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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五章 太岁头上动土

    议定了对策,众大人便开始迅速的行动,庞大的文官集团虽然日薄西山,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当他们全力动员起来,所爆发出来的力量还是很可怕的。

    一切都在平静中暗暗酝酿,顺利的让人想唱歌,似乎连半点风声都没露出来,直到六月二十七这天……

    再过四天就是朝廷规定的军队发饷日了,通常各地驻军都会在这天,到邻近州府中领取一个月的粮米饷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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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是陇右省长宁府,临近驻着征东军的一曲人马,用来维持当地治安。这个大队的军需官叫牛二栓,是裨尉大人第三房小妾的弟弟,是以得了这个肥差。

    牛二栓倒还蛮给姐夫争气,天不亮就从军营出发,带着三十辆大车的队伍,还有二百护粮兵,一路上紧赶慢赶,终于在中午时分,到了州府衙门所在的长宁府城。

    一行人轻车熟路的沿着大道走到县衙,也不进去,直接绕到了后面的库房……以往这个时侯,长宁知府早已经准备好粮草银钱,在那里等着了,稍稍清点后,直接装车就是,向来都十分的顺利。

    “劳驾这位兄弟。”因为今天有求于人,平日里骄横的军大爷们,难得放低姿态一会,客客气气的跟看库房的衙役道:“月底又到了,我们又来了,不知你们大老爷来了没?”

    衙役知道这些人不好惹,且自己这边确实理亏,便摊手苦笑道:“回这位军爷,我们大老爷躲起来了。”

    “躲起来了?”牛二栓好笑道:“难不成他作奸犯科,也被朝廷抓起来了?”武成王的明喻已经发遍全军,李党人员只要自首便既往不咎,且严禁各军擅自排查、绝不株连,给官兵们吃了好大一个定心丸,也让他们能有心情看朝廷大佬们的好戏。

    “那倒不至于,”衙役摇头道:“上面大人们闹腾的欢实,咱们下边该咋办还是咋办。”

    “那是怎么回事?”牛二栓奇怪道:“难道你们大人在外面养小老婆的事儿露馅了?”

    “也不是,唉,跟您实话实说吧。”衙役硬着头皮道:“实在是……库里没粮,大人没脸见诸位了。”

    “什么?”大兵们一听便跳脚道:“这可是军粮军饷,若是耽误了片刻,你们大人就要砍头的!”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出过纰漏,怎么这次就出问题了?

    “不要吵!”牛二栓大声喝止手下,走到那衙役面前道:“我来问你,夏税才刚刚入库,怎么可能没有银粮了呢?”

    “不瞒牛爷说。”衙役小意道:“我们老爷临走前,要我转告您,其实粮食是有的,不过已经被上峰下令提走,转运到省库里去了。”

    “为什么?”牛二栓也急了,一把揪住那衙役的前襟,气愤道:“老早年传下来的规矩,俺们就是在这领取钱粮,你们现在转走了,让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家里花什么用什么?”

    “就是就是!”一时间群情激愤,眼看就要动手,可见一开始的客客气气不过是昙花一现罢了。

    衙役虽然平日里也很横,但那是对草民百姓,碰上更加蛮横的大兵,自然会展露乖顺的一面。只见那衙役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叫起了撞天屈道:“我的军爷啊,所谓冤有头债有主,我一个小小的差役,能管得了什么?”说着侧身让开库门道:“你们可以进去看看,里面除了几只皮包骨头的耗子,还能有什么呢?”

    牛二栓怀着侥幸进去一看,果然空空如也,回音缭绕,连一粒粮食、一个铜板都没有,不由气急败坏道:“你给我等着,你们会付出代价的!”

    说完气冲冲的出去道:“弟兄们,你们在这等着,把城里的官绅富户都看住了,我现在就回去禀告咱们大人,绝对轻饶不了他们!”

    “好!”快气炸了肠子的官兵们轰然叫好。

    牛二栓刚要上马离去,一个小队正笑道:“牛大人,您回去不要紧,可给咱弟兄们留下几个大钱,”说着看看日头道:“这都正晌午了,总不能让弟兄们出公差还自己掏钱吃饭吧。”

    牛二栓刚把手伸进怀里,却又停住,狠狠一甩胳臂道:“他们都这样对咱们,还给个屁钱,白吃白喝去吧!”说着便用力一抽马鞭,扬长而去。

    “我没听错吧?”望着牛二栓离去的身影,那小队正咽口吐沫道:“大人让我们白吃白喝。”

    “当然没有了,我们都听见了!”边上人嘻嘻哈哈笑道,便一齐朝府城最好的酒楼行去,准备吃一顿梦寐以求的霸王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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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牛二栓一路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便回到军营,气喘吁吁的把这事儿跟裨尉大人一说,他姐夫登时变了面色,沉声道:“这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便命人一面急报上峰,一边让人集合队伍,要亲自带兵包围长宁城。

    要问他为何反应这么大?是因为按大秦相关法令,军队的军饷粮草并不是从驻军州府的财政中开支,而是由中央朝廷统一拨付。是以这些钱粮自始至终都是属于军队的。至于驻军州府代收军粮、转运军饷,不过是帮帮忙、过过手而已。

    奶奶的,我们军官克扣军饷尚且偷偷摸摸,你们倒好,光天化日之下,便敢连皮带毛一起吞下去!呜呀呀,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啊,全给我吐出来吧,孙子们!

    消息一层层传递上去,很快便到了征东元帅的案头上。到了徐续这个层次,看问题自然不会像下面人那么简单。

    他轻捻着这张薄薄的纸片,语调平淡道:“二十二处征粮点,居然遇到了同样的情况,你们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下面的征东军将领却笑不出来,他的长子徐载德道:“大帅,既然各地州府说,他们将银粮都晕倒省里去了,那我们就去省里,找胥制台、胡制台他们理论去!”其他几个将领也纷纷点头道:“这法子不错。”

    “不错个屁。”徐续对自己儿子当然不会客气,冷笑道:“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还看不出端倪吗?把老子教的东西,都蘸着大酱吃了吗?”

    被大帅训了也是白训,众人只好讪讪道:“让大帅失望了,请大帅教诲!”

    “都给我听着!”徐续一下下敲击着桌面道:“这是今年陛下大清洗的继续,老夫琢磨着,大概是朝堂上的文官们被逼惨了,就想卡断我们的银粮,让我们一下子乱起来,以此逼得皇帝就范。”

    “我等受教了。”众将军赶紧表示明白了,徐载德又轻声问道:“大帅,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是收束部队,还是……”

    “收什么收?让他们继续闹!”徐续冷冷笑道:“会闹的孩子有糖吃,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顿一顿才补充道:“但要把握分寸,尤其是不要劫掠老百姓,不然以后我们没法在三陇地面上混了。”

    “那王爷那里怎么交代?”有人不无担心的问道。

    “这个好说。”徐续沉声道:“就把情况一五一十报上去,请王爷决断就是。”

    众将赶紧齐声赞道:“高,实在是高!”

    其实确实是高,因为徐家虽然没有收到任何冲击,但唇亡齿寒的道理徐续还是懂的。且他本质上也是世家子弟,自然不愿看到皇权一家独大,这跟爱不爱国没有关系,纯粹是从家族利益和个人前途考虑的。

    可因为天佑帝身后站着那位可怕的王爷,他又不敢明目张胆的为朝中大人们撑腰,甚至连摇旗呐喊都不干。但这并不妨碍他隐晦的表明态度,告诉秦雷如果不能尽快解决这个问题,部队便会彻底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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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山城里,秦雷坐在王府的湖边,碧绿的葡萄架下,抱着刚过了百岁的宝儿,一边伸手轻轻逗弄她的小腮,一边淡淡笑道:“你说这唱的哪一出?‘将相和’还是‘揭龙鳞’啊?”

    小宝儿咯咯直笑,伸出白嫩的小手,竟然去抓老爹的腮帮子。

    秦雷当然不是问她,他问的是坐在一边阅读情报的馆陶先生。细细的将几张纸全部看完,张谏之才呵呵笑道:“王爷过虑了,这些可怜的家伙同朝为臣,文臣武将并不是表现的那样泾渭分明,他们之间或多或少都有些接触。眼看着自己的同类们一个个被抓进牢里,自然会有些物伤其类。既是为了自保,也难免会站在一条线上。”

    “有道理,”秦雷点头笑道:“但这些家伙犯了个致命的错误。”

    “敢问王爷,什么错误?”馆陶沉声问道。

    “他们闹就闹吧、斗就斗吧,但干嘛要惹我呢?”秦雷语调冰冷道:“原本孤王还觉着皇兄是不是有些不计后果了。在犹豫着,到底应不应该插手,”说着剑眉一挑道:“但现在无需犹豫了,对于这些根本不拿大秦当回事,随时随地都准备着牺牲国家,拯救小家的蠹虫们,地狱或者旮旯,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哇……”却是宝儿被老爹满脸的狰狞吓坏了,哇哇痛哭起来。

    秦雷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又是扮鬼脸,又是学动物叫,好容易才把小郡主哄得破涕为笑。

    这一刻,他完全是个普通的父亲,哪还有一丝杀伐决断的王者气象?

    见自己成功了,秦雷也十分高兴,抱着宝儿站起来,朝馆陶呲牙笑笑道:“等着吧,他们一定会来的。”说着便哼着奇怪的儿歌,慢且稳的往若兰的绣楼走去。

    馆陶听王爷是这样唱的“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不禁摇头苦笑,却又十分羡慕的心道:‘看来当爹真不错,我是不是也该成个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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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没有说错,这一天很快到来了。

    田悯农和麴延武代表文官集团,从中都出发,用了一天时间赶到了京山城,秦雷没有和他们捉迷藏,很干脆的接见了二位大学士。

    两人能看出王爷的心情不好,那张往日总挂着微笑的俊脸上,今天却挂了层薄薄的寒霜。

    但他俩并不是如何害怕,因为他们早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借口和说辞,一见到秦雷,便忙不迭的诉起苦来,说陛下把京官们逼得如何如何可怜,官员们的境况如何如何凄惨,他们的行为是如何如何迫不得已,而秦雷的态度非常奇怪。

    他只是沉默,用冷如寒冰的目光看着二位大学士。

    田悯农住了嘴,而麴延武仗着与王爷交厚,仍不知趣,不停的述说着委屈,等到他发现在这场三个人的对话中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话时。他停住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抬头望向王爷,他发现秦雷也正看着他。

    似乎除了最初的几句寒暄之外,王爷再没有说过一个字,一直保持着沉默。

    令人恐惧的沉默。

    豆大的汗珠从麴延武的额头留下,他只有用拼命喝水,来掩盖心头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等他喝道第七碗酸梅汤的时候,秦雷终于开口了,他轻声问道:“说完了吗?”声音不大,却仿佛在他耳边炸响。

    麴延武茫然的点点头,从肺里挤出三个字道:“说完了。”

    “那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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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面电闪雷鸣,大雨哗哗的,让我很想写点很酷的东西,可惜时间又到了,也不知明天还有没有感觉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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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六章 风暴

    说完这句话,秦雷飘然而出,没有再看二位大学士一眼。

    麴延武呆住了,他一直坐在椅子上,即使王爷起身出去,也依然纹丝不动,只是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

    那一直呆若木鸡的田阁老,右手突然颤抖起来,他用左手压住自己的右手,但完全没有作用,两只手竟一齐颤抖。随即他的全身也抖动起来,就如同一个抽风病人,四肢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恐惧,这是身体自然的反应。

    在家中与文官集团的同党商议时,就有人提出异议,万一武成王发飙怎么办?但田悯农觉着秦雷是个很有野心的人,而到了他那个位置,想再进一步的话,就只有请天佑帝挪挪地方了。

    再想想秦雷这些年来的举动,隐隐约约都透露着对帝位的渴望。所以田悯农认为,武成王一定会乐于看到皇帝与百官决裂;一定不愿意看到一个强大的天佑皇帝。

    基于这两点认识,他同意了弟弟的冒险计划,自忖从中央到地方,各个衙门都通力协作,先向武成王展示下文官集团的实力,再有条件的投效于他……对于一个热衷于篡位的实权王爷来说,没什么比文官的集体投效更诱人了……有了他们这些人的全力支持,秦雷甚至可以明天就逼宫请皇兄退位,自己做他娘的鸟皇帝。

    随着计划一步步进展顺利,田悯农发现秦雷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毫无察觉一般。但他不相信武成王那强大的情报系统,能察觉不到全国范围内的频繁异动,尤其还是事关帝国存亡的粮食调动。

    田悯农似乎看到秦雨田取天佑帝而代之,成为大秦最高统治者的野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因为这是大半生的宦海生涯,给他最大的财富。有了这种判断力,田悯农自信,可以与貌似不可战胜的武成王周旋。

    即便是在今日之前,他依然认为,秦雷之所以强大,虽然离不开个人的奋斗,但更主要是生得好……如果他田悯农能生在帝王之家,又有个无所不能的祖母庇护者,一定可以比秦雷做得更好。

    他坚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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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当他真正面对秦雷,看着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时,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和面前的这个人差得太远。自己也算是心思机敏,阅历丰富,说是人尖子也不为过

    但秦雷似乎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已经变成了一把绝世宝剑——平时深藏匣中,不露声色,但一亮剑便是寒光闪闪、摄人心魄,不饱饮敌血绝不回鞘!

    田悯农只看到秦雷的年轻,却忘了他是怎样一步步走过来的。前世的戎马生涯、腥风血雨暂且不提,单说他这辈子。

    从暴风雨中被险些刺杀,到敌国都城中的四面楚歌;从归国路上的刀光剑影,到逐鹿河边的险死还生;从中都城里的挣扎求存,到北疆草原上的风霜磨砺;从荆州城中的智斗群豪,到对弥勒教的血腥镇压;从京山城的筚路蓝缕,到出使南楚的险象环生;从大秦军演的小试牛刀,到牧野原上的力挽狂澜;从包围上京的震惊天下,到奇袭壶关的惊心动魄;从潼关城上的独臂擎天,到重夺函谷的大快人心!

    这一步步走来,他步履蹒跚,经历过无数的磨难,忍受过无数的痛苦,人们都以为他会中途倒下,但他依然傲立至今,坚不可摧!因为他是从刀光剑影中幸存下来;在阴谋诡计中成长起来;从千军万马中奔驰而出,自尸山血海里站立而起。

    黄山归来,天下无山!痛苦而骄傲的丰富阅历,让他的心无比强大!文彦博、赵无咎、李浑,一个个可怕的敌人折磨过他,但当他将这些磨难克服之后,也得到了丰富的馈赠——他不再畏惧所有的权威,不再惧怕任何的敌人了!

    说句尖酸卖弄的话,人和人比的不是岁数,而是阅历,他见过的死人比田悯农见过的活人还多,你让老田怎么跟他斗?

    田悯农终于明白文彦博、李浑、赵无咎那些人为什么会败下阵来,不是因为他们能力差,而是因为秦雷太可怕!

    不用交手,两位大学士已经明白,将武成王牵扯进来,是他们今生最大的错误,如果不惹到他,事情尚可为之,但现在……前途一片灰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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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知道又怎样?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两位大学士相互搀扶着站起来,颤巍巍的离了武成王府、离了京山城,他们要奋起余勇,向命运进行最后的抗争。

    而京山城中的秦雷,却兴致高昂的接见了负责发行‘战争债券’的柴世芳等人,态度之和蔼,完全与方才判若两人。

    “第一期出售的结果出来了吧?”秦雷笑眯眯问道:“世芳说说,让孤王高兴一下。”见风尘仆仆赶来的柴议长满脸油汗,他又吩咐石敢,给柴议长去取冰镇酸梅汤来。

    受宠若惊的柴世芳赶紧恭谨道:“回禀王爷,第一期销售的结果十分喜人,轻松超过了我们预先估计的数字,达到了三千七百万两。”说着不禁感慨道:“我大秦有钱的大户真多啊!”便从随身的牛皮包中取出相关字据,双手奉到王爷桌上,轻声道:“所有款项都已经存入大同钱庄了,王爷可以随时调用。”

    “我怎么可以调用呢?”秦雷似笑非笑道:“这是大秦的钱,怎么用该陛下说了算,孤王不过代管而已。”这话说的真虚,却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好在柴世芳理解领导不得不撇清的苦处,恭声道:“王爷和陛下乃是亲如一人的好兄弟,还不是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陛下一定不会阻拦的。”心中还加一句道:‘拦有什么用啊!’

    秦雷笑着点点头,又问道:“这次朝廷事变,你们清河衙门和两省官府有没有意见啊?”

    “意见没有,议论倒是相当热烈的。”柴世芳顿时眉开眼笑道:“我们盼着北佬倒霉不是一天两天了,想不到他们也有今天。”

    秦雷微微皱眉道:“说点实际的吧,孤还没有昏聩到家。”

    柴世芳这才塌下脸来,赶紧向王爷请罪,然后字斟句酌的讲述道:“王爷息怒,其实属下所说绝非虚言,两省的士绅官员确实出了口恶气。”说着话锋一转,叹口气道:“但普遍解气也有隐忧啊。”

    “什么隐忧?”秦雷斜倚在太师椅上,语调平静道:“直言不讳吧。”

    “是,”柴世芳一咬牙道:“王爷,下面人都有些担心,收拾完北方的士绅,会不会轮到我们南边啊?”说着偷瞧秦雷一眼,硬着头皮小声道:“不怕您不高兴,这次债券之所以购买的如此踊跃,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大家唯恐惹得您不快。”说完便使劲低下头,等待着王爷的暴风骤雨。

    谁知等了半天也不见王爷发作,倒是额前一阵凉飕飕的,柴世芳抬头一看,却是王爷的侍卫长给端了冰镇酸梅汤来了。

    畏惧的看王爷一眼,只见秦雷脸上古井不波,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喝。”秦雷淡淡道:“喝完了回去告诉他们,我秦雨田说谁要完蛋,谁就一定要完蛋,反之我说谁平安无事,谁就会永远无事。”

    接过冰凉沁心的酸梅汤,柴世芳咕嘟咕嘟喝下去,凉得他牙齿打颤,含糊不清的问道:“那我们是那一种?”

    “这要看你们的表现了。”秦雷耷拉下眼皮道:“信我者得永生,不信我者永不超生。”

    柴世芳是个聪明人,所谓响鼓不用重锤,自然一点就透,忙点头不迭道:“我们南方人早就把王爷当成了再生父母,当然全心全意的遵照王爷的指示,绝不会在关键时刻扯您的后腿。”

    “好。”秦雷拊掌笑道:“你不妨将今日我们的对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南方的士绅官员,然后再把一件差事交代下去。”

    “王爷放心,能办不能办,我们都尽力去办,一定让您看到我们的忠心。”柴世芳拍着胸脯表决心道。

    “不要害怕,不是什么大事件。”秦雷摇头笑道:“孤王只是借用一下你们南方的夏税,但绝不会让你们吃亏的。”说着伸出三个指头道:“为期三个月,我连本带利还给你们。”

    “什么利不利的?”柴世芳摇头大度道:“若是属下的,就是全送给王爷又何妨?就算是公家的,我也可以说了算……时间多长都无所谓,利息也免了吧。”他之所以有这份豪气,都是仗着这些年南方的高速发展,尤其是以襄樊为中心的商业地带成型后,每年给两省官府和清河衙门带来的利税何止千万。据公孙商书预测,今年甚至会破千万!

    财大才能气粗,这是千古真理。

    “这不行。”秦雷摇头笑道:“越是跟着我混的,孤王就越不能让他吃亏。”说着一挥手道:“三个月一准偿还,按照你们放贷的利息支付,就这样吧。”

    “那就些王爷赏了。”柴世芳呵呵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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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的炎炎盛夏,流金似火,但整个大秦朝的官场,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片萧索凄惶。

    文官集团制造事端的最直接后果,就是让天佑帝又一次增加了侦办案件的人手。

    两个部门加入到奉旨办案的行列中,其中一个叫五城兵马寺,是由京都兵马寺变迁而来。话说因为勤王有功,原先的赵统领得以升迁,衙门本身也升格为皇帝亲军,职权亦有所改变。

    至于有什么改变?看看新任的兵马寺都督是谁就知道——侯辛,原京山城政务寺谍报司都司,特务头子。他手下的一干虾兵蟹将也悉数从地方转到中央,在兵马寺里安营扎寨。

    这是秦雷将私人势力国家化的第一步,若没有皇帝的默许,是万万不可能实现的。

    人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陛下和王爷,早就穿一条裤子了。

    至于另一个部门,并没有对外公开,但消息灵通之辈都知道,他们其实是皇家密谍。他们没有固定的编制,没有固定的办公场所,甚至连人员构成也五花八门——主要都是些泼皮无赖破落户,有可能是你家的厨子,也可能是街上炸油条的老周。甚至还有文武官员,三教九流无所不包。

    这些人互相不认识,只受一个女人的调遣。他们无孔不入,捕风捉影,制造了许多冤案,正是有了这些人的帮助,天佑帝在大清洗的路上越走越远,杀得人也越来越多。

    随着涉案人员越来越多,事情也越来越荒诞不经。五城兵马寺的官差们手持着皇家密谍提供的名单,到各个衙门去找人,找到就抓,抓回来都察院就打,然后逼供,再根据逼供得到的名单去抓人。

    经过这一连串大案,朝中官员如惊弓之鸟,每天都担心自己脑袋不保,不少人开始告饶求退,心道:‘俺惹不起,躲得起总行了吧?’但没有制约的权利很容易被滥用,办案的官差已经发展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即便官员求饶告退,他们一样破门而入,将准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所谓‘罪犯’抓走。

    好在这时,秦雷感觉出事情失控了,紧急进京与天佑帝秘密会晤之后,第二天皇帝便下发圣旨,命令辞官者免责,办案官差不得再行骚扰。

    此令一下,京中官员几乎人人递交辞呈,天佑帝照单全收,一个也不留,这才使持续数月的中都大清洗运动渐渐进入尾声。

    但此时,朝廷已经是满目疮痍,官员十停去了九停,不少部门甚至主要官员一个不剩,以至于秦国的朝政完全陷入了瘫痪。

    当时有人去号称朝廷第一大部的户部办事,却发现除了看门的老头之外,偌大的衙门居然没有一个人办公。那人不由吃惊问道:“难道所有的大人都被抓了?”

    “当然没有。”看门老头很干脆的否认道。

    “那就是他们都辞官了?”

    “当然没有。”

    “那他们都去哪了?”

    答曰:“一半被抓、一半辞官了。”

    通过这个小小的事例,我们便可知道,秦国的中央机构已经完全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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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天佑帝却依然我行我素,中都城刚消停下来没多会,他便又下达了第二道圣旨——严厉追查参与‘六月末军粮倒运事件’的相关官员,一经查出严惩不贷,绝不姑息!

    很显然,大清洗转入了第二阶段,现在该地方大员们尝尝被蒸煮的滋味了。

    这本来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地方官员虽然品级不如京里大人们,却一个个都是实权实力派,要是捏不住他们痛脚,这些地头蛇有的是办法制造事端、激起民乱,让朝廷不敢轻易调换。

    但这次这些地方官,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在六月末事件中,愤怒的官兵纷纷冲击临近州府,为了搞到粮食金银,打劫了富户乡绅无数,虽然没有殃及平头百姓,却也让他们好受了一番惊吓。

    而且那些抢劫的官兵已经讲明了,这是地方州府挪用他们的粮草军饷在先,弟兄们过不下去了才出此下策,一旦官府将东西归还给他们,他们也定然原物奉还。冤有头、债有主,大家可要分清好歹。

    是以上至富户乡绅,下至黎民百姓,都对官府十分的不满,甚至有损失惨重的大户直接向地方官府施压,要他们归还贪墨的军粮军饷。

    官员们撑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等到武成王熬不住的那一天,要是现在归还,岂不是前功尽弃,鸡飞蛋打吗?所以他们咬牙不还,哪怕说破天也没用,结果与当地望族关系越来越僵,在百姓那里更是骂声一片,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天佑帝也是看到了这种情况,才果断发动第二轮清洗。

    刚刚在第一阶段立下大功,把所有顺眼不顺眼的京官统统扫回家的御史们,士气正是高昂,圣旨一下便打点行囊,分赴各省各府,开始对相关案件的新一轮调查。

    当然抓人这个艰巨的任务,还是落在了皇家密谍和五城兵马寺的头上。只是一离了中都城,以往皇家密谍的能力大为减弱,而五城兵马寺的本事却渐渐显露出来,是以这一阶段,唱主角的是侯辛和他刚刚转正的密探们。

    此项活动理所当然的得到了当地驻军的大力支持,当地士绅的喝彩叫好,以及老百姓的热情围观。

    向来在治所如鱼得水的地方官员们傻眼了,他们发现王爷没有要挟成,自己却成了孤家寡人,再没有以往那种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本事了。

    对于官员来说,无论文武,只要是不得人心,就一定没有好下场,这次的事情便是明证!

    等到第一片秋叶落下的时候,大秦朝两京九省的总督去了五个、巡抚没了七个,至于知府知州那个档次的,更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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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认为老秦家抽风了,大秦朝要完蛋了。齐国人、楚国人,也包括我们很多秦国人,都在等着看我们的笑话。”秦雷淡淡笑道:“事实上,如果你们烂泥扶不上墙的话,陛下、孤王、以及你们所有人都会成为千古笑柄,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说这番话时,秦雷是在清河园大学堂的广场上,面对着准备离开学堂,奔赴朝廷各个岗位的上千名师生。这一天的天气很好,套用一句俗话就是,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师生们的心情也很好——对于学子们来说,在这里刻苦用功,为的就是有朝一日、金榜题名,好鱼跃龙门,入朝为官。现在不用考科举也可以当官,而且正常途径打熬十年八年也未必能得来的官职,你说他们怎能不得意的笑?

    而对于商德重这些老师们来说,当初他们被排挤就是因为势单力孤,现在朝廷中干干净净,连根人毛也没有,正等着他们率领自己的学生入主。从此往后,他们就是最强的势力,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再没人敢欺负他们!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乐观,馆陶就是其中之一,他满面忧虑的向秦雷提了两个问题:“第一,这些人中资历最老的,也不过才当官三五年,绝大多数都是连科举都没参加的超级菜鸟,这些人能承担起治理国家的责任吗?会不会泡汤了?第二,就算是让他们承担责任,也没必要以班级为单位划分部门吧?这不是明摆着让他们拉帮结派、让那些教师们培植势力吗?”虽然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但事到临头了,他心中的担忧也比任何人都多。

    秦雷点头笑笑道:“不瞒你说,我现在也是一脑门子问号,想让你开导开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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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巡视

    秦雷并不是说笑,虽然他已经为各部门制定了细致周密的行政规范,只要照着做就会大差不差,等熟练以后更会大幅度提高效率;还大幅提升那些微末小吏的地位,以激起这些真正做事之人的积极性。

    生恐那些初掌权柄的菜鸟们胡来,秦雷还强制性削减了他们的权力,把财政权、人事权、以及大部分政事决定权都收归皇家,由天佑陛下领衔,新任辅王安亭、次辅周廉、三殿下秦霖、以及刚刚入阁的王辟延,四位大学士具体掌管。

    他对众位师生明言,所有人的官职都带着个行字,明明白白告诉天下人,他们都是见习生。从现在开始到天佑四年,是在场所有人的见习期,每季度一小考,每一年一大考。

    每次小考不合格,便会被降一级,三次小考不合格或一次大考不合格,则会被一撸到底,重新成为无品无级的白头百姓。

    为了保证考核的效果,秦雷颁布了史上赫赫有名的考成法,按照他的习惯,自然会颁布总则细则几十条,以便让受考官员无论遇到何种情况,都能有章可循。当然犯了什么错误该受什么罚,也一样明明白白。

    但实际上这事儿说起来也很简单。比方说一个尚书,每个工作年度开始前,就得把本部每季度要完成的任务一一列明,抄录成册,一式三份。自己留一份,内阁那里留一份,再送给王府一份。到了季度小考时,如果完成率没有过九成,那么不好意思,下个季度当侍郎吧。

    如果降为侍郎后也没完成下一季的任务,下下个季度就继续降为员外郎;若是成了员外郎还不合格,这下倒不用再降为主事了。因为可以直接滚蛋回家种红薯了……

    当然有聪明人会说,俺们可以把任务定低一点嘛,哪有自己为难自己的道理?不好意思,阴险的武成王殿下早想到这一条了,他会亲自根据情况,直接向各部尚书下达年度任务和季度任务。让你脚不沾地的从开春忙到过年。

    这法令的适用范围近似于无穷大,从中央六部到边远山区皆受其约束,如不照办,一概都照章处理。

    这令一经颁布,便有不少人认为一季度考核一次太过不近人情,恐怕会导致官员贬黜过于频繁,不利于朝政的稳定,但秦雷认为这批见习官员太过稚嫩,所能操办的政务也着实有限。还不如给定些难度较低却相当密集的目标。再通过频繁的考核,使官员们加成长。

    当然秦雷也知道,规矩是次要地。能执行起来才是关键,否则再好的计划都是白费,因此他成立了考成总署,自己亲任署长,专门审查各部的绩效成绩。

    按说双管齐下。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但这世上应该地事情多了。真正能遂愿地却没有几个。事情一旦启动。重重可预估、不可预估地风险都会层出不穷。到底是功败垂成还是功成名就。现在完全是未可知。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就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至于结果怎样……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吧。

    怀着惴惴地心情。秦雷把清河大学堂地师生送上了朝堂。来不及继续为他们地前途担心。他便马不停蹄地离京。率领着新组建地第一军。踏上了巡视全国地旅程。

    除了遍览民情。收集第一手资料当作决策参考外。更重要地目地是稳定半年来日趋混乱地局势。并为接来下大刀阔斧地改革变法造势。

    每到一地。秦雷都会接见当地士绅望族。向他们阐明既得利益不受损失地大原则。并承诺将保护私有财产写入大秦律之中。给惶惶不安中地地主老财们吃了颗大大地定心丸。

    他还会走访乡里百姓,悉心的关怀民生如何,吃穿用度的缺口有多大。并不厌其烦的向他们宣告。朝廷将不再按丁征税,而是改为按照田亩计量。

    告诉他们朝廷将从天佑二年春天开始。在全国范围内重新丈量土地,全国的田主都按自己的田亩数缴税。以后每三年丈量一次,以确保课税数量的准确性。

    还告诉他们,除了朝廷征收的田税与徭役之外,将禁止任何组织和个人,向百姓收取任何名目的苛捐杂税。其实还有更重要地改革,但他担心百姓一时不能理解,便暂时未说。可就这寥寥数语便已是大快人心,让饱经苦难的老百姓重新有了盼头。

    可能有人要问了,秦雷按亩征税,对那些地少甚至无地的贫农佃户来说,当然好的不能再好,可那些家有良田千百顷的富户们乐意吗?他们当然在这件事上吃了亏,但秦雷向他们许诺,将对公众行不定向国债,也就是说那年利八厘的长期债券,不再只是归属于特定对象的盛宴,那些实力不够强劲的中小富户也同样可以在其中分一杯羹了。

    债券行半年来,形势已经生了根本性的逆转,皇家对李家和文官集团接连地压倒性胜利,让人们终于认清形势,明白皇家兴盛是不可阻挡的潮流。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以朝廷信用作担保,用武成王在复兴衙门份额作抵押,靠每年的国库收入偿还的高息债券,在秦国上下眼中,无异于下蛋金鸡一般!想想吧,高额的回报,只要国家还在就有效的强稳定性,即是放在今天也会让人趋之若鹜,更何况投资手段匮乏的千年以前呢。

    能得到王爷这个承诺,富户们现一进一出之间,还是大大有得赚,甚至有人暗暗盘算着,把家里的田地卖出一些,兑换成现银去买。比起靠天吃饭还经常招人眼红地土地,这些旱涝保收、且可以闷声大财地债券。自然更加招人喜欢。

    既然大家都满意,富户们也不会再去计较那些多交的田租……何况王爷许诺地二十税一也着实不高,完全可以接受。

    安抚民间的同时,秦雷当然不会忘记各地的军队,每到一地,他都会检阅驻军。向中高级军官宣布改革不涉及部队、稳定压倒一切,向普通官兵宣布提高军队待遇,争取在三年内让全军官兵收入翻番,五年内全部达到或过第一军现在地水平。

    有了这样的表态,气氛想不融洽都难。高级军官们也自此没了二心,他们又给不起更高的待遇,凭什么要求手下跟王爷对着干?

    纵观秦雷一路行来,无论是对富户、对百姓、还是对官兵,他很少说些为大秦你要牺牲一下之类的屁话。而是随时随地向人们传达一个强烈的信号——跟着我走有肉吃,跟着我走会过得更好!

    实实在在的好处,永远比那些慷慨激昂地口号更能打动人

    这次巡视用了他足足八个月的时间。就连天佑元年的春节也是在赶往下一站的道路上度过的。

    直到来年开春,秦雷才走到了此行的最后一站,刚刚收复的东都洛阳城。按说这个千年古城的地位之高,不在中都城之下。但自从二十多年前,齐国夺了虎牢关,这大秦昔日的第二中心,便失去了原先地屏障,直接坦露在敌国的威胁下。

    一座城市要想持久繁华,长时间的安全是必不可少地。如果安全得不到保障,一切都是空谈,因此洛阳城以令人痛惜的度衰落了下去。尤其是前年冬天那一场围城大战,更加沉重的打击了城内的民生,终于让人再也寻不到当初的兴盛景象了。

    所以当秦雷入城时,看到城内十室九空的破败景象,也就不足为奇了。

    新任洛阳府尹马奎,带着他的一干弟兄,哦不。现在叫属下,恭谨的跟随在王爷身后,见他老人家不停摇头,马奎的心情也沉到了谷底。他因为在齐国时立下两件大功,战后行赏时便排在了前面。早在齐国待够了地马大王,便向王爷请求,希望能回国当官,堂堂正正的做人。

    秦雷自然无不应允,便直接给他个三品的府尹高官。让他几乎是一步到位。要说马奎也正赶上好时候。这要是往前两年,就算秦雷想帮他。也只能托关系、找门子,让他走曲线当官的路子,哪能像现在这样,想给几品就是几品,想给什么官就是什么官。

    所以马奎是怀着兴奋的心情来上任的,起初看到洛阳城里民生凋敝的样子,他并没有在意,俗话不是说再苦不能苦知府,再穷不能穷府尹吗?可见自己这个金饭碗是不受民生影响的。

    但好死不死,就在这时,王爷颁布了考成法,天下文官皆在其内。一手拿着王爷下达的任务,一手拿着考成法地细则,马府尹当时就哭了……王爷还让不让人活了?早知这样还不如在齐国当个山大王来的痛快呢。

    现在见王爷似乎对城内的状况很不满意,马奎便仿佛看到受罚丢官就在眼前了。

    等到了府中,马奎驱退一干手下,单独侍奉王爷说话。

    秦雷解下满是灰尘的大氅,随手丢给石敢。又接过马奎递过来的热毛巾,轻轻敷在面上。温热的感觉透过肌肤沁入四肢百骸,驱散了旅途的疲劳,让活力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

    当把毛巾取下时,秦雷又变得神采奕奕起来,看一眼满脸苦相的马府尹,他哈哈一笑道:“怎么了,难道这从三品地高官,还不如当山大王来地痛快吗?”

    “您要不介意的话,卑职就承认了。”马奎苦笑道:“俺在京里地时候,也曾见过中都府尹的威势,那真叫一个气派啊!俺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府尹,差距咋这么大呢?”

    “其实从权力上相比,你们没有任何差别,甚至被多方掣肘的京都府尹,八成会羡慕你这个无拘无束的东都府尹。”秦雷摇头笑道:“你之所以感觉两个位置的差距大,只不过是因为洛阳太穷太破败,让你既没有本钱,也没有观众,就是想威风也不行。”

    被王爷说中了心思,马奎颇不好意思道:“倒也不全是这原因。这洛阳城穷破都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有条件的人家都不肯在这待,只剩下些走不了的苦哈哈,卑职就是想作为也不行。”说着小意的看王爷一眼,轻声嘀咕道:“您今年考核卑职的三条,极可能一样也做不到。”

    “哦,都是哪三样?”轻轻拿下茶盏,秦雷兴致勃勃到:“不妨说出来,我们一起参详参详。”

    奎赶紧点头道:“第一条是今年上缴国库一百万两的税款,然后是人口翻一番、最后是耕地面积恢复到战前水平。”

    “照你们这目前的情况看,是有几分困难。”秦雷微微摇头道。

    马奎满怀希夷的望着王爷,十分希望他老人家能说句你们这情况特殊,就不要参加考成了吧。

    “不过不要紧,”只见秦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我送你一桩营生,包管让洛阳城恢复往日的人气。”

    “王爷请讲。”马奎大喜问道:“您可救救卑职吧。”——分割——

    昨天感觉快干完的活,今天却又整整干了一个白天,看着终于整洁美观的房间,却感到浑身疲惫不堪,好容易歇过来写了会字,可不到十点又困倦欲死,硬撑着写了一些,竟已经不知所云了。只好赶紧打住,上床休息了各位。

    好消息是,活已经干完了,基本上没什么事情了。从明天开始恢复更新,写1万字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八章 王者之心

    “不急着说那个。”秦雷微笑道:“让孤王先考考你这个父母官。”

    “王爷您请问。”马奎有些紧张道:“不过卑职刚刚履新,要是有答不上来的地方,还请王爷多多包涵。”

    “滑头。”秦雷淡淡笑骂道:“孤来问你,当今的粮食价格如何啊?”

    “这个卑职还真知道。”马奎欢喜道:“就拿齐国牧野朝歌一代来说吧,这些年来粮价一直在节节上涨,一石米的价钱从一千文涨到了两千文,今年春里最贵的时候,甚至到了三千文。而皮谷每石则在七百文到一千三百文之间,今年春里同样涨到了两千文。”

    见他竟然如数家珍,秦雷不禁来了兴致,故意考量问道:“为什么差别会如此之大?”

    “这不难理解。”马奎越发自信道:“卑职曾经用心琢磨过,发现这天下物价之中,属粮价的差异最大。要说原因,不外乎有三个,首先离着鱼米之乡越近,粮价就越便宜。比如说齐国的牧野离大河产粮区距离近,价格就比北边的涿县一代便宜五百文左右。”

    “其次,即便是在同一地区,接近农村而且交通不甚便利的小城镇与人烟稠密的大城市相比,粮价同样有很大的不同。比如说,大名府的粮食每石均在两千文左右,而与之相距不到百里的胶东山区,细米一石尚不及千文,不足大城市米价的一半。”

    “再就是夏秋之交青黄不接之时,与秋后粮价差别也很大。比如朝歌地区在春荒时石米价格涨到三千文,待秋收后竟落到不足千文,差价竟高达三倍以上,不可谓不惊人。”头头是道的说完这三天,马奎眼巴巴的望着王爷,渴望能听到几句赞赏夸奖之类。

    秦雷目瞪口呆的望着他,好半天才出声问道:“还有吗?”

    马奎想一想,慢吞吞道:“还有就是年成丰歉与粮价的涨落关系同样密切。再就是官府出于各种目的,也会指定粮食价格。几乎全与市场售价相差甚远,或高或低,千差万别。”

    挠挠头,他给秦雷举例道:“比如朝廷籴粮备荒时,则会压价收购。若是令老百姓折交公粮,则无例外的必然浮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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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这才点点头,上下打量着马奎道:“好小子,真看不出你还腹藏锦绣呢。”又对一边的石敢笑道:“古人说,十步之内,必有芳草。这话一点不假,”说着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道:“差点瞎了马奎这个大才啊。”自己的铁班底能出一些人才,这对秦雷来说,比什么都高兴。

    “王爷谬赞了。”马奎赶紧不好意思道:“这都是让日子逼的,没什么才不才的……在齐国的时候,操持着一大寨子的人口生计,时常要跟这些米面钱粮打交道,所以才会这么清楚。”

    “那也是了不得的财富。”见他不自傲,秦雷更加高兴道:“别看朝堂上这么多饱读诗书的大人,可论起对民生的了解,”说着挑个大拇哥道:“他们都不如你马奎啊。”

    马奎又是一阵谦虚,但面上的喜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好了,现在说说那件事吧。”秦雷笑道:“原本还以为要多费一番口舌,没想到遇见你这个行家,倒给孤省事儿。”

    “请王爷吩咐。”马奎轻声道。

    “现在孤王有大批的大米,”秦雷终于揭开秘密道:“想让你以低于市价五百文的价格卖给齐国,你干不干?”

    “便宜这么多?”马奎吃惊道:“能回本吗?”说着好心的劝谏道:“现在的市价是一千五,过两个月会涨到两千五以上,不如我们过两个月再说。”

    “不必了,”秦雷摇头笑道:“十天后第一批五十万石粮食便会发过来,你必须给我在两个月内卖出去。”

    “然后我会派人进驻洛阳城城。”他接着道:“用你售粮所得的钱财,向东齐高价收购各种珍禽异兽。”

    “王爷三思啊。”马奎咽口吐沫道:“稻米粮食虽然普通,却是立国之本,珍禽异兽虽然稀罕,却会让人玩物丧志。咱们还没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秦雷摇头笑笑道:“粮食孤王有的是,钱我也有的是,你只要把该干的干好就成了。”财大气粗的样子像极了暴发户。

    马奎还要劝,却见王爷摆摆手道:“甭操心别的,就说这一买一卖持续三年的话,你洛阳城会不会重新兴盛吧?”

    “那自然毫无疑问。”马奎拍胸脯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洛阳城里一旦有这两桩大买卖,很快就会重新聚拢人气的。”说着苦笑道:“只是这个代价,未免着实大了些吧。”

    “好了,不讨论这个问题了。”秦雷站起身来,定定望着他道:“千万给我记住,给了你粮食就卖,且只能卖给齐国,绝对不容许向境内倒卖。价格也要保持在永远比齐国市价低五百钱的水准,绝对不容许为了赚钱,而擅自提价。”又恶狠狠的强调道:“若是误了孤的大事,我砍了你的头!”

    马奎神色一凛,赶紧沉声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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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束了洛阳之行,秦雷终于率军踏上了归途。

    当他抵达中都城时,已经是天佑二年的四月了。

    他这次是低调返京,事先已经打了招呼,不准任何人迎接,就那么悄无声息的进入了中都城,回到皇帝新赐他的武成亲王府中……这王府与皇宫仅是一墙之隔,来往极其方便,可能天佑皇帝选中这里,也是这么个意思。

    还没来得及洗去身上的仆仆风尘,秦雷便接到了天佑帝的口谕,让他即刻宫里。

    叹一声自己苦命,再瞪一眼掩嘴轻笑的念瑶姑娘,秦雷只好命人备车入宫。

    马车行到宫门口,石敢突然禀报道:“六殿下来了。”

    “哪个六殿下?”秦雷在车厢中闷声问道。

    “英武郡王。”

    “哦,让他过来吧。”秦雷点点头,微微皱眉道。一边把车门推开。

    便看见一身黄金甲的老六秦霑,小跑着迎出了来。一瞧见五哥,他赶紧加快速度,一边跑一边满脸喜色道:“五哥,你终于回来了。”

    看他如次亲热,秦雷不知何故,竟不由打个寒噤,赶紧笑道:“六弟,你怎么来了?”

    “小弟现在是钦命大内侍卫统领,兼御林军总管,”秦霑拱手恭敬道:“奉皇命迎接哥哥来了。”

    “哦……”秦雷点头干笑道:“兄弟们太客气了。”

    “这是应该的。”秦霑一脸钦佩道:“哥哥为了我大秦四处奔波,一去就是半年多,弟弟我真是又钦佩又心疼,恨不得替您受这份累。”说完又挠头笑道:“不过我根本干不了。”

    “你还年轻,等过两年阅历丰富了,皇兄也会放你外任的。”秦雷稍一犹豫,但还是轻轻拍一下他的肩膀,哈哈一笑道:“快上车与我同行吧,陛下应该等急了。”

    “是。”秦霑恭声应道,便扶着门框上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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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门关闭之后,方才的热络气氛却不翼而飞。车轮碾在皇宫的白玉石路面上,发出‘碌碌’的声音,清晰地传入隔音效果并不差的车厢内,让两人更觉尴尬。

    其实秦雷也知道,自己和秦霆着实有些对不住这位六弟……人家千辛万苦跑回来,自己却二话没说便把他给软禁了,像押送囚犯一样把他送回到京里。然后秦霆又接力一般的继续收押老六,禁止他与外界有任何接触。

    实事求是讲,他们两个当哥哥的,的确挺对不起秦霑的。现在看来,秦霆已经开始补偿秦霑了,按说秦雷也该有所表示才是。

    但秦雷也不知该如何弥补……

    沉默良久,秦霑可能觉着这样僵着也不是个事儿,便没话找话的东拉西扯,问问秦雷一路上风物如何,有什么新鲜事儿。

    秦雷也强打精神,尽量认真的应付着,好容易憋到马车停下,心中才长舒口气,呲牙笑道:“秦霑。”

    “啊,皇兄请讲。”秦霑赶忙抱拳道。

    “身为皇家子弟,”秦雷掀开车帘,望着窗外金黄色的琉璃屋顶,缓缓道:“要时刻记住,我们之所以能享受到别人奋斗终生也得不到的富贵荣耀,是因为有大秦的存在。如果大秦完了,我们这些天潢贵胄的命运,会比任何人都惨。”

    “我不是开玩笑的,亡国的百姓、大臣、皇帝,都会比我们强。”见他有些不敢苟同,秦雷转头正色道:“不论是谁灭掉我大秦,只要他想永久统治这块土地,就一定会善待平民百姓,甚至会做的比我们更好。”

    “亡国的大臣更会得到优待,因为这些人熟悉情况、有威望,往往还是当地的名门大族。想要让百姓消除恐慌、实现政权平稳过渡,统治者一定会大量启用这些前朝旧臣。”

    “至于亡国的皇帝,虽说不会像前两者那么好命,但为避免刺激到新领土上的官员百姓,他也不会杀死,未来的命运通常是终身软禁。”秦雷面上的线条极为冷峻,显然早已不把对话当做闲聊:“但我们这些王公贵族,则会被当做浪费粮食的蠹虫、当做影响和谐的不安定因素、当做杀鸡儆猴的牺牲品,一个不留,统统杀光,知道了吗?”

    说到最后,语气中竟透着丝丝森然,让秦霑不寒而栗,不由自主的点头道:“我知道了。”

    “好好想想。”秦雷强扯出一丝笑容,飘然下车离去。

    车厢里只剩下秦霑一个,他先是满头大汗的深呼吸几下,待因为恐惧而波动的心绪平稳后,才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面色突然变得十分狰狞,紧紧攥着双拳,无声的呐喊道:‘这是你的解释还是道歉?你还有没有一点人味?你那么严重的伤害了我,怎么能说几句风言风语就算了呢?’也不知是发泄对秦雷的不满,还是抱怨他没有给自己补偿,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但他终究没有理解秦雷的良苦用心……自然也无法接受这份最珍贵的馈赠,那就是——身为皇室子弟的觉悟。

    正是因为有份觉悟,秦雳才会抵制住皇位的诱惑,拒绝与李家合作,从而得到了所有人的尊敬。

    正是因为有这份觉悟,秦霆才会在万分危难的情况下,勉为其难的担当重任,又毅然进行了得罪无数名门,注定留下骂名无数的大清洗。

    正是因为有这份觉悟,秦雷才会对昭武帝一忍再忍,才会在国破家亡的危难之际,独臂擎天,挽狂澜于即倒。

    哪怕是人品相当不咋地的老三秦霖,也因为明白了这个道理,而在国家有事的时候,保持了安分守己的态度,没有给皇室给大秦添任何乱子……对于有些人来说,不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助。

    可见如果能领悟这一点,就算人品差点也不会给国家带来灾难,自己的结局也不会太差。但要是不明白这个道理,越是才具非凡,就越会祸害家国,自己的归宿也就越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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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说愤愤而去的六殿下,单说秦雷进到御书房,与翘首以待的天佑陛下见了面。

    兄弟俩重新相见时,虽然仅隔了八个月,可都有些‘一入江湖岁月催’的感觉。

    “你可算回来了。”来不及进一步感概,天佑帝几步踏下御案,拉着秦雷在偏厅坐下,吩咐一众宫人道:“你们都退下吧,朕和武成王说话期间,谁也不准打扰。”

    “是。”宫人们依命退下,把御书房留给了大秦的至尊两兄弟。

    “什么事儿这么急?”秦雷笑眯眯道:“我这几千里路赶回来,还没换身衣裳呢。”

    “还好意思说。”秦霆笑骂道:“天下就没有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家伙,”说着一指御案上堆积如山的文简道:“你让一群四六不懂的书生担当起国家运转的重任,自己却当起了甩手掌柜,这个理走到哪也是说不通的。”

    秦雷大喇喇的靠坐在椅背上,随手拿起个果子,‘喀嚓’一声咬下一大块,含混不清道:“你以为我闲着啊,全国两京九省,一百单八个府,我用了八个月时间跑了个遍,每到一处都得跟各色人等推心置腹,拍胸腹,下保证,还得遍览当地的风土民情。”说着翻翻白眼道:“就算忙成那样,你这边的伙计我也一样没落下啊,每月的总体工作规划是谁做的?每季的百官考评又是谁做的?”说着一拍胸脯,十分自豪道:“这些都是弟弟我在两万里奔波路上,在颠簸的车厢里做完的!”

    听他喋喋不休起来没完没了,天佑帝哈哈大笑道:“怨气很重啊。”

    “那是当然。”秦雷煞有介事的点头道:“越想越觉着亏的慌,不如陛下先给臣弟个把月的带薪假调整调整,咱们再说其它吧?”

    “门都没有,眼看着变法在即,你这个始作俑者,哪能在这时候撂挑子!”天佑帝一摆手,给秦雷斟杯茶道:“这杯茶就算是慰劳你了,喝完了我们快谈正事。”

    秦雷当然也只是发发牢骚,并不是要抱怨什么,接过那茶杯,仰头便灌了下去,哈口气道:“舒坦!”便抖擞精神到:“说正事吧,皇兄觉着那些见习官员可用与否,能否担当接下来的大任?”

    “我看没有问题。”秦霆颔首笑道:“他们似乎比前任干得更好。”说着十分奇怪道:“但有件事情我始终无法理解。虽然这八个月来他们成长的很快,足以让世人刮目相看。但这一群无没有丝毫经验的读书人,是靠着怎样的秘诀超越前任的呢?似乎不能单单用努力二字来解释吧?”

    “两个字当然不够。”秦雷摇头笑道:“起码八个字。”

    “哪八个字?”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秦雷正色道:“正是这种极端的小心,让他们遇到问题不耻下问,三思后行,而不像前任那般,拍拍脑袋便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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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九章 君臣共治

    御书房里光线充足,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紫檀木的书架上,泛起一种难言的紫色光泽,给这至尊的书房更添几分神秘华贵。

    端坐在椅子上,秦雷面色严肃的沉声道:“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那倒是,”秦霆失笑道:“他们也太老实了,除了你交代办的事情之外,竟没有额外做一个决定。”说着真心实意的佩服道:“我从来没想过,有人竟可以把一个国家一年要干的事儿规划到‘减一分则瘦、增一分则肥’的地步。”

    “皇兄谬赞了。”秦雷摇头道:“我其实也没有下什么命令,除了废止以前的种种不合理制度之外,就是让那些官员们深入自己所管辖的范畴,身临其境的学习如何去执政。”说着呲牙一笑道:“说实话,这半年我们大秦彻彻底底的处于无政府状态。”

    “这正是我的另一个疑惑所在。”秦霆十指交叉,搁在胸前道:“为何官府什么也不干,反而国家欣欣向荣,”说着自嘲的笑笑道:“连着大清洗那半年算上,咱们都一年多不干正事儿,怎么老百姓反倒安居乐业起来了?没道理啊。”

    “道理其实很浅显。”秦雷摇头道:“问皇兄个问题。”

    “请讲。”秦霆点头道,他觉着在秦雷面前,自己就像个学生,这种感觉虽然在南楚时一直就有,但直到最近一年,两人理顺关系,秦雷开始对这个重病缠身的老大帝国进行诊治后,才变得如此强烈,如此让他心悦诚服。

    “你是想过好日子还是孬日子?”秦雷笑眯眯问道。

    “这还用问吗?”秦霆笑答道:“只要不是傻子,都愿意过上好日子。”说着便若有所悟道:“你是说老百姓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好?”

    “当然不行,国家或者说朝廷,是百姓安居乐业的前提。”秦雷摇头笑道:“若是没有军队抵御外敌、包围疆土,没有官府维持秩序,震慑宵小,组织百姓修桥铺路、筑堤抗洪,百姓们连做人都不能,又怎能奢谈做得更好呢?”说着两手一摊道:“但我们的朝廷以往做了很多不应该做的事情,该做的却一样没做好,你说老百姓能过好了吗?大秦朝能兴盛起来吗”

    “现在我们只不过把那些令人厌恶的政令废除,限制官员随意扰民,给老百姓个宽松的环境。”秦雷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这也是他今天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微笑,道:“只要我们的官员干好该干的,不去贪赃枉法,劳民伤财,聪明如我华夏子民,自己就能把日子过好。”

    “无为而治就是这个意思吧。”秦霆拊掌道:“大战之后确实应该让老百姓休养生息,看来这一步我们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秦雷又翻翻白眼,心道:‘老子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无政府无官员’政策,竟然被看成是瞎猫碰上死耗子。’面上却干笑几声道:“虽然不好听,但大抵还是确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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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吗?”寻思一阵,秦霆突然问道:“为什么还要变法呢?”

    “我的皇兄陛下,难道朝廷能一直这样下去?”秦雷无奈的摇头道,他发现今天自己摇头特别多,心道也许对颈椎有点好处。赶紧摇摇头,驱走那些继续道:“那些官员尚属菜鸟,当然可以老老实实了,但他们总有翅膀硬了的那一天,总要自己扑棱几下的。”

    “就算我们一直用强权把他们压下。”秦雷皱眉道:“但把他们都培养成唯唯诺诺的应声虫,就是国家之福吗?就算这些人甘心当一辈子应声虫,难道他们的继任者也愿意吗?”

    “民间有句俗语,叫‘君子之泽,三世而斩’,历史上许多改革也好,新政也罢,往往都是君主一个人的新政,可随着新一代君王继任,也可能是下下代君王的上位,总是逃不出人亡政息的怪圈,让我们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总是在兜圈子、在原地徘徊,在自我消弱。”秦雷沉声道:“皇兄可想过,这到底又是为什么呢?”

    对这扑面而来的沉重问题,秦霆感觉到呼吸都十分困难,除了摇头,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因为萧规曹循固然是好,但这也是曹参的伟大处所在。可我中华这么多年来,只出了一个曹参!其余那些口口声声把祖宗成法挂在嘴边的人,一定是最早破坏规矩的。就算不破坏,他们也会把原先很优秀的制度,变成为搜刮地皮,扰民害民的工具,大悖于制定者的良苦用心,这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对这第二个为什么,天佑帝觉着自己该说点什么了,不然就显得太过无能,轻言细语道:“也许是因为人性本恶,每个人都想着尽可能多的得到好处,而不想承担相应的义务。贵人们对百姓不知有度的剥削,导致许多人生计无着,又会给国家带来许多不安定因素哦。”

    “善哉。”秦雷起身正色道:“皇兄是有大智慧的。”说着负手踱步道:“说的一点都不错,问题就在于,没有能管了这些当官的。既然可以想怎样就怎样,那他们想对自己好一点,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了。”

    秦霆终于跟上了秦雷的思路,使劲点头道:“是啊,有你我在时,官员们有人管,就算不变法,国家也能治理的大差不差。”说着感慨道:“所以说,一个好的继承人有多重要啊。”

    “把一个国家的兴衰放在一个人的身上,就好比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太危险了。”秦雷摇头道:“就算我们有眼光,可以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出来,那下一代、下下代呢?万一出个不肖的子孙,就是我大秦之祸,苍生黎民之祸啊。”秦雷沉声道:“譬如说杨广,看起来是如此的优秀,却三下五除二的,把刚经过‘开皇之治’的新兴大隋,拱手送给了李家父子。”

    “那该怎么办?”天佑帝额头冒汗道,他仿佛看到了大秦朝最后的命运。在听了秦雷的说法后,他觉着这简直是一定的。

    “变,从根本上变。”秦雷左手成拳,狠狠锤在右手上道:“跳出这个怪圈,换成另一套玩法。”

    “怎么玩?”秦霆定定问道。

    “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秦雷一字一句道。

    “共治天下?”秦霆低声重复道:“具体呢?”

    “崇法制,尊皇权,重吏治,信赏罚,一号令为主!”秦雷的声音十分低沉,却有着震动历史的力量:“通过一系列的举措,把中央权力分成皇权、相权、台谏之权,三者互相限制,又互相倚恃,形成稳定的政治架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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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体如何去做?

    “所谓‘崇法制’,便是完善法制,讲究依法办事,使大秦律法高于一切,任何权力行为,都要依法施行,不得擅越……一道命令应先经过以内阁为代表的六部九卿提出,再由御史台或督察院,以及将来的六部审计官审查通过,最后经皇帝批准才能实行。”

    “也就是说,皇帝拥有否决权,但不能越过朝臣直接下令。”秦雷郑重解释道:“朝臣拥有行政权,但不经过台谏的审查,和陛下的批准,同样无法形成命令。”

    “这样皇帝会不会太惨了点?”秦霆皱眉问道,他的职业毕竟是皇帝,当然不想看到自己的权力被削减。

    “这正是第二条,‘尊皇权’的目地所在。”秦雷不慌不忙道:“皇帝是国家的元首,军队的最高统帅,拥有一切事务的否决权,也就是说,只要他认为不行的政令就无法通过,不过是不再直接下令罢了,这样的权力还小吗?”秦雷循循善诱道……其实也只有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遇上这个一心传位的皇帝,才能通过这条法令。

    缓缓的点点头,秦霆还有些狐疑道:“可我还是觉着,皇帝会不会势单力孤了点啊?”

    “不会的,首先皇帝是终身制的,”秦雷摇头道:“而官员是有任期的,比方说内阁首辅,每任五年,最多任两届,之后便不能在政府担任任何职位,铁打的皇帝流水的官,皇帝本身就有优势。”

    “而且还有台谏言官,虽说他们既可以指出皇帝的过失,又可以纠察百官。但皇帝既不是政策的制定者,也不是政策的执行者,在国家大事上怎么会有错呢?”秦雷伸出根手指道:“唯一一种可能,就是皇帝骄奢淫逸,劳民伤财,言官们才会指出皇帝在个人行为上的过失。”说着嘿嘿一笑道:“有人帮我们管教子孙,实在是求之不得啊。”

    “可以说,只要皇帝在生活上不太过分,言官们便是站在皇帝身边的忠实力量。他们帮着皇帝纠察百官,审计政务,捍卫皇权,固本清源,如此三者关系便可以稳定,大家各司其职、各行其是,岂不善哉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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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了秦雷的描述,天佑帝也不禁神往道:“若是能让大秦长治久安,祖宗江山可以千秋万代,就算损失一些东西也是值得的。”

    “不错,”秦雷颔首轻声道:“孟子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一句话让亚圣大人彻底惹到了历代的君王,以至于到现在他老人家仍然被关在小黑屋中,都不能接受供奉。”

    “这真是千古奇冤啊。”秦雷一拍大腿,感慨道:“他分明是为君王讲述了国家如何长盛不衰的唯一真谛!如果千年来的帝王都能遵照这句话,不那么自私自利,把百姓和江山放在自己之上,国家怎会闹到那般田地?哪还有什么朝代更迭?民不聊生?”

    “他唯一的错误,就是公开讲了这句话,如果只是放在帝王心术中讲一讲,让未来的皇帝们牢记在心即刻,说的四海皆知,会让人有想法的。”

    秦霆轻声道,身为皇帝,虽然大部分权力已经转移给秦雷,这天下也将是秦雷的。但秦霆心里都明白,今天这次书房密谈,一定会影响大秦的命运,甚至决定今后几十上百年的政治走向。

    在这种前提下,他还是要为后来的同行尽量争取一点的。

    “就是要让他们有想法。”秦雷却面不改色道:“孟子说:‘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这就是说,违背仁义的统治者是独夫民贼!周武王诛灭独夫纣王,并不属于弑君叛逆,并没有违背礼的精神!”

    “我要把这句话用大字雕刻在中都城最醒目的地方,给我们的后代的脑袋上悬一柄利剑!告诉小子们,全天下的人们都看着呢,你们要是敢做像夏桀、商纣、周幽、秦二世、汉灵帝、汉桓帝、晋惠帝、隋炀帝那样的昏君,大家就可以革你的命,重新换一个皇帝!”

    见秦霆已经瞠目结舌,秦雷赶紧补充道:“但皇帝必须姓秦,且是我们兄弟几个的后代才行!除此之外,任何觊觎九鼎神器者,杀无赦!”

    秦霆这才松口气,擦擦额头的汗水道:“可是如果皇帝幼小,尚不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条恐怕会被人利用了。”

    “这个不难,”秦雷语出惊人道:“立长立贤不立嫡。规定二十岁以下的皇子没有继承权,二十岁以上的身心健康的子孙都有继承权!”说着看一眼秦霆道:“如果皇帝自己的孩子不够格,就要从兄弟中选择,绝不能为了延续小家的统治,而毁了我们祖宗的江山。”

    本来皇帝没有子息,或者子息太不像话,就可以由皇太后做主,在亲族中贤能者接任,现在秦雷只不过将这条强化了一些。对于今日已经饱受刺激的秦霆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稍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我承认你这个法子如果成了,我们秦家的江山可能就永远下去了。”

    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明黄色的文简,满面笑意的看着秦雷道:“你拟定的条目我细细看了数遍,这些天的精力几乎都用在这上面了。我现在有最后一个问题,我就在上面用玺。否则……”

    “问吧。”秦雷长舒口气道:“既然拿出法子来了,就不怕人问。”

    “我观看这上面的条条目目,无不是在强化皇权,以至于让我以为,你要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强权时代呢,”秦霆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秦雷,沉声问道:“可听你这一说,却又是完全相反的意思,我到底该信哪一个?还是……”‘两个都不信’这话虽没说出来,傻子都明白。

    “两个都可以信。”秦雷的表情也变得十分严肃道:“想达到我所说的局面,需要有个大权威、大能耐、大毅力之人,先把这个乱世收拾了,让我华夏休戈止息,重归一统。”说着一拂衣袖道:“然后又能不过分恋栈权柄,能再次把权力分配出去。”

    “你可以做到吗?”秦霆审视着秦雷,淡淡道:“据我所知,权力会让人上瘾,终生不可自拔的。”

    “你不就没有上瘾吗?”秦雷轻笑道。

    “这不一样,”秦霆摇头道:“我一直知道大秦的强权在哪里,所以能保持清醒。”说着一指秦雷,毫不讳言道:“可你呢?你这个大秦唯一的强权,怎么让我相信你能永远清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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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来自遥远的未来?因为在另一个时空中,华夏将被反复入侵?到有一个千年还没有拾回往日的荣光?因为我是一个炎黄子孙,想为自己的母亲做点事?

    秦雷有充分的理由,却一条也说不出口,最后只好闷声道:“我们可以将今天所说的一切,白纸黑字写下来,让天下人监督我们!”

    “好吧。”沉思片刻,天佑帝终于点头道:“我签字用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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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零章 武成王新政

    天佑二年四月二十日,天佑皇帝明喻天下,颁布了震惊诸国、影响深远的《天佑二年国事政务革新除弊诏》,又称《天佑新法》,但在历史上更加响亮的名字,叫做‘武成王新政’,因为秦雨田才是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规划了变法的蓝图,完善了变法的细节,并用自己的权威和铁腕,为它保驾护航,使其由设想变为现实。

    其实正经说起来,变法的开始并不应该从其标志性文件《天佑新法》颁布之日算起。一个普遍的观点是,应该从秦雷在清河园讲话开始算。

    因为从纵向看,之前对朝臣的大清洗也好,中间的见习官员大上岗也罢,以及后来的‘考成法’颁布实施。这一系列的举措显然是连贯且经过精心设计的。

    从平定李浑到今日,秦雷和秦霆的每一次行动,除了要收拢权柄之外,还隐藏着更深层的目的,那就是‘清吏治’!

    道理其实很简单,事情都是人做的,如果做事的人有问题,那再好的曲子也会被唱歪了。只有先把唱曲子的角儿们整治出来,才能把调唱好。

    所以秦雷认为,虽然当时国内的自身造血功能严重不足,财政连年入不敷出,面临着严重的财政危机。但那是隐藏在更深层的吏治腐败造成的。正因为官员们拉帮结派,竞相以权谋私,‘损万民以养数人’,把自己变成不纳税,吃国库的特权阶层,才让国家该收的税收不上来,该花钱的地方没钱花,以至于常年陷入困顿境地。

    更为可恶的是,这些士族官僚为了能长久的胡作非为不受惩罚,视欺上瞒下为常理;置国君百姓于不顾,以至于‘上泽虽布而不得下疏,下情虽苦而不得上达’,

    因此如不先解决吏治上的沉疴,定然会在推行新法过程中用人不当,使新法成为地方官扰民、困民的工具,对百姓和国家有益无害,以至遭到百姓的反对。

    且变法对士族地主的利益触犯颇多,如果不先把这些人打掉,定然会遭到激烈的反对。

    到时候可真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了人’。可见,在吏治没有澄清、旧有的势力没有打破之前,改革是会遇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困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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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看到了这些潜在的问题,《天佑新政》上才会开篇名义道:‘治理之道莫急于安民生,安民之要,惟在于核吏治!”明确的指出,如果吏风不正,一切政令都会流于形式!

    所以虽然面临严重的财政危机,秦雷却没有一上来就贸然整顿财政,而是先行改革吏治。至于如何革新吏治,通过这些年来的观察思考,他也有着极为清晰的认识。

    秦雷认为当时朝野病症可以总结为八个大字‘泄沓成风,政以贿成’!主要原因是‘吏治不清’,以至权责不明,相互间推诿扯皮。即使好不容易想做件事,也是拍拍脑袋想到啥做啥,事前没有计划、事中没有追踪、事后没有总结。

    原先那种但也不能光怨官员,毕竟在原来那种没有监督、没有问责,干孬干好都一样的情况下,很难有人会认认真真、踏踏实实做事,大多数的动议、规划、行为,都像热锅子炒屁一般,臭过一阵便啥都没有了!

    正是在这种混乱不堪的状态中,朝廷效率极端低下,国家资源严重浪费,百姓负担却无比沉重。这才导致了今日的一系列弊病。

    摸清状况后,秦雷便决定对症下药,他一不申斥、二不宣导,只用一招招雷厉风行的手段,向天下表明他的决心!

    既然原先官僚已经盘根错节,无药可救,那好,就请全部回家,没了你们这群王屠户,老子照样吃带毛的猪!

    人都光了,朝廷的架构自然随他揉捏,秦雷大刀阔斧的砍除了超过总数一半的冗官编制,再把清河大学堂里的士子们一股脑塞进去。

    在见识了王爷的雷霆手段之后,这些被他一手拔上高位的菜鸟官员自然是惟命是从,不敢稍有差池。

    在赏罚分明,执法公正的前提下,秦雷推行了蓄谋已久的‘考成法’。实施近一年来,以至于‘百官惕息,一切不敢饰非’,朝廷号令,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效率大大提高!

    颇具讽刺意味的是,这些战战兢兢的菜鸟们,整日被接踵而至的任务缠身,只想着把考核通过,可别被撸了官职,那可就丢死人喽。以至于无暇去进行原本官场上最重要、最费心力、也是最残酷的勾心斗角,一时间朝堂上的空气前所未有的清新起来,行政效率很快便超过了前任。

    当朝廷变得海晏河清、齐心协力时,秦雷便获得了一个得心应手的利器。他再运用这个经过改造的工具去推行经济民生等诸方面的改革,一时间无往不利、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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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新政》的举措可以概括为二十四个字‘丈田亩、改税赋、修水利、平物价。重科举、兴工商、畅交通,强军备。’实实在在的八条内容。

    这八条又分两部分,前四条可以看成是安民之举,后四条则是强国之策,且听我们一样样分说。

    先说‘丈田亩’,就是之前便提过的清查土地。变法诏书上说:‘豪民有田不赋,贫民曲输为累,民穷逃亡,故额顿减’,是‘国匮民穷’的根源。

    为了改变这一局面,诏书下令在全国进行土地的重新丈量,清查漏税的田产,以增加朝廷的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第二条‘改赋税’,主要是针对现行田赋有夏粮、秋粮之分,征收上又有种种名目,非常繁烦,贪污克扣等现象非常严重。现将所有赋税、贡品以及中央和地方需要的各种经费和全部徭役统一编派。

    除国家必需的米麦丝绢仍交实物,以及徭役折算的丁银仍归人丁承担外,其余‘皆计亩征银’,折办于官全部折算为税银,总为一项收入,统一征收。如此可以避免田多者偷税漏税、田少者多缴税,平衡了税赋负担。

    且国家容易掌握该收多少,百姓明白易知该交多少,还可防止官吏欺上瞒下、从中渔利。

    值得注意的是,诏书中明确规定,将百姓应服的徭役,也按照朝廷制定的标准折算,按照每一户的丁口数加总,一并加入了税银中。

    同时明喻天下,官府用役一律‘官为佥募’,按当地劳力标准雇人从役。将无偿转为有偿,这钱就从收上来的丁税中出。

    这样做的好处很大。比如在新法没颁布之前,官府征夫的随意性很大,除了催税、解送田粮之差、修路、筑堤这些官差之外,还会无偿使用百姓给自家搬运、做饭、抬轿、驾车之类,完全是以官役之名,命百姓行奴仆之事。

    新法实施之后,雇佣民夫的权力将统一收归州府一级,由各县按实际情况上报所需劳力,再由州府审核后统一拨付经费,事毕还要检查完工情况,以免假公济私。

    显然新法改变了原先混乱不堪的徭役制度,大大减少了官府无度滥征民夫的现象,将百姓从繁重的劳役中解脱出来,可以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生产,为国家创造财富。

    同时税赋劳役折银,用夫付费这两桩新鲜事,也必然会把银钱提升到社会经济生活中的关键地位,有利于商业的繁荣和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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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三是‘修水利’,总结疏浚大运河,重开京水河、开凿引水渠这三大水利工程的经验教训,将大河流域和大江流域重新治理。用分流主干的方式,减少水灾、增加灌溉面积。

    其四‘平物价’,乃是由朝廷出巨资,在中都、洛阳、襄阳三地设立市易司,任务是在丰收时以合理的价格向百姓收购谷物稻米,以此抑制不法商贩趁机压价,避免谷贱伤农、米贱伤农;再在春荒或某地遭灾等粮食紧俏之时,以合理的价格向百姓出售,同样为了抑制不法豪强囤积居奇,讹诈百姓。

    双管齐下,可以让百姓的生产生活更保险,不至于轻易破产,沦为佃农。正像诏书中所说,‘权贵贱,通有无,以平物价、济黎民,所以抑兼并也。’

    从以上四条可以看出,秦雷的变法旨在‘安民’,尽可能的为老百姓解除负担。他的设想是,十年之内使绝大多数可以养活一家老小,不至于逃离乡里,成为危害社会的流民。二十年内,能让半数人家,家有余财……至少逢年过节能想买点啥就买点啥吧。

    但我们同样可以看出,秦雷这法子对百姓、对朝廷都有好处,可就是有一批人想必不会太高兴。那就是原先不交税不服役、还可以随意驱使民夫做这做那、时不时还能靠着囤积居奇,发笔大横财的既得利益者们。

    这些人包括被秦氏兄弟暂时撵出朝堂的士族老爷们,甚至未来也会包括刚刚跻身朝堂的新贵们。秦雷虽然对那些官僚不报好感,却也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要靠这些士大夫治理天下,而不是那些感自己恩的老百姓……

    前唐太宗说:‘民为水,君为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百姓的拥戴确实是很伟大的力量,但大多数时候却不顶什么事。就好比他李世民,是靠着那帮子老西儿门阀夺下来的天下,而不是什么老百姓的支持。

    所以他这句话的重点,是在最后一句‘亦能覆舟’上。李世民清醒的认识到,老百姓那温顺的表象下,隐藏着无比狂暴的力量。这力量足以毁天灭地,改换新天。

    因为畏惧,所以爱民。古来贤君皆是如此,秦雷也不例外。但真正能帮得上这些至尊的,却还是那些不怎么可爱的官僚,以及他们所代表的各种势力。

    两边都不宜太过得罪,这便是一个矛盾。秦雷的解决方法是大家谁也别革谁的命,都得点好处、都退一步,你好我好大家好吧……很没有技术含量,却相当的管用。

    这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选择,因为他要变革,要让老百姓能活下去,就必须让大户们停止对百姓的盘剥压榨。但要是单纯让大户们吃亏,他们就会不乐意,就算不跟秦雷对着干,也绝不会与他合作的。

    如果把这些人都逼急了,一样会出大乱子。所以秦雷的后四条,就尽量向士大夫们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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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说第五条‘重科举’。《新政》上明确指出,科举将是国家取士的唯一正途,本着‘自由报名、公开考试、平等竞争、择优取仕’的原则进行官员选拔,除此之外所有的方式全部予以废除。

    这条发令是秦国选官制度的进步,是对被搞得乌烟瘴气的科举的拨乱反正。是对察举制、征辟制和荫庇制,最直接有力的替代和否定,给庶族地主和平民百姓,通过科举的阶梯而入仕以登上历史的政治舞台,提供了一个公平竞争的平台、机会和条件。

    新法中重申科举制度应分为文举和武举两部分。强调武举是专门选拔武官而设置的科目。‘文武两科,殊途并进,不分轩轾、无论尊卑’。

    但话虽如此,可国家终是需要文臣来治理的,且武将更重视的是战功,谁能打仗谁才是英雄,而不是你出身哪年武举,你是第几名;我出身哪年武举,我是第几名。

    所以武举的地位不如文举,这是不容置疑的,也不是一道圣旨可以改变的。

    而从历年的统计资料看,参加武举的人中,普通家庭出身的占大多数,参加文举的人中,却是庶族地主家庭出身的要多些。这很容易理解,毕竟在世人眼中,当兵扛枪是粗人干得活,虽然立功容易,可也太过危险。除了那些好奇叛逆的公子哥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弟,仗着手脚粗壮,又练了些刀枪棍棒,便想着通过这个途径参军,搏个军功出来……至少不用从头做起了不是吗?

    而文举则完全是另一番模样,首先在这个年代,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束脩贵、书本贵、笔墨贵、白纸更贵。保守估计,一个学子从入蒙的《三字经》,千字文开始,直到把四书五经读下来,共需要十年时间,这十年里一个壮劳力完全搭进去不说,仅各项花费便达到二百两银子,这是普通人家也不敢想象的,更别提连饭都吃不上的贫苦人家。

    所以那些连饭都吃不上,还能考中状元郎的事迹多半属于励志故事,做不得真的。就算偶尔有之,也是破落料到的官宦子弟,本身就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因此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个识字的就不错了。所以百姓对读书人有着天然的敬畏……别说你考上进士,就是个秀才都要让人肃然起敬的。

    所以当士族地主的子弟垮掉后,庶族地主在大秦各色人等中,绝对属于有文化的那一类。因此毋庸置疑,在秦雷主导的公平科举中,他们考中的几率要远远高于士族和平民。

    这就是秦雷对士大夫的倾斜……而不是士族。在他的构想中,庶族地主将成为新兴的士大夫,挤占掉原先士族的位置。

    至于那些被撵出权力圈子的士族,秦雷有第六条‘兴工商’和第七条‘畅交通’伺候。兴工商便是鼓励工商,这可能是全部变法中最叛逆的一个,因此历朝历代都把商人看成是乱国之人,认为他们囤积居奇,扰乱当地经济秩序,且唯利是图,与道义社会显得格格不入。

    但秦雷要说他们是放屁,没有商人的买卖转运,那荆州府的稻米就到不了洛阳城,巴蜀地中的井盐也到不了中都城。那全国各地的农民兄弟就只能自己生产了自己用,华夏经济也要倒退千年。

    至于如何对付囤积居奇、投机倒把这样的行为,秦雷早在第四条平物价上有了详细的阐述,在此不必赘述。

    虽然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秦雷还是认为瑕不掩瑜,他觉着商人的地位应该更高,因为他们是社会生产生活的加速器。有了他们,生产者才能尽快的卖掉所产的货物,缩短生产循环周期,而消费者也能及时的获得所需的产品,大大刺激了消费。所以把商业搞上去了,其他的行当都会被注入一阵强心剂,获得更快的发展速度。

    秦雷十分清楚,国无农不立、无商不富,因此在确立农本地位的同时,他也不忘发展工商业。具体举措有三条:第一,取消全国州府及以下地方设卡收税的权力,一批货物在省内流转,仅需交一笔商业税即可,之后只要不出省,便不会再征税,体现税不重征的原则。第二,降低税率,把原先五征一的商业税降低为十五课一;第三,取消对商人的一切不合理限制,明确其私有财产不受侵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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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刺激工商,他又提出了第七条‘畅交通’,有句俗话道:‘要想富先修路’,有了宽敞平坦的马路,交通就会便利,就不愁生产出来东西运不出去,就不愁东奔西走,就会大大降低商人们的成本,可谓是如虎添翼。

    而且有了四通八达的宽敞道路,可以显著拉近城与城、府与府之间的距离,有利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有利于国家安全,所以秦雷将通畅交通放在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但这些事情他当然不会亲自去做,而是将会采用复兴衙门的方式,在全国各省组建类似的机构,同样是皇室,官府、豪族三方合营,同样是豪族贡献巨额财富,官府大开方面之门,秦雷为其提供庇护的模式,将辖区内的工商业,交通业全部交与其打理,收益也按照既定的比例,皇家拿两成,朝廷拿四成,豪族拿四成。

    秦雷这样做是有底气的,且已经在南方进行了试点,其效果之好、收益之大,让其他省的士绅豪族眼红到睡不着觉……复兴衙门那高涨的价格便是明证。而且秦雷早就规定,复兴衙门的议事,及其近亲属,不得在南方两省官府任职,人为为其划分了一道界线。

    这样资产的拥有者不直接参与管理活动,但可以有效的监督、钳制、甚至是提请罢免相关的渎职官员,如此一来庶族地主执政,士族地主监督,一个相互牵制,相互监督的体系便建立起来了。

    秦雷的良苦用心,在这件事情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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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最后一条‘整军备’,是关于大秦军力上的安排,诏书上语焉不详,我们只能知道,朝廷似乎觉着现在的兵力够用,没有再次征兵的打算,但军费拨付却悄悄上涨了一倍,显然是要走精兵路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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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一章 开始了

    除了这八条尚算创新的法规之外,《天佑新政》还用了大量篇幅,将一些社会各界约定俗成的规矩法则,全部落在了纸面上,赋予其不容置疑的法律的地位。书

    这些旧约新法林林总总有百条之多,既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的政体阐述,也有尊老敬老、善待妇孺的行为规范。其中竟没有一条与民风民情相抵触,完全可以看成是大秦朝的民众生活教材。

    与《新政》诏书同时下的,还有天佑陛下与武成王那次书房谈话的实录,只不过关于继承人选择的那一段,被天佑帝删节去了,没有刊行在册。秦雷问其原因,他很直接的告诉秦雷:你现在还没当上皇帝,难免不把这皇位当回事,可日后登基久了,说不定想改变主意。所以如果真想这么干,就在你坐上龙椅、把事情想明白之后,自己再去下旨吧。

    但仅是这些,足以震惊天下,在整个夏天里,从士绅大族到平头百姓,都在热议着这部法令……无论身在哪个阶层,从事什么行业,都能从中找到与自己息息相关的话题,令他们全神贯注,却又兴致盎然全部或部分条款。

    全部研究的不外乎三种人,士族地主、庶族地主和朝廷官员。他们希望通过对这部令的解读,为全面的解析此次变法对自身的利弊……不止是眼下的,还有将来的。只有有利可图,或至少利大于弊,他们才会支持或不反对这次变法,要是所受到的损害过了承受范围、且无法在变法中得到弥补,那么爷们们说不得要起来斗一斗……好吧,就算你武成王权势熏天,俺们不敢当面锣对面鼓,但下绊子、使阴招总是可以吧?

    所以在令颁布之初,上流社会普遍不看好这次变法。皆以为是年青人的理想主义,必然不会持久。因为在他们的认知中,只要有一部分人得利,另一部分人必然会受损,受损群体必然会奋起反抗,即使眼前被压住了。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日后总有翻身的时候。

    但结果出人意料。无论是哪一方,都对变法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认为自己是收益一方,至少是没吃亏……

    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他们早就对南方那个复兴衙门垂涎三尺了,那强大的财力人脉汇聚在一起,足以抵御任何风险,产生难以想象的收益。造成绝对可怕地影响力,乃是保持家族长盛不衰的不二法门啊。

    知道复兴衙门是什么吗?是控制!是垄断!那帮南方土财主已经完全控制了江北和山南二省的财政民生,完全垄断了两省的运河交通、银铁矿藏等一系列经济命脉。天下还有比这更舒坦、更暴利的营生吗?

    所以在过去几年里。他们削减了脑袋,想往复兴衙门里钻,无奈国人地域意识及排外思想极为严重,根本不容许外乡人甚至是后来加入。再加上秦雷预先设定的规则十分严谨,以至于复兴衙门成立至今,竟没有哪怕一份话事权外流,这才打消了这些外省人地觊觎之心。

    现在王爷大开方便之门,要让各省或相邻两省分别组建各自的复兴衙门,对于这些大族来说。简直是**,不激动都不行。

    当他们得到了这只朝思暮想地。会下金蛋地母鸡后。什么重新丈量土地。什么官绅一体缴纳丁税、什么科举选官之类。都变得不那么刺挠人了……他们可都看到了。南方士绅对待官府地态度。那叫一个牛啊。完全将其放在眼里。

    而官府却只能小心赔笑……这也是没办法地。比起士绅云集地复兴衙门。无论是人脉、实力、还是威信。两省官府都差得远呢。

    不干活能拿钱。还比官府更体面。嗓门更大。这才是我们要过地生活嘛!

    我们本来就是高贵无比地士族子弟。本来就厌倦官府那些管理俗务。本来就应该享受轻松自在地奢华人生……难道还有比复兴衙门更好地选择吗?

    当然他们也不免要担心。如果把朝堂全部让出去。万一哪天风向一变。会不会鸡飞蛋打。人财两空了呢?

    但这个担心很快消失不见。因为他们从附在《新政诏书》地奏对实录上。找到了这样一句话六部以下、省州府县。皆出于科举;然台谏则由各省复兴衙门推举。再比照实录

    而对于庶族地主来说,那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以及重科举两条令,也是深得他们地欢心。

    大秦朝进百年来,早已经形成了大地主家族统治城市,小地主家族统治乡村的稳定格局。大地主便是士族,小地主便是庶族。在新政出现以前,士族向来是通过官府控制县城以上的大城市。

    而县以下也有一套乡、保、甲的机构直接行使zf的职能。但策划指挥之大权,却同样都掌握在士绅手中。这种习俗可谓历史久远,自从秦汉时期便是这些不支朝庭奉禄,不受朝庭官位,也不占阔绰公堂,而是守居乡村的士绅,对乡镇村屯进行间接的管理。

    这便是所谓的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

    你可能要为,士绅既不在朝,也不支薪,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绅权又从何而来呢?原因很简单,有句古话说得好,叫不怕县官,就怕现管只有保持相当的影响力,甚至直接掌握一定地权力,才能更好的维护家族利益。

    而且儒家文化中还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优良传统。大丈夫就应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所以在这些读过书的庶族地主看来,要实现个人价值,势必需要通过造福一方的社会活动才能显现出来。所以他们去干也是自愿的、乐意的。

    但乡绅们有个最大的苦恼,那就是没有名分!以至于虽然如此做了千年。但在与官府交涉中总有些底气不足,虽然平日里知府那样地高官,对他们都能客客气气。但真要翻起脸来,一个小小地县令就能跟他们拍桌子骂娘!

    谁让大家一个是官,一个是民呢?

    现在好了,《新政》里明确规定。里设老人,选年高为众所服,导民善,平乡里争讼。明明白白的赋予他们对乡里的管辖权。

    再说朝廷整顿科举之后,想当官就要靠真才实学了,对于这些家境富裕、子弟多读书的中小地主来说,真是天大的利好消息。

    之前不敢奢望地庙堂之上,终于变的现实起来,而且终将为他们所掌控。到那时。进可居庙堂之高、治国平天下;退则处江湖之远、保一方平安。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至此,庶族地主对改革。对武成王的支持毋庸复言。怀揣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他们将坚定不移站在秦雷身后,誓死捍卫改革地成果。

    而对于人数最多地普通农民阶层来说,想要让他们高兴、死心塌地跟着走,其实是最容易的。秦雷不过是将百姓头上不合理地税负砍掉,轻徭薄赋,取消劳役,让他们有更多的时间从事生产,有更多地粮食养家糊

    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做。既没有赋予他们政治上的特权,也没有为普及教育拨款,甚至连往昔被大户巧取豪夺的田产,都没有帮着夺回来,但大秦南北地无数乡村之中,几乎家家供奉上他的生祠,把他当做救苦救难的菩萨,日夜供奉,无论是老人孩子、还是妇人汉子。都将其奉若神明,听不得人说他半个不字!

    老百姓就是这样容易满足,这样感恩图报,可千年以来,却没有几个帝王将相做到……所以说任何一个被推翻的朝代,都活该!

    至于商人阶层,也是欢欣鼓舞的拥护这次改革……这些精打细算的行家们,惊喜万分的现,兴工商条目下的取消国内的重重税卡、实现税不重征。以及大幅降低税率两项相加。便可直接为他们节省三到七成地本钱;据说省得最多的,竟达到了九成。

    至于斥巨资修建水6交通。提升国家运输能力;以及规定工商业可以财产作抵押,由五人以上互保,向名叫大同钱庄、哦,不,现在已经改名为华夏票号的机构,申请利率仅半成的低息贷款。

    而且这些商人也可以把钱存进票号,在异地支取,且额度在五百两以上不收取手续费。这就大大降低了商人们款项遭劫的风险,还节省了雇佣保镖的成本。

    这种种利好消息之下,怎能不让商人们对新政万分期待,将秦雷奉为再生父母?

    可以说,大秦朝上上下下,除了世家大族尚能保持一丝矜持之外,其余的各色人等,都热烈欢迎着变法的到来!

    “上下一心,泰山可移!”馆陶衷心的拱手道:“王爷这个多方共赢地法子,实在是太巧妙、太高明、太强大了!”法令颁布不久,他便奉命离开京山城,直接入阁任永安殿大学士,兼总理新政事务大臣。官居从一品,负责新政的调度事宜,可谓是一步登天,春风得意。

    “先不要高兴太早。”秦雷摇摇头,面上并无一丝喜色道:“甭管多好的经,和尚多了就有唱歪的时候,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应该不至于吧,”馆陶颇为自信道:“从昭武十六年,王爷和卑职酝酿此事,到现在已经五个年头了,每个环节都推敲了不下十遍,小问题肯定会有,但大方向上应该不会犯错。”

    “但愿如此吧。”秦雷的表情这才缓和一些。淡淡笑道:“为了达成孤王这多方共赢的要求,你都愁出白头了。”就像以往一样,秦雷都是给出个思路,具体细节全部交给馆陶完善,但其艰巨程度,要过以往历次之总和。几乎要把个可怜的张谏之,彻底榨**干。

    “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高堂明镜悲白,朝如青丝暮成雪。”馆陶苦笑一声,深有感触道:“其实华早生不可怕,可怕的是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你都官居一品了,也算是封了吧?”秦雷笑眯眯道。

    “封了、封了,彻底封了。”馆陶满面感激地向秦雷作揖道:“属下能平步青云,实现平生抱负。皆是王爷所赐……大恩不敢言谢,唯有粉身以报“该说谢谢地是孤王。”秦雷摆摆手道:“这些年来孤王横行霸道、无所畏惧,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受尽了崇拜。但我自己清楚,没有你馆陶在后面呕心沥血地给我当好大管家,我秦雷可能什么也干不成。”说着也向馆陶作个揖道:“还是那句话,我秦雨田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是第一功臣。”

    馆陶赶紧侧身躲过,但听到王爷如此称赞自己,自然是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却还要装作谦虚道:“王爷折杀属下了。折杀属下了……”

    秦雷摇头笑道:“你当得起。”说完便缓缓起身,走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暖风便徐徐吹了进来。望着窗外地花红柳绿,他低声感叹道:“真希望一切顺利啊。”

    “一定会的,”馆陶轻声道:“只要这变法能坚持下去,大秦就能长治久安,王爷的万世基业也会稳如泰山。”

    “万世基业?”秦雷失笑道:“一万年太长,只争朝夕。”说着抬起头来。盯着蔚蓝深邃的天空,幽幽道:“你信不信,最多不过三代,我们现在立下的规矩就会面目全非,能有五分之一幸存地条款就不错了。”

    “不会吧?”馆陶面色一沉道:“王爷似乎很悲观啊。”想一想,安慰秦雷道:“我们如此周密的计划,要比商鞅公的变法可强多了,他虽然身遭横死,但已经深入人心的变法却继续挥功效。为秦始皇统一六国奠定了坚实的基础。”说着呵呵一笑道:“可见只要能顺势而为。民心所向,就一定会成功的……当然谁也不敢动王爷一根汗毛。”

    “但愿如此吧。”秦雷淡淡一笑道:“也许我真是多虑了。”他没法告诉馆陶。中国历史上三次最著名的变法,结果是一胜一败一平。第一次就是馆陶所说的商鞅变法,就像馆陶说的,虽然人死了,但政策还是得以延续下去,应该算是成功了吧;第二次,是在另一个时空里,与现在差不多同时生地王安石变法,结果人还没死,便被一干所谓的清流伙同两宫皇太后给废掉了,可怜的王相公还白白背负了七百多年地骂名,是以绝对不能算是成功。

    至于第三次,则是几百年后的张居正变法,可以说这次应该是三次变法中水平最高,效果最明显的一次,但因为自称吾非相,乃摄也!的太岳先生,与万历皇帝的个人恩怨,没有逃脱人亡政息的可悲局面。但其变法至少为神经错乱的明朝续命一个甲子,这是公认的。且在他家人遭受虐待的时候,就连昔日地政敌也站出来为他说话。

    而且仅过了四十年,到天启时便恢复名誉。崇祯皇帝还曾感叹道:抚髀思江陵,而后知得庸相百,不若得救时相一也,最终为张居正彻底平反。识感慨其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在江陵,张居正故宅有题诗云:恩怨尽时方论定,封疆危日见才难。

    所以他没有败,当然也没有胜……

    三次最有名的变法,连带那些诸如范仲淹变法、戊戌变法等影响稍差的变革,这一系列的变法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变法失败居多,变法之人全部倒霉。

    这片神奇的土地上,仿佛有种强大的魔力,在诅咒着那些忧国忧民的大智慧,让他们的结局无比凄惨。

    在决意变法之前,秦雷便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在反复权衡之后,义无反顾的打开了这个神秘地盒子,不管从中飞出来地是仙女还是魔鬼,他都认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不是一句空话,而是我们民族的美德之一。如果他秦雨田是个平头百姓。三餐还难以为继呢,就想着治国平天下,那纯属脑子被驴踢了。可他现在身为一国执政,威望冠绝全国,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如果还想着独善其身,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就成,虚食重禄,素餐尸位的话,那可真成了大秦的罪人,历史的罪人了!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是对地,在其位,谋其政更没有一点错。

    当然秦雷也不是仅凭着满腔的热血。准备当一个夸父一样地神经错乱。他也有自己地法宝——那就一位位先驱的经验和教训……

    他知道商鞅地变法虽然方向正确,虽然得到了广大平民的用户,却严重侵犯了贵族的利益,这才导致了惨遭横死。

    他知道王安石过于急功近利,过于避重就轻了。明明财政危机是由官府冗员过多引起,他却不敢动这个毒瘤,只是一味的想通过开源来解决。根本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能成功才叫有鬼。而且他地政策本身就有很大问题。许多法子看似合理,但实际执行时却千差万别,乱象丛生,很大程度上是由于没有经过足够的实际调查,仅凭着想象拍脑门决定的。

    他还知道张居正对百官过于苛责,后期又刚愎自用,连皇帝也不放在眼里;而且他为人孤直,这才树敌太多;却又不群不党,这才招致了身后横祸。连带着好好地变法也跟着完蛋了。

    他接受了这些前人的教训,将其反复刻在心间,时刻提醒自己不要重蹈覆辙。当然也虚心的学习几位的成功之处,踏着巨人的肩膀,总能看得更远,这是真理!

    虽然满怀着诚惶诚恐,但秦雷和他的新法始终是上路了,这一去千山万水、这一去荆棘密布,这一去。再也没有回头的路……

    出啦!不想问那路在哪。

    不怕运命。给什么关卡;

    当马车隆隆,梦开始阵痛。

    它卷起了风。重新雕塑每个面孔!

    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

    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晴空!

    我一定会成功!

    天佑二年六月,全国范围内的清查土地开始了。秦雷共出动十九万人次,在全国九省中同时进行,用时八个月,将全国土地地重新丈量,清查漏税的田产,到次年二月,统计全国查实征粮土地达二百七十万万三千九百三十三顷。再比照一下清查前的数字,整整增加了一百三十三万顷,多了足足一倍有余!

    当年的赋税便大大增加,扣除所收的四百万两丁税,又按照新标准大幅减税,但数额仍然达到了两千九百万两白银,若是加上丁税,便足足是前一年的一倍。可见历年来,有多少国帑被损公肥私了?——分割——

    今天死活写不出来了,真不好意思,没补上,我改正,我改正,敬礼,呵呵!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二章 光阴的故事

    时光如流水,转眼便过去了三年,现在已经是天佑五年的盛夏季节了。

    这里是陇右省河西府上扬县城。此时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天上蓝的让人发晕,连块云彩都难得看见。火辣辣的太阳晒得天如蒸笼,地似煎锅,不到中午,就热的人喘不过气来。那往日里无人理睬的大树全都变成了抢手货,树荫下到处躺满了光着膀子纳凉的人。

    说是乘凉,其实个个都是一身出不完的臭汗……

    虽然天气炎热无比,但入城的官道上仍然车水马龙,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丝毫不见中午时该有的空荡……赤着膀子的脚夫,穿着短衫的商人,躲在车身罩出的阴影里,以免被太阳照的中暑。脚夫们一边将草帽拿在手中用力的扇风,一边闭目养神,恢复着顺汗水流失殆尽的体力。

    商人们却没有这些苦力的清心,他们一边低声咒骂着,一边时不时的翘脚往城门望去,约摸着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入城。可过一会儿又得把头缩回阴凉里,大口大口的灌水,实在是太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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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滚滚红尘,自有福地,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这么热。在上扬县城的西门外,临近官道,背靠小溪的地方,生着一排十几棵大柳树,连荫蔽日,微风送爽,堪堪遮起了一片阴凉。

    几个满脸皱纹的老瓜农,用独轮车推了几十个早上新摘的大西瓜,往树荫下一靠,再去不远处的井里打几桶水来。把西瓜往那冰凉的井水里一镇,不用吆喝叫卖,那又大又圆的碧绿西瓜,便把四周围乘凉的路人吸引过来。

    “你这西瓜甜不甜?”有人问出了大家伙的心声。

    “不甜不要钱。”老瓜农面上褶皱一紧,颇为自傲道:“一看您就是外乡人,上扬城里的父老可都知道,俺们田家村的西瓜又大又圆,又脆又甜,吃一块消暑去热,吃两片凉甜解渴……”

    “要是吃三片呢?”有人打趣道。

    “包您还想吃四片。”老农显然是个善谈之人,引得周围人哈哈大笑,纷纷道:“那就给俺们来俩。”“俺要仨。”“俺也要……”

    不一会儿,瓜摊周围便坐了好多的人,坐在树荫下乘凉吃瓜,闲聊嗑儿。有道是‘盛夏无君子’,别看平日里士农工商分得那么清楚,那绝对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闲的,让这毒辣辣的日头一照,便都现了行。

    甭管是什么官绅大户,贩夫走卒,还是士子书生,白面公子,清一水的光着膀子,捧着块西瓜在那哧溜哧溜的啃。什么礼仪规矩、斯文体面,全都顾不上了。

    但也不全是那样,在树林东北角有一帮子劲装大汉,各个生得虎背熊腰、气度沉稳,一看就是些练家子。他们都是外乡人,没有参加那东扯葫芦西扯瓢的闲聊,就在那默默地坐着,全神贯注的观察四下的情况。就连那份外诱人的西瓜清香也没有分去他们一丝注意力。

    “这些人干嘛的?”一个跑单帮的商人这不寻常的一幕,自然引起了吃瓜客的强烈兴趣,可惜那些人一看就很不好惹,不然早上去搭话了。

    “估计是走江湖的吧。”有人猜测道:“一看就是大镖局出来的。”

    “瞎扯吧你。现在是什么年景?一寸光阴一寸金啊!”有个白白胖胖、财主模样的道:“甭说大镖局,就是十来个趟子手的小镖号,也万万不会闲着。”

    这话引起了边上个年青人的兴趣,开口朗声笑道:“现在的年景很好吗?”此言一出,立刻受到了边上所有人的鄙视。那财主一晃白花花的胸脯道:“少年郎就是见识短啊,现在要是年景不好,那从贞观之治以降,就没有个好年景了。”

    周围人也纷纷点头,附和道:“就是,咱们老百姓的嘴可刻薄,要不是实实在在的感受,那是万万不会说朝廷好话的。”

    年轻人一见犯了众怒,赶紧两手合十,笑眯眯道:“诸位莫怪啊,小弟这是第一次出门,见识确实是短的很,一时好奇,莫怪莫怪啊。”说着对那卖瓜的老头道:“老丈,买几个大点的西瓜,我请大家吃西瓜赔罪。”

    众人这才释然,哄笑道:“那就谢谢这位公子了。”那老者笑着点点头,取几个西瓜切开,扯一嗓子道:“谁吃谁来取,丫丫呸的,就知道欺负后生,也不臊得慌。”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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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西瓜拉近了那青年与众人的距离,青年人对身边那最先发话的商人道:“请问老哥贵姓、台甫,听您口音好像是中都人吧?”

    那商人呵呵一笑道:“俺姓周,单名一个强字,确实是京都北城铁狮子街人氏。”说着把手中的西瓜啃出绿色,这才丢下瓜皮,意犹未尽的咂咂嘴道:“您也是中都城里的爷们吧?敢问高姓大名啊?”

    青年点头笑道:“确实是他乡遇故知啊。”说着又递块瓜到那人手里,自我介绍道:“小弟姓田,单名一个雨字,家住南城烟袋斜巷。”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咱们可得亲近亲近。”那商人顿时变的亲热道:“爷们离京作甚来了?”

    “哦,出来做点小买卖,顺便长长见识。碰上这大热天,前面又堵了路,走都走不成了。唉,真是……”田雨叹口气道。

    那商人上下打量他一会儿,突然笑道:“恕小的直言,我看您老可不是个跑买卖的。”

    “何以见得?”田雨心中微微吃惊,不动声色的问道。

    “咱们走单帮的,全凭一双眼,要是连您的身份都看不出来,还敢出来讨生活?”说着,行脚商人显摆的笑道:“瞧您这手,干净修长,指甲也修得整整齐齐;再瞧您这脸,白里透红、神清气爽,哪有一点风尘气息?”说着一指田雨手中的扇子道:“别看您一身棉布短衫,可拿的这把檀香木扇,就得二十两银子吧,哪个跑买卖的能用得起?”

    “真有你的!”看一眼手中的扇子,田雨有些郁闷的摇摇头,转而又微笑道:“那你说我是干什么的呢?”

    “公子考我。”那商人周强呵呵笑道:“看您这举止、这气度,似乎是豪门大族的子弟,但那份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可不是一般公子哥能有的,”说着突然面色一变道:“您是不是前任内阁首辅的……不对呀,田家住东城,不在南城啊。”

    田雨摇摇头,不置可否的岔开话题道:“不瞒您说,小弟自幼娇生惯养,仗着生的好些,一直不愁吃穿,也有些不务正业。这次出门,是家父有意让我历练一下。”说着挠挠头,有些好奇的问道:“记着四年前随家父走过一次陇右,感觉变化蛮大的。”

    “岂止是蛮大的,简直是天翻地覆啊!”周强哈哈笑道:“不是俺夸口,咱大秦在这三年发生的变化,要比过去三十年加起来还要大的多!”

    “有那么厉害?”田雨不信道。

    “那是当然了。”边上一个歇脚的汉子道:“俺们平头老百姓说不上什么一二三四,但能实实在在的试出来,现在的日子可比昭武爷那时候好过多了,最明显的是四季有余粮,不用再逃荒了!”

    “是呀,”周强点头道:“俺家原先是吃不饱的,每年春荒都要靠瓜菜撑过去,至于余钱就更是不敢想了。”说着颇为自豪的笑道:“现在不光吃穿不愁了,俺大弟都能上书坊进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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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周大哥你为啥还要跑单帮啊?”田雨奇怪问道:“我常听人说,这活计很累很苦,危险还不小。”

    “兄弟说的都是老黄历了。”周强摇头笑道:“这些年有了华夏票号,把银子往里面一存,到了地头再取出来。等回来的时候再跟着大商队后面,一点危险都没有。”突然有些索然道:“不过这是最后一趟了,以后再也不跑了。”

    “不跑你吃啥?”边上那人插嘴道。

    “中都城里随便找份活计,就不不比干这个差。”周强神色暗淡道:“你以为还是前两年,跑一趟就够花一年的啊。”

    这话引起了边上人的集体唏嘘,纷纷点头道:“是呀,前年跑一趟能挣二十两,去年就降到十两,今年更是只有五两,听起是不少,可来回三个月工夫搭进去,一个月才能摊多少?”

    也有人十分羡慕道:“还是你们京都人有福啊,天子脚下,有武成王他老人家镇着,那些牛鬼蛇神不敢胡乱折腾,挣钱肯定容易的多吧。”

    “那是自然。”周强点头笑道:“我连襟开了个皮货铺子,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一个月也能有个三五十两进账呢,你说我还辛苦个啥?”

    这时,那沉默许久的田雨突然出声道:“我怎么听着有点糊涂啊?你们一会说好,一会说坏,这世道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那得看怎么比。”边上那白花花肚皮的土财主摇头晃脑道:“若是跟昭武年间相比,自然是极好了;也要跟新政前两年比起来,那又是远远不如了。”

    周围人感同身受的点头道:“是啊,眼下虽然还算不错,可照这势头下去,怕再过个三五年,就得恢复原样喽。”

    那田雨的面色变得有些阴沉,低声问道:“为什么?《天佑新政》上不是说了,法令一旦颁布,不得轻易修改。即使迫不得已需要修改,也必须对百姓更优惠才行?”

    “是吗?有这条么?”这些人里竟然没一个从头到尾读完《新政》的,对附录中的特别条款竟一无所知。

    “确实是有的。”田雨认真的点头道:“前些日子刚看过。”

    “那也没用啊。”周强摇摇头道:“陛下和王爷是爱民的,这我们老百姓都清楚,要不也不会变法呀。”说着突然压低声音,指着城门口道:“看见了没?这才三年就开始公然违抗圣明了!”顺着他的手指,田雨看到城门口有几个穿着号服的差人,正在耀武扬威的盘查入城车辆,似乎还在向车主人收取入城费用。

    按照新法‘税不重征’的规定,商人们只要在购货地一次性缴纳一笔税金,便可以在全国畅通无阻,各级州府县衙不得在辖区内巧立名目,设卡收费……

    田雨强抑着怒气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就不怕陛下和武成王知道?”

    “唉!陛下和王爷那是极睿智的,可他们老二位都在紫禁城里,那么多人围着,那么多人哄着。那些人早就串联好了,什么都瞒着两位圣人,弄得他们还以为天下太平,一切顺遂呢!”

    “不是有考成法吗?”田雨的面色越来越难看,

    周围人纷纷诉苦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官老爷们早想好了,即能完成任务,又能捞到好处的法子了。”

    田雨的面色变得极为难看,沉声道:“比如说?”

    “比如说多了。”有人愤愤道:“俺是行脚商人,就拿跟俺息息相关的‘兴工商’中的‘放贷款’一项吧。俺们知道王爷的本意是怕俺们这些小商人周转不开,借钱给俺们周转。这本来是多好的事啊。”

    ~~~~~~~~~~~~~~~~~~~~~~~~~~~~~~~~~~~~~~~~~~~~~

    “实际上呢?”也许是气大了,田雨的面色突然变得沉静下来,声音也不再怒气冲冲了:“难道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大大的不妥!”众人似乎对这条的意见很重,纷纷开腔道:“如果俺们是自愿请贷官钱,那当然是好事儿了,可实际上是官府为了完成那个什么‘考成法’,强迫俺们五家互保后再逐家派定数目,称为‘散贷款’。而且官府为了保障本息全部收回,散派的对象多是中上之家而非紧缺欠款的弱小商户,就是怕下户无力偿还!这还谈什么鼓励工商呢?而且还要收取利息二分,即是一年两成的利息,就算是富户也被这数目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呀,如果不是家里有钱,能当年还上,可能一辈子都要债台高筑,挣点钱还不够还利息的呢。”

    “岂有此理!”田雨终于按捺不住,狠狠一拍大腿道:“这些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明明是半分利,怎么一下子提高了三倍呢?”

    “这是惯例啊。”周强摇头苦笑道:“公子出身高贵,自然不明白这些歪门邪道。这多出来的三分各有去处,都是少不得的。”

    “什么去处。”田雨紧紧攥着手中的折扇,语调低沉道。

    “除了上缴国库备查的一份,这三份通常是不走账的。”周强这种行脚商人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天南海北、上下左右,就没有不知道的,只听他低声道:“其中一份是献给京里大学士和六部九卿的冰敬炭敬,好让那些京里的大人们光说好话,不说坏话。再一份是打点陛下和王爷的耳目的,好让这些人也变成聋子哑子。天下就彻底太平了,他们也可以尽情的贪污了。”

    田雨已经被这句话惊得遍体通凉,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那周强唤了他几句,他这才回过神来,幽幽道:“这多的用项,这么多的嘴巴,这点钱够吗?”

    “当然不够了。”那白胖胖的土财主晃动着肉呼呼的腮帮子,不无羡慕道:“除了田税牵扯太多,他们暂时不敢插手外,可在别的地方下足了功夫,可着劲儿的搂钱呢。”说着指指城门道:“看着那大门了吗?想要进去,拿过路费来。”

    “岂有此理!”那年青人站起来,双手用力一拧,竟把那坚硬的檀木扇子拧成了麻花一般,愤愤道:“我这里有白纸黑字的《天佑新法》,就是不交,看他们能把我怎么样!”

    “可别,可别。”周强赶紧跟着起身道:“使不得啊公子爷,咱们出门在外,平安第一,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啊。”

    “不要拦着我,总要有人治治他们才行。”田雨甩开周强的手,迈步往城门口走去。他身边一个一直沉默不语,几乎让人忽略存在的汉子也急匆匆起身跟了上去。

    “血气方刚啊。”望着他的背影,周强摇头苦笑道,再看看手中仍然没吃的一片西瓜,暗骂一声道:“得了,谁让咱们是老乡,你还请我吃瓜呢?可不能看着他往火坑里挑。”便急匆匆跟了上去。

    看着那公子向城门口走去,远处那群泥塑似的劲装汉子也纷纷起身,拍拍屁股跟了上去。

    ~~~~~~~~~~~~~~~~~~~~~~~~~~~~~~~~~~~

    刚走到离城门不远的地方,田雨便听到那里响起了吵吵声,定睛一看,原来是那些税吏跟一个商人起了争执。

    他加紧脚步,又走近些,便能清晰听到双方的对话了。

    “你们说要五两进城费,我一分没少的给了,怎么还不让我进去?”

    “五两是上个月的价钱了。”一个满脸地痞模样的税吏懒洋洋道:“现在天热得杀人,可弟兄们为了让你们加紧进城,可是顶着个毒辣的大太阳在干活呢。上峰说了,另收降温费一两,共是六两了。”

    “六两?”那商人急了,失声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别吵吵,不就多一两银子吗?有什么呀。”那税吏无所谓道。

    “问题大了!”火爆脾气的商人大叫道:“从这里到俺们那要经过十个县城府城,原本算着这趟能赚十两银子的,若是每个地方都加一两,俺这趟成了给你们官府白跑了!”他身后许多商人也大声嚷嚷着声援道:“说得对,俺们也只交五两!”

    “激动什么呀?”税吏无所谓道:“别处怎么收俺们不知道,反正你要是不交这一两银子来,那就一个也别想过去!”

    “我偏要过!”那商人竟然性烈如火,一点就着道:“伙计们套车,咱们直接过去!”

    “谁敢?”那税吏一招手,另外六七个税吏便围了上来,那些躺在树下乘凉的闲汉地痞也纷纷起身,把大门堵了个水泄不通。

    这要是放在齐国或者楚国,那些商人多半便会打退堂鼓了。可这是在秦国,对于这些西秦汉子来说,迎接挑战是不用犹豫的事情,哪怕发起挑战者是朝廷的人。

    民不与官斗这真理在此处显然是行不通的,秦国人更信奉胜者为王,一切都得等等到打完了再说。不止那商人,他身后的一群互不相识的素不相识的商人脚夫也纷纷抄起家伙,站在了税吏们的对面。

    “嗬,还挺牛。”那城门官冷笑一声道:“可你们撒野撒错了地方,记住这个教训吧。”说着一摆手,面目狰狞道:“给我狠狠打,打倒他们服了为止。”仿佛对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了,那些赤裸着上身的地痞无赖,竟如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些铁棍、砍刀之类的,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要在关键时刻来硬的。

    商人们也不甘示弱,虽然数量远远比地人少,却毫无惧色的应了上去。

    就在双方眼看就要交上手的时候,一声暴喝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道:“不许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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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一章,555555,自从搬家后,怎么就是找不着状态了呢?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三章 公堂之上

    话音一落,便见一个布衣青年站到了双方中间。

    一干泼皮最是无赖,哪能听个平头百姓瞎咋呼?闻言非但不停,还刻意朝着那青年冲了过去。

    看到引火上身,那青年毫无惧意,嘴角往上一挑,把衣裳的下襟一挽,塞到腰带中。此时最前面的两个地痞已经分左右冲了上来,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青年田雨腰身一错,堪堪闪到两人中间,一招白鹤晾翅,双手成刀直击两人的腋下。

    只听两声闷响,两个虚张声势的地痞便被击中软肋,软软的瘫倒在地。

    这时那些奇怪的劲装汉子也凑了过来,不声不响便挤进了看热闹的人群。那青年的右手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姿势,劲装汉子便停住脚步,却仍然虎视眈眈的望着场内,仿佛随时都会猝起发难。

    其余的官差和混混,见被半道杀出的程咬金抢了风头,自是十分的恼火,竟然舍了那些商人,径直朝青年扑过去。

    这些人手持棍棒利刃,那年轻人孤身一身,还手无寸铁,形势看起来十分凶险。后面的商人脚夫这才赶上来,那最先挑事的火爆汉子,举着根八尺长的扁担道:“兄弟让开,好汉做事好汉当,不要牵累了呢!”

    不见田雨有什么动作,便把那汉子的扁担夺到手里,朗声道:“出头不怕事,怕事不出头!”说着便一横扁担,长笑一声冲上去道:“看我来打狗!”

    话音一落,便揉身冲进人群,配合着灵活的身形,闪转腾挪间,一根扁担如长了眼睛的灵蛇一般,说打鼻子不打眼。

    只见扁担翻飞间,便听哀嚎一片,十几个官差泼皮便摔倒在地,场中只剩下那青年一人还立着。

    “好!”看着青年郎暴打恶官差的戏码上演,早就受够了窝囊气的商人们齐声叫好声,那行脚商人周强却在人群中低声叫道:“还不快跑,等着官府来抓吗?”

    田雨朝他感激的笑笑,撩起小褂擦擦汗,却仍然不声不响的站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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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县衙的官差来得很快,十几个皂衣衙役,带着几十个手持利刃的汉子从街头跑过来。一直躲在人群之中,没敢出声的税吏头子,仿佛看到救星一般,突然跳出来指着田雨大叫一声:“就是他,把这个暴力抗法的刁民给我拿下!”

    这次赶过来的爪牙,可比方才多多了,闻言猛扑上前。

    见对方来势汹汹,那些商人哪能再让田雨逞英雄,便纷纷顶上前去,把他挡在后面。

    那青年却有些不识好歹,两手一推,分开众人,重新走到前头道:“我跟你们回去就是。”

    这一下,连那一干官差也愣了。碰上吃官司的事,别人跑还来不及呢,这小子怎么自投罗网来了?边上那火爆商人更是跌足道:“小兄弟,你可不要犯傻啊,官府是个什么地方?金身罗汉进去都要脱层皮哇!”

    田雨混不在意,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哥别担心,这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小弟我就是这么个脾气。你们就不要管了。”说着便走到那些衙役中间,呵呵笑道:“劳烦几位在前头带路。”

    县衙的官差也算是办案无数,何曾见过这么嚣张的家伙,一时间竟有些吃不住,他到底是患了失心疯,还是有什么后台?

    虽然田雨已经把那暴露身份的扇子收起来,可那一身久居人上的气度,是甩也甩不掉的。

    “这位请了,您到底是哪路神佛,画出个道道来,好让弟兄们该上香的上香,该扫堂的扫堂。”衙役班头沉声道:“大水冲了龙王庙就不好了!”

    “放心,冲不了。”田雨呵呵一笑道:“我既不是官也不是吏,家里更不是什么世家豪门,也不是什么官宦子弟,总之什么都不是,这下你放心了吧。”

    听他云里雾里,那班头把脸一沉,冷声道:“好吧,既然您不想在这说,那就请到县衙里去,跟我们大人好好亲近一下!”说着一挥手道:“请吧。”他看到田雨的功夫了得,来历又神秘兮兮,竟然连锁链都不上,就让一干衙役围在四周,把他送到官府去。

    那些商人脚夫怕他吃亏,也紧紧跟在后面,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人多势众壮壮声威也是好的,至少不会被轻易欺负了。

    一干劲装汉子不声不响的跟在人群中,也往县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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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任何一个城市一样,上扬县衙也在县城最中心的位置。顺着稍显局促的街道,一行人走到城中县衙所在。

    只见两丈高的秦砖院墙高大坚固,上覆清一水的官窑瓦当,立面镂空,光洁如玉,颜色也是一种极为接近明黄的黄绿色,看起来十分的高贵。

    顺着院墙走了很久,才看到一对活灵活现的巨大石狮子,蹲在高高的朱漆大门下,门前的台阶也是一水的汉白玉地面,立面浮雕着云纹如意,还能看出斧凿留下的白痕,显然是刚安上没多久。

    其实不光是这地面,那石狮、大门、高墙、瓦当,看起来都很新,似乎刚建成不超过一年。

    还没来得及感叹其建筑精美,众人便看到奇怪的一幕,只见许多提着木桶刷子的青衣杂役,正在往那崭新的砖墙上刷泥灰;还有些家丁踏在梯子上,用些稻草遮盖那闪亮的瓦当。

    又看见大门里出来个师爷,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围着左边的一只石狮子打转。

    那走在前头的班头笑问道:“寇先生,这是怎么着?大老爷要搬家?”

    “还真说对了。”师爷还没说话,他身边的一个衙役快嘴道:“老爷要把府里值钱的东西全搬了。”

    “话多气长!再多嘴就撕了舌头!”那师爷阴下脸道:“王班头,你这是要做甚啊?”

    “抓了个抗税的刁民,还打了我们好些个弟兄。”王班头低声道:“带去让大老爷发落。”

    “哦,那就进去吧,老爷的心情可不好。”师爷瞥一眼那神色平静的男子道:“要想活命就放老实点。”说完让开了去路。

    王班头让衙役看着人犯并一干商人等在外头,自己跑到里面去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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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到堂鼓“咚咚咚”响了三声,上扬县的大老爷升堂了。八个衙役手执半截黑半截红的水火大棍,“噢”地一声高呼,整整齐齐地拥了出来,在大堂两边雁翅般的排成两行。

    随后出来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望之不过三十许,却生得满脸横肉,竟然还有双下巴。只见他身上穿件补丁摞补丁官袍,头戴着崭新的乌纱帽,慢条斯理地迈着方步走上堂来,端坐在大案后。

    那县太爷坐下后,却不急着问案,而是两眼发直的打量着空荡荡的大堂,又看看自己袍子上的补丁,满脸的不自在。好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来:“王班头,人犯在哪里?”

    “堂尊在上。”王班头一指那田雨道:“就是这位。”看自家大老爷魂不守舍的样子,赶紧凑上前,小声提醒道:“堂尊,这位有些风骨,您多留点神啊。”

    那县令满脸不在乎地瞥堂下人一眼,懒散散道:“堂下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你不配。”那青年大大咧咧地站在堂下,反客为主的问道:“我且问你,朝廷三令五申,严禁地方私设关卡、擅自征税!你个小小的县令凭什么敢违抗?”

    一听他口气大得惊人,大堂内外的众人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冷气,心道:这到底是哪路神仙啊?

    那县令也打个激灵,定定的望着那雨天,两手忍不住微微颤抖道:“你……到底是谁?”

    堂下的田雨面色阴沉道:“回答我的问题先?”

    有些蠢人在下边听得好笑。心道,从来都是大老爷审犯人,这次倒让人犯把大老爷审了。

    可县令却丝毫不觉着好玩,那年青人虽然穿着布衣,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度给了他太大的压力。天又热,心里再一紧张,汗水便湿透了官袍,紧贴在身上,把他那肥硕如葫芦般的体型勾勒出来……胸前甚至还有两个激凸。

    这可不是一般料子能达到的效果,只有最上好的苏绸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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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安静之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颇有些官威的大人竟然没有怪罪堂下人的无力,而是颇有些自辩意味道:“全天下皆是如此,你要有意见可以去中都城找王爷或者张阁老说去,我们县里只是奉命行事,也不知道原因的。”

    凭直觉他感到自己最好还是息事宁人,把这年青人打发走了为妙。想到这,不由愤愤的瞪一眼那班头,心道:‘明知是个祸害,你还给我往这领!’感受到大人小眼里放射出的愤怒的光,王班头吓得一缩脖子,哆嗦着不敢说话。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青年冷声道:“府里,省里还是户部,内阁,抑或是武成王和皇帝陛下?”

    “你问这个干什么?”县太爷越发警觉道。

    “废了他们。”那青年一赚拳,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道:“知府下令就杀了知府,巡抚下令就杀了巡抚。”

    “呵……要是督抚尚书下的令呢?”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何况平日里耀武扬威惯了的县太爷,他原本以为这人是朝廷的巡风御史……因为只有那些讨厌的家伙才喜欢搞些微服私访的把戏。但听这人满口大话,却又不像官场上出来的人。

    “一样全杀掉!”那年青人阴森森道。

    县令大人不禁有些糊涂了,心道,这不会是个疯子吧?怎么连督抚尚书都不放在眼里?便色厉内荏的一声低喝道:“这儿是上扬县衙,本官是上扬县令。这一亩三分地里,本官就说了算。你速速报上名号来,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

    衙役们早就听得入了神,此刻听见县太爷发火,连忙助威道:“威武……”只是声音参差不齐,如几声部合唱一般,根本没有半点威慑力。

    “你还没有回答我,是谁下的命令。”那青年微微扬起嘴巴,面上浮起一丝诡异笑容道:“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告诉你。”

    县令终于确定这是个疯子了,否则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释,狠狠一拍惊堂木,大叫一声道:“把这个藐视朝廷命官,不懂规矩的家伙拖下去,脊杖四十!”

    “是!”衙役们答应一声,拥到那田雨身边。

    睥睨着身边状似凶恶的衙役,那青年哈哈大笑起来,一甩胳臂,放倒两个想从背后袭击的家伙,长声道:“石敢还不救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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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卑职在!”一声暴喝从堂下响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便看到两队劲装武士,从院中昂首进入大堂。

    这些家伙也不看任何人,齐齐朝那布衣青年单膝跪下道:“属下救驾来迟!”

    那叫田雨的青年摇头笑笑道:“不晚,至少我还没有被县尊大人打屁股。”

    “你们到底是谁?”见突然冒出些彪形大汉来,县令又是惊出一身冷汗,腮帮子哆嗦道:“难道是军方的?”

    “既然县尊大人这么想知道,”田雨冷笑一声道:“那你们就给他看看吧!”

    “是!”那领头的大汉从怀里摸出一块腰牌,甩手一抛,便正落在知县的大案上。

    “有暗器!”那知县被飞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以完全超越体型的敏捷向后窜去。无奈身子太沉,仅跳起两寸便被绊住,连人带椅子的摔了个仰面朝天。

    只听轰隆一声,震起一片尘土。

    “大人!”衙役们赶紧上前去搀扶县老爷,那师爷却探头往大案瞧去,只见那紫金色的腰牌上铭刻着八个工整的秦篆……师爷认得这几个字是‘大元帅王亲卫统领’!

    他不由呆若木鸡,天下谁不知道大元帅王就是武成亲王,武成亲王就是大元帅王!若是他的亲卫统领在此,那不就是说……那那那青年就是武成王殿下?

    那师爷不由双膝一软,直接晕倒在地。

    边上的王班头也好奇的凑过去,想要看个究竟,无奈那字认识他,他却不认识字,但凭着丰富的社会经验,他知道那年青一定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管他什么大人物,跪下总没有错,王班头便当先直挺挺跪下,高高撅起屁股,把头深埋在胳膊间。

    衙役们见班头都跪下了,便跟着跪倒一片,就连那两个刚把县尊大人扶起来的衙役,也赶紧撇了县令大人,跟着跪了下来了。

    只听咣当一声,那刚被扶起来的县令大人又重新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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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外面本是想来帮忙的商人脚夫才从石化状态中苏醒过来,那火爆商人壮着胆子问道:“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武成王?”

    “我是秦雷。”那‘田雨’终于明白道出了自己的身份,表情黯淡道:“可孤不能救苦救难。”

    “天哪,真的是王爷!”秦雷低估了自己的魅力,那些人一听他承认自己就是武成王,顿时陷入了极度的狂喜中,那还能听见他自责。一时间磕头连连,喊声哭声一片。“拜见王爷。”“王爷万岁……”“俺终于见到王爷了,呜呜……”

    鸡飞狗跳一阵子,石敢搬了把椅子过来,秦雷缓缓坐下,沉声道:“带过来。”

    两个黑衣卫便走到案台后,一人拎住一条腿,将摔得七荤八素的县太爷,一路拖到王爷面前。

    “弄醒他。”看着这个猪一样的官员,一股愤恨之情从秦雷心中升腾而起,他必须强行抑制,才能不马上拔出刀来,将这猪头劈成八瓣!

    ‘哗……’黑衣卫很快端来冰凉的井水,劈头盖脸的泼在那县令身上。

    县尊大人再也没法装死,打个激灵,立刻‘清醒’过来。磕头如捣蒜道:“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这下知道我是谁了?”秦雷面无表情道。

    “知道了……”县令带着哭腔道:“王爷饶命啊。”

    “现在可以回答孤的问题了吗?”秦雷根本不与他聒噪,手指轻磕着膝盖,沉声问道:“到底是谁的主意,让你们在县城设卡?”

    县令浑身湿漉漉,却又满头大汗,低头寻思半晌,终是咬牙道:“是罪臣一时财迷心窍,想着捞点钱将来过好日子,这才触犯了新法……任凭王爷责罚。”

    秦雷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出他在自我牺牲,似乎想要掩护某些人,不由抬脚蹬在他胸膛上,便把球状的县令踹了个大马趴,实实在在的趴在了地上。

    “先打一顿鞭子,给县尊大人松松骨,他的骨头有点硬。”今生第一次,秦雷产生了憎恨的感觉……是的,是第一次,就连文彦博、李浑、赵无咎这些生死大敌,也从没让他憎恨过!

    两个黑衣卫便过来,一个按住县尊大人圆圆的后脑壳,一个按住他圆圆的屁股蛋。两人各伸出另一只手,齐齐一扯,便将他后身的衣裳撕烂,露出白花花的一片肥膘肉。

    “别打啊!我说还不行?”感到背后凉飕飕一片,那县令害怕极了,没人声的狼嚎道:“我怕疼,别打……”‘我’字没说出来,便被黑衣卫扬手一鞭子抽在肥嫩的后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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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一道沉闷的皮鞭入肉声,与一个不似人声的嚎叫声同时响起,“嗷……”声音凄厉绝伦,听起来哪像挨了一鞭子,被人用烙铁狠狠烫一下,也不过如此吧。

    倒把操鞭的黑衣卫吓得一呆,转眼明白过来不由恼火万分,挥鞭就是一顿好打,打得县太爷不停突破自己的高音,直到终于破音,这换成了‘嘶嘶’声。

    下面的叫好声却一浪高过一浪,只是秦雷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约摸着打了三四十鞭子,他便微微一点头。

    那行刑的黑衣卫马上停下了动作,肃立在一边。

    被打的浑身鲜血淋漓的县太爷,呼哧呼哧的趴在地上喘气。

    “如果还装死,那就再来一顿鞭子。”秦雷冷冷道。黑衣卫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包括如何行刑,也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那执行鞭笞的黑衣卫又是他最得力的行刑手,自然不会弄错……这种用于刑讯逼供的鞭笞,下下都是照着没有要害的肥肉上招呼。虽然每挨一下都会疼痛无比,可偏偏不会伤到人,就算痛的晕过去,那也是一盆水就能唤回来。

    但事实证明,胖子的脂肪不是白给的,虽然被打得血肉模糊,虽然叫的惊天动地,可县令大人竟然还醒着,嘶哑着喉咙道:“别打了,我说我说……”

    秦雷点点头,便闭上眼睛听他道:“这里面的水真的太浑了,请王爷容小的细细禀来。”

    “简明扼要。”秦雷冷声道。

    “其实谁坐在罪臣这个位置上,都得设这个关卡,收这个钱。”县令垂头丧气道:“不收我就得滚蛋,他们会换上个愿意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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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只有一章,也许是刚搬家事情多,就是静不下心来,也就没法写出足够的量来。我忏悔啊,尽快恢复哈……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四章 帝王之怒

    日影西斜,暑气仍未消退,树上的知了仍在拼命地鸣叫,大堂上没有一丝风……

    胖胖的县令跪在地上,周遭地边上明显有一圈汗渍。

    “启禀王爷,陇右总督胥耽城请见。”大堂外传来一声禀报。

    “让他在外面候着。”秦雷面无表情道:“你继续说。”这话是对那胖县令说的。

    一听自己大上司驾到,胖县令心尖一颤,小声央求道:“王爷,能否换个地方说话,人多嘴杂啊。”

    秦雷闻言看一眼阶下的人群,冷冷道:“孤王事无不可对人言。”

    听他这样说,胖县令只好闷声道:“新政的头一年,确实是没有关卡的。但后来同僚们发现仅凭着朝廷发的那点俸禄,根本养不起府里那一大家子人……”

    “七品官的俸禄是多少?”秦雷插话问道。

    “回王爷,按照新政规定,正七品知县一年可领俸银一百二十两。”胖县令低声答道。这个数整整比原先翻了一番。

    “一百二十两可以买多少米?”秦雷沉声道。

    “王爷新政以来,我大秦国力蒸蒸日上,老天爷也庇护,一直风调雨顺的,”胖县令抓住一切机会拍马屁道:“别处罪臣不知道,但咱们河西府这边,米价一直稳定在一两一石上。”

    “便是一百二十石,”秦雷冷笑道:“难道你家里都是饭桶吗?一万四千四百斤百米都喂不饱?”

    “王爷息怒,这些收入若是单单养老婆孩子自然足够了,可还有一大批人靠着罪臣过日子呢。”那知县一肚子委屈道:“县里不比府里省里,更不比朝廷六部,人家都是大衙门,有什么样的差事,就把什么样的官职配齐全。好比说上扬县的上级河西府,知府陆大人以下,便有同知两位,通判、推官、经历、知事、照磨、检校、司狱各一人,分管府里的民事、司法、财政、税务、工商等等各个方面。”

    又满脸愁苦道:“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府里有的事情县里也会有,不过是范围大小不同罢了。可事再小也是事儿,总不能不管了吧?”说着两手一摊道:“可朝廷给县里配了什么官?除了下官之外,便只有正八品的县丞一位、正九品的主簿一位。就我们三个芝麻绿豆大的官,怎么能管过那么一大摊子事?”

    秦雷点点头,算是认可他这种说法。

    见王爷有所松动,胖县令趁热打铁道:“为了不耽误朝廷的差事,我们这些县令只好自掏腰包,请上一干长随帮着办差,有看门的门政,签押房磨墨的稿签,还有发审的、值堂的、用印的,这仅是县衙里当差的,还有那些不在衙门里,却同样重要的差事,也得请人来办。”

    说着低头嘟囔一声道:“一个知县管这么多事儿,不雇人根本不行。那些俸禄看着不少,可这一大帮子全部要罪臣一个人养活,摊到每个人都上就寥寥无几了。再加上当官的还要迎来送往,逢年过节要到处走动,卑职的一家老小就真得喝西北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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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完他振振有词的自辩,秦雷淡淡道:“所以你就罔顾朝廷禁令,私设关卡,勒索商旅?”

    “哎呦我的王爷啊,可冤枉死小人了。”那胖县令顿时叫起了撞天屈,哭天抹泪道:“要不是上面下令,临近州县都这样干,罪臣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设卡收税啊。”

    “谁的命令?”秦雷问了一圈,又问回了本源。

    “州里下的文书,说是奉省里的命令。”胖县令指着后头道:“那个谁,快把文书拿来给王爷过目。”他的主簿赶紧连滚带爬的跑去后堂,很快便捧着个牛皮纸的文书袋回来,双手奉给王爷。

    石敢接过那袋子,从中取出个官府制式的信封,检查无虞才交给王爷。

    秦雷抽出信纸,一看果然不假,是一封河西府写给上扬县的公文,说是奉省里命令,各县开卡征税、以补贴财政的文书,看时间已经是一年半之前的事情了,但落款处却一没有签名,二没有官防,只有一个私印的印章。

    “原来你叫廉正,可真瞎了这好名字。周延鹤是谁?”秦雷低声问道。

    “回禀王爷,是我们知府大人。”廉正满面羞愧道:“罪臣确实愧对家父给的这个名字。”

    “既然是正式公文,他为什么用私章呢?”秦雷的手指微微骚动着眉头,沉声道:“没有公章还叫公文吗?”

    “罪臣当时也纳闷,还专门问过周府台,他很不高兴的反问我们,这有什么区别,不都是他下的命令?”廉正小声嘟囔道:“我们不敢触怒上官,就各自回县里开始执行了。”

    “果真如此?”秦雷不无讽刺的挪揄道:“我看你们周知府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现在想来,似乎当真如此。”廉县令当然巴不得把责任往上司身上推了,点头如捣蒜道:“罪臣一心只想为国尽忠,却不想因太多憨实,而受上司蒙骗,还请王爷网开一面,允许罪臣戴罪立功。”这一套说的极溜,显然是在心里演练已久了。

    “你想戴罪立功?”秦雷摸索着下巴,似笑非笑道:“也许吧……”说着话锋一转道:“先回答我的问题。”

    廉县令一听有门,顿时大喜道:“罪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秦雷点点头,沉声问道:“这一年以来,你们总共盘剥了多少过路费?”

    “这个……”沉吟片刻,廉县令终于一咬牙道:“上扬县从天佑二年六月开始设卡,到去年年底共……盘剥了五万两白银,今年上半年至今,又收上来八万余两了。”

    “其它县呢?”饶是早有准备,秦雷还是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

    “并不是所有的县都这么好命,有商路从治所中经过,”廉正恬不知耻道:“河西府六个县加上一个府城,一共七处城池,真正能收上过路费来的,不过其中之四而已,大体都是这个数。”

    “阖府就是五十二万两。”秦雷的右拳握紧放松,放松握紧,沉声道:“对不对?”

    “应该差不多,听知府衙门的人说,五十万两总是有的。”廉正压低声音道:“这还是因为去年没敢放开手脚,要不八十万两也能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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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突然想到那些商人,不就是为了不断攀升的过境费而愤怒吗?便沉声问道:“下半年你们的计划是多少?”

    “最少十万,多多益善。”廉县令先是不无炫耀道,但见到王爷的面色变得十分阴沉,连忙推卸道:“这都是周某人的原话,王爷把他拘来一问便知。”

    “这些钱都流向了哪里?”秦雷又忍不住挪揄道:“被你们这些父母官瓜分办正事了?”

    “绝对没有。”廉正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般,连声道:“这十三万两银子,鄙县只留下了三万两,其余的解送府城……但就是这三万两,也还要拨付乡老会一半,我们县衙只留下一万两多一点的维持费。”

    说着又叫苦道:“除去衙门的正常运转,还要修缮城墙,开挖水渠,把这都搭上也已然是入不敷出了。”

    “这么说来还难为你了。”秦雷哂笑道:“财政这么紧张还能把个县衙修得如此气派,孤看墙上那绿瓦当,就算是成本价也得五百钱一片吧。”

    听到王爷的问诘,廉县令都要悔青肠子了,要不是今天跟新娶的姨太太玩闹误事,也不至于那么晚才看到省里下来的文书……文书上通报了王爷要东巡对齐前线,可能会路过各县,要求各县好自为之、安分守己,且不要露了马脚,把自己玩死是小,可别把大家伙子全弄进去!

    等他看到那封压了半天的文书后,立刻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便一面命人将县衙埋汰成贫下中农级别,一面也让人去把城门口收税的那些家伙唤回来,损失几天的收入虽然肉痛,可让王爷抓住痛脚,一定会疼一辈子的。

    无奈晚了一步。他还没伪装好,王班头便带着那要命的祖宗上了门。

    可他万万没想到,论尊贵在一人之下,论权势冠绝大秦的武成王殿下,居然玩起了微服私访,居然还玩到了自己的头上。

    出乎意料加措手不及间,一切都现了原形……这真是命苦不能怨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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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半天,廉正才吭哧道:“罪臣以为,县衙不止是县官办公的地方,更是全县的脸面所在,关乎全县十几万父老的精气神、也关乎外县、外府人怎么看我们!只有一个还算气派的县衙,才能给百姓打气,才能让外人看得起我,让我们上扬的百姓跟谁站在一块,也能挺起胸膛来!”

    秦雷却没有被他的歪理扯歪,嘲讽道:“既然这么理直气壮,那还藏什么、遮什么?”说着一指他摞着补丁的官袍道:“难道父母官穿成这样,就能提振子民的信心了吗?”

    “罪官最近想教导县里的百姓什么是‘俭以养德’,”廉县令振振有词道:“这不要以身作则吗……”

    秦雷终于被他逗乐了,弯腰拍拍他肉呼呼的腮帮子,十分感慨道:“果真是一个官字两张口,是非随着当官的走啊。”

    “王爷误会了,卑职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廉正还要表演,便被秦雷一用力,紧紧卡住了腮帮子,呜呜叫着说不出话来。

    “还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秦雷右手一抬,居然把那一百八十多斤便硬生生提了起来,面如寒霜道:“你这种人还活着干什么?”说着一甩手,便‘轰隆’一声,把那廉知县狠狠摔在厅堂中。

    廉知县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被王爷语气中的冷厉惊得无比精神,一骨碌爬起来,磕头如捣蒜道:“王爷,您不是说可以饶了我吗?”

    “孤王说话算数,但孤只是说可能吧……意思是可能放过你,也可能不放过你。”秦雷拉下脸来,一字一句道:“现在孤要做出选择了!”不只是廉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秦雷的脸上,想听听到底是什么答案,只见他把手掌在喉咙上轻轻一划道:“孤决定……不放过你!”

    说着拿起鞭子,‘啪’地一声,狠狠抽在廉县令的背上,怒气冲冲道:“给我打!”黑衣卫们早就看着这胖子不顺眼了,但方才王爷还要问话,这才只是小试牛刀,现在得到放开打的命令,自然不再留手。疾风暴雨的抡起鞭子,劈头盖脸的往廉县令身上抽去。

    廉县令身上的痛感刚刚减轻,便又遭到重击,痛得他不似人声的嚎叫一声,旋即却又被淹没在雨点般的皮鞭声中。

    听着清脆的鞭声,秦雷这才感到怒火不那么烧心烧肺了。其实凭良心讲,他并不是个暴虐的人,也从来没有通过折磨人获得快感的癖好。但今次是个例外,他已经被彻底激怒了。

    一想到自己苦心孤诣的变法,被这些人糟蹋成这样,秦雷就一阵阵想要杀人。他自觉已经向各方面势力都做了妥协,并没有把谁逼上绝路……反而尽量的让每一方都能得到实惠,为此他不惜大量的分薄皇权,分薄那些本属于自己的利益。

    为的什么?还不是让大家都能过的好一点,让大秦变得强一点?让这天下早一天结束混战,让这神州少一些孤儿寡母?

    这其中又有哪一条是为我自己?难道我秦雨田还需要去证明什么吗?还需要得到什么吗?不!我什么都不需要了,我只要心灵的安宁,我要把这些事做完!

    好吧,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既然让你们自律不行,那就别怪我高压恐怖!既然我客客气气、委曲求全,被当成是软弱可欺、随意侮辱,那就然你们尝一尝什么是帝王的愤怒吧!

    帝王之怒,血流漂杵,就让这廉正做第一个牺牲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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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了一阵子,皮鞭声越来越沉闷,因为廉县令的身上已经没了完好的地方,血肉模糊的打起来自然不能动听。他的呻吟声也越来越轻微,到后来竟是没了动静。

    行刑的黑衣卫偷偷望向王爷,却见秦雷仍然面色冷峻,并没有一丝表示,只好继续鞭笞,又打了将近一刻钟,只听’啪’地一声,那鞭子居然应声而断。黑衣卫有些骇然的望着自己手上的断鞭,这玩意儿可是上好的熟牛皮制作而成,一等一的坚韧,他行刑这么多年,打断鞭子还是第一次。

    在那看廉县令,已经彻底不成人形了。

    弯腰探一下他的鼻息,黑衣卫再试试他的脉搏,这才起身道:“王爷,已经死了。”

    秦雷并不意外,神色平静的站起身,往后院走去,撇下轻飘飘的一句道:“把他给我挂到旗杆上去,并请陇右省的全部官员来集体观礼。”

    “是!”黑衣卫将那具破败不堪的尸体,倒拖着下了大堂,其余黑衣卫也各行其是,原本热闹的大堂上转眼转眼间便没了人影,只留下一条一尺宽的长长血印!

    见黑衣卫拖着廉县令出来,那些在大堂外旁听的商人百姓赶紧让开左右,噤若寒蝉的望着他们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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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黑衣卫继续把廉正往外拖,又与一个身穿紫色官袍、腰缠金带的中年官员擦肩而过,那官员直直跪在院子里,帽子端正的搁在身边的地上,虽然浑身已经湿透,却仍然一动不动的跪着,就连黑衣卫拖着他属下的尸首过来,也依旧是目不斜视。

    这人正是陇右总督胥耽城,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个时辰了,浑身早就僵硬麻木,看上去如木雕一般,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他竟然回想起昭武十七年的那个夏天,自己也是跪在五殿下门外,用最昂贵的代价,换取了他的原谅和……信任,这才让胥家在之后的惊涛骇浪中有惊无险,这才有了自己后来的东山再起、更上一层。

    尤其是天佑元年的大清洗,全国九个总督去了七个,只有他和江北的卓文正得以幸免,这更凸显了他是武成王铁杆亲信的事实,从此后只听到一片阿谀奉承、趋炎附势、所有人都把他当祖宗供奉,希望能得到他的荫庇,成为王爷铁杆的铁杆。

    在一片奉承声中,曾经十分机警的胥总督终于丧失了警觉,他以为自己的地位便会永远坚如磐石,再加上一省政务是由巡抚负责,而一个非边界省份也没有多少军务要办。无所事事,又有数不清的人巴结讨好,胥耽城终于在年近天命之时,开始沉迷于美色享乐,可谓是日日笙歌,夜夜春宵,早把王爷‘监视东三省政务’的重托抛在九霄云外。

    他以为所有人的奉承,都是为了巴结他,然后靠上王爷那棵大树。但事实上他错了,因为还有人并不稀罕那棵大树,还想着再种几棵一样的树呢。

    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他的懈怠,便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数省之内开始公然破坏新政。不知什么原因,秦雷那发达的情报网竟然毫无察觉……至少毫无反馈,让一直自诩英明的武成王殿下,被结结实实蒙在了鼓里。

    当然胥耽城从来不是草包,他虽然沉迷酒色,但时间久了,还是从蛛丝马迹中察觉出身边有人不地道,便不动声色的派人暗查,结果令他惊骇莫名……仅仅几个月的时间,王爷的新政已经被颠覆的不成样子,这要是让他老人家知道了,雷霆之怒下,还不知会让多少人送命。

    他赶紧写密报准备呈送王爷,但信写成了,却没有发出去,而是付之一炬。因为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一个失职或者渎职的罪名。按照王爷的习惯,他已经原谅胥家一次,就不会再原谅第二次了。那么自己最好的结果,也得是罢官流放,弄不好还得坐大牢。

    是报还是不报,这对于原先英明的胥大人来说不是问题,但酒色财气已经堵塞了他的心眼,他竟然长时间的犹豫起来。他自作聪明的以为,王爷到现在都没有发现那些猫腻,看来已经被那些人给糊弄住了,那自己只要不声张,是不是一切都会照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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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一章,稍微解释一下这段时间更新减少的原因。没有任何别的原因,只有两个字搬家,虽然为了省事和尚买的精装修,但还是有那么多的事儿要折腾,什么物业登记、办电卡、燃气卡、开通互联网、拿房产证、买家具、割窗帘、打扫卫生……虽然已经从简了,但还有些事是不能简化的。

    且还只能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办,这么热的天,到哪里都要排队,都要出一身臭汗,这对于一个已经习惯空调房、懒懒散散的家伙来说,无异于炼狱般的折磨……说实在的,这个礼拜我是真写不出来了。

    人家都说,搬一次家要乱上一个礼拜。恩,其实我已经乱了一个礼拜了,

    好在几年之内不用再动弹了,明天再把家电装上就算完工了,最晚周一恢复正常哈……

    另外下个月的计划不会变,7月22日开新书。为了更好的筹备,所以从7月1日起,每天只有6000字更新。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五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胥耽城从后晌跪到傍晚。到了黄昏时分,旗杆上廉正的尸首突然轻微的晃动起来,不一会儿幅度便越来越大,从下面看上去,仿佛春天时树上生的吊死鬼一般。

    树叶被刮得哗啦啦直响,整个树枝都在剧烈的摇晃,院墙上刚挂住的茅草也被卷到了天上去,露出黄绿色的精致瓦当……原来是起风了。

    六月天娃娃脸,说变就变。

    黑沉沉的乌云从东边缓缓而来,终于驱散了夕阳的余晖,把整个天空变成锅底一般。就在下一瞬,西天边划过一道紫色的闪电,将天空照耀的亮如白昼。伴着轰隆隆的雷声,豆大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的落下。

    暴雨急促而猛烈,很快便下白了天。日间的闷热也被驱赶的无影无踪,跪在雨中的胥耽城感到彻骨的冰凉,身体不由自主的哆嗦起来。被酒色掏空、又在太阳地里跪了一下午的身子,哪里经得起这番冰火两重天,不一会儿便直挺挺的摔向地面?

    这才有两个黑衣卫出来,将通体冰凉的胥总督抬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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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负手站在门前,望着从窗檐上滑落的雨帘,听着那‘哗啦啦’的声音,秦雷沉默许久才开口道:“你说馆陶有没有问题?”声音疲惫嘶哑,完全没了平日的信心爆棚。

    这次事件给秦雷造成的振动实在太大了,甚至怀疑起了最亲信的股肱之臣。

    石敢看了看左右,发现屋里只有自己一个,这才不得不开口答道:“应该……不会吧,馆陶先生将新政看的重逾生命,是肯舍了命去维护的,怎么能破坏它呢?”顿了顿,唯恐理由不充分,又挠挠腮帮子道:“再说他那种聪明绝顶的高人,不会不知道触怒王爷的后果。”石敢不相信馆陶那样的人,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他想尽力为他开脱。

    “后一条基本是屁话,但前一条理由站得住脚。”秦雷沉声道:“那你说侯辛呢?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应该跟胥耽城同罪。”石敢没法给侯辛开脱,因为遍布天下的谍报司密探突然集体又聋又瞎,要说侯辛这个大头目没有责任,三岁孩子也不会相信。

    秦雷缓缓点头道:“你说的不错,那这两人是与人同流合污、故意隐瞒呢,还是玩忽职守、视而不见呢?”

    “同流合污的可能性不大。”石敢冷静的分析道:“在大秦王爷最大,别人能给的,王爷都能给,别人给不了的,王爷也能给。有道是‘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他们已经是王爷的死党了,怎会愚蠢到舍近求远呢?”说着又道:“属下对胥总督的了解不多,不敢妄下定论,但对侯辛的为人还是敢说上两句的……他这人虽然嬉皮笑脸,但性格忠义,处事冷静,既不会背叛王爷,也不会因为一时冲动而被人要挟,以至于做出对不起王爷的事。”

    “果然是生死兄弟啊。”秦雷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道:“绞尽脑汁的想给他洗罪啊。”说着声音一沉道:“不要做梦了,这次谁存心坏了孤的大事,就算他跟你拜过把子,也都杀无赦!”

    石敢赶紧俯首解释道:“属下就事论事,并不掺杂个人感情。”

    秦雷打量他片刻,才神色平淡道:“那你说他怎么就聋了瞎了哑了呢?”

    石敢轻轻摇头道:“王爷还需亲自问过才能知道。”

    “呵,你倒是推得干净。”秦雷嘴角微微扯动,像是冷笑道:“假设你说的是对的,谍报司不是主谋的话,那就是皇家密谍的主要责任。”

    王府原有两套情报系统,一套是朱贵领导的民情司,一套是侯辛领导的谍报司。在最初的构想中,秦雷准备让这两个衙门并行其事、以便互相印证、互相竞争、互相监督。

    但在实际操作中,这架构的合理性极差……两大系统机构重合、资源分布极不合理,不仅造成极大的浪费,还让两方摩擦不断,相互拆台,内耗十分的严重。

    几年前矛盾达到了最高点,秦雷只好划分南北,让民情司专心管南方大本营,以及临近的山北二省;让谍报司负责北方数省和中都的谍报工作。至于对外军情则交给另成立的军情司,由沈冰负责。

    后来河阳公主入伙后,她的皇家密谍也跟着投奔过来……这支素质相当不差的情报队伍,重点经营的方向恰好与谍报司重合,也是中都和秦国的北方。

    对于该如何处置这些人,秦雷一直感到很挠头。因为这种地下体系往往组织严密,且多是单线联系,就算把河阳公主和露在明处的几大首脑打掉,也不会影响其完整性,还会把一支忠于皇室的力量,彻底推到敌对的一面去。

    实在没有办法,秦雷只好重走老路,让皇家密谍和谍报司并行存在,相互监视竞争,等待某个契机,一举解决这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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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王爷问皇家密谍,石敢知道事关重大,寻思半天才缓缓道:“皇家密谍肯定也出了问题,但具体情况还是问问长公主殿下或者侯辛再说吧。”

    见他不敢再答话,秦雷这才意识到谈话的内容太过险要,根本不是一个侍卫队长能担待的起的。但环顾身周,除了这些忠诚无两的武夫,又有谁还值得信任呢?

    天空又一次亮如白昼,映衬的秦雷那棱角分明的面孔,线条宛若刀削、冷硬而又充满了萧索。轻轻伸出手,感受着风吹雨淋的滋味,他自嘲的笑笑道:“原先一直不明白,古来的君王为什么称孤道寡,还暗暗笑话他们:‘叫什么不好,非要诅咒自己鳏寡孤独。’现在孤终于明白了……”

    “他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双手缓缓关紧面前的窗户,把漫天的风雨都隔在外面,屋里顿时安静了许多,秦雷那低沉的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其实谁又愿意无朋无友、无亲无信呢?只是权柄一路,恰似登山,越到高处就越是凶险、就越是冷酷、就越是狭窄。”

    紧闭着双目,他低声沉吟着,仿佛忘记了屋里还有另一人,就那么自言自语道:“一路向上爬来,陪着自己的人越来越少……可能是一失足摔死、可能是抵御不了严寒被冻死,也可能是因为争夺衣食而被你亲手杀死……目睹或者造成这么多的死亡,你的心会越来越冰冷坚硬,爬得越高就越冷,也就越习惯这种孤独。直到你站在顶峰,可以俯瞰世间的一切,那该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事情啊……但一定要留心你的身边。”

    秦雷紧紧闭上眼睛,声音微微可闻道:“因为所有人都在仰望着呢,还有人在盘算着如何把你拉下来取而代之,还有人在琢磨着为那些被你杀死的人报仇。”双手向上摊起,他的声调也渐渐提高:“到了这个时候,你有下属、有崇拜者、有敌人、有仇视者,就是偏偏没有朋友!你将永远孤独!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

    说完便睁开眼睛,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朝夕相处如石敢,才能从王爷的表情中,发现一丝从未有过的淡漠,还有更加强烈的决然!

    “命令侯辛务必于明天落日前出现,否则提头来见。”石敢还在发呆,秦雷便已经开始下令道:“命令河阳公主务必于后天落日前出现,否则……提头来见。”

    “命令全国进入戒严状态,近卫第一、第二军以演练为名开赴各省各府,随时等待下一步命令。”秦雷继续道:“并将此事明谕张谏之,告诉他如果原先毫不知情,那就先领四十鞭子,然后他亲自领衔,从内阁查起,六部九卿、九省督抚、两京府尹,一百单八知府,一个一个的差,谁有问题就抓谁,不要顾及情面,也不要担心惹不起,都记在孤王的账上!”

    等他不再说话,石敢才敢出声问道:“侯辛和河阳公主能即使赶到吗?”以当时的交通条件,就算骑着汗血马,也不可能一天就从中都城飞了来。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秦雷摆摆手道:“下去吧。”

    石敢心中叹口气,低头退了出去。他知道今天为侯辛说话,已经影响到自己在王爷心中的形象了,但假使重来一次,他还会如此,这就是秉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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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胥耽城醒来,已经是翌日的上午了,大雨早就在昨夜停了,火辣辣的日头重新挂上了天空,将地上的积水蒸成了热气。整个上扬城便仿佛被装进了蒸锅中,又热又闷。

    他其实是热起来的,尽管前后窗户都大敞着,但屋里却没有一丝风,躺着一动不动都汗流浃背。

    吃力的睁开眼睛,他张张嘴,发出嘶哑的一声道:“水……”

    “喂给他。”是武成王殿下的声音,他竟然也在屋里。

    黑衣卫便用兑了盐的白水往胥耽城肚子里灌去,根本不管他能否来得及喝下去。

    很自然的,有将进一半的盐水从他的鼻孔进入他的肺叶。

    胥耽城被呛得涕泪横流、眼泪涟涟,但终于是清醒过来。来不及擦去面上的眼泪鼻涕,他便翻身下床,朝着王爷说话的方向叩首道:“罪臣胥耽城厚颜腆见王爷。”

    “还知道自己没脸啊。”秦雷的语调出奇的平静,竟还有些调侃的味道,似乎并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负手走到胥耽城的身前,低声道:“抬起头来。”胥耽城赶紧依命,高高抬起了脑袋。

    低头打量着他明显发福,且憔悴不堪的老脸,秦雷啧啧有声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才几天功夫,你就胖成这样了?”

    胥耽城满面羞愧:“罪臣沉迷酒色、放浪形骸;荒淫无度、不知节制,活该成了今天这副德行。”

    听他说得实在,没有像那廉正那般,一个劲儿往脸上贴金,秦雷的笑容这才淡了些,低声问道:“咱们也算老交情了吧?”

    胥耽城点点头,也低声道:“从昭武十七年的这时候,到现在已经是整整六年了。”

    “一点都不错,”秦雷点点头,扯把椅子坐在他的对面道:“记得当时你胥家到了存亡断续的关头,你爹还有你那帮兄弟与弥勒教徒暗通款曲、还妄想与孤王对抗。是你急急忙忙从山南赶到荆州府,判断清楚形势之后,便当机立断,主动向孤王寻求和解。这才把南方四大家之一的胥家,从悬崖边上拽了回来。”

    “之后的一系列接触、还有你一系列的决断,都给孤王留下了精明强干、顾全大局的良好印象……”秦雷轻声回忆道:“而且你还有个那么优秀的儿子胥千山,这让孤王一直觉着,你应该是信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传统士大夫,不然是不会在取舍间举重若轻,进退间潇洒自如的,否则也教不出那样优秀的儿子来。”

    “到底是孤王看错了你呢?还是你变得太快呢?”秦雷微微摇头,满脸不解道。

    “罪臣汗颜啊……”胥耽城低垂下脑袋,用力的撞击着大理石地面,没几下便乌青一片,狼狈不堪道:“千错万错,都是罪臣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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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急着认错,”秦雷摆手道:“孤只要你的坦白,不需要你道歉。”

    “是。”胥耽城脸面一紧,低声道:“罪臣到陇右也有几年时间了,他们也知道我是王爷的人,大家井水不犯河水,日子还算好过。但微臣一个南方人,孤身一人来北方做官,独在异乡为异客。生活不习惯、饮食不习惯这些也就罢了,但越来越强烈的孤独感,让罪臣再也没法平心静气的思考……但碍于身份,我也无法做出什么逾矩之事,只能一直强忍着。”

    “后来有一天,罪臣来河西府视察,周知府设宴款待,席间让他女儿出来敬酒。那女娃生得玲珑剔透,眉目如画,罪臣一看到便软了身子,可那女子毕竟名义上是周延鹤的女儿,我也不好出言相求,只能能在那如坐针毡……”

    “然后那周延鹤便看透了你的想法,”秦雷冷笑道:“一番做作之后,就把女儿送给你当小妾,从此以后你双宿双飞不寂寞,他也当上了你的便宜老子。”

    胥耽城臊红脸道:“王爷说的一点不错,从那以后,罪臣便再也离不开那女子,对那周延鹤也格外优容,对他做的一些事情也睁一眼闭一眼……这才给了贼子可乘之机,让他们瞒天过海,破坏了王爷的新政。”

    “蠢猪!”秦雷低声喝道:“难道你忘了王允是怎么对付董卓和吕布的吗?”

    “……哦,”胥耽城很想点头,但他实在想不起这与他们的话题有何联系,只好闷声道:“不知道。”

    “美人计啊!”秦雷喊一声道:“貂蝉没听说过吗?”难得表现一次自己的博学,可惜是在这种情况下。

    “……没听说过。”绞尽脑汁想了一圈,胥耽城感到十分羞愧,只好实话实说道:“罪臣确实在《三国志》中见过前三人的名字,对他们之间的恩怨也了解一些……只是这‘刁禅’却不记得从何而来了。”

    “当然是《三国演义》了……”话说出口,秦雷才发现自己犯了拿着演义当正史的毛病,赶紧改口道:“王允,哦不,这个周延鹤什么来历,怎么盐里有他,酱里也有他?”

    “罪臣也是刚刚发现,”胥耽城轻声答道:“他是三殿下的门人。”

    “老三?”秦雷拍一下床头道:“这混蛋也按捺不住了!”

    “还有一帮人,在中间起了极坏的作用。”胥耽城继续揭发道:“那就是原来都察院的那帮子御史,这些整天高喊‘清廉’口号的穷家伙,现在全转成了六部九卿中的实缺官员。一个个吃相却无比还难看,就像几十辈子没见过钱一样……而且这些人在都察院当御史的时候,办了无数的案子,对捞钱的法门一清二楚,现在终于有机会实践一把,自然是轻车熟路,不亚于浸淫此道几十年的老手。”

    对他的揭发不予回应,秦雷继续问道:“还有什么人掺合在里面吗?”

    “有,还有京里的大臣们,要想让事情风调雨顺、安安稳稳,用银子封上六部九卿的嘴巴,是最好的选择。还有朝中大官的父老,这些人仗着家里有做官的,便肆无忌惮,操纵乡老会的推选,进而控制了乡老会,把王爷好心设立的乡绅组织,变成了他们欺男霸女、鱼肉乡里的工具。”胥耽城满面愤慨道:“但他们毕竟只是些乡老而已,还不能理直气壮的收税捞钱,就无耻的向省里施压,要求把设卡得来的钱财,分他们相当一部分,否则就煽动民众抗税,全动不交进城费。”

    “这些乡党的力量十分强大,如果他们真的这么做了,设卡收税也就一定会黄的。”胥耽城小声道:“所以那些人只得答应下来,接受了这份讹诈。”

    “王爷、公主、知府、御史、乡老……这可真够热闹的。”秦雷面无表情道:“还有吗?”

    “没有了。”想了半天,胥耽城终于摇头道。

    “难道各省的复兴衙门没有参与?世家大族没有参与?”秦雷定定的望着胥耽城,把他看得满头大汗,唯唯诺诺道:“没有……只要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但是以他们与新贵阶层的矛盾,定然不会放过这个将其打入深渊的机会……他们也许就是在等着王爷发现真相的这一天……可能这就是他们一直都沉默的原因。”‘新贵阶层’是世家大族间称呼新近简拔的官员的,带着淡淡的优越感,与浓浓的失落感。

    缓缓点头,事情的始末终于在秦雷脑海中大致成型……这是一个有组织、有预谋、有系统的盗国大案,犯罪者收买朝中大臣、腐化地方督抚、触角伸到权力阶层的方方面面,形成一个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妄图以此来攫取国民的膏血,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既然你都知道,为什么不早说?”秦雷眯着眼道:“说得越早罪越轻,甚至有可能无罪有功,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知道……”胥耽城低着头道:“罪臣每天都在想着向王爷坦白,可每每都舍不得那种神仙般的生活,便一拖再拖,终于拖到了说不说都有罪的地步……也就只好过一天算一天了。”

    看着他那青白色的面孔,秦雷突然发现,这人已经沦为了廉正一般的官痞,就算他再怎么装,当年那种气度、那种风范都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当他离开时,秦雷脑子里突然冒出这样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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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话你信吗?”秦雷又一次问道。

    “不信。”这次回答的声音有些尖细,并不是石敢发出的。

    “其实信不信都无所谓。”秦雷冷笑道:“事实已经明了,那些所谓的‘新贵们’,只不过是那些家伙手中的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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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一章,明天可以两章,这个我确定。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六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出现在房间里的人,有一张尖细的脸,一双眼睛不大但寒光闪闪,透露着这人的内在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普通。

    这正是奉命赶来的侯辛,自从接任谍报司都司至今,已经五年了。五年时间足以让一个孩子变成青年,也足以让他从菜鸟变成一个阴气沉沉的情报头子。

    “王爷容秉,就算胥耽城说的属实,卑职也绝不相信世家大族没有参与其中……狗是改不了屎的……”侯辛声音疲惫而沙哑,显然是星夜赶路的后遗症:“更何况这些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如何把我们的气焰都打下去、恢复往日荣光的家伙。”

    “证据呢?”秦雷闭目道。

    “王爷当日教导卑职,在侦破案件过程中,有一条很重要的原则是,谁因案件而受益,谁就有嫌疑;第一受益人,往往就是第一嫌疑人。”侯辛沉声道:“如果我们将与自己一手扶植起来的势力反目成仇、你死我活的话,就算最终获胜,也会损失惨重,名声上还会大受影响。而唯一能从中得到好处的,便只有那些世家大族……他们将借机卷土重来、胁迫我们做出让步,以达到重新与王爷分庭抗礼的目地。”

    寻思半晌,秦雷才幽幽的点头道:“是啊,新政还是动摇了士族牢不可破的地位,就算孤王给再多的补偿,都不如原先一家独大来得舒服。”

    “王爷英明。”侯辛面色微微激动道:“所以属下以为,我大秦的今日,已经没了士族存在的舞台,他们已经过时了,该谢幕了!”说到最后,竟有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所以你就一直瞒着孤王?”秦雷紧盯着侯辛,一字一句道:“谍报司什么时候可以欺君罔上、擅自行事了?”

    “卑职罪该万死,您要怎样处置我都心甘情愿。”侯辛直挺挺跪下,面色却依然如故道:“王爷常教导卑职,要放长线钓大鱼。那些世家大族老奸巨猾,将自己隐在事情的背后,仿佛与一切毫无关联。若不抓住其马脚,王爷是不会狠下心来处理他们的!”

    秦雷自然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之意……侯辛一直认为,他对世家大族过于优容了……对于那些被撵出朝堂的家伙,应该痛打落水狗,使其永世不得翻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成太上皇一样供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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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知足啊!”听完他的话,秦雷竟然没有发火,而是萧索的喟叹一声道:“人心不足蛇吞象,古人诚不欺我。”这才看侯辛一眼,平静道:“你很聪明,知道孤王正是用人之时,不会轻易动你。是不是正看准了这一点,才敢逾越孤的底线?”

    “卑职不敢心存侥幸,在决定这样做之前,便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侯辛也平静道:“没有人可以触犯了天威而不死,卑职也不例外,但只要能为王爷的皇图霸业扫除最后的障碍,卑职死得其所。”

    “你以为你能做到吗?”面对一个自始至终极为冷静的家伙,一切指责和愤怒都没有意义,秦雷只能就事论事道:“孤王是不可能将他们赶尽杀绝的,这些人在我大秦根深蒂固,你根本不知道他们的触角伸到了哪里。但正因为他们在大秦枝繁叶茂,所以才顾虑重重,一直不敢与针锋相对。可一旦把他们逼上绝路,非得拼个鱼死网破不行。”

    “王爷说的卑职明白,虽然我很想杀光这些蠹虫,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侯辛沉声道:“卑职只想把他们打痛,让他们老实个十年八年,等新兴力量成长起来,相互间有了制衡,一切就都好了。”

    “你们都下去,我有话要单独问他。”秦雷摆摆手,石敢便带着手下鱼贯而出,把房间空给两人。

    “这似乎构不成瞒着我的原因吧。”房门还没有关上,秦雷便大声道:“其实你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想灭掉皇家密谍,对么?”

    “什么都瞒不过王爷。”侯辛苦笑一声道:“这确实是卑职隐情不报的主因,因为卑职觉的……您似乎对河阳公主过于信任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跟我耍心眼子。”听着脚步声渐渐远去,秦雷突然展颜一笑,说着便起身亲自把侯辛扶起来,满面欣慰道:“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还是老兄弟们贴心啊。”

    侯辛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但口中还是坚持道:“卑职不明白王爷的意思。”

    “好小子!”秦雷使劲拍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道:“难为你给我背这个黑锅了。”

    “向来都是王爷为我们背。”侯辛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能为您背一次,是卑职的荣幸。”

    “行动安排好了吗?”秦雷轻声问道。

    “已经准备一年了,”侯辛自信道:“随时都可以发动。”

    “好吧,就把脑袋暂且寄存在你的颈上。”秦雷突然提高嗓门道:“等到把事情办妥,我们再慢慢算账。”说着朝侯辛挤挤眼。

    “属下谢王爷不杀之恩。”侯辛也挤挤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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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是无法说出口的,尤其是当你大话犹在耳边,却想要撕毁承诺的时候。

    当改革进行到第三个年头,秦雷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不然他的新政会被旧势力那强大的惯性拖入深渊之中……虽然在他的强力推行下,新政进行的还算顺利,但已经出现了一些不好的苗头。

    比如说,在天佑元年大出风头的那些御史们……

    那年京官被基本清洗干净、地方官也五剩其一,从地方到中央空出了这么多的位子,秦雷就算把清河大学堂的厨子都用上,也不可能填满窟窿。

    所以好事便落到了这些穷到掉渣的御史头上。因为‘清洗有功’而炙手可热,再加上他们的两任头领均已入阁,王安亭更是位列首辅,居于百官之首。御史们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在朝中谋到一系列的肥缺。

    而且清河大学堂出来的官员,那时经验资历都浅薄的很,根本没法与这些‘整人高手’争夺。秦雷也知道这情况,因此并没有强行干涉,眼看着二王及其手下大包大揽,竟然夺下了五部尚书、六省督抚的高位,一时间朝中满是所谓的‘清流’,这些人自称‘众正盈朝’,但史称‘御史党’。

    秦雷基本上对这一切持默认态度。他很清楚清河园那帮书生的本事,有道是‘穿上龙袍不一定就是皇帝,剔个光头不一定就会念咒’,把他们骤然扶到高位,只能越高摔得越惨。这话对那些只会打小报告的御史同样管用。

    所以他容忍了‘清河帮’屈居人下的事实,并通过考成法严格磨练他们,加速其成熟的速度,只等着御史党倒台,便可以转眼顶上,彻底实现对朝政的掌控。

    是的,御史党一定会倒台,因为此时正是贪污的绝佳时机……都察院的御史全部改行,各地复兴衙门尚在筹建,还没有来得及向朝中派驻监察人员,整整两年多的时间,大秦朝竟然没有一个御史言官,这是多好的腐败温床啊!

    而那些御史党也没有辜负秦雷的期望,很快便学会了如何欺上瞒下、搜刮钱财,几年功夫就个个腰缠万贯,彻底的脱贫致富,却也对新政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所以为了排除异己,也为了让新政能顺畅的进行下去,秦雷必须要把御史党统统消灭!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的‘清河帮’也不可能干净了,但为了惩前毖后,治病救人,重重的敲打一下那些未来的当权阶层,也是有利无弊的。

    而且他还必须进一步削弱世家大族的实力,让他们彻底丧失对朝局的影响力,安安心心的当他们的富家翁。

    还有他那位妖艳的大姐,在秦雷看来,一支不能完全控制的地下力量,还不如没有的好……

    甚至还包括他那位愚蠢透顶的三哥,与其让他继续窃据高位,给不法者提供保护伞,还不如让他早点退休,也好颐养天年,虽然他还不到三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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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有这么多事情必须去做,但一个障碍横亘在秦雷面前——他现在是大秦朝名义上的二号,实际上的一号,这些人正正经经都在他的麾下,他也已经像任何一个领导者一样,说过‘同呼吸、共命运’之类的大话。话音犹在耳边缭绕,又怎么好意思翻脸不认人,举刀子杀人呢?

    但这些事情又不能不去做,所以秦雷决定找人背黑锅,环视四周之后,他便选中了自己的情报头子侯辛……首先这小子是搞特务的,很符合人们认识中的阴谋家形象;再者谍报司与皇家密谍业务重合,双方相互竞争、素来不合,侯辛也完全有下手的动机。而且侯辛是他最聪明的手下,只要稍加暗示便能明白……

    既有条件又有动机,好吧,就是你了!

    所以秦雷心里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愤怒,因为在一年前,他便已经知道了会有今天。甚至事情能到今天,也来自于他预先的策划。

    但芸芸众生毫不知情,这就是下棋者的好处。

    但世间有资格下棋的,只有寥寥几人。当前辈巨头们纷纷陨落,整个大秦朝便只剩下他一个棋手,表情淡定的俯瞰着棋子们的表演……没了对弈的人,他便成了整个棋盘的主宰,就算棋子们的表现再优秀,他也能在翻手之间扭转乾坤,把自己的意志转变为大秦朝的局势。

    这样玩起来固然惬意,但也很容易让人厌倦,所以秦雷不打算再拖延下去,他要尽快结束国内这盘棋,去三国交战的舞台上寻找对手。

    秦雷的第一个目标,是自己的皇姐河阳公主。据情报显示,这女人与诸家大族都有联系,为他们提供情报之余,甚至还曾经为其进行过串联,是整个事件的关键人物。

    河阳公主如约而至,她穿一袭粉色的薄纱衣裙,也许是天热出了些汗,衣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惊心动魄的体态。但她并没有用此迷惑秦雷的意思,因为她知道这一点用都没有。

    她原本在东都驻跸,接到秦雷的命令后不敢怠慢,终于在第三天的中午赶到上扬城,连气都没喘匀,便奉命觐见。结果一见面便被秦雷一阵劈头盖脸的逼问,甚至连‘居心何在’之类的质问之词都用上了。

    “可冤枉死姐姐了。”稍稍缓过劲来后,河阳不得不解释道:“所谓的知情不报其实是无甚可报,今天你所说的这些,姐姐手下那帮人早就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自然不会再禀报了。”

    “不要拿老皇历说事儿。”秦雷一摆手道:“现在是天佑新政,严禁私自设卡的法令墨迹未干,你就对公然违反的行为司空见惯,不以为奇了?”说着把杯子搁在桌上,沉声道:“不是自甘堕落又是什么?”

    “好吧,好吧,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河阳公主知道没法跟他硬抗,便准备先敷衍过去再说:“我回去让他们一定改正。”

    “皇姐避重就轻的功夫,简直是一绝啊。”秦雷冷冰冰的讥讽道:“如果我们是普通人家,我把你杀了,然后保证一定会改正,你会原谅我吗?官府会放过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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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阳是何等聪明之人,她顿时明白了秦雷的意思,用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盯着秦雷,语调哀伤道:“那你想怎么对我?”

    “皇姐放心,我是不会伤害你的。”秦雷摇摇头道:“但你要让皇家密谍全力配合谍报司的整顿。”

    “这没问题。”河阳一口答应下来,却又听秦雷慢吞吞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毫无保留、完全配合的那种。”

    河阳顿时变了面色,双手撑着桌面,倾身盯着秦雷,咬牙道:“难道要赶尽杀绝?”

    为了避免被她白花花的胸口晃花了眼,秦雷微低着头,望着桌上的紫砂茶杯道,随口敷衍道:“那倒不至于,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呵呵呵呵……”河阳公主凄声笑道:“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何太急啊!!”

    秦雷被说得面颊发烫,好在他脸皮超厚,根本看不出来。有些恼火的抬起头,与河阳愤然对视,低声吼叫道:“如果你严以律己,不去跟那些世家大族掺和,事情又怎会走到这一步?”

    “纯是托词!”河阳公主冷哼一声道:“我看你分明是个独夫,容不下任何人的独夫!”

    “我不是独夫。”秦雷摇摇头没有解释。

    “如果你不是独夫,为什么要这样抗拒世家呢?他们才是我们的同类,那些低贱的庶族不配与我们为伍。”发泄过后,河阳紧皱着蛾眉,难以理解道:“为什么我无法理解你的行为呢?”

    “可能我是个异种吧。”秦雷缓缓摇头道。这条路本来就是孤独而无法被理解的,他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已经连回头路都没有了:“三日内交出密谍名册,并命他们原地待命,等候清查。”

    “做梦去吧!”河阳公主终于被彻底激怒了,霍然起身道:“你尽管放马试试,看看咱们皇家密谍到底是不是随意捏的软柿子!”

    “好吧。”秦雷点头道:“那就走着瞧吧。”

    河阳公主愤愤的出了厅堂、上了马车,想要离开这里。却被门口的黑衣卫拦住道:“王爷有命,外面现在动荡的很。为了您的安全考虑,请长公主殿下不要出去。”

    “囚禁就囚禁吧,还说的这么好听。”车里的河阳公主闷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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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两位殿下会面之时,侯辛已经指挥着他的谍报司密探,以‘除谍’为名,开始了全国范围内的大搜捕。那些素日隐藏在黑暗中的王府密探纷纷露出身形,带领着王爷派往各地的近卫军,开始了目的明确的抓捕行动。

    经过整整七年,前后两任都司的辛苦努力,在付出超乎想象的高昂代价后,谍报司终于腐蚀了皇家密谍系统中的几个关键人物。侯辛这才敢对秦雷保证说,只要河阳公主不出现,他们可以把皇家密谍一网打尽了。

    当王爷软禁了河阳公主后,那几个皇家密谍的高级叛徒终于没了指望,将完整的情报系统原原本本的供出,甚至带着谍报司的人到处逮捕昔日同僚,仅仅两天时间,便将各省各府的头脑人物一扫而光。

    群龙无首的皇家密谍登时陷入了瘫痪……单线联系固然可以隐蔽组织,但也会使成员感受不到组织的存在,一旦无法与上线取得联系,便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蛰伏下来耐心的等待,这就给了对头各个击破的机会。

    谍报司又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从各省各地共计搜出一千七百多名皇家密探。

    这巨大的战果却无法让侯辛开心,因为据他掌握的情报,河阳公主下线的数量,应该在两千五百人左右,也就是说至少有八百人如石沉大海,再也找不到了……这可都是不安定因素啊!

    但他也没有办法解决这问题,因为在抓捕过程中难免有鱼死网破的情况,只要死了一个,那他的所有下线便彻底失去线索……死的人地位越是高的,就会导致越多的人逍遥法外。

    除了命令各地加强对皇家密谍的搜捕外,侯辛便只能向老天爷祈祷,但愿这些人从此安分守己,不要再兴风作浪、扰乱社会治安了。

    让人颇为意外的是,河阳公主的新婚驸马赵承嗣仍在新组建的镇东军当他的领军副帅,似乎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人们不得不相信,王爷那句‘军队稳定压倒一切’的话,绝对不是虚言。

    其实这事儿不难理解,赵承嗣毕竟是为皇家立过功劳的,而且此事与他并无牵连,如果秦雷随便株连,会寒了将士们的心……他不怕寒世家大族的心,也不怕寒庶族官僚的心,甚至不怕寒老百姓的心,偏偏就怕让军队寒心。

    在写给赵承嗣的信中,秦雷白纸黑字的分说道:“君与吾姐乃半路夫妻,各有追求、各有事业,且早已名言互不干涉。因此绝无互相牵连之理。”并把毫发无伤的河阳公主,一道还给了赵承嗣。

    但赵承嗣很清楚,王爷这样说,不过是不希望自己立刻告辞,弄得他脸面上不好看。可要是真以为王爷毫无芥蒂,会一如既往的提拔重用,那就大错特错了……摊上这么档子事儿,再加上原先的身份,自己这辈子也就到这一步了,奋斗也没有意思了。

    还是过两年就请辞吧,和公主归隐田园,当个富家翁也是不错的。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他这样明智,还有人便打算跟秦雷撸起袖子拼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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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体歇乏,精神头太差了,几乎是写一会儿睡一会,写得可真慢啊,到现在才写出6000。但昨天都说了,我就得继续写,可大家千万不要等了,因为估计今天发不了了,只能明天上午了。

    话说不是和尚不努力,而是结尾太难写了……恕罪恕罪。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七章 告状

    老天爷是绝对公平的,他让天底下所有人都遭受同样的暴晒,绝不会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异而稍有不同。

    其实所有的不公平都是人为的,身份贵、地位高的人可以驱使别人为自己制造凉爽——当平头百姓们热得无处躲藏,甚至中暑眩晕时,他们却可以连一滴汗都不出……

    中都城哲义郡王府。

    一队太监抬着几个大木桶走到内院书房外,领头的一个跟侍卫队长点点头,那侍卫长便摆摆手,命部下让开道路。

    太监头领便带着手下,蹑手蹑脚的往里走去,却不进门,而是绕到了书房的背面。只见这面北墙上,挂着几床厚厚的棉被,不知是干什么用的。

    领头太监努努嘴,小太监们便把木桶慢慢放下,又有人上前掀开棉被,露出两扇挂满水珠的黄铜窗户,窗户下还有一溜牛皮管子,一直垂到地上。领头太监用块棉布垫着把手,拉开窗户,一股冰凉透体的寒气顿时扑面而来。

    他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而是贪婪的享受这难得的冰凉,直到冻得打个激灵,才看一眼窗户里的标杆,推一把挤在身边的小太监,低声训斥道:“一群贱种,这是你们可以享受的吗?”小太监赶紧唯唯诺诺的退下,却仍不舍得离那窗户太远。

    里面有一群大人物在议事,领头太监也不敢多说话,只是舞划几下拳头,表示‘出去再算账’,就小声吩咐做正事了。

    一个小太监拔去每个牛皮管上的夹子,尤带着冰碴子的清水便无声的从管中流出来,直接顺着阴沟流了出去。

    待那水流的差不多,小太监又揭去盖在桶上的棉被,同样有渗人的冰凉透出,原来桶里整齐码着一摞摞晶莹的冰块。

    另几个小太监带上厚厚的手套,抱起冰块送到那铜窗户前,再整整齐齐的码放进去。等把三只桶里的冰块全部用完,正好也把墙里的暗格塞满。

    再最后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首领太监便关上铜门,放下棉帘,带领手下又蹑手蹑脚的退了出去,向下一个需要冰块的房间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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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这种‘土空调’,即使书房里挤了十几个人,也一点感觉不到炎热,甚至畏寒如虎的哲义郡王殿下,还夸张的裹着一张厚厚的毯子……若不是极端怕热的老四快晕过去了,他是高低不会同意降温的。

    除了这领着户部吏部的两兄弟,王安亭和王辟延两位大学士,以及他们的主要门生属下也都在坐。

    现在说话的是简明郡王秦霁,虽然屋里凉爽宜人,但他还是满脸的汗珠子,说话的语气也充满了火药味:“我早就说过,你们这样搞下去是要乱套的,现在好了吧,想把老子一道扯进去?门都没有!”

    秦霖皱眉道:“老四,吼什么吼,谁不知道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哥哥我要是倒了霉,你能好到哪去?”

    “你甭吓唬我!”秦霁冷笑连连道:“别人我不敢说,可秦雷定然知道我一个子儿都没拿!”说着撇撇嘴,不屑道:“就你们那仨核子俩枣,我还真没看上!”

    他现在是今非昔比,替秦雷打理着丝绸之路,同时有上百只商队往返于西域与京山城之间,将麝香、鹿茸、茶叶、瓷器、珍珠、丝绸等等价比黄金的财物源源不断运往西方诸国,换来货真价实的黄金珠宝,以及胡姬、香料、名马、银器等各种奢侈品,再转手高价卖给中原的商人富户,每月的进项都要超过千万两,一年下来纯利最少也能达到四千万两白银。

    按照秦雷与他的约定,秦霁可以提取一成纯利作为薪水,也就是一年四百万两白银的正经收入……而且随着买卖越做越大,这个数毫无疑问的会连番增长,至于涨到什么地步,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四百万两啊!当年他豁出命去捞钱,五年才不过捞到二百万两,还得时刻提心吊胆,怕一旦事情败露,鸡飞蛋打……结果就真的鸡飞蛋打了。

    这世上有的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货,但秦霁自认为不是,所以虽然领着户部,但他一两银子都没往自己兜里揣。

    “你简郡王早就臭名远扬了,他秦雨田就是无中生有的捏造,说你贪赃枉法,别人也信他不信你。”秦霖知道他与秦雷之间的合作,关系到武成王府的经济命脉,所以更不能让他脱身了。

    “不会的,”秦霁冷笑道:“他不光指着我挣钱,还有天大的谋划要我帮忙,万万不会还没过河就拆桥的。”

    “你鼠目寸光!”见他死不松口,秦霖烦躁的扯下毯子,怒视着自己的双生弟弟。

    “那也比贪心不足强。”秦霁毫不相让的与他对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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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兄弟两个越说越拧巴,王安亭只好出言相劝道:“二位怎么说也是一奶同胞,怎么自己先掐起来了。”说着朝秦霁拱手道:“现在只有四爷能帮我们说和一下了,请您务必施以援手啊!”屋里的一众官员也跟着躬身施礼道:“请王爷施以援手。”

    秦霁却不为所动,要是搁在七八年前,他一准会头脑发热,便满口答应下来。但经过这些年的沉浮起落,他早已知道自己能吃几碗干饭,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了。摇摇头,他低垂下眼皮道:“我没那么大能耐,你们不用指望我了。”

    “老四!”听他拒绝的如此干脆,秦霖心如刀割道:“你忘了是谁一次次豁出命来救你吗?是我!怎么哥哥我一遇到点危险,你就忙不迭撇清?”

    “我不是……”秦霁被说的面红耳赤,终于无法硬下心肠,轻声道:“我尽量帮你们求求情。”说着站起身来,朝秦霖深施一礼道:“哥哥放心,若真到了那一步,我也会豁出命来保你的。”语毕便推门离去,不再与众人聒噪。

    见他走的决然,屋里众人也没法再挽留,秦霖只好站起身来,低声道:“我去送送他,诸位稍候。”便跟着出了房门。

    一出门果然见秦霁在长廊尽头等着自己,快走两步到他面前,兄弟两个转到个隐蔽的亭子里说话。

    “你为什么站在秦雷一边?”秦霖劈头问道。

    “像我这种没本事的家伙,要想活命就只能站在胜利者一边。”没了外人,秦霁说话坦白了许多,沉声道:“你们不可能战胜老五的,他已经无人可敌了。”

    “这大秦不是他一个人的!”听弟弟说的刺耳,秦霖忍不住嘶声反驳道,但说完便泄了气,一屁股坐在栏杆上,抱头道:“咱么兄弟几个,老大执掌着东部防线,可谓是一方诸侯;老二当上了皇帝,老五现在人称‘假皇帝’;你也管着丝绸之路,也算有了自己的事业……”秦霖背靠在柱子上,满脸彷徨的望着秦霁道:“而我呢?空挂着个大学士的头衔,却没有一点实权,转眼就三十而立了,可我立在哪呢?同样是皇家兄弟,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话到最后,他紧紧抓住老四的胳膊,猛烈摇晃着咆哮道:“我不想再空耗下去了,我要有自己的势力,我要做出一番事业来。为此我去拼搏、去奋斗,这有什么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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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由秦霖抓着自己,秦霁怜悯的望着他,低声道:“你不是一直教训我,说什么跟紧最强者,自己就会成为次强者。为什么自己却犯了糊涂呢?”

    “我哪想过跟他作对呀,分明是骑虎难下了……”秦霖满脸通红道:“这条法则我用的太过了,当初看着父皇如日中天,我便弃了老五,跟父皇混日子。谁成想风云突变,树倒猢狲散,想要再改换门庭,可实在是没那个脸……谁让我曾经不要脸的倒打一耙呢?”

    听他语气中的后悔之意,秦霁浮起如释重负的表情,舒口气道:“你是不是后悔了?”

    “废话,肠子都悔青了。”秦霖使劲挠挠头道:“你说我一没造反二没谋逆,要不是为了迎合那帮子贪官污吏,我连那俩臭钱都不会要……这下课好,狐狸没逮着,还落得一身骚。”

    “要是……”秦霁目光闪烁道:“我是说要是,老五给你次机会,你会怎样做?”

    “要是真能给我次机会,我就老老实实抱住他的大腿,大死都不再换了。”秦霖摇头道:“可惜不可能了。”

    秦霁突然压低声音道:“武成亲王口谕,哲义郡王还不起身听旨。”

    这话如一道霹雳打在秦霖身上,让他的心剧烈跳动,竟然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口干舌燥道:“小王接旨!”其实大家都是王爵,根本没必要跪的。

    ‘还是跪跪吧,跪跪更健康。’秦霖心道。

    定定的望着他,秦霁一字一句道:“武成王有谕:‘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完了。”

    秦霖抬起头来,沉声道:“谢五弟、谢四弟,我知道了。”这才在秦霁的搀扶下,重新站起身来,低声埋怨道:“什么时候的口谕,你瞒的我好紧啊!”

    “我来之前才收到的信儿。”秦霁笑笑道:“老五说,现在皇室当兴。他是念手足之情的,不想看到我们兄弟自相残杀。让我来问问你,如果你尚有悔改之意便把这十个字告诉你,若是执迷不悟,那就烂在肚子里。”

    秦霖的额头顿时直冒冷汗,大呼侥幸道:“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啊!”

    “别高兴的太早。”秦霁泼冷水道:“这亲兄弟前面可还有俩字。”

    “打虎?”秦霖低声道。

    “对,打虎。”秦霁指一指书房方向,沉声道:“老五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你得帮他打了这些虎,才能算是亲兄弟。”

    “怎么打?”秦霖咽口吐沫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关键时刻出卖同党,他是一点不含糊。

    “你这样这样……”凑近到三个耳边,秦霁低声吩咐道。

    面色数度变换,秦霖终于狠狠点头道:“好吧!就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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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秦霁分手后,秦霖便快步走回书房,进去前还特意使劲搓搓脸,试图给人以如丧考妣的感觉,这才缓缓推开房门,径直在诸位上坐好。

    一见他满面愁容,王安亭赶紧安慰道:“人各有志,这也是强求不得的,王爷还是收拾心情,咱们商量下怎么过关吧。”

    “嗯。”点点头,秦霖道:“我方才琢磨着,我们还是上本参他吧。”

    “上疏?”王安亭和王辟延对视一眼,沉声道:“这管用吗?”

    “上疏只是个姿态,有用没用都要看陛下的了。”环视一圈书房中的一种高官,秦霖沉声道:“大秦朝毕竟还不是武成王一个人的天下,他头上还有个陛下,而你们是陛下的铁班底、又立了那么大的功劳,皇兄不会坐视不理的!”

    闻听此言,众大人颇为意动,交头接耳一番,还是由王安亭出声问道:“用什么罪名参他?”

    “下手要重,不能不痛不痒!”秦霖两眼一眯道:“必须得在道义上把他压住,让他理亏了,陛下才好给我们调停。”说着呵呵一笑道:“诸位不妨都回去想想,都写好奏本,群起而攻之吗!”

    “我看行。”王辟延点头道:“蚁多咬死象,我就不信告状的多了,他能不心慌!”

    话音一落,在他下首一个相当年轻的紫袍官员道:“阁老说得对!秦雷这家伙能走到今天,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们给他一样样翻出来,保准他招架不住!”他便是新任的礼部右侍郎易维洛,也是秦雷的老冤家了。

    众人也是纷纷附和,一片赞同之后便都望向了王安亭,这等大事还得他老大拿主意,沉吟半晌,王安亭缓缓道:“万一要是武成王反应过度了呢?”

    “放心吧,我会跟他解释的。”秦霖两手互搓道:“你们回去后就写奏折,一式两份,一份递给陛下,一份给我。我拿着这些奏章立刻东去,去找老五和谈,只要他放我们一马,我们便不再追究此事,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还是不要刺激过渡为妙。”虽然基本同意三殿下的看法,王安亭还是老成持重道:“武成王的脾气可不好,万一要是发起飙来,咱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可不是对手。”

    “阁老多虑了,”秦霖摇头笑道:“秦雷最看重的是军队,是南方,对于朝廷中的事情向来漠不关心,对于我们在奏折里写了什么,他是不会反应过度的。”说着重重挥舞下胳膊道:“我们是写给陛下看的,只要能打动他,让他认识到我们是重要的牵制力量,给我们开口求了情,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那就有劳王爷了。”王安亭心道‘也是’,哪个皇帝能容忍秦雷那样的权臣作威作福呢?率众起身施礼道:“我们这就回去写奏折。”

    “好,越快越好。”秦霖点点头,将众人送出府去。

    望着一顶顶凉轿离去,秦霖缓缓摇头,低声道:“这就算把你们送上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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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史党的大人们显然不明白有句话叫‘前车之鉴,后事之师’,他们显然忘记了四年前,有一帮比他们强大的多的家伙,也曾经妄想要挟过武成王殿下。那次的结果已经清楚表明,秦雷是个绝不接受要挟的犟人。

    他们还忘记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虽然名为‘御史党’,但都已经脱离都察院,不再担任御史言官,也就没了风闻言事的权力……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说话是要负责的……为了维护上下尊卑,大秦律法明文规定,除御史外所有官员,弹劾上峰属实则罢。若是告不倒人家,嘿嘿,您告人家什么罪,自己就担着吧。

    当然也许有人想起来了,但许是以为法不责众,便心存侥幸没有提这个醒,这才让二王大人带着御史党的全体同仁,一起掉进了阴沟里。

    三天后,所有的奏本都交到了御书房中,而三殿下也带着同样的奏章火速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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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虽然我病的不轻,但还是承认自己禽兽不如,你们尽情的鄙视我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八章 因为你是秦雨田

    事情看起来进展的很顺利。弹劾奏章递上去,天佑帝不出意料的一面留中不发,一面急招武成王回京。

    秦雷是在七月底回来的,入京时已经是酉时初了。这时候暑气开始消退,晨昏时分已经能明显感到天凉了。

    兄弟俩在长水阁的蛙声阵阵见面,望着风尘仆仆的秦雷,秦霆微笑道:“每次见你都是行色匆匆,干劲可真足。”

    秦雷呲牙笑笑,转到屏风后面,解开腰带,除下略有些发酸的衣衫,就着水盆擦拭一下身子。哗啦啦的水声中,他笑道:“我就是个劳碌命,一般只有累倒了才休息。”

    “这样可不好,”秦霆摇头道:“一张一弛文武之道,还没吃饭吧?”

    “嗯,没吃。”秦雷点头道:“没办法啊,摊子铺的越大,事情就越多。回来的路上,我一共批了八百多份文件,就这还被手下人暗地称作‘甩手掌柜’呢。”

    “最该抱怨你的人是我,”待送膳的太监退下,秦霆才继续道:“为什么非要让我在这宫里活受罪不是?”见秦雷不说话,秦霆微微提高声调道:“我可告诉你,再这样下去,我不止要西湖,连苏州也得是我的才行。”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秦雷终于笑道:“合着二哥把人间天堂都要去了。”

    “那又怎么样?”秦霆抿口茶,惬意道:“依我的意思,前年新政步入正轨便禅位给你,但你偏偏不接受我的禅让,甚至连皇太弟也不当,非得让我继续煎熬着,这样下去我会折寿的。”

    如果被二位王大人听到这段话,第一反应肯定是直接写辞呈回家,连大靠山都不想干了,还争个屁争?

    “再忍忍啊。”秦雷换上轻便的长袍,一身舒爽的走出屏风,笑眯眯道:“为了咱老秦家的光辉事业,也为了咱弟兄们将来的完美生活,二哥这点牺牲还是值得的。”

    “唉,又拿大义压我。”亲自给秦雷盛一碗莲子羹,递到他面前,秦霆才接着道:“你也知道我不会半路撂挑子,就别拿那些大道理糊弄我了,还是说点实际的吧……有道是‘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又没有任何人拦你,为什么不想现在上位?”

    “原因不复杂,”秦雷一边大口吃着冷热适宜、香糯可口的餐点,一边含混道:“因为只要一天没上位,我就不会被这个位子束缚住,别人就不会把我当成真正的元首看待,这在这个阶段很重要。”

    “怎么个重要法?”秦霆发问道。

    “先说前一条,新政初行的这几年,我这个监控者必须多走多看,光待在中都城里,会变的又聋又瞎的。”秦雷沉声道:“这次东去,我便发现我们的新政已经走样了,若不及时改正过来,会满盘皆输的。”

    “再说后一条,我俩现在表面上的微妙关系,绝对是心怀不轨者作乱的首选,这样二哥在明处吸引狂蜂浪蝶,我在暗处将其统统拍死。”秦雷胡乱比喻道。

    秦霆失声笑道:“感情你拿我当靶子用啊。”

    “我可没这么说。”秦雷呵呵笑道:“比起万马齐喑的独裁,现在我更希望能把大秦的隐疾和毒瘤全部挖出来,给大秦一个二十年的安定。这样过两年之后,我长时间在外领兵也能放心。”秦雷满面诚恳道:“而且等我在外打仗的时候,国内还需要二哥的威信镇着,你现在绝对不能急流勇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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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苏杭。”待秦雷劝解完,秦霆轻声笑道:“不知道你将来能不能给我?”这时候江浙两省仍在人家楚国的版图上,秦霆却一点不拿自己当外人,大咧咧的与秦雷讨论起将来的瓜分事宜。

    秦雷也不含蓄,仿佛三国中版图最大的楚国,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一般。拍拍胸脯道:“只要先把你的皇帝当好,一切都好说。”这谈话真是怪异,好在两人并不觉得……因为对于秦雳来说,他知道自己没能力守住

    “好吧,既然你理由这么充分、态度这么诚恳,我就勉为其难吧。”秦雳终于点了头,却又不甘心的问道:“但总得给个期限吧,我也好有个盼头。”

    “等楚国一灭,你就可以去当你的楚王了。”不知不觉秦雷便已经吃下三碗甜粥,一碟酱菜,吧拍拍肚皮道:“你看怎么样?”

    “不怎么样!”秦霆没好气道:“这个期限太虚了,万一你要是二三十年都灭不掉楚国,难道还要我再等二三十年?”

    “好吧好吧,再加一条十年为期。”秦雷投降道:“灭掉楚国,或者到了十年,只要有一个条件达到,你就可以退休了。”

    “这还差不多,”秦霆这才展颜笑道:“就算是最坏的情况也才四十多,还能享受几年苏杭美景。”

    秦雷温和笑笑,话锋一转道:“你的思想问题解决了,现在该说正事了吧?”

    “嗯。”秦霆点头道:“奏章我都看了,说什么的都有,若是强要挑刺,基本上都能捉到漏洞。”

    “这群不自量力的家伙。”秦雷冷笑道:“总是忘了我们还是亲兄弟。”

    “自古天家无兄弟,我们这样的算是异数了。”秦霆微微摇头,坦诚道:“要不是你太强势,让我们几个看不到赢你的希望,说不得都要争一争的。”说着一语双关道:“都说皇帝不是人当的,可是人都想当皇帝啊。”

    秦雷有些尴尬的笑笑道:“其实我真的对这个位子兴趣寥寥,只是将来有很多事情要做,有了这个位子会方便些。”

    “别人说这话我不信。”秦霆点头道:“但你说的我信。”

    “为什么?”秦雷微微笑道。

    “因为你是秦雨田。”秦霆玩味笑道:“一个喜欢自讨苦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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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卷终,请看最终卷《九九归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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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看吧,同志们,原来可以写4000的时间,居然只写出2000多,这就是最近深深困扰我们的减产问题。

    但还是要说一下,第十卷就是一个秦雷扫清一切障碍,为统一做好准备的过程。而下一卷也是本书的结尾,大概用十八万字写完。

    因为结尾难写、每天都痛不欲生……这就是本书先天不足的坏处。有鉴于最近出工不出活,决定从下个礼拜起,每天六千字。当然不是偷懒,而是利用这段时间为7月22号的新书做准备,争取给大家一个惊喜。

    就当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吧。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四九章 天佑之治 (上)

    光阴荏苒,转眼过去三年,现在是天佑七年的初春时分。

    天佑新政开始至今,已经有整整六个年头了。在这五年里,皇权空前强大,朝廷效率奇高,对百姓的骚扰盘剥也降到了史上最低点。

    背负在百姓身上的负担一旦降低,困扰三国良久的流民问题便在秦国不药而愈了,六年间大量流民基本还归田园,户口迅速繁息。根据天佑六年第一次全国人口普查统计,全国人口从昭武末年的五百万户、两千五百万口、五百余万壮丁,激增到目前的近一千万户,五千万口、近一千五百万壮丁。

    之所以在短短七八年时间,人口数实现爆炸性的增长,一是因为在天佑以前,朝廷施行按丁亩征税,所以隐匿户口数的情况异常严重。尤其是‘十六到四十岁’之间的成年男子,更是被大幅度隐瞒,所以才出现了一户一丁的笑话。

    二是因为政策放松、负担减轻,大量流民的回归。这两项便是造成在册人口短期激增的主要原因。至于人民生活水平提高、朝廷鼓励生育等长期因素,因为时日尚短,暂未有多大影响。

    但无论如何,人口的增长为国家带来了空前强大的劳动力。五年间全国累计新开垦土地一百三十余万顷,使全国的在册耕地面积达到四百万顷;朝廷又投入巨资兴修水库、水渠等大小水利工程七十七处,使全国可灌溉耕地面积达二百万顷。

    此时全国耕地四成种稻,六成种麦。一亩上田可收稻两石四斗,折米一石二斗,中田折米一亩一石,下田折米一亩八斗,一年两熟或三熟。麦粟一年两熟或两年三熟,平均亩产两石,折面也是一石。换言之,全国粮食平均亩产一石,一年可收两石半。

    全国四百万顷耕地,便是四万万亩,到天佑六年的粮食总产达到了十亿石。即便朝廷轻徭薄赋,仅仅‘二十税一’,在今年的税收也可达到五千万石。虽然因为产量暴增,导致粮价连年下跌,但折成税银也可达到四千万两左右。

    仅粮税一项,便达到了昭武年间的两倍之多。再加上每年一千五百万两的丁税,更是达到了恐怖的五千五百万两,已经超过了齐楚两国综合。

    据《大秦帝国食货志》记载,从天佑三年开始,大秦各地的仓廪中堆满了粮食。因为产量激增,常平仓容量不足,从天佑三年到天佑六年的三年间,全国新增粮仓五千余座,贮藏粮食十几亿石。这还是因为武成王实施特别计划,将大量的陈粮向齐楚两国倾销,否则真会出现‘陈陈相因、腐朽不可食用’的巨大浪费。

    大史学家范仲淹当时正是垂髫之年,他在著述中回忆当时的胜景称‘天佑年间、政通人和;国库充盈、百姓富足;路无冻死、家有余财;仓廪即足、货殖兴焉!’并不无感情的称之为‘天佑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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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文正公的‘仓廪即足、货殖兴焉’,十分贴切的说明了当时的工商业繁荣。随着老百姓能普遍吃饱肚子,中上之家更是手有余财,人们对生活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希望穿的好些、吃的精些;用的舒服些、住的气派些,于是交通天下之货、满足人们需求的工商业便蓬勃发展起来。

    再加上朝廷大加鼓励工商,不仅从法律上明确‘士农工商、一律平等’的规定,而且兴修道路、拓宽运河,为南北商旅提供交通便利。还取消了原本林立的税卡,严禁歧视商人、不准向商人重复征税……尤其是天佑四年,朝廷对禁而不止的私设税卡施以严惩,两个月时间一千多颗人头落地、七千多官眷遭到流放,极为有力的震慑了朝野上下,使盘剥、难为商人的行为大大收敛,给了大秦商贾前所未有的黄金机遇。

    一时间,有志于工商的百姓激增,仅天佑六年一年,向华夏票号申请低息贷款的人数,便达到三万余人,数额更是达近千万两之巨。

    兴盛的商业带来同样可观的税收。天佑新政对工商业采取‘十一税’,天佑二年新政初行时,所收工商税款的总数是七百万两;天佑三年便提升到了一千一百万两,到天佑四年更达到了一千八百万两,天佑五年终于突破两千万大关,天佑六年更是达到了两千五百万两的高度……已经超过了昭武年间的税收总额。可谓是一年一个台阶、每年都有显著的增长。

    再加上从天佑五年开始,全国六大复兴衙门终于开始分红,其中最早成立的南方复兴衙门,更是于天佑二年便开始向各股东献金。作为在六大衙门皆享有四成份额的大秦朝廷,仅此一项收入便达到一千万两。

    田税、丁税、工商税、分红,这四项构成了秦国朝廷的主要收入,总额数达到了恐怖的九千万两,是齐楚两国总和的两倍!

    更可怕的是,秦国税赋水平相当低,亦是说有更海量的财富藏在民间,只要有需要,便能爆发出持久强劲的实力来!

    仅就实力而言,秦国终于凌驾于齐楚两国之上,实现了二百年来第一次的不平等!

    但秦雷深知,钱放在库房里便是废铜烂铁,只有在百姓手里才是财富、才能带来更多的财富,因此在他的领导下,朝廷花钱的能力一样可怕,每年仅投入水利交通等基础设施建设的开支,便达到两千万两之巨,完全的不计成本。

    当然这种规模浩大、旷日持久的全国性工程,也是工商业如此迅猛发展的重要因素。没有这些数额巨大的财富流入民间,大秦朝新兴的工商阶级,很难完成原始积累,也不会那么快的做大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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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国富民强,百姓生活安定富足的同时,秦雷也没有放松对大秦百姓精神的重塑,通过茶馆酒肆中的说唱先生,乡间村头上的演艺戏台,大量上演诸如‘李世民大战王世充’‘关云长千里走单骑’等各种英雄戏码,潜移默化的尚培养百姓的尚武精神,并公然宣称‘神州大地只应有一个国家,那就是我们的大秦!’使秦国百姓对开疆拓土、统一三国始终充满渴望。

    顺理成章的,大秦朝的军费开支也是连年上涨,天佑六年达到了四千三百万两之巨,天佑七年的军费预算甚至做到了五千万两,已经超过齐楚两国不知几凡。

    秦雷的建军思路很明确,‘骑兵为本,发展水军、扩充步军!’昭武末年的秦齐大战之后,秦雷并没有盲目的重建骑兵,而是把除镇南军之外的骑兵数量限定在现有的二十万上。转而针对大秦步兵薄弱的现状,加大投入,将除镇南军之外的步兵数量扩充到四十万……其中包括伯赏元帅帮他训练的三十万步军,以及重建的十万镇东步军。养这四十万步军的费用,大概是每年两千万两……这还是因为大秦步军士兵普遍采用兵役制,不用支付太多的军饷,否则按照大秦现在的人力成本,秦雷那点军费根本不够用。

    同时为了应付必然会到来的齐楚联军,秦雷还开始向伯赏元帅拨付每年一千万两的特别军费,以供他扩充军力、兴建战船所用。昭武十八年那会儿,秦雷就知道,养水军比养骑兵还他妈的费钱,那一艘艘威武的战舰,可全是用钱堆起来的呀!

    但这并不是说骑兵自此在秦国不重要了,秦雷在二十万骑兵部队中试行志愿兵制,意图打造一支英勇善战、经验丰富、充满自豪感与牺牲精神的职业化军队。从严从难从实战治军,使其变成大秦军队的脊梁、横扫天下的大杀器。好在这支军队是现成的,仅需付出军饷、战马补充、武备置换的费用即可,每年也是……两千万两。

    这支用黄金堆出来的军队中,充满了富有战斗经验的老兵、以及在天佑年间长大成人、充满自豪感与自信心的广大新兵,既有经验又有斗志、装备精良、训练严苛,毫不夸张的说,其正处在历史上的最佳时刻。

    虽然人数不足百万,却是实打实的精锐军队,其战力已经远远超过了秦齐大战前的水准,与麻烦缠身、江河日下的齐国军队形成鲜明的对比。

    而军心士气方面,两军更是泾渭分明,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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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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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2168/ 第一时间欣赏权柄最新章节! 作者:三戒大师所写的《权柄》为转载作品,权柄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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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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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