时和齐楚两国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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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上官云鹤知道,秦雷仅仅带走了近卫第一军,而把其余部队都留下攻打齐国,想必他就不会再这样镇定了。

    这是一次不折不扣的总攻,除了第一军和南线的两个军之外,秦军已经倾巢出动了……有人可能要问,对付一个精锐尽丧的齐国,还用的着七十万大军一齐上吗?

    秦军将分两线出击,东线由三个军四十余万兵力组成,全是经过战争洗礼的老兵,由秦雳和乐布衣率领,计划北渡黄河之后,攻占齐国二十万兵力组成的朝歌防线,然后长驱直入,直取上京城,完成对齐国都城的围困。

    这话说的轻松,可你要是还有印象,就会记得从上京城到虎牢关,上官云鹤按照标准的齐国路驿制度,日行八十里,整整走了一个月,行程两千五百余里。

    现在秦雳他们就要沿着上官丞相走过的道路,一路上打打杀杀,至少得攻占三十座城池,还得保证到上京城时不能损失太大,以免被人家齐国人笑话。这该是多高的难度啊?但这还不是最困难的。

    其实深入敌境,尤其是这种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敌国作战,后勤补给才是最大的难题。想想吧,三个军四十五万人,想要长期围困齐国的都城,就要靠两千五百余里的漫长补给线……当然,如果能打通壶关防线的话,距离将会大大缩短,可秦雷对那段绵延百里、栈道无数的狭长大峡谷记忆太深了……万一齐国人再想法子炸掉一截子山路,还要不要深入敌境的部队活了?

    他便干脆利索的否决了这条线,选择了那远却坦荡的两千五百里。为此,秦国将派出一百万民夫运送物资,另外最新组建的志愿第八军二十万人也必须全搭上,负责辎重的押运工作,以免齐国人破坏补给线。

    四十来万人打仗,要一百二十万人支援,这事儿咋看咋荒谬……其实常规的做法应该是步步为营,逐步占领对方的领土,然后就地征粮,再驱动当地百姓运送,这样就会大大减少耗费。

    但这荒谬的计划乃是出自秦雷和他的参谋们的反复斟酌,自然有其道理所在。因为齐国是一个大国,如果按部就班的攻打,最快也要明年秋天才能进逼上京城。但若是拖到那时还没有围困上京城,秦雷花血本造成的齐国粮荒将大大缓解……知道上当受骗的齐国人已经改回种粮食了,最多到明年夏天就有收成,到时候战争就会演变成拉锯战!对客场作战的秦国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若是陷入对齐战争的泥潭,国力比拼就会变成人力比拼,毅力比拼!以一敌二的秦国胜面太小了。

    必须要抓住良机,在齐国最虚弱的时候,趁他病、要他命!这就是秦雷的指导思想。若不是伯赏元帅出了意外,他将亲自指挥这次军事冒险。但现在南线更需要他,他也就只能将帅旗交给秦雳,让他在乐布衣的辅佐下,来完成这次无论成败,都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大跃进。

    好在还有乐先生,否则秦雷还真不敢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老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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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还必须有另一支策应的部队。

    秦雷命令徐续和沈潍率领镇国第五军、志愿第九军共三十万兵力从北线出击,预备在攻克齐国十万人驻守的壶关外防线后,再阻击从北疆回援内地的二十万齐国边防军。这三十万对三十万,将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惨烈大战,齐国的优势在于占据主场之利,秦军的优势在于敌人不在一处,至少在先期会有人数上的优势。

    但战场上不可知的因素太多,秦雷并没有对这一路抱太大的希望,给他们的命令也仅是在攻克齐国壶关防线后,黏住齐国二十万北疆边防军,阻止其回到上京,与二十万禁军汇合,给另一路的主攻部队造成无法克服的困难。

    为了避免东郭勒尔草原游牧,趁机南下侵扰内地,秦雷传令给在郭勒尔草原上走私几十年,这十年来更是垄断了北方贸易的沈络,授意他不妨多开些空头支票,稳住那些鞑子,等把国内平定了,再去料理他们。

    安抚那些桀骜不驯的游牧部落,这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困难。但对现在的沈络来说,不过是把他们叫过来吃个饭,再嘱咐嘱咐的事情。

    沈老板之所以如此牛皮哄哄,是因为人家财大气粗实力强……凭着异常丰厚的待遇,他招揽了一支三万多人的护卫队。而且是由王府派出黑衣卫军官长期训练,都配备着精良的武器。这是所有游牧部落都没法比的。

    所以尽管草原游牧民风彪悍,头领们又十分好战,沈络却对他们却毫无顾忌,还经常派几千马队,穿着明晃晃的骑兵甲,起着比草原马拉风不知道多少倍的高头大马,押运着价值百万的货物,从他们的领地招摇过市,这帮人也不敢打秋风、劫个道什么的……估计想是肯定想过,但在几次被灭族之后,再没有人敢打沈老板的主意了。

    恰恰相反,他们对沈老板十分客气,其商队过境要管吃管住,逢年过节还要送礼上贡,唯恐得罪了这位有钱又有兵的大爷。

    当然本着‘和气生财’的商人原则,沈络也从不亏待这些懂事的家伙,每次路过都会用大量的茶砖、盐巴、布匹之类的生活物资,以及供其头领享受的丝绸、茶叶、瓷器等奢侈品,换取他们的战马牲畜,虽然还是他大大的得利,但这些东西原本是要需要用抢的,且还不一定能不能抢着。现在不用抢,谁愿意死人呢?

    在这种恩威并施之下,大家各取所需,其乐融融,甚至不少部落首领都称呼沈络为‘沈大老爷’,你说他说话管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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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虽然强大,国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现在拿出来的实力,已经到了他们的极限,如果这次失败了,局面至少要倒退回二十年,换言之,秦雷要想再组织征伐的话,就必须要再经过一次‘十年生聚十年教训’了。

    他承担的风险也就可想而知。

    但这都是后话,因为秦雷现在就面临着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要用三个军仅仅四十万的兵力,去挑战疆域最广,主力未受损失,水战从来不败且刚打了个打胜仗的楚国。

    这……能完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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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真不好意思,我改我改。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七章 祭

    金秋九月,丹桂飘香,万山红遍,层林尽染。

    接到伯赏元帅重伤不治的消息,秦雷便与伯赏赛阳日夜兼程,终于在九月中旬抵达了镇南军的老巢——江北水城。

    远远望去,原本黑黝黝水城已是一片银装素裹,白色的灵幡在迎风飘扬,青黑色的城砖完全被黑白色的布幔覆盖,整个江北水城已经变成了一座大灵堂。

    看到这一幕,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伯赏赛阳突然跳下马车,发疯似的往城门跑去。

    秦雷命石敢驱车紧紧跟上,到了城门口,得到消息的秦有德、秦有才、楚落、楚破等镇南将军赶紧迎出来,大礼参拜于道路两旁。秦雷见他们各个身着素缟,满面戚容,也不禁悲从中来,嘶声道:“都起来吧。”便命人直接驱车入内,进灵堂拜祭老元帅。

    伯赏元帅的灵堂便设在水城的议事厅中,‘奠敬元帅’的匾额、‘一身肝胆生无敌,百战威灵殁有伸’的挽联,以及各种挽幛、灵幡已经备齐,院中守灵的将士皆素服服孝,连兵刃也用白缟裹住了。

    在众将的簇拥下,秦雷下了车,便听见灵堂中传来伯赏赛阳撕心裂肺的恸哭声:“爹呀,孩儿不孝啊,连给您送终都来不及,都没见您最后一面……”在老人生命垂危之时,子女等直系亲属守护在其身边,听取遗言,直到亲人去世,这在习俗中称为‘送终’。

    送终是一件大事,能为老人送终是表明子女尽了最后的孝心,未能为老人送终常常成为人们一生中的一大憾事,这恐怕也将是伯赏赛阳此生最大的遗憾了。

    只是老元帅身为一军统帅,在主力无恙,众将领皆存的情况下意外重伤,实在是令人猝不及防。秦雷和伯赏赛阳叔侄俩日夜兼程,一刻也没停,这样都没赶上,确实只能怪老天捉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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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走到灵堂门口,在门口发放白绳白布的军官赶紧跪在地上,双手高高捧起一套绳布,这举动立刻招来了几位镇南将军的呵斥:“哪有让王爷也戴孝的?还不快收起来!”

    秦雷却置若罔闻,接过那套东西,将中间开个大洞的白布套在自己头上,再用根麻绳扎在腰上。

    “王爷这可使不得,与礼制不合啊!”楚落低声劝道。按照礼仪,只有晚辈给长辈、下级给上级戴孝的,秦雷贵为大秦双亲王,军队无可争议的统帅,怎能给自己麾下将领戴孝呢?

    “今天没有什么王爷统帅。”秦雷沉声道:“只有一个前来吊唁自己结义大哥的弟弟。”说完便径直走了进去。

    镇南军将领面露感激,顿时对王爷在敬畏之外,多了几分亲近之情。

    秦雷进去时,伯赏赛阳已经披麻戴孝,在抱着棺材嚎啕大哭,边上还跪着一男一女几个小孩,竟然也披麻戴孝,作死者家属打扮。

    “大秦武成亲王、大元帅王前来吊唁。”丧礼官高声唱出他的名号。

    伯赏赛阳这才在旁人的搀扶下,到给他预留的第一位的蒲团前跪下,带领一众孝子贤孙向秦雷叩首。

    秦雷接过石敢手中的篮子,将其中的果品祭物庄重摆于灵前,竟然一撩衣襟,

    破天荒的跪于地下,亲自奠酒,从袖子里拿出路上亲笔写的祭文,还没开始读,便已虎目含泪,悲从中来,仰天长叹一声道:“呜呼吾兄,不幸身亡!修短故

    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尝!”一边悲声吟着,一边垂泪不已,边上也跟着无声哭泣起来。

    只听秦雷继续念道:“吊兄青少,弓马娴熟,文武兼备,名满京城;吊兄弱冠、即随父兄,镇守江北,护我南疆。吊兄壮年,南寇来袭,时值国难,腹背受敌,汝父汝兄,死守国门,伯赏一家,仅余吾兄,忠烈无双,功在社稷!吊兄天命,殚精竭虑,复我镇南,强我水军,力拒南寇,二十余载,护我南疆,佑我大秦!吊兄古稀,不顾高龄,率军南征,学我国耻,身虽蒙难,志必能酬!”

    “吊兄气概,吞吐日月;吊兄壮志,天地异色;吊兄毅力,矢志不渝;吊兄远虑,伏线千里;吊君弘才,文武筹略,浆轮神舟,挽强为弱!遥想当年,兄与愚第,促膝而坐,畅饮开怀,谈笑无忌。意气相投,捻土焚香,义结金兰,福祸与共。”

    “往昔一切,仿若昨日,音容犹在,兄已仙逝,一念至此,肝胆俱裂,俯地流血。我兄忠义,气贯长虹,命终三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今日大秦,再无颜色!”念到这,屋里已经是哭声一片,秦雷也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旁人怕他哀恸上身,赶紧上前搀扶,却被秦雷一下挣脱,起身踉跄着跑到棺材边,指天起誓道:“杀兄之仇,不共戴天,弟也不才,愿持长戟,破灭南楚,生擒诸烈,斩其狗头,祭奠吾兄,在天之灵!”

    说完又痛哭起来,杜鹃泣血般的嘶声道:“呜呼吾兄!生死永别!朴守其贞,冥冥灭灭,魂如有灵,以鉴我心:从此天下,更无知音!呜呼痛哉!伏惟尚飨……”祭毕,伏地大哭,泪如涌泉,哀恸不已,几欲昏厥过去。

    石敢见状,赶紧将王爷搀扶起来。众将见他如此悲切,亦为感伤,心道:‘常听元帅说武成王重情重义,今日看来,老元帅看人真是分毫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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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几位镇南将军请示日子下葬,哪知秦雷摇头道:“我已经命人做了冰棺,安放义兄的遗体。”

    “王爷的意思是……”几位将军轻声问道:“暂不下葬吗?”

    “对,暂不下葬。”秦雷斩钉截铁道:“等取到诸洪钧的狗头,让他给我老哥哥陪葬。”

    几位将军难以置信道:“若是一直杀不了诸烈,大帅就一直无法入土为安吗?”

    “不会的。”秦雷摇头道:“诸烈在孤王眼中已经是个必死之人了。”说着冷冷的扫一眼众人,冷冷道:“不用这样忐忑,我那老哥哥已经把一切都算计好了,若不是他被楚军的毒箭流矢所害,现在该哭的就是楚国人了!”

    “还请王爷明示。”众将大喜道。

    “说了就不灵了。”秦雷黑着脸道:“三天后大军出征,你等只需各司其职,奋勇杀敌,否则诸烈的狗头还是取不回来,伯赏元帅也就无法入土为安。”

    众将只好齐声应诺,各自去准备去了。

    见所有人都退下,秦雷这才缓缓道:“把他领过来吧。”

    便从后帐挪出一个披麻戴孝,满脸雀斑、五短身材的汉子,神色复杂的伏跪在秦雷面前,轻声道:“罪民李四亥叩见王爷……”

    秦雷端详着他那张国字脸,良久才低声道:“你瘦了很多……”在他印象中,李四亥应该是个乐呵呵,肉呼呼的死胖子,却不是这种愁苦模样。

    “岳父大人一直在督促我减肥习武。”李四亥垂首解释道:“就算是元帅的女婿,但李家后人的身份,总是会有很多麻烦的,所以我得有自保的能力。”

    “为什么不去南楚?”秦雷双目紧紧闭上,低声质问道:“我给你在南楚置好了地,准备好了新的身份,让你和月儿,还有你们的孩子,正大光明的生活下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留在秦国,背负‘乱臣贼子’的骂名,活的这么痛苦、这么艰难呢?”

    “王爷的好意罪臣岂能不知?”李四亥仰起头,双目中泪花盈盈道:“可我姓李,是西城李家最后的血脉了。虽然我父亲谋反、家族覆灭,一切都是罪有应得,我也痛恨不已。”说着使劲一叩首,伏地呜呜痛哭道:“可他总有千般不是,也是我的父亲;李家纵有万般罪过,也是我的宗族。我不能让父亲无后,家门灭绝啊。”

    秦雷默然,他这才知道,原来李四亥不愿更名改姓,是不想让李家的香火断了,不想让世上再没有曾经辉煌无比的西城李家了……

    这一刻,秦雷能感受到李四亥内心的痛苦和撕裂,也能体会到他需要付出多大代价,承受多少痛苦,才能坚持下去……

    “原来我一直不了解你。”秦雷叹口气,轻轻摇头道:“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老婆孩子第一,轻松享乐第二,其余都不在乎的。”

    “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我别无选择。”李四亥咧嘴笑一笑,恍然间,秦雷仿佛见到了当日那个小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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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媳妇病了,今天请假侍疾,十点才服侍她老人家睡下,今天抽空偷闲写了这点,估计也只能这么多了,因为我也快累死了,不好意思啊。

最终卷 【九九归一】 第六七八章 浆轮神舟

    在战争开打之前,我们有必要预先了解一下秦楚双方的战略态势。

    从昭武十八年,两军在洞庭湖那次大战之后,形势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仗着浆轮船在逆水行舟中的速度优势,以及新式投石器的超级射程和火油弹的恐怖威力,利用‘接地后逆水而行,迅速拉开距离,以远程武器攻击’的有效战术,让楚军那些原本性能优越的战舰追也追不上,打也打不着,自个的损失还不小。

    先进的武器装备,合理的战术战法,终于扯平了楚军在地利、训练和舰船上的优势,使秦军第一次有了在大江上与楚军较正面较量的底气。

    伯赏元帅和他的镇南军,终于等到了盼望已久的这一天,全军上下无不欢欣鼓舞,干劲十足。老元帅将浆轮船以二十艘为一组完成编队,组成若干小分队,一改往日龟缩不出的无奈,在千里江面上四处出击,肆意攻击楚国的舰艇船只。

    由于一时找不到对付浆轮船的办法,诸烈只好忍气吞声,命令各舰队不得擅自出战,暂避秦军的锋芒。

    秦军虽然一时气焰高涨,但也知道己方还不具备攻击对方军港的实力,便转而攻击江上的民用船只,不论国籍、部分用途,只要碰上就统统击沉——秦雷早已经昭告天下,不准秦国的任何船只入江,如果违反禁令,也会被当作敌船摧毁……其实这道旨意的背景,是楚国大量向江北输送鹿茸、麝香、茶叶、丝绸等货物,让秦雷对齐国的特种作战计划成本激增,已经快要支付不起高昂的收购费用,才不得已而为之的。

    这一嚣张举动,对于一直将长江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土的楚国人来说,绝对是赤裸裸的侮辱与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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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国天佑元年,迫于国内的民情汹涌,诸烈只好派出围剿部队,以密集队形从长江上游扫荡而下,企图让浆轮船的优势无从发挥。

    但伯赏元帅早有准备,他命精锐部队趁大雾南渡大江,在三江口靠南楚的一边潜伏。又亲自带队出现在楚军面前,短暂接触后便仓皇向下游逃窜,给人以猝不及防、方寸大乱的感觉。楚国果然中计,跟在后面穷追不舍,等追过三江口之后,镇南军的伏兵从大雾中杀出,重新抢占了上游,用投石砲发射火油弹攻击楚军。

    一直向东逃窜的秦军舰队也掉过头来,同样用砲石攻击楚军。此战楚军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但秦军拥有地利和武器的优势,一上来便抢占了上风。

    但‘牛皮不是吹的、雪山不是堆的’,大楚水师能纵横长江二百年,绝对不只是因为对手太脓包!他们临危不惧,奋勇出击,力拒两面之地。诸烈命令舰队分作两支,一支以艨艟斗舰冲击下游的秦军舰队,另一支则用巨无霸般的楼船挡住江面,阻止上游的秦军靠近,并施放霹雳炮、迷魂砲,制造大量烟雾,迷惑敌军的视线,使秦军投石砲的命中率大失水准,威力自然也同比下降。

    深谙水战的诸洪钧扬长避短,用最具冲击力的艨艟斗舰不顾一切的猛攻下游的秦军。用最高大坚固的楼船,抵挡住上游下来的秦军,化解了顾此失彼的危机——但也意味着缓慢笨重的巨型楼船,将成为上游秦军的活靶子。

    双方在江面上相互追逐,混战成一片,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仍然激战不休,折损都很严重。渐渐的还是底蕴深厚的楚军占据了上风,眼看就要将秦军舰队反包围了。

    伯赏元帅知道自己还是心急了,便命人释放信号给埋伏在大江下游的秦有德部……秦有德立刻命令部下高举火把,猛敲锣鼓,挥舞着旌旗,缓缓逼近战场。

    诸烈见下游火光一片,杀声震天,以为伯赏别离又变出一支舰队,顿时便泄了气……目前的敌人对付起来已经很吃力了,要是再加入支舰队,自己就得被围歼了!便鸣金收兵,带领部队撤出战团,徐徐往湘江里退去了。

    刚与秦军分开不久,诸烈突然一拍大腿,‘哎呦’一声道:“我好蠢啊!秦军要是还有部队,早就可以投入战斗,何苦要等到这时候才拿出来呢?”便命令部队火速掉头,想要追上秦军,挽回颜面。

    楚军掉头不久,便与准备返回江北水城的秦军舰队迎头遇上,且恰恰正碰上了秦有德那所谓的‘援军’,这一看可把上柱国的鼻子给气歪了。

    诸烈没有想错,秦有德的‘部队’根本不是什么‘浆轮神舟’,而是二百余与浆轮船差不多大小的民船,甚至还有竹筏舢板之类的滥竽充数。

    “撕碎他们!”诸洪钧老羞成怒,向艨艟舰编队发出了攻击命令。

    谁知那些草船木筏竟然不躲不闪、掉过船头,如离弦的箭一般向楚军冲过来。

    “不好快闪开!”一见毫无抵抗力的敌军竟然不要命的冲上来,诸烈顿感大事不妙,赶紧下达了分散撤回的命令。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操船的秦军跳上小舟,点燃了船上满载的火油柴薪等易燃之物。二百余艘燃着熊熊大火的战舰便向楚国舰队冲了过去。

    楚军官兵顿时想起‘曹孟德兵败三江口’的典故,一接到命令便迫不及待的四散逃窜,阵型完全乱了套。

    秦军主力趁势掩杀过来,一直追赶到洞庭湖深处才罢休,共击沉敌舰一百余艘,重创了不可一世的大楚水师,终于取得了对楚作战的第一次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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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一次胜败无法彻底扭转双方的强弱对比,但其深远影响早已超脱了胜负的范畴,而是将楚军一直不愿承认的一个问题,彻彻底底的暴露在所有人的眼前。那就是比起秦军的浆轮船和投石砲,楚军的楼船战舰,已经太落后了……在起初的阻挡和最后的撤退过程中,这些移动缓慢的庞然大物,几乎被秦军尽数击沉,只有十来艘摇摇晃晃的回到港口,不经过彻底的大修,是不可能再出战了。

    落后就要挨打,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此役过后,秦军更加坚定了建造浆轮船的决心,他们几乎停建了其它所有的船型,集中一切力量生产这种不受水流限制的神奇战舰。尤其在加装可以快速升降的三面船帆之后,其顺水速度也超过了其它船只,更是让最保守的官兵,也成了它的拥趸。

    而痛定思痛的诸洪钧,终于无奈的放弃了坚持五十年之久的‘楼船必胜’理念。“不就是浆轮船吗?我们也会!”从密库中找出一份满是灰尘的图纸……那是多年前公良羽从秦国偷回来的浆轮船设计图,出于旧贵族的骄傲,他一直不屑于制造这种东西,直到今天迫不得已才拿出来。

    当然不可能拿来就用,他先命令手下船坞造出几艘样船,在经过反复试航,发现性能确实比原先的战船优越,这才下令量产。

    但上柱国大将军是十分固执的,即使在量产浆轮船后,他也是将其作为楼船舰队的补充,并没有立刻赋予它应有的地位。

    事实证明,事实就像最坚硬的石头,再固执的人也会碰个鼻青脸肿、头破血流。在之后的数年里,两军发生过大小数十次的战斗,每次都是两军的浆轮船打得不亦乐乎,其余舰艇就是想帮忙也跟不上。最后的胜负往往是看谁的浆轮船更多,与其它船只的关系不大。

    在这种情况下,那些威武耸峙的楼船,更像是观景的高台,完全失去了其战场威慑作用。尽管不清不愿,但面对着秦军越来越多、越来越先进的浆轮船,诸烈也只好不断扩大浆轮船的生产规模来应对……

    到天佑七天春天,尽管一直损耗不小,但楚军的浆轮船数量还是达到了八百艘,竟然超过秦国二百余艘。其代价便是其余船型的建造规模不得不一再缩减,甚至于天佑四年以后,竟然再无一艘楼船下水……尽管不愿承认,但楼船称王的时代,确实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现在秦雷所要面对的,就是那八百艘同样的浆轮船,虽然楚国投石砲的射程、威力、精确度都不如秦国,但在颠簸的水战中,这小小的差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不知武成王殿下的豪言壮语,是从哪里找到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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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卷 【九九归一】 最终卷 【九九归一】 时间的力量

    在确定了与楚军主力决战的战略方针后,秦雷向分别驻守在沿江防线的八支分舰队发出了召集令,集中了他能召集的所有精锐力量,包括镇南军的水军二十万,步军十万,浆轮战舰‘翻江龙’六百艘、其他辅助船只二百余艘,以及第一军的全体精锐,和能带出来的全部优秀将领,甚至在中都主持兵部的车胤国都被他招至麾下——此时的秦国境内,除了五万御林军防御中都之外,已经没有任何正规军了。就连押运粮草、维持秩序这些原本应该军队去做的事情,都是用一级征召令征集起来的团练预备役来代替。

    绝对算是空国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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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诸烈这边,也因为干掉宿敌伯赏元帅而士气大振,正准备着一鼓作气,将严重威胁自己地位的秦国水军消灭掉,正巴不得来场大决战呢!

    上柱国相信,镇南水军之所以异军突起,一是浆轮船二是伯赏别离,那位老元帅的作用,甚至不亚于前者。既然他现在已经死了,诸洪钧不相信这世上还有谁的水战能跟自己匹敌……

    迟早有这一仗,迟则生变,那就打吧!

    诸洪钧和秦雨田就像两个疯狂的赌徒,一个带了一千三百余艘战船,一个带了八百余艘,去进行一场天下无双的赌局。他们使用的筹码是无数财富建造而成的战舰,是活生生的人的生命,赌注是自己的荣誉,军队的生死,以及他们身后两个庞大帝国的国祚、土地、财富、人口……

    赢的人将拥有对方的一切,输的人将奉献出一切。这就是这个赌局吸引人的地方,没有人能够拒绝!

    天佑七年十月初七,秦雷带着他能凑起来的全部家当,从江北水城出发,准备去三江口参加这场死亡游戏。

    虽然时值初冬,但最近连续响晴薄日,照耀的江面格外温暖,就连江上不时刮起的阵风,也让人感到温和舒爽,实在是出游的好季节啊……

    秦军上下却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他们每一艘舰艇都悬挂着白幡,三军将士也尽着素衣白甲,延绵数十里间弥亘若雪,望之不胜肃杀。

    秦雷也穿了身素白色的战袍,身边立着热孝在身,手持利刃的伯赏赛阳……其实秦雷很像为义兄抱住唯一的儿子,不愿让赛阳再上战场了,但伯赏赛阳对秦雷道:‘这次与当年父亲不同。我已经生了三个儿子,足以给伯赏家留后了,再拿传宗接代理由,实在搪塞不过去。既然了无牵挂,就该为父亲报仇了,若最后侄儿也不幸身亡,就是伯赏家的宿命。’秦雷待要用强,这家伙便以死相逼,知道他真能干得出来,也只好允了。

    但秦雷还是不敢让他这个状态去冒险,心道:‘老子的旗舰离战场远远的,这小子就没危险了。’便以‘需要高手护卫’为理由,把他带在身边,寸步不离左右,这才算是放了心。

    这么些年过去了,伯赏赛阳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憨实的傻小子,他知道王爷不是需要保护,而是想保护自己,无奈其理由冠冕堂皇,他也只能暂且先在这待着,到时再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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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旗舰行到江心,秦雷不禁前后眺望一眼,他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庞大舰队,在朝阳下显得越发壮观无比,竟是他平生所仅见。他虽然统帅过更多的兵马,但论起视觉冲击力,还是这些布满江面的威武战舰,更加令人血脉贲张!

    望着这终生难忘的一幕,秦雷的心跳开始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纷乱的思绪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心田。他想到自己从一个孤苦伶仃的小质子,一步步走到今天千军万马的统帅者,是怎样走到这一步的啊?经过了多少的艰难困苦,背叛绝望,经过多少场明争暗斗,踏过多少人的尸首才有了今天的秦雷啊!

    他突然感到自己是如此强大,已经可以决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在这段历史中的走向!他要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他要让神州一统,要开疆拓土,他要让泱泱神州接受八方的朝拜!他要带领这个民族走向新的辉煌!

    为了自己的目标,阻挡在前进路上的绊脚石要统统踢开!

    尽管诸洪钧是如此的强大,丰富的经验,更多的战船,优秀的水军,从哪方面讲都是楚国的胜算高!但秦雷坚信胜利是属于自己,属于大秦,属于伯赏元帅的!一定是这样的!

    他的手不禁轻微的颤抖起来,不是因为畏惧,而是因为一种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是达到目标前的慌乱。因为他终于意识到,只要打败诸洪钧,赢下这一仗,他通往天下之主的道路,将是一片坦途了!

    “王爷。”石敢轻声的呼唤,将秦雷从沉思中拉回来,低声问道:“什么事?”

    石敢也不说话,只把一个精致的红绸包双手奉上,秦雷狐疑的看他一见,接过来打开一看,面色微微一变,轻声道:“是她?”

    石敢点点头,压低声音道:“人已经在船上了,是坐小船径直过来的,大家都知道她的身份,也不敢阻拦。”

    “这节骨眼上来干什么?”秦雷紧紧皱起眉头道:“不见!”

    “妾身拜见王爷。”一个温柔动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接着便是一阵环佩叮咚,听起来是跪下了。

    狠狠瞪一眼把门不严的石敢,石敢一缩脖子,赶紧弓身退下,临走还不忘把甲板上清场,给王爷和王妃一个说话的地方。

    待所有人都下去,秦雷才叹口气,缓缓转过身来,便见一个身着秦国亲王妃服饰、却挽着楚宫髻的窈窕女子,款款跪在自己面前。

    “起来吧。”秦雷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不那么生硬,毕竟大家现在名义上还是夫妻,日后怎样也不好说,还是客气一点好。

    “臣妾遵旨。”那女子便婷婷袅袅的起身,但螓首仍然低垂着——虽然看不见脸,但见她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一双小手指若削葱、白嫩如玉。盘起的秀发斜插着碧玉龙凤钗,腮边垂下两缕调皮的发丝随风轻柔,挠得秦雷心尖颤动。

    虽然正告自己要严肃,但心脏还是不整齐的漏跳了一拍,他不得不承认,在数年来的审美疲劳之后,这小娘皮给了自己久违的惊艳。

    “抬起头来。”秦雷故作平淡的解释道:“我得看看是不是云萝。”他当然不承认自己是想看下这美妙的身姿会配着一张什么样的脸蛋。女子顺从的抬起头,秦雷便看到一张细润如温玉、柔光若羊脂的小脸,霎时间便被那双似喜似嗔、如泣如诉的迷离星目给勾去了一魂两魄。

    他心中不仅暗赞一声道:‘果然是,天下之佳人,莫若楚国;楚国之丽者,莫若云萝啊!’

    云萝就那样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任他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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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大战在即,秦雷也不敢太过走神,稍稍赞叹一下,便收拾情怀和诸葛脸,换上原本的严肃脸,干咳一声道:“呵呵,都成大姑娘了……”说完便想抽自己一耳光,心说这不明显在制造代沟吗?

    哪知云萝一脸令人心碎的幽怨道:“是啊,臣妾已经二十四了,确实是够老的了。”

    “不老不老,”秦雷赶紧摇头道:“好时候刚开始呢。”

    “应该是没开始就结束了。”云萝越发楚楚可怜,泫然欲泣道。

    “不要演了,我知道你是熬死卡影后水准。”秦雷今天不想在个人的事情上纠缠,又是干咳一声,不去看她妙绝人寰的小脸,心肠顿时硬起来道:“说吧,是来干什么的?”

    “见你也需要理由吗?回家也需要理由吗?”云萝可怜巴巴道:“难道王爷已经休了臣妾吗?”

    “暂时没有,”秦雷闷声道:“不过不排除这个可能。”说着大手一挥道:“如果你想跟我回家,现在就进船舱里好生待着,不让你露头就不许出来;如果只是想来看看我,现在你也看到了,就赶紧坐船回去吧。”

    云萝神色复杂的望他一眼,这才知道时间已经让相互间变得与陌生人无异,当初那份纯真的……感情,可能再也找不回来了。想到这,她也终于放弃了寻找过去撒娇的感觉,心中自嘲道:‘云萝呀云萝,你以为自己还是十四五呢?这一把年纪了还想跟当年一样撒娇,羞不羞啊。’便神色黯然道:“妾身是来问问王爷,还有没有休战的可能……妾身皇兄并不愿意进行这场战争。”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秦雷的脸始终不敢转回来。

    “好吧。”云萝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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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不到竟然写了这么久,睡了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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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8/ 第一时间欣赏权柄最新章节! 作者:三戒大师所写的《权柄》为转载作品,权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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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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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