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四章 灰黑色的回忆(中)
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已经结痂的伤口便被撕裂,疼痛宛若昨日……
后来她才知道,秦府尹和她的亲生父亲合谋,借着监狱中闹时疫,给她报了个暴病而亡,又用一具女尸李代桃僵,这才把她换了出来。
至于她的母亲,却真的因为时疫,死在了顺天府的大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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滔天的恨意充满了幼小的心灵,她不止是恨那户人家,同时也憎恨自己的父亲,若不是他始乱终弃,自己与母亲怎会遭受如此悲惨的命运?于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她悄悄离开了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住处,离开了肮脏的中都城,漫无目地的四处流浪。
虽然她费尽心机的伪装,但毫无经验的小女孩,还是露了马脚。但兴许是命不该绝,就在最危险的时刻,一个路过的剑客救了她。见她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老者心生怜悯,便将她带回山上,并收为女弟子。
在山上的岁月,是她最快乐的日子,除了慈祥的师傅,还有惹人喜欢的神机师弟……神机是师傅的小儿子,聪明伶俐、粉嫩可爱。他们把她看成最亲的亲人,不仅在生活上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把师门的书籍宝典毫无保留的任其阅览,并不厌其烦的为她讲解晦涩难懂之处。
天生聪慧的小女孩,如饥似渴的汲取着师门的广博知识。山间不知岁月,忽忽然八年过去了,在这八年里,她将师门的阴阳占卜、纵横权谋之术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知识的武装,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心中压抑多年的仇恨再也无法控制,她决定下山报仇!
师傅没有阻拦她,而是送给她八个字‘权术为表,本心空明’。倒是已经出落成英俊青年的小师弟,对她恋恋不舍。八年来的朝夕相处,这个大男孩已经把她当成了母亲、姐姐甚至是初恋情人一般眷恋。
对敏感的女子来说,岂会不知这份纯真的情意?但仇恨已经压倒一切,她只有故作不知,将深深地遗憾压在心底。毅然拜别了师傅,之身下山回国。
即使过去六十年,她仍然记得师弟在山梁上望着她的背影,撕心裂肺的呐喊道:“师姐,我等着你……”黯然销魂者,唯别离尔。
她没有回头,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硬下心肠。挥挥手,将心中所有的美好留下,只带着寒铁般的坚决,消失在苍茫的山路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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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间的岁月里,她已经考虑清楚,这世道不容女子出头,要想获得权力,就得先嫁给执掌权力的人,再利用他手中的权力,来达到自己的目地。对于在山上闭门造车,严重脱离实际的小姑娘看来,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
所以我要嫁给皇帝!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而且她是有资本的,在山间这八年里,渴饮清泉甘露、饥餐仙桃野果,再加上师门秘制的养荣益气丸,她的模样更加清丽脱俗,俨然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完全不显年纪。
要睡觉正好有人送枕头,回到国内正碰上十年一遇的大选秀女,分析一下自己的条件,她对前景十分乐观,便兴冲冲的去洛阳报名。
然而现实给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上了第一课——选秀的太监们虽然对她的姿色惊为天人,但也不能将一个没有户籍、来路不明的女子送进宫里……当然,她要是能拿出点真金白银,什么都好说。偏偏这小女子横竖不懂,断然拒绝了太监们的暗示,一个子儿都不肯给。
事情便闹掰了,她原本想等下一拨再说,但是一打听才知道,这种机会竟然要十年才能有一次。
她只好回京找到自己的父亲,要他帮自己完成心愿。对已经升任户部右侍郎的文老爷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女儿,在假惺惺劝了几句之后,便为她造了中都户籍,出具了年方十五、父母双亡的身份证明,还找人作保,终于将她送进了宫里。
她本以为在费尽周折之后,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但等待她的却是更无奈的现实……一切还因出色而起,她的形象气质远超其他秀女,以至于面圣前的筛选还没开始,芳名便已经传遍内侍省,宫女太监无不盛传,她将从三千秀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的得宠妃嫔。
但有人不那么自在了。去洛阳的选秀太监担心她将来报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把她好生称赞几句,果然引动皇后娘娘的酸水,一道懿旨就剥夺了她的面圣资格,还把她发配到最苦最累的浣衣局……
满心希望进来当娘娘,却最终成为了最低层的洗衣娘。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差点没把她给彻底击垮,但生活还要继续,她也只能先低头干着。
单调辛苦的工作不仅侵蚀了她娇嫩的双手,还磨练了她的意志,让她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比如说人心、比如说生存、比如说隐忍……
暂时的困难和挫折,并不一定总是坏事。对于真正有智慧的人来说,总是可以从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为下一次拔剑出鞘积蓄更强的力量!
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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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蒙尘也不会变成尘土,一欸好风吹起,便可重现光芒。
仅仅半年之后,她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折……
事情竟是由一次争风吃醋而起,当时皇帝新婚燕尔,贵妃娘娘与皇后也风华正茂。年青人不知道轻重,总想独占自己的男人,但皇帝不能一分为二,自然就发生了矛盾。
但皇后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稳稳压了贵妃娘娘一头,这让出身高贵的娘娘十分憋屈,千方百计的寻找皇后娘娘的小辫,想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一状,挽回些颜面来。
正所谓‘上所好、下所谀’也,既然主子娘娘有需求,太监宫女们自然绞尽脑汁、群策群力,为贵妃搜集素材。便有人把皇后剥夺一名秀女面圣资格,还将其打入浣衣局的事情抖了出来。
这事儿可小可大,全凭一张嘴怎么说,往小里说,不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处置了小宫女而已;但往大里说,可就是嫉妒大罪啊!
身为皇帝的老婆头头,嫉妒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所以满心嫉妒的贵妃娘娘,便把皇后打压新人这事儿,向皇帝吹了枕边风。
皇帝的反应却大出她的意料,他并没有怪罪皇后,而是兴冲冲的命人将那美人招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能当上皇后的,家里自然势力强劲,岂能因为些许小事而翻脸?但那‘姿色令皇后嫉妒’的女子,却让被两个媳妇烦透了的皇帝陛下蠢蠢欲动,定要看看自己险些错过什么样的佳丽了。
果然一见倾心、惊为天人!
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自然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有了这位内外兼修的倾国美女,皇帝顿时对宫里的庸脂俗粉不再感兴趣,问问宫里现在空着的编制,便把她直接从最低层的洗衣宫女,提拔成了四夫人之一的庄妃娘娘。
之后,皇帝陛下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二人世界之中。真可谓‘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可苦了那两千九百九十九人……
被狠狠扫了面子的皇后娘娘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贵妃娘娘也不说,就是满宫得不到宠爱的怨妇,也恨不得把她劈成八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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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时的庄妃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傻丫头了,在经过一次次的沉浮历练之后,她已经知道这莺莺燕燕的皇宫禁内,暗藏着惨烈的勾心斗角。也掌握了如何在强大敌人面前隐忍、如何在这深宫里生存、如何得到大多数的人心……
首先她的肚子很争气,没多久便怀上了龙种,第二年便诞下了五皇子。这个与皇帝幼时十分相像的孩子,让皇帝和太后都十分喜爱,这就大大巩固了她这个母妃的地位。
然后遇到太后有恙,她便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在床前侍疾,这份洗衣服洗出来的耐力,让那些大家族出来的大小姐们望尘莫及,想较劲都没那份能力。
不久太后痊愈,从此对她青眼有加,常对人道:‘将来我还得靠庄妃养老送终。’再加上她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寂寞无聊的太后娘娘越发离不得,每天都要找她过去说话,自然也成了她的最大靠山!
既有皇帝宠爱、又有儿子顶梁,还有婆婆撑腰,她的地位终于稳固了。贵妃娘娘见无法使坏,也暗中向她求和,她正好也在设法对付生了嫡子的皇后娘娘,双方便一拍即合,组成攻守同盟,一齐挤兑皇后和她的儿子……
但她没有迷失在险恶的宫斗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其实来自皇帝的恩宠,也清晰记着‘以色逝人者,色衰而爱弛’,总有一天她会人老珠黄,被新鲜的美人所取代。
她觉着只有让皇帝打心眼里尊重她、欣赏她,这份恩宠才能持久。便换上盛装,劝皇帝收起玩乐的心思,重新振作起来,发愤图强干一番事业。
皇帝奇怪道:“别的妃子都巴不得朕永远都不离开才好,你怎么还撵我走呢?”
她先是向皇帝行个大礼,恭敬道:“因为臣妾觉着陛下的才情,不亚于唐明皇。”新三国人十分推崇有唐一代,都认为玄宗皇帝是不亚于太宗的奇才,所以她这样比喻皇帝,实在是不得了的赞誉。
皇帝果然十分高兴,喜不自胜道:“朕还是差一点的。”乐一阵又奇怪道:“这跟你劝我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臣妾不想作杨贵妃。”她面色端庄道:“臣妾听说:‘国家大事系于国君一人。’现在国家并不太平,南楚和齐国也很有潜力,陛下若是沉迷酒色,国家便如逆水行舟,很快会被其他国家撵上。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矛盾,他们一定会趁机攻打我大秦的!”说着又叩首道:“臣妾自然想跟陛下日日在一起,但我更想能跟您白头偕老……”
一番话有情有理、有据有节,让皇帝动容道:“爱妃真是朕的长孙皇后。”从此洗心革面,专心国事,把个大秦治理的蒸蒸日上!百姓和百官无不称颂陛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让皇帝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变得十分敬重庄妃。
从此后对她另眼相看,不再当成纯粹的玩物,遇到难决的国事也会问她,她总能给出最妥善的办法,让皇帝十分钦佩,越发离不开她,甚至为了她迟迟没有立储,显然是在犹豫甚至等待……
她也没有辜负皇帝的好意,倾注了全部心血在五皇子身上,果然把他培养的文武双全,卓尔不凡,深得皇帝的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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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过了许多年,五皇子长大成人,顺利封王,还被皇帝委以禁卫重任,恩宠竟然盖过嫡皇子。
按照这样下去,皇储之位早晚要落在五皇子的头上。
沉浸在幸福中的庄妃娘娘,却并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对那家人的刻骨仇恨,不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深埋心间而酝酿发酵,愈发浓重起来。
只是那家人太厉害了,即是皇帝也要让上三分,她也只能暂时隐忍,等待自己儿子上位的那一天……虽然时间要漫长些,但她不得不耐心等待,因为她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不能让他无辜惹上大敌,坏了生死大计。
为了麻痹那家人,她甚至让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娶了那家人家的小姐……
但大道汤汤,不为尧存;皇天后土,不为桀亡,没有谁能强令苍天,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往下演!就在庄妃娘娘对未来满怀憧憬之时,春秋鼎盛的皇帝陛下,在一次出征之前遇刺了……
随着皇帝的轰然驾崩,那些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皇子们,立刻撕下了伪装,仗着身后的母族,大肆攫取帝王遗留下来的权力。原先占尽优势的五皇子,顿时显得势单力孤,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
后面的事情不用再说,五位王爷将大秦帝国闹得一地鸡毛,被齐楚两国窥得良机,攻破了秦国的国门。
而包括五皇子在内的五位王爷,最终也在各大世家愤怒的反扑中,身败名裂,化为黄土了……
庄妃娘娘辛苦经营三十年的巨大优势,居然顷刻间化为乌有——她终于又明白一个道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是不保险的!
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她终于彻底成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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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五章 灰黑色的回忆(下)
再之后便是她这一生最辉煌时期,虽然阴谋与阳谋交织,光荣与耻辱错综,但我们还是要把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此时各大世家甚嚣尘上、秦氏一族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惨遭丧子之痛的庄妃娘娘,在心灰意冷之余,有些扛不住了。
但苍天就是这样操蛋,它总是在给人希望的时候又让人绝望;却又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刻,给你送来希望。
一个五殿下的贴身太监偷偷告诉她,自己的五儿子背着他的王妃,与京里的某位小姐偷偷相好。当五殿下身败自尽时,那女子已经是珠胎暗节两个月了。而且这小姐自从有了身子之后,便爱吃些话梅、青杏之类酸了吧唧的东西……
她一听大喜……酸男辣女!这是要生儿子啊!
庄妃娘娘的大喜之余,终于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要把儿子的江山送给他的儿子!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却我的终生遗憾……
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要为儿子的儿子而战,要为儿子的江山而战!
从客观上讲,从此以后,她便以一弱小女子之身,承担起了秦氏一门的兴亡……
但从主观上来说,她不过是个为未来孙子打算老太太而已。女人与崇高道义不太搭界,她们的最高准则叫做‘爱’!
冷静下来的庄妃娘娘,很清楚这孩子光明正大的活不下来,就算那些世家大族能放过这个‘余孽’;将来登上皇位的老七,也不会让自己哥哥的孩子,活到成年……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品行了,若非别无选择,又怎会将他扶上宝座呢?
但她决定把这个孩子保护下来,哪怕不能以老五子嗣的身份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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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不倒文庄太后,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的智慧越来越强大。
当时昭武帝还没有登基,也是他最容易接受要挟的时候。文庄便抓住这个机会,把那女子的情况和盘托出,要求他接受这个孩子……如果将来是个女孩则罢,若是个男孩,就必须认为子嗣,而不是侄子之类……
昭武帝唯恐不能圆他的皇帝梦,自然是满口答应……文庄当然知道,这种迫不得已的承诺,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也没有任何作用。等皇帝站稳脚跟,说反悔就反悔,绝不会不好意思……
但她自有对策。在得到皇帝的承诺后,她找到了鬼谷子……当时乐布衣正在追求墨玉,她也没有把墨玉送给文彦博,两人还是准女婿与准丈母娘的关系,她的吩咐自然比圣旨还好使。
她问乐布衣道:“有没有能让女子延长孕期的法子。”说着又补充道:“当然不能伤及胎儿。”
当时还是个青年的鬼谷子,十分乐意为丈母娘效劳,想了想便答曰:“回禀娘娘,有一种药叫‘安胎丸’,如果坚持服用,便会使孕期延长一两个月。”
“对孩子有伤害吗?”她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道。
“当然没有了,”乐布衣笑道:“这法子只是让孩子在娘肚里多孕育些日子,生出来之后只会更好更健康!”
“好!太好了!”她还是很信任乐布衣的,但还有个更难出口的疑问,憋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有没有能让女子落红的东西……”
“这个……”乐布衣的俊脸顿时变成一块大红布,心道:‘我的娘来,你不是在调戏我吧。’也憋了半天,才讪讪道:“似乎不难吧……”
文庄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红着脸道:“我是说……已经落过一次的。”
“哦……”鬼谷子何等聪慧,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难,可事先准备一块染上鸡冠鲜血的白手帕,事後在黑暗中来个偷天换日。也可以预先把鸡血灌进鱼肚泡内用线扎好。入洞房之前,先塞进那里……”
鬼谷子不愧是博学多才,一口气给她出了八九个主意,至于最后采用了什么法子,我们不得而知,但后来那小姐光明正大的嫁入了沈家,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顺顺当当成了沈家的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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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为解决孩子身份问题绞尽脑汁,她也开始着手收拾秦家破碎的局面。
但面对着如此艰巨的难题,她知道自己势单力孤,根本无法单枪匹马解决问题。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需要帮手……要武将也要文臣。
文臣方面她看好了自己的‘娘家’,文彦博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有成为一国宰辅的迹象。而武将方面她则选中了皇甫家,这别无选择,因为她不想与李家合作,更不想……
当时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为了得到文家的支持,她不仅答应帮助文彦博成为文官领袖,还付出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她是知道墨玉和乐布衣两情相悦的,但那人面兽心的侄子,却对名满大秦的墨玉公主念念不忘,借机要挟于她。
庄妃居然答应了这可恶的条件,悄悄将女儿送去与文彦博春宵一度,以满足他的兽欲——其实她前日问乐布衣那‘落红复落红’的问题,何尝不是为了补救今日之事呢?
但墨玉公主何等女子,怎会欺瞒于自己的爱人?她自觉没有资格再与他在一起,便静悄悄的躲在深宫中,舔舐自己身心所受的重创。任乐布衣如何寻找,终生没有再见他一面。
但要就此认为文庄太后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似乎也不正确。因为为了让皇甫旦能够支持自己,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体也献了出去……
最终在这一文一武的支持下,她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扶上了皇位,也让自己当上了一国太后。
然后便是持续将近一年的中都保卫战,没有人忘记她将名门贵族留在中都,命他们与百姓生死与共;没有人忘记她亲自带人送水送饭,运送伤员;更没有人忘记,为了能让帝国摆脱被夹攻的困境,她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和孙子,送去齐国和亲……
最后一件事的内幕是这样的:
在战争进行到最残酷的时候,沈夫人终于诞下了一名男婴。几乎是同时,深宫中也响起两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是瑾妃娘娘新诞下的皇子;一个是墨玉公主生下的一名女婴,其父不详。
这两个孩子都只在自己母亲身边待了不到一天,便被文庄太后分别送了出去……为了女儿的名声,她把女婴送出宫去,让宫女偷偷抚养;而为了能让诞生在沈家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姓秦,她竟然把昭武帝新诞的皇子换了出去……
这事儿只有她、皇帝和沈夫人知道,即使瑾妃也蒙在鼓里,还以为真的是皇帝和太后心疼自己的孩子,不忍心让他在襁褓中千里为质,去当那世界上最小的囚徒。
而文庄太后之所以狠心让这孩子东去为质,一方面为了能给他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昭武帝心里舒服点——虽然目前位子不稳,他还对自己言听计从,但假以时日站稳脚跟后,说不得会反攻倒算,把这个孩子祸害了。
还不如干脆将其送到齐国去,远离皇帝的魔掌长大呢!
至于这个孩子的安危,其实她不算太担心。因为沈家人以为是自己的长房长孙,定然费尽心力的全程保护,相信凭着他们富甲天下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让这孩子夭折。
而且女儿心灰意冷,主动要求与齐国和亲,还可以照看着这个婴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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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公主与皇子远去的队伍,中都的包围解除了,大秦的危机也终于度过了……
在这场攸关帝国存亡的战役中,文庄太后表现出来的勇敢、仁爱、智慧、坚毅,深深激励着每一个人,为她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也为名声扫地的皇室,重新赢得了民心……
战后她又殚精竭虑的,保护着元气大伤的秦氏一族,在权臣夹缝中求生存、求发展。
她深谋远虑,将在中都保卫战中表现突出的宗亲,送去外地从军做官,让他们起于微末,以求星火燎原。
还组建了强大的皇家密谍,为皇室的复兴暗中谋划——当然她不便出面,皇帝也不能出面,只能通过她的长孙女河阳公主,来进行具体的操作。
不然仅凭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公主,怎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在几大势力的夹缝中,发展起那般强大的地下势力呢?
一切皆有原因,真像往往在表象之后!
等到时机成熟、准备就绪,她便以幽会的名义,把皇甫旦约了出来……几年前的一夕之欢,一直让堂堂皇甫家主魂牵梦绕、难以忘怀,此时得到太后的邀请,自然以为她乃是久居深宫,寂寞难耐,想念自己的宝刀不老了,便欣欣然答应下来。
既然是幽会,又是又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了。他便借口巡视部队离开了京城,然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离开了大部队,仅带着一小队心腹卫士,怀着满腔的春情,直奔温泉山赴约。
结果大家都知道,他去了地狱……因为文庄太后把他的行踪,隐秘的透露给了李家……
不然你以为,堂堂世家家主,为什么能在那么敏感的时候,突然离开自己强大的部队,巴巴跑到荒郊野外去送死?不然你以为,这毫无征兆的野外行动,凭什么就能被河阳公主侦知?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文庄太后早有预谋的借刀杀人罢了……
皇甫旦一死,文庄太后蓄谋已久的行动便开始了,她知道皇甫家的老二皇甫显,与其亡兄简直是判若云泥,能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便先授意昭武帝去皇甫家,凭着一番貌似有理的说辞,把个初担大任的皇甫显忽悠的一愣一愣,
居然真的其将旗下的两大禁军拱手让出。
文庄太后的老辣不仅于此,她连皇甫显会把两大禁军转让给谁都猜到了。于年前便暗中运作,与徐家定下了姻亲。至于沈家,早被她捏在了手中,变得如忠狗一般。
是以在不久之后,人们发现,这次事变最大的受益者,竟然是不声不响的皇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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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四章 灰黑色的回忆(中)
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已经结痂的伤口便被撕裂,疼痛宛若昨日……
后来她才知道,秦府尹和她的亲生父亲合谋,借着监狱中闹时疫,给她报了个暴病而亡,又用一具女尸李代桃僵,这才把她换了出来。
至于她的母亲,却真的因为时疫,死在了顺天府的大牢之中……
滔天的恨意充满了幼小的心灵,她不止是恨那户人家,同时也憎恨自己的父亲,若不是他始乱终弃,自己与母亲怎会遭受如此悲惨的命运?于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她悄悄离开了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住处,离开了肮脏的中都城,漫无目地的四处流浪。
虽然她费尽心机的伪装,但毫无经验的小女孩,还是露了马脚。但兴许是命不该绝,就在最危险的时刻,一个路过的剑客救了她。见她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老心生怜悯,便将她带回山上,并收为女弟子。
在山上的岁月,是她最快乐的日子,除了慈祥的师傅,还有惹人喜欢的神机师弟……神机是师傅的小儿子,聪明伶俐、粉嫩可爱。他们把她看成最亲的亲人,不仅在生活上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把师门的书籍宝典毫无保留的任其阅览,并不厌其烦的为她讲解晦涩难懂之处天生聪慧的小女孩,如饥似渴的汲取着师门的广博知识。山间不知岁月,忽忽然八年过去了,在这八年里,她将师门的阴阳占卜、纵横权谋之术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知识的武装,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心中压抑多年的仇恨再也无法控制。她决定下山报仇!
师傅没有阻拦她,而是送给她八个字权术为表,本心空明。\倒是已经出落成英俊青年的小师弟,对她恋恋不舍。八年来的朝夕相处。这个大男孩已经把她当成了母亲、姐姐甚至是初恋情人一般眷恋。
对敏感地女子来说,岂会不知这份纯真的情意?但仇恨已经压倒一切。她只有故作不知,将深深地遗憾压在心底。毅然拜别了师傅。之身下山回国。
即使过去六十年,她仍然记得师弟在山梁上望着她地背影,撕心裂肺的呐喊道:“师姐,我等着你……”黯然,唯别离尔。
她没有回头。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硬下心肠。挥挥手,将心中所有地美好留下。只带着寒铁般的坚决,消失在苍茫的山路之上。
在山间的岁月里,她已经考虑清楚,这世道不容女子出头,要想获得权力,就得先嫁给执掌权力的人,再利用他手中地权力,来达到自己的目地。对于在山上闭门造车,严重脱离实际地小姑娘看来,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
所以我要嫁给皇帝!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而且她是有资本的。在山间这八年里。渴饮清泉甘露、饥餐仙桃野果,再加上师门秘制的养荣益气丸。她的模样更加清丽脱俗,俨然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完全不显年纪。
要睡觉正好有人送枕头,回到国内正碰上十年一遇的大选秀女,分析一下自己的条件,她对前景十分乐观,便兴冲冲的去洛阳报名。
然而现实给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上了第一课——选秀地太监们虽然对她地姿色惊为天人,但也不能将一个没有户籍、来路不明的女子送进宫里……当然,她要是能拿出点真金白银,什么都好说。===偏偏这小女子横竖不懂,断然拒绝了太监们地暗示,一个子儿都不肯给。
事情便闹掰了,她原本想等下一拨再说,但是一打听才知道,这种机会竟然要十年才能有一次。
她只好回京找到自己的父亲,要他帮自己完成心愿。对已经升任户部右侍郎的文老爷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女儿,在假惺惺劝了几句之后,便为她造了中都户籍,出具了年方十五、父母双亡的身份证明,还找人作保,终于将她送进了宫里。
她本以为在费尽周折之后,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但等待她的却是更无奈的现实……一切还因出色而起,她的形象气质远其他秀女,以至于面圣前的筛选还没开始,芳名便已经传遍内侍省,宫女太监无不盛传,她将从三千秀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的得宠妃嫔。
但有人不那么自在了。去洛阳的选秀太监担心她将来报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把她好生称赞几句,果然引动皇后娘娘的酸水,一道懿旨就剥夺了她的面圣资格,还把她配到最苦最累的浣衣局……
满心希望进来当娘娘,却最终成为了最低层的洗衣娘。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差点没把她给彻底击垮,但生活还要继续,她也只能先低头干着。
单调辛苦的工作不仅侵蚀了她娇嫩的双手,还磨练了她的意志,让她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比如说人心、比如说生存、比如说隐忍……
暂时的困难和挫折,并不一定总是坏事。对于真正有智慧的人来说,总是可以从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为下一次拔剑出鞘积蓄更强的力量!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这个道理……
明珠蒙尘也不会变成尘土,一好风吹起,便可重现光芒。
仅仅半年之后,她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折……
事情竟是由一次争风吃醋而起,当时皇帝新婚燕尔,贵妃娘娘与皇后也风华正茂。年青人不知道轻重。总想独占自己的男人,但皇帝不能一分为二,自然就生了矛盾。
但皇后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稳稳压了贵妃娘娘一头。这让出身高贵的娘娘十分憋屈,千方百计的寻找皇后娘娘地小辫。想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一状,挽回些颜面来。
正所谓上所好、下所谀也。既然主子娘娘有需求,太监宫女们自然绞尽脑汁、群策群力,为贵妃搜集素材。便有人把皇后剥夺一名秀女面圣资格,还将其打入浣衣局的事情抖了出来。
这事儿可小可大,全凭一张嘴怎么说。往小里说,不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处置了小宫女而已;但往大里说。可就是嫉妒大罪啊!
身为皇帝的老婆头头,嫉妒可是万万要不得地……
所以满心嫉妒的贵妃娘娘,便把皇后打压新人这事儿,向皇帝吹了枕边风。
皇帝地反应却大出她的意料,他并没有怪罪皇后,而是兴冲冲地命人将那美人招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能当上皇后的,家里自然势力强劲,岂能因为些许小事而翻脸?但那姿色令皇后嫉妒的女子,却让被两个媳妇烦透了的皇帝陛下蠢蠢欲动。定要看看自己险些错过什么样的佳丽了。
果然一见倾心、惊为天人!
之后地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自然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有了这位内外兼修的倾国美女,皇帝顿时对宫里地庸脂俗粉不再感兴趣,问问宫里现在空着的编制,便把她直接从最低层的洗衣宫女,提拔成了四夫人之一的庄妃娘娘。
之后,皇帝陛下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二人世界之中。真可谓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可苦了那两千九百九十九人……
被狠狠扫了面子的皇后娘娘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贵妃娘娘也不说,就是满宫得不到宠爱的怨妇,也恨不得把她劈成八瓣!但这时的庄妃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傻丫头了,在经过一次次地沉浮历练之后,她已经知道这莺莺燕燕地皇宫禁内,暗藏着惨烈的勾心斗角。也掌握了如何在强大敌人面前隐忍、如何在这深宫里生存、如何得到大多数地人心……
先她的肚子很争气,没多久便怀上了龙种,第二年便诞下了五皇子。^^^^这个与皇帝幼时十分相像的孩子,让皇帝和太后都十分喜爱,这就大大巩固了她这个母妃的地位。
然后遇到太后有恙,她便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在床前侍疾,这份洗衣服洗出来的耐力,让那些大家族出来的大小姐们望尘莫及,想较劲都没那份能力。
不久太后痊愈,从此对她青眼有加,常对人道:将来我还得靠庄妃养老送终。再加上她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寂寞无聊的太后娘娘越离不得,每天都要找她过去说话,自然也成了她的最大靠山!
既有皇帝宠爱、又有儿子顶梁,还有婆婆撑腰,她的地位终于稳固了。贵妃娘娘见无法使坏,也暗中向她求和,她正好也在设法对付生了嫡子的皇后娘娘,双方便一拍即合,组成攻守同盟,一齐挤兑皇后和她的儿子……
但她没有迷失在险恶的宫斗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其实来自皇帝的恩宠,也清晰记着以色逝人,色衰而爱弛,总有一天她会人老珠黄,被新鲜的美人所取代。
她觉着只有让皇帝打心眼里尊重她、欣赏她,这份恩宠才能持久。便换上盛装,劝皇帝收起玩乐的心思,重新振作起来,愤图强干一番事业。
皇帝奇怪道:“别的妃子都巴不得朕永远都不离开才好,你怎么还撵我走呢?”
她先是向皇帝行个大礼。恭敬道:“因为臣妾觉着陛下的才情,不亚于唐明皇。”新三国人十分推崇有唐一代,都认为玄宗皇帝是不亚于太宗的奇才,所以她这样比喻皇帝。实在是不得了地赞誉。
皇帝果然十分高兴,喜不自胜道:“朕还是差一点的。”乐一阵又奇怪道:“这跟你劝我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臣妾不想作杨贵妃。”她面色端庄道:“臣妾听说:国家大事系于国君一人。现在国家并不太平。南楚和齐国也很有潜力,陛下若是沉迷酒色。国家便如逆水行舟,很快会被其他国家撵上。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矛盾,他们一定会趁机攻打我大秦的!”说着又叩道:“臣妾自然想跟陛下日日在一起,但我更想能跟您白头偕老……”
一番话有情有理、有据有节,让皇帝动容道:“爱妃真是朕地长孙皇后。”从此洗心革面。专心国事,把个大秦治理的蒸蒸日上!百姓和百官无不称颂陛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让皇帝得到了前所未有地满足,变得十分敬重庄妃。
从此后对她另眼相看,不再当成纯粹的玩物,遇到难决地国事也会问她,她总能给出最妥善的办法,让皇帝十分钦佩,越离不开她,甚至为了她迟迟没有立储,显然是在犹豫甚至等待……
她也没有辜负皇帝的好意。倾注了全部心血在五皇子身上。果然把他培养的文武双全,卓尔不凡。深得皇帝的喜爱。
如是过了许多年,五皇子长大**,顺利封王,还被皇帝委以禁卫重任,恩宠竟然盖过嫡皇子。
按照这样下去,皇储之位早晚要落在五皇子地头上。
沉浸在幸福中的庄妃娘娘,却并没有忘记自己地初衷——对那家人的刻骨仇恨,不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深埋心间而酝酿酵,愈浓重起来。
只是那家人太厉害了,即是皇帝也要让上三分,她也只能暂时隐忍,等待自己儿子上位的那一天……虽然时间要漫长些,但她不得不耐心等待,因为她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不能让他无辜惹上大敌,坏了生死大计。
为了麻痹那家人,她甚至让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娶了那家人家的小姐……
但大道汤汤,不为尧存;皇天后土,不为桀亡,没有谁能强令苍天,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往下演!就在庄妃娘娘对未来满怀憧憬之时,春秋鼎盛的皇帝陛下,在一次出征之前遇刺了……
随着皇帝的轰然驾崩,那些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皇子们,立刻撕下了伪装,仗着身后地母族,大肆攫取帝王遗留下来地权力。原先占尽优势的五皇子,顿时显得势单力孤,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
后面地事情不用再说,五位王爷将大秦帝国闹得一地鸡毛,被齐楚两国窥得良机,攻破了秦国的国门。
而包括五皇子在内的五位王爷,最终也在各大世家愤怒的反扑中,身败名裂,化为黄土了……
庄妃娘娘辛苦经营三十年的巨大优势,居然顷刻间化为乌有——她终于又明白一个道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是不保险的!
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她终于彻底成熟了……——分割——第一章,周末出去转了转,下一更还是12点哈。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五章 灰黑色的回忆(下)
第六二五章
再之后便是她这一生最辉煌时期,虽然阴谋与阳谋交织,光荣与耻辱错综,但我们还是要把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此时各大世家甚嚣尘上、秦氏一族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惨遭丧子之痛的庄妃娘娘,在心灰意冷之余,有些扛不住了。书
但苍天就是这样操蛋,它总是在给人希望的时候又让人绝望;却又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刻,给你送来希望。
一个五殿下的贴身太监偷偷告诉她,自己的五儿子背着他的王妃,与京里的某位小姐偷偷相好。当五殿下身败自尽时,那女子已经是珠胎暗节两个月了。而且这小姐自从有了身子之后,便爱吃些话梅、青杏之类酸了吧唧的东西……
她一听大喜……酸男辣女!这是要生儿子啊!
庄妃娘娘的大喜之余,终于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要把儿子的江山送给他的儿子!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却我的终生遗憾……
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要为儿子的儿子而战,要为儿子的江山而战!
从客观上讲,从此以后,她便以一弱小女子之身,承担起了秦氏一门的兴亡……
但从主观上来说,她不过是个为未来孙子打算老太太而已。女人与崇高道义不太搭界,她们的最高准则叫**
冷静下来的庄妃娘娘,很清楚这孩子光明正大的活不下来,就算那些世家大族能放过这个余孽;将来登上皇位的老七,也不会让自己哥哥的孩子,活到成年……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地品行了。若非别无选择,又怎会将他扶上宝座呢?
但她决定把这个孩子保护下来,哪怕不能以老五子嗣的身份也无所谓。
这难不倒文庄太后,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的智慧越来越强大。
当时昭武帝还没有登基,也是他最容易接受要挟地时候。文庄便抓住这个机会。把那女子的情况和盘托出,要求他接受这个孩子……如果将来是个女孩则罢。若是个男孩,就必须认为子嗣,而不是侄子之类……
昭武帝唯恐不能圆他地皇帝梦,自然是满口答应……文庄当然知道,这种迫不得已的承诺。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也没有任何作用。等皇帝站稳脚跟。说反悔就反悔,绝不会不好意思……
但她自有对策。在得到皇帝地承诺后,她找到了鬼谷子……当时乐布衣正在追求墨玉,她也没有把墨玉送给文彦博,两人还是准女婿与准丈母娘的关系,她的吩咐自然比圣旨还好使。^^^^
她问乐布衣道:“有没有能让女子延长孕期的法子。”说着又补充道:“当然不能伤及胎
当时还是个青年的鬼谷子,十分乐意为丈母娘效劳,想了想便答曰:“回禀娘娘,有一种药叫安胎丸,如果坚持服用。便会使孕期延长一两个月。”
“对孩子有伤害吗?”她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道。
“当然没有了,”乐布衣笑道:“这法子只是让孩子在娘肚里多孕育些日子。生出来之后只会更好更健康!”
“好!太好了!”她还是很信任乐布衣地,但还有个更难出口的疑问,憋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有没有能让女子落红地东西……”
“这个……”乐布衣的俊脸顿时变成一块大红布,心道:我的娘来,你不是在调戏我吧。也憋了半天,才讪讪道:“似乎不难吧……”
文庄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红着脸道:“我是说……已经落过一次的。”
“哦……”鬼谷子何等聪慧,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难,可事先准备一块染上鸡冠鲜血的白手帕,事後在黑暗中来个偷天换日。^^^^也可以预先把鸡血灌进鱼肚泡内用线扎好。入洞房之前,先塞进那里…鬼谷子不愧是博学多才,一口气给她出了**个主意,至于最后采用了什么法子,我们不得而知,但后来那小姐光明正大的嫁入了沈家,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顺顺当当成了沈家的少奶奶……
一边为解决孩子身份问题绞尽脑汁,她也开始着手收拾秦家破碎的局面。
但面对着如此艰巨地难题,她知道自己势单力孤,根本无法单枪匹马解决问题。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需要帮手……要武将也要文臣。
文臣方面她看好了自己地娘家,文彦博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有成为一国宰辅地迹象。而武将方面她则选中了皇甫家,这别无选择,因为她不想与李家合作,更不想……
当时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为了得到文家的支持,她不仅答应帮助文彦博成为文官领袖,还付出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她是知道墨玉和乐布衣两情相悦的,但那人面兽心的侄子,却对名满大秦的墨玉公主念念不忘,借机要挟于她。
庄妃居然答应了这可恶的条件,悄悄将女儿送去与文彦博**一度,以满足他的兽欲——其实她前日问乐布衣那落红复落红的问题,何尝不是为了补救今日之事呢?
但墨玉公主何等女子,怎会欺瞒于自己的爱人?她自觉没有资格再与他在一起,便静悄悄的躲在深宫中,舔舐自己身心所受的重创。^^^^任乐布衣如何寻找,终生没有再见他一面。
但要就此认为文庄太后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似乎也不正确。因为为了让皇甫旦能够支持自己,她甚至将自己地身体也献了出去……
最终在这一文一武的支持下,她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扶上了皇位,也让自己当上了一国太后。
然后便是持续将近一年的中都保卫战。没有人忘记她将名门贵族留在中都,命他们与百姓生死与共;没有人忘记她亲自带人送水送饭。运送伤员;更没有人忘记,为了能让帝国摆脱被夹攻地困境。她甚至将自己的女儿和孙子,送去齐国和亲……
最后一件事地内幕是这样的:
在战争进行到最残酷地时候,沈夫人终于诞下了一名男婴。几乎是同时,深宫中也响起两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是瑾妃娘娘新诞下的皇子;一个是墨玉公主生下的一名女婴,其父不详。^^^^
这两个孩子都只在自己母亲身边待了不到一天。便被文庄太后分别送了出去……为了女儿的名声,她把女婴送出宫去。让宫女偷偷抚养;而为了能让诞生在沈家地孩子光明正大的姓秦,她竟然把昭武帝新诞地皇子换了出去……
这事儿只有她、皇帝和沈夫人知道,即使瑾妃也蒙在鼓里,还以为真的是皇帝和太后心疼自己的孩子,不忍心让他在襁褓中千里为质,去当那世界上最小的囚徒。
而文庄太后之所以狠心让这孩子东去为质,一方面为了能给他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昭武帝心里舒服点——虽然目前位子不稳,他还对自己言听计从,但假以时日站稳脚跟后,说不得会反攻倒算。把这个孩子祸害了。
还不如干脆将其送到齐国去。远离皇帝的魔掌长大呢!
至于这个孩子的安危,其实她不算太担心。因为沈家人以为是自己的长房长孙。定然费尽心力的全程保护,相信凭着他们富甲天下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让这孩子夭折。
而且女儿心灰意冷,主动要求与齐国和亲,还可以照看着这个婴孩……
随着公主与皇子远去地队伍,中都地包围解除了,大秦的危机也终于度过了……
在这场攸关帝国存亡地战役中,文庄太后表现出来的勇敢、仁爱、智慧、坚毅,深深激励着每一个人,为她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也为名声扫地的皇室,重新赢得了民心……
战后她又殚精竭虑的,保护着元气大伤的秦氏一族,在权臣夹缝中求生存、求展。
她深谋远虑,将在中都保卫战中表现突出的宗亲,送去外地从军做官,让他们起于微末,以求星火燎原。
还组建了强大的皇家密谍,为皇室的复兴暗中谋划——当然她不便出面,皇帝也不能出面,只能通过她的长孙女河阳公主,来进行具体的操作。
不然仅凭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公主,怎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在几大势力的夹缝中,展起那般强大的地下势力呢?
一切皆有原因,真像往往在表象之后!
等到时机成熟、准备就绪,她便以幽会的名义,把皇甫旦约了出来……几年前的一夕之欢,一直让堂堂皇甫家主魂牵梦绕、难以忘怀,此时得到太后的邀请,自然以为她乃是久居深宫,寂寞难耐,想念自己的宝刀不老了,便欣欣然答应下来。
既然是幽会,又是又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了。他便借口巡视部队离开了京城,然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离开了大部队,仅带着一小队心腹卫士,怀着满腔的春情,直奔温泉山赴约。
结果大家都知道,他去了地狱……因为文庄太后把他的行踪,隐秘的透露给了李家……
不然你以为,堂堂世家家主,为什么能在那么敏感的时候,突然离开自己强大的部队,巴巴跑到荒郊野外去送死?不然你以为,这毫无征兆的野外行动,凭什么就能被河阳公主侦知?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文庄太后早有预谋的借刀杀人罢了……
皇甫旦一死,文庄太后蓄谋已久的行动便开始了,她知道皇甫家的老二皇甫显,与其亡兄简直是判若云泥,能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便先授意昭武帝去皇甫家,凭着一番貌似有理的说辞,把个初担大任的皇甫显忽悠的一愣一愣,
居然真的其将旗下的两大禁军拱手让出。
文庄太后的老辣不仅于此,她连皇甫显会把两大禁军转让给谁都猜到了。于年前便暗中运作,与徐家定下了姻亲。至于沈家,早被她捏在了手中,变得如忠狗一般。
是以在不久之后,人们现,这次事变最大的受益,竟然是不声不响的皇家!——分割——第二章,时间好紧啊…………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四章 灰黑色的回忆(中)
尘封的记忆一旦打开,已经结痂的伤口便被撕裂,疼痛宛若昨日……
后来她才知道,秦府尹和她的亲生父亲合谋,借着监狱中闹时疫,给她报了个暴病而亡,又用一具女尸李代桃僵,这才把她换了出来。
至于她的母亲,却真的因为时疫,死在了顺天府的大牢之中……
滔天的恨意充满了幼小的心灵,她不止是恨那户人家,同时也憎恨自己的父亲,若不是他始乱终弃,自己与母亲怎会遭受如此悲惨的命运?于是在一个漆黑的晚上,她悄悄离开了父亲为自己安排的住处,离开了肮脏的中都城,漫无目地的四处流浪。
虽然她费尽心机的伪装,但毫无经验的小女孩,还是露了马脚。但兴许是命不该绝,就在最危险的时刻,一个路过的剑客救了她。见她无依无靠、无家可归,老心生怜悯,便将她带回山上,并收为女弟子。
在山上的岁月,是她最快乐的日子,除了慈祥的师傅,还有惹人喜欢的神机师弟……神机是师傅的小儿子,聪明伶俐、粉嫩可爱。他们把她看成最亲的亲人,不仅在生活上给她无微不至的照顾,还把师门的书籍宝典毫无保留的任其阅览,并不厌其烦的为她讲解晦涩难懂之处天生聪慧的小女孩,如饥似渴的汲取着师门的广博知识。山间不知岁月,忽忽然八年过去了,在这八年里,她将师门的阴阳占卜、纵横权谋之术掌握了个七七八八。
有了知识的武装,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地强大!心中压抑多年的仇恨再也无法控制。她决定下山报仇!
师傅没有阻拦她,而是送给她八个字权术为表,本心空明。\倒是已经出落成英俊青年的小师弟,对她恋恋不舍。八年来的朝夕相处。这个大男孩已经把她当成了母亲、姐姐甚至是初恋情人一般眷恋。
对敏感地女子来说,岂会不知这份纯真的情意?但仇恨已经压倒一切。她只有故作不知,将深深地遗憾压在心底。毅然拜别了师傅。之身下山回国。
即使过去六十年,她仍然记得师弟在山梁上望着她地背影,撕心裂肺的呐喊道:“师姐,我等着你……”黯然,唯别离尔。
她没有回头。只怕一回头就再也无法硬下心肠。挥挥手,将心中所有地美好留下。只带着寒铁般的坚决,消失在苍茫的山路之上。
在山间的岁月里,她已经考虑清楚,这世道不容女子出头,要想获得权力,就得先嫁给执掌权力的人,再利用他手中地权力,来达到自己的目地。对于在山上闭门造车,严重脱离实际地小姑娘看来,这个世界上权力最大的莫过于皇帝了。
所以我要嫁给皇帝!她如是对自己说道。
而且她是有资本的。在山间这八年里。渴饮清泉甘露、饥餐仙桃野果,再加上师门秘制的养荣益气丸。她的模样更加清丽脱俗,俨然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完全不显年纪。
要睡觉正好有人送枕头,回到国内正碰上十年一遇的大选秀女,分析一下自己的条件,她对前景十分乐观,便兴冲冲的去洛阳报名。
然而现实给这位才貌双全的女子上了第一课——选秀地太监们虽然对她地姿色惊为天人,但也不能将一个没有户籍、来路不明的女子送进宫里……当然,她要是能拿出点真金白银,什么都好说。===偏偏这小女子横竖不懂,断然拒绝了太监们地暗示,一个子儿都不肯给。
事情便闹掰了,她原本想等下一拨再说,但是一打听才知道,这种机会竟然要十年才能有一次。
她只好回京找到自己的父亲,要他帮自己完成心愿。对已经升任户部右侍郎的文老爷来说,这并不算什么难事……再说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排这个从天而降的大女儿,在假惺惺劝了几句之后,便为她造了中都户籍,出具了年方十五、父母双亡的身份证明,还找人作保,终于将她送进了宫里。
她本以为在费尽周折之后,终于可以大展宏图了,但等待她的却是更无奈的现实……一切还因出色而起,她的形象气质远其他秀女,以至于面圣前的筛选还没开始,芳名便已经传遍内侍省,宫女太监无不盛传,她将从三千秀女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代的得宠妃嫔。
但有人不那么自在了。去洛阳的选秀太监担心她将来报复,便在皇后娘娘面前把她好生称赞几句,果然引动皇后娘娘的酸水,一道懿旨就剥夺了她的面圣资格,还把她配到最苦最累的浣衣局……
满心希望进来当娘娘,却最终成为了最低层的洗衣娘。这巨大的心理落差,差点没把她给彻底击垮,但生活还要继续,她也只能先低头干着。
单调辛苦的工作不仅侵蚀了她娇嫩的双手,还磨练了她的意志,让她学到了许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比如说人心、比如说生存、比如说隐忍……
暂时的困难和挫折,并不一定总是坏事。对于真正有智慧的人来说,总是可以从中汲取教训,总结经验,为下一次拔剑出鞘积蓄更强的力量!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就是这个道理……
明珠蒙尘也不会变成尘土,一好风吹起,便可重现光芒。
仅仅半年之后,她的命运终于出现了转折……
事情竟是由一次争风吃醋而起,当时皇帝新婚燕尔,贵妃娘娘与皇后也风华正茂。年青人不知道轻重。总想独占自己的男人,但皇帝不能一分为二,自然就生了矛盾。
但皇后毕竟是名正言顺的后宫之主,稳稳压了贵妃娘娘一头。这让出身高贵的娘娘十分憋屈,千方百计的寻找皇后娘娘地小辫。想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一状,挽回些颜面来。
正所谓上所好、下所谀也。既然主子娘娘有需求,太监宫女们自然绞尽脑汁、群策群力,为贵妃搜集素材。便有人把皇后剥夺一名秀女面圣资格,还将其打入浣衣局的事情抖了出来。
这事儿可小可大,全凭一张嘴怎么说。往小里说,不过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处置了小宫女而已;但往大里说。可就是嫉妒大罪啊!
身为皇帝的老婆头头,嫉妒可是万万要不得地……
所以满心嫉妒的贵妃娘娘,便把皇后打压新人这事儿,向皇帝吹了枕边风。
皇帝地反应却大出她的意料,他并没有怪罪皇后,而是兴冲冲地命人将那美人招来……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能当上皇后的,家里自然势力强劲,岂能因为些许小事而翻脸?但那姿色令皇后嫉妒的女子,却让被两个媳妇烦透了的皇帝陛下蠢蠢欲动。定要看看自己险些错过什么样的佳丽了。
果然一见倾心、惊为天人!
之后地事情便顺理成章了。自然是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芙蓉帐暖度。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有了这位内外兼修的倾国美女,皇帝顿时对宫里地庸脂俗粉不再感兴趣,问问宫里现在空着的编制,便把她直接从最低层的洗衣宫女,提拔成了四夫人之一的庄妃娘娘。
之后,皇帝陛下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二人世界之中。真可谓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
这可苦了那两千九百九十九人……
被狠狠扫了面子的皇后娘娘不说,偷鸡不成蚀把米的贵妃娘娘也不说,就是满宫得不到宠爱的怨妇,也恨不得把她劈成八瓣!但这时的庄妃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傻丫头了,在经过一次次地沉浮历练之后,她已经知道这莺莺燕燕地皇宫禁内,暗藏着惨烈的勾心斗角。也掌握了如何在强大敌人面前隐忍、如何在这深宫里生存、如何得到大多数地人心……
先她的肚子很争气,没多久便怀上了龙种,第二年便诞下了五皇子。^^^^这个与皇帝幼时十分相像的孩子,让皇帝和太后都十分喜爱,这就大大巩固了她这个母妃的地位。
然后遇到太后有恙,她便不眠不休、夜以继日的在床前侍疾,这份洗衣服洗出来的耐力,让那些大家族出来的大小姐们望尘莫及,想较劲都没那份能力。
不久太后痊愈,从此对她青眼有加,常对人道:将来我还得靠庄妃养老送终。再加上她天文地理无所不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让寂寞无聊的太后娘娘越离不得,每天都要找她过去说话,自然也成了她的最大靠山!
既有皇帝宠爱、又有儿子顶梁,还有婆婆撑腰,她的地位终于稳固了。贵妃娘娘见无法使坏,也暗中向她求和,她正好也在设法对付生了嫡子的皇后娘娘,双方便一拍即合,组成攻守同盟,一齐挤兑皇后和她的儿子……
但她没有迷失在险恶的宫斗之中,她知道自己的地位其实来自皇帝的恩宠,也清晰记着以色逝人,色衰而爱弛,总有一天她会人老珠黄,被新鲜的美人所取代。
她觉着只有让皇帝打心眼里尊重她、欣赏她,这份恩宠才能持久。便换上盛装,劝皇帝收起玩乐的心思,重新振作起来,愤图强干一番事业。
皇帝奇怪道:“别的妃子都巴不得朕永远都不离开才好,你怎么还撵我走呢?”
她先是向皇帝行个大礼。恭敬道:“因为臣妾觉着陛下的才情,不亚于唐明皇。”新三国人十分推崇有唐一代,都认为玄宗皇帝是不亚于太宗的奇才,所以她这样比喻皇帝。实在是不得了地赞誉。
皇帝果然十分高兴,喜不自胜道:“朕还是差一点的。”乐一阵又奇怪道:“这跟你劝我有什么关系了?”
“因为臣妾不想作杨贵妃。”她面色端庄道:“臣妾听说:国家大事系于国君一人。现在国家并不太平。南楚和齐国也很有潜力,陛下若是沉迷酒色。国家便如逆水行舟,很快会被其他国家撵上。我们之间有那么深的矛盾,他们一定会趁机攻打我大秦的!”说着又叩道:“臣妾自然想跟陛下日日在一起,但我更想能跟您白头偕老……”
一番话有情有理、有据有节,让皇帝动容道:“爱妃真是朕地长孙皇后。”从此洗心革面。专心国事,把个大秦治理的蒸蒸日上!百姓和百官无不称颂陛下三年不飞、一飞冲天。三年不鸣、一鸣惊人,让皇帝得到了前所未有地满足,变得十分敬重庄妃。
从此后对她另眼相看,不再当成纯粹的玩物,遇到难决地国事也会问她,她总能给出最妥善的办法,让皇帝十分钦佩,越离不开她,甚至为了她迟迟没有立储,显然是在犹豫甚至等待……
她也没有辜负皇帝的好意。倾注了全部心血在五皇子身上。果然把他培养的文武双全,卓尔不凡。深得皇帝的喜爱。
如是过了许多年,五皇子长大**,顺利封王,还被皇帝委以禁卫重任,恩宠竟然盖过嫡皇子。
按照这样下去,皇储之位早晚要落在五皇子地头上。
沉浸在幸福中的庄妃娘娘,却并没有忘记自己地初衷——对那家人的刻骨仇恨,不但没有消散,反而随着深埋心间而酝酿酵,愈浓重起来。
只是那家人太厉害了,即是皇帝也要让上三分,她也只能暂时隐忍,等待自己儿子上位的那一天……虽然时间要漫长些,但她不得不耐心等待,因为她要为自己的儿子考虑,不能让他无辜惹上大敌,坏了生死大计。
为了麻痹那家人,她甚至让自己的第二个儿子,娶了那家人家的小姐……
但大道汤汤,不为尧存;皇天后土,不为桀亡,没有谁能强令苍天,按照他写好的剧本往下演!就在庄妃娘娘对未来满怀憧憬之时,春秋鼎盛的皇帝陛下,在一次出征之前遇刺了……
随着皇帝的轰然驾崩,那些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皇子们,立刻撕下了伪装,仗着身后地母族,大肆攫取帝王遗留下来地权力。原先占尽优势的五皇子,顿时显得势单力孤,在各条战线上节节败退……
后面地事情不用再说,五位王爷将大秦帝国闹得一地鸡毛,被齐楚两国窥得良机,攻破了秦国的国门。
而包括五皇子在内的五位王爷,最终也在各大世家愤怒的反扑中,身败名裂,化为黄土了……
庄妃娘娘辛苦经营三十年的巨大优势,居然顷刻间化为乌有——她终于又明白一个道理,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永远是不保险的!
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她终于彻底成熟了……——分割——第一章,周末出去转了转,下一更还是12点哈。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五章 灰黑色的回忆(下)
第六二五章
再之后便是她这一生最辉煌时期,虽然阴谋与阳谋交织,光荣与耻辱错综,但我们还是要把这一切,毫无保留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此时各大世家甚嚣尘上、秦氏一族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惨遭丧子之痛的庄妃娘娘,在心灰意冷之余,有些扛不住了。
但苍天就是这样操蛋,它总是在给人希望的时候又让人绝望;却又在你彻底绝望的时刻,给你送来希望。
一个五殿下的贴身太监偷偷告诉她,自己的五儿子背着他的王妃,与京里的某位小姐偷偷相好。当五殿下身败自尽时,那女子已经是珠胎暗节两个月了。而且这小姐自从有了身子之后,便爱吃些话梅、青杏之类酸了吧唧的东西……
她一听大喜……酸男辣女!这是要生儿子啊!
庄妃娘娘的大喜之余,终于找到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我要把儿子的江山送给他的儿子!告慰他的在天之灵!了却我的终生遗憾……
她擦干眼泪,站了起来,要为儿子的儿子而战,要为儿子的江山而战!
从客观上讲,从此以后,她便以一弱小女子之身,承担起了秦氏一门的兴亡……
但从主观上来说,她不过是个为未来孙子打算老太太而已。^^^^女人与崇高道义不太搭界。她们地最高准则叫
冷静下来的庄妃娘娘,很清楚这孩子光明正大的活不下来,就算那些世家大族能放过这个余孽;将来登上皇位的老七,也不会让自己哥哥的孩子,活到成年……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品行了,若非别无选择。又怎会将他扶上宝座呢?
但她决定把这个孩子保护下来,哪怕不能以老五子嗣地身份也无所谓。
这难不倒文庄太后。在一系列的变故之后,她地智慧越来越强大。
当时昭武帝还没有登基。也是他最容易接受要挟的时候。文庄便抓住这个机会,把那女子地情况和盘托出,要求他接受这个孩子……如果将来是个女孩则罢,若是个男孩,就必须认为子嗣。而不是侄子之类……
昭武帝唯恐不能圆他的皇帝梦,自然是满口答应……文庄当然知道。这种迫不得已的承诺,就算白纸黑字写下来,也没有任何作用。等皇帝站稳脚跟,说反悔就反悔,绝不会不好意思……
但她自有对策。在得到皇帝的承诺后,她找到了鬼谷子……当时乐布衣正在追求墨玉,她也没有把墨玉送给文彦博,两人还是准女婿与准丈母娘的关系,她地吩咐自然比圣旨还好使。^^^^
她问乐布衣道:“有没有能让女子延长孕期的法子。”说着又补充道:“当然不能伤及胎
当时还是个青年地鬼谷子,十分乐意为丈母娘效劳。想了想便答曰:“回禀娘娘。有一种药叫安胎丸,如果坚持服用。便会使孕期延长一两个
“对孩子有伤害吗?”她十分关心这个问题,又问了一遍道。
“当然没有了,”乐布衣笑道:“这法子只是让孩子在娘肚里多孕育些日子,生出来之后只会更好更健康!”
“好!太好了!”她还是很信任乐布衣的,但还有个更难出口的疑问,憋了好一会才小声问道:“有没有能让女子落红的东西……”
“这个……”乐布衣的俊脸顿时变成一块大红布,心道:我的娘来,你不是在调戏我吧。也憋了半天,才讪讪道:“似乎不难吧……”
文庄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也红着脸道:“我是说……已经落过一次的。”
“哦……”鬼谷子何等聪慧,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本正经道:“这个也不难,可事先准备一块染上鸡冠鲜血的白手帕,事後在黑暗中来个偷天换日。也可以预先把鸡血灌进鱼肚泡内用线扎好。入洞房之前,先塞进那里…鬼谷子不愧是博学多才,一口气给她出了个主意,至于最后采用了什么法子,我们不得而知,但后来那小姐光明正大地嫁入了沈家,并没有露出任何马脚,顺顺当当成了沈家地少奶奶……
一边为解决孩子身份问题绞尽脑汁,她也开始着手收拾秦家破碎的局面。
但面对着如此艰巨地难题,她知道自己势单力孤,根本无法单枪匹马解决问题。
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我需要帮手……要武将也要文臣。
文臣方面她看好了自己的娘家,文彦博的事业蒸蒸日上,已经有成为一国宰辅的迹象。而武将方面她则选中了皇甫家,这别无选择,因为她不想与李家合作,更不想……
当时她的父亲已经过世,为了得到文家的支持,她不仅答应帮助文彦博成为文官领袖,还付出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她是知道墨玉和乐布衣两情相悦的,但那人面兽心的侄子,却对名满大秦的墨玉公主念念不忘,借机要挟于她。
庄妃居然答应了这可恶的条件,悄悄将女儿送去与文彦博一度,以满足他的兽欲——其实她前日问乐布衣那落红复落红地问题。*****何尝不是为了补救今日之事呢?
但墨玉公主何等女子,怎会欺瞒于自己的爱人?她自觉没有资格再与他在一起,便静悄悄的躲在深宫中,舔舐自己身心所受的重创。任乐布衣如何寻找,终生没有再见他一面。
但要就此认为文庄太后是个极度自私的女人,似乎也不正确。因为为了让皇甫旦能够支持自己。她甚至将自己的身体也献了出去……
最终在这一文一武地支持下,她将自己的第二个儿子扶上了皇位。也让自己当上了一国太后。
然后便是持续将近一年地中都保卫战,没有人忘记她将名门贵族留在中都。命他们与百姓生死与共;没有人忘记她亲自带人送水送饭,运送伤员;更没有人忘记,为了能让帝国摆脱被夹攻的困境,她甚至将自己地女儿和孙子,送去齐国和亲……
最后一件事的内幕是这样的:
在战争进行到最残酷的时候。沈夫人终于诞下了一名男婴。几乎是同时,深宫中也响起两声婴儿的啼哭——一个是瑾妃娘娘新诞下地皇子;一个是墨玉公主生下的一名女婴。****其父不详。
这两个孩子都只在自己母亲身边待了不到一天,便被文庄太后分别送了出去……为了女儿地名声,她把女婴送出宫去,让宫女偷偷抚养;而为了能让诞生在沈家的孩子光明正大的姓秦,她竟然把昭武帝新诞的皇子换了出去……
这事儿只有她、皇帝和沈夫人知道,即使瑾妃也蒙在鼓里,还以为真的是皇帝和太后心疼自己的孩子,不忍心让他在襁褓中千里为质,去当那世界上最小的囚徒。
而文庄太后之所以狠心让这孩子东去为质,一方面为了能给他个光明正大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昭武帝心里舒服点——虽然目前位子不稳。他还对自己言听计从。但假以时日站稳脚跟后,说不得会反攻倒算。把这个孩子祸害了。
还不如干脆将其送到齐国去,远离皇帝的魔掌长大呢!
至于这个孩子的安危,其实她不算太担心。因为沈家人以为是自己地长房长孙,定然费尽心力地全程保护,相信凭着他们富甲天下的实力,应该不至于让这孩子夭折。
而且女儿心灰意冷,主动要求与齐国和亲,还可以照看着这个婴孩……
随着公主与皇子远去地队伍,中都的包围解除了,大秦的危机也终于度过了……
在这场攸关帝国存亡的战役中,文庄太后表现出来的勇敢、仁爱、智慧、坚毅,深深激励着每一个人,为她赢得了巨大的声誉,也为名声扫地的皇室,重新赢得了民心……
战后她又殚精竭虑的,保护着元气大伤的秦氏一族,在权臣夹缝中求生存、求展。
她深谋远虑,将在中都保卫战中表现突出的宗亲,送去外地从军做官,让他们起于微末,以求星火燎原。
还组建了强大的皇家密谍,为皇室的复兴暗中谋划——当然她不便出面,皇帝也不能出面,只能通过她的长孙女河阳公主,来进行具体的操作。
不然仅凭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公主,怎能在短短几年之内,在几大势力的夹缝中,展起那般强大的地下势力呢?
一切皆有原因,真像往往在表象之后!
等到时机成熟、准备就绪,她便以幽会的名义,把皇甫旦约了出来……几年前的一夕之欢,一直让堂堂皇甫家主魂牵梦绕、难以忘怀,此时得到太后的邀请,自然以为她乃是久居深宫,寂寞难耐,想念自己的宝刀不老了,便欣欣然答应下来。
既然是幽会,又是又会这个国家最尊贵的女人,当然不能让人知道了。他便借口巡视部队离开了京城,然后又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离开了大部队,仅带着一小队心腹卫士,怀着满腔的春情,直奔温泉山赴约。
结果大家都知道,他去了地狱……因为文庄太后把他的行踪,隐秘的透露给了李家……
不然你以为,堂堂世家家主,为什么能在那么敏感的时候,突然离开自己强大的部队,巴巴跑到荒郊野外去送死?不然你以为,这毫无征兆的野外行动,凭什么就能被河阳公主侦知?
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文庄太后早有预谋的借刀杀人罢了……
皇甫旦一死,文庄太后蓄谋已久的行动便开始了,她知道皇甫家的老二皇甫显,与其亡兄简直是判若云泥,能力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便先授意昭武帝去皇甫家,凭着一番貌似有理的说辞,把个初担大任的皇甫显忽悠的一愣一愣,
居然真的其将旗下的两大禁军拱手让出。
文庄太后的老辣不仅于此,她连皇甫显会把两大禁军转让给谁都猜到了。于年前便暗中运作,与徐家定下了姻亲。至于沈家,早被她捏在了手中,变得如忠狗一般。
是以在不久之后,人们现,这次事变最大的受益,竟然是不声不响的皇家!——分割——第二章,时间好紧啊…………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六章 攻门!
后面的事情正如每个人所知……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她的儿子也终于坐稳了皇位。
但自幼被压抑轻视的昭武帝,怎能甘心当一个任她摆弄的道具?在根基牢靠之后,他开始试探着反抗自己的母亲。
母子俩发生了激烈的矛盾,昭武帝不停试探着母亲的底线,行事越来越嚣张;而文庄太后却无法向自己的亲生儿子下手,只得敛去满身的光彩,常年静养于深宫之中,仿佛真的准备安享天年一般。
但她始终不忘自己的初衷,她要把皇位还给自己的孙子,她要把那家人彻底毁灭;这两件事没有做完,她是不会瞑目的!
于是昭武十六年,她命人掩护秦雷从齐国返回,并帮助他开始了在秦国的政治生涯。当时秦雷面临的情况极其复杂,处境万分窘迫,若不是她在暗中大力襄助,又怎会屡屡逢凶化吉、时常左右逢源呢?
不说别的,就凭秦雷刚开始那愣头青的尽头,一上来就把文李两家得罪的死死的,以至于都欲除之而后快。若不是有人暗地给他擦屁股,可能早在羽翼未丰之时,便成为清水河上的一具浮尸了……
不夸张的说,秦雷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沿着老太后给他划定的路线前进——从北上牧场练兵开始、然后南下江北平乱、再到后来的收留宗人府和兴建京山城。要是没有这一步步的历练、一次次的机遇,就算秦雷有天人之姿、王霸之气,也休想在短短几年之内,就成长为无法战胜的一方霸主!
秦雷终于强大了,她却也真的老了……
风烛残年的老人再没了年青时的狠辣无情,开始变得喜欢回忆过去,渴望能有朋友相伴,能有儿孙绕膝了。
但茫然四顾,她却发现自己已经成了孤家寡人——膝下两儿一女,一个受尽宠爱却壮年横死、一个惨遭出卖后郁郁而终,一个反目成仇后身败名裂,都已经成为了历史。
而那些老朋友也大多死于历次算计与杀戮之中,偶有苟活下来的,也闭门在家、含饴弄孙,绝不搭理她这个面如菩萨、心死罗刹的皇太后。
至于儿媳和孙子辈,更是被她的事迹所震慑,以至于常年对她畏之如虎,能躲多远躲多远,即使不得不拜见,也是战战兢兢,不胜惶恐,让人浑身难受,不如不见!
她真的感到寂寞啊……却也知道这是对自己一生错误的惩罚。她觉着作为一个心狠手辣的阴谋家,就该遭到这样的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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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坐在空旷的大殿之中,老太后轻声吟唱起最喜爱的《临江仙》道:
“三瓦两舍衰草长,曾是富乡贵邦。歌台舞榭温柔香,英雄美人在,郎情妾意长。
接天连月长生殿,但闻夜阑风响。后庭花曲有人唱,唐朝宫女老,江山又苍凉……”
在这沧桑歌声唱响的一刻,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天策士兵,通过大开的南阳门,轰然进入城内。
三万天策军静悄悄的行进在中都城的东西干道上,一路上没有遇到什么阻拦,只有一队闻声赶来京都府官差,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就稀里糊涂的做了刀下鬼。
大将军街上,李浑一身戎装骑在匹雄健的大青马上,他的表情坚毅无比、双目炯炯有神的检阅着穿街而过的部队,早些时候在府中的犹疑已经一扫而空。
这不是那个占卜的功劳。当他冷静下来自然知道,所谓未卜先知不过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如果人生祸福能预先知道,他的三个儿子也不会接连惨死了。
当他终于选择了‘夺宫’这条道,不仅是个人的生死,还有李氏一族的成败,都已经押上了命运的赌台。
胜,则生则荣,败,则死则衰!
从现在开始,谁也帮不了他,他必须独立作出判断,把命运牢牢扼在手中。
从沉思中回过神,李浑缓缓回过头,定定望着身后的李家将领:李龙、李虎、李豹、李彪等人,他们皆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的望着家主的面庞。
再往后一些,是李家的男子和家丁,他们已经知道了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他们不声不响的穿上各色甲胄,提着五花八门的兵刃跟在身后。所有人都清楚,此次一旦失败,等待他们的将是灭族之灾!
目光在众人脸上划过,李浑沉声道:“生当作人杰,死也为鬼雄!不成功毋宁死!”
李龙这些杀人如麻的将军们,听到这句杀气腾腾的话时,也不禁打了个冷战,他们很清楚这老头要去做什么,无论愿不愿意,都只能跟着走下去,这就是身为李家人的宿命。
“出发!”借着天上的月光向府内投下了最后一瞥,李浑便拨马毅然离去。李家的两千子弟仆从,紧紧跟随其后。
在夜色笼罩之下,李家的大部队向着内城出发了,路上仍然毫无阻挡,顺利的抵达了内城的洛阳门前。
内城九门的钥匙,向来由京都兵马寺的统领将军亲自掌管。
今夜赵承嗣亲临洛阳门,从酉时开始便一直站在城头、动也不动,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将军,城下亮起三盏红色灯笼。”亲兵惊呼道。
“来了吗?”赵承嗣轻轻说句,过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开门!”
“将军,您?”身边的亲兵难以置信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话音未落,便听赵承嗣低声咆哮道:“再问一句就杀了你!一切责任我担着!”
在他的强压之下,城门终于缓缓打开,亲眼看着李浑和三万天策军全部进了内城,他又下令关上城门,将内城与外面隔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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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后城门缓缓紧闭,李浑大喝一声道:“有进无退,有生无死!”后路已经全无,李家子弟和天策军横下一条心,满面凶光的闷头向前行去。
就在此时,原本月明星稀的夜空,突然变得昏暗无光!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前方的道路也一片黑暗……
造反者们慌了,他们原本就是在干谋朝篡逆的坏事。见此情形,顿感大事不妙——莫非老天爷不让我们这样做?
官兵们站住了,四处张望,一片惶惶然的景象。
阴无异一见不好,高喊一声道:“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这是老天爷保佑我们呢!”
李浑也跟着暴喝道:“有苍天保佑,我们一定能成功!”这才稳住了阵脚,把不知所措的将士们唤回了心神。
点起火把,照亮前路,官兵们继续前进。
李浑这才长舒口气,擦擦额头的冷汗,低声骂道:“这真不是个好营生!”
阴无异桀桀一笑道:“富贵险中求!古今向来如此。”
怀着忐忑的心情,队伍终于到了承天门前!然后他们便被宫城上的望塔发现了。
看到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队伍,望塔上的哨兵魂飞魄散,赶紧拼命敲响了警钟!
‘铛铛铛……’钟声响彻夜空,承天门内的卫士赶紧用九道木梁将宫门牢牢支住。在四处巡逻的大内侍卫也潮水般向墙头上涌去。
稍远一些的御林军营也听到了警钟声。在去岁一战中,御林军损失惨重,仅剩下薛乃钧和另一名校尉率领的一万禁军。天佑帝便任命薛校尉兼任军营总管,统领这硕果仅存的一万人。
薛乃钧一听到精灵,便紧急集合队伍,仓促的冲向承天门。
这一切都发生在半刻钟内,而此时军才刚刚抵达宫门,连撞门用的冲车都没推上来呢……皇宫的防御果然名不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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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一刻,李浑赶紧命令李龙和李虎组织士兵攻破城门,再让李豹和李彪率领一万人挡住御林军的援兵。
李豹和李彪刚刚帅本部人马脱离本阵,便与薛乃钧的先头部队迎头碰上。
大家都举着明晃晃的武器,一个个凶神恶煞、杀气腾腾,不用自我介绍也知道是来干什么的。二话不说便杀在了一起。因为事出突然,御林军来不及整队,先头部队都已经跟天策军交上手了,军营中却还有部队在陆续往外冲。
以无备对有备,以少数敌多数,薛乃营他们一上来便落了下风。但他毫无惧意,率众与叛军拼死相搏,身被数创仍高呼‘杀贼’不止。
在校尉大人的激励下,御林军将士越战越勇。落在后面的队伍也加速冲上来,终于将阵脚稳住……
而在战场的另一头,攻城部队也同样遇到麻烦。他们低估了皇宫大门的坚固程度,那些用来冲撞寻常城门的冲车撞木,根本无法动摇宫门的根本。攻城部队反倒被城墙上飞蝗般的矢石大片杀伤,损失极为惨重。
“用火攻,笨蛋!把这大门烧了!”见前面进攻受阻,阴无异冒险跑到城下,尖叫道:“带着柴火菜油不是让你们野炊的!”
兵士们赶紧把一车车柴火推过来,堆在城门前;再把一罐罐菜油扔到柴堆上,一个火把丢过去,大火便‘腾’地一声,熊熊燃烧起来。
里面死扛着的大内侍卫顿时感觉到冲天的热浪,自然明白了外面的勾当,不由一个个面色发白,茫然不知所措。
借着大火的势头,阴无异又让人用冲木不停撞击宫门。终于在一刻钟后,大门剧烈的晃动起来,紧接着便‘轰隆隆’一声,终于倒塌了。
大喜过望的天策军嗷嗷直叫,但过后却又傻了眼。
原来那大火越来越烈,已经挡住了叛军的去路。
里面的大内侍卫也发现这个问题,赶紧从城头上运来守城用的火油,稀里哗啦的丢进大火中,让火势越烧越烈。竟然将城门洞变成了一片火海,插着翅膀都飞不过去……
见搬起石头打了自己的脚,叛军官兵纷纷望向出注意的阴先生,可阴无异也拿不出什么好法子,只能让人从道边取土来灭火,等着把火扑灭了再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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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叛军点了火又灭火的时候,从京山城疾驰而来的三万援兵也到了城南的十里铺。
沈青正要率军通过这里,却见前方土坡上突然亮起一支支火把,紧接着火光越来越多,竟然连成一条延绵数里的火龙,把京山军的去路完全挡住。
“哪部分的?”沈青一面命部下做好战斗准备,一面派人上前询问道。
对面也不隐瞒,有大嗓门的军士高喊道:“破虏鹰扬二军奉命封锁此处,对面的弟兄请回吧。”
“不行,我们京山军奉大元帅王的命令,要进京救驾,你们速速让开才是!”沈青让人大喊道。
“可太尉大人有令,我们不得不遵守啊。”对方振振有辞道。
双方说了一阵一点用处没有,便渐渐起了火气,“你让不让?不让弄死你!”“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的骂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要大打出手。
这时就听东面一声炮响,一队黑甲黑马的骑兵从斜刺里冲出来,挡在两军中央。
当先一名骑士双手举着面丈许高的旗帜,在夜空中猛然一抖,便有十几个火把围在四周,将那面大旗照得纤毫毕现。
那是秦雷的黑虎战旗!
两边将士的目光,都被那面金色的战旗吸引,一时竟忘了吵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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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有点忙,可能会少更一千,明天补上哈。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七章 跟王爷走有肉吃……
“武成亲王、大元帅王驾到!”只听黑衣卫大吼一声,身着标志性黑色衣甲的武成王爷便出现在对峙双方的阵前。
“拜见王爷……”京山军立刻一边大礼参拜,一边山呼海啸道。
秦雷洒然一笑,却望向破虏鹰扬二军,好容易才找到车胤国的身影,朝他哈哈大笑道:“胤国老兄,别来无恙啊!”
听到王爷叫自己,车胤国面上一阵激动,立刻翻身下马,朝秦雷跪拜道:“末将车胤国,叩见武成王千岁殿下!”将军大人这一跪,三万破虏军将士也只好跟着统统跪下,齐声道:“我等叩见王爷。”托太尉大人的福,破虏鹰扬二军一回到中都后,便充分补充了兵员装备,重新恢复了齐装满员的状态。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秦雷却还不知足,又望向还呆立在场中的鹰扬军道:“罗将军也……别来无恙啊。”说完他自己都禁不住害臊……老子的词汇量咋这么匮乏呢?
对面的罗将军可不是被炸死在十八盘的罗将军,而是曾经跟着‘小太尉’攻击过京山营的那个罗校尉。托那一炸的福,把原来的罗将军送去西天享福,这将军的大帽子也一下扣在了罗校尉的头上。
新罗将军心里苦笑,看看身边的车副将道:“咱们也跪吧。”便率众噼里啪啦的跪了下来,也齐声高叫道:“我等拜见王爷。”
见所有人都跪下了,秦雷这才淡淡一笑道:“都起来吧。”听那语气,就好像给了别人多大面子似的。
“谢王爷。”众人齐声高叫,这才纷纷爬起来,却再也找不到方才剑拔弩张的紧张劲儿。既然都跪了同一个人,那就说明大家是有共同领导的,好像是这个理儿吧……
跪一跪更健康之外,似乎还可以世界更和谐。这也是秦雷执意让众人跪一下的原因。
在众人还云里雾里、稀里糊涂的时候,秦雷先开了口,他也不问别人,单单朝着车胤国问道:“老车啊,你们到底搞得什么鬼名堂?怎么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开晚会啊?”
“回禀王爷。”车胤国一本正经道:“我等接到太尉府的命令,说让我们在这一带布防。在新的命令道来之前,不许放任何人进京。”
“知道李浑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命令吗?”秦雷沉声道。
“具体情况末将也不清楚,”车胤国一脸迷糊的回答道:“王爷您知道啊?”
“我当然知道!”秦雷的声调一下提高八度,厉声喝道:“因为他想造反!想自己当皇帝!”这话有些冤枉李浑了,其实他老人家只是准备当曹操而已,至于改朝换代那种高难动作,暂时想都没想……我们说过,要想彻底放倒一个王朝,实在是一个异常复杂的计划。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放着六万破虏鹰扬军不用,只带自己的铁杆部队去进攻皇城的!
就是怕这些士兵一时接受不了,以至于不受控制、甚至引起哗变就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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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太尉大人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听到王爷如是说,两军士兵的脸上便露出犹疑的神色,纷纷交头接耳,回望中都,竟然转眼间就有失控的迹象。
仿佛为了配合秦雷的话,远处中都城的烽火台上亮起了告急的火光,显然是京都有事!所言非虚!
“看吧,这些乱臣贼子已经开始攻打皇宫了!”秦雷的表情变得极为严峻,高声暴喝道:“你们准备继续挡住孤王的去路,沦为叛逆的帮凶吗?”
两军将士虽然一直跟着太尉大人混生活,却没有做好跟他老人家造反的心理建设,闻言更是六神无主,纷纷望向自己的上官。
看到军心微妙,车胤国知道自己多年潜伏,就为了这一刻,立刻站出来,高喝一声道:“我们是大秦的子民,生生世世都效忠于我大秦皇帝陛下,怎能跟着乱臣贼子造反呢?”
他营中自然有不少李太尉的人,登时就有个校尉出来顶嘴道:“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儿,将军大人就诬蔑太尉大人,这一手似乎有些不妥吧?”
“一目了然了!”车胤国瞪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晚上天策军入城,然后就点着了烽火,难道他们是……”想不起什么词儿来,他只好拾人牙慧道:“开晚会吗?”
“……”那人顿时语塞。
“破虏军将士听令,为王爷让开去路!”车胤国高声下令道。
“谁敢不遵太尉大人的命令?”李浑安插在破虏军中的人手,立刻迫不及待的跳出,高声阻拦道。这些人都是军官,高中低层都有存在,若是让他们发挥出影响力,车将军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起来了。
但车胤国先生从昭武十八年调任破虏将军以来,就坚定不移的以颠覆破虏军的所有权为己任,早把这些太尉党人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以有心算无心,有心者必胜!
“将这些叛逆拿下!”车胤国冷笑一声道:“谁动谁就是叛逆!”前一句是命令,后一句是威胁。命令下给他这些年发展的心腹;威胁则是给予那些太尉党人的部下。
话音未落,破虏军中便是一阵鸡飞狗跳,方才跳出来叫嚣的官兵悉数被拿下了。而他们的部属仍然震惊于太尉造反的消息,居然当真没有帮忙的。
“依附逆贼者,杀无赦!”车胤国从牙缝挤出几个冰冷的字道。
他的手下听到命令,毫不犹豫的抽出宝刀,猛地往太尉党人的颈上砍去。寒光四起间,血光飞溅,上百颗好大头颅便落了地。
这一切发生的那样迅猛,以至于将士们这才刚刚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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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过神来,便看到了地上的百多颗上官的脑袋,破虏军官兵不由骇得面无人色。
“还有没有依附李家的叛逆?”车胤国扯下平日里一团和气的假面,面目狰狞的望着自己的部下道:“站出来,老子送你们去团聚!”
谁还敢站出来找死?整整三万人被他的淫威震慑,再没有一个胆敢捋虎须的。
“很好!我大秦男儿就该忠君卫国!”车胤国狞笑一声道:“与叛贼势不两立!”
“与叛贼势不两立!”在他的亲信带领下,破虏将士齐声高喊道。
车胤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转身朝秦雷行礼道:“大元帅王在上,末将愿率破虏军参加平叛!请王爷恩准!”
“孤王双手欢迎!”秦雷真诚笑道:“告诉你的士兵们,孤王既往不咎,将把他们一视同仁。”
破虏军的官兵原先还有些不情不愿,可一听王爷这话,顿时喜形于色!俗话说‘当兵吃粮’,大家伙辛辛苦苦训练、提着脑袋作战,还不就是为了那三五两银子?
破虏军将士可都知道京山军、虎贲军、还有神武军现在的待遇,至少是他们的两倍,早就羡慕的口水直流了。这会一听说王爷恩赐,让他们也可以有那样的待遇了,怎能不兴奋的忘乎所以,早把什么太尉大人抛到脑后了。
见破虏军顺利收复,秦雷的目光又转向鹰扬军的小罗将军道:“破虏军已经表态了,不知鹰扬军是什么意见呢?”
“王爷恕罪,容末将考虑片刻。”罗将军恭声道。
“半刻钟时间。”秦雷皱眉道:“过期不候。”
“谢王爷!”罗将军道声谢,便把几个主要将领招过来,沉声问道:“怎么办?”其实他这边的情况比破虏军还要单纯许多……因为历史原因,一直以来在太尉府的序列中,他们鹰扬军就是后娘养的,本身就对李老头缺乏感情。
再加上已故的鹰扬将军罗云,把鹰扬军看成自己的私产,将这一亩三分地上的杂草一一拔除,以至于李浑想要安插人手都无处下嘴。无可奈何之下,也只有认可了鹰扬军这种独立。
虽然罗云已死,李浑又亲手将罗校尉扶上了将军宝座,指望着他能感恩图报。但这些年日积月累下来的影响,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所以这支军队往往考虑自己多一些。
比如那车副将就轻声撺掇道:“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咱们赶紧认了吧。”
“可要是太尉大人赢了呢?”罗将军摇头道:“再说他老人家有恩于我,我也不好背叛他。”
见他犹豫不决,车副将又低声劝道:“别忘了武成王可是击败了天下第一名将的名将,况且他还有南方的几十万军队,你觉着太尉大人能赢吗?”其余将领也深以为然,七嘴八舌的劝说小罗将军,不要跟王爷过不去,更不要跟待遇过不去。
“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罗校尉缓缓摇头道:“按说太尉应该是知道这种情况的,可他为什么要造反呢?是不是有什么倚仗?”有道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不相信李浑能没有一点把握,就贸贸然提兵入宫!
这话也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方才还一边倒的意见,最终变成了五五波。眼看着时间到了,众人只好想出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只听罗将军高声对秦雷道:“咱们当兵的只听上峰命令,不问是非对错。眼下我们也很矛盾,不知道是该听太尉大人的;还是王爷的呢?”
“孤只要结果。”不客气的打断他的狡辩之辞,秦雷沉声道:“没耐性听你长篇大论。”
罗将军神态大窘,好半天才缓过来道:“我们决定不耽误王爷的功夫,却也不能在没有圣旨的情况下攻击太尉大人。”说着一摆手道:“小的们,给王爷让开道路。”原来他打定主意两不得罪了。说完便命令麾下将士让开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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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也不错。”秦雷点点头道:“不过与京山军一样的待遇,过了今夜就不会再有,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后悔。”说着挥挥手道:“平叛的军队前进!”
京山军和破虏军便排成纵队,浩浩荡荡的通过鹰扬军的队列,在他们羡慕的目光中,向中都方向进发。
望着那些北进的部队,秦雷方才那句‘过了今夜就不会再有’的诱惑,便如魔音贯脑般的,在鹰扬将士的心中回荡。
终于有人忍不住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老子押王爷这边!”说着一招手道:“想发财……哦不,相信王爷的弟兄跟我走!”
罗将军不由恼火道:“老车,你跟着瞎起什么哄啊?”原来那带头的竟是他的副将大人。
“人各有志,将军。”车副将却正色道:“不能因为您的不思进取,就当了我们的财……哦不,报国之路!”说着一拱手,便真格跟着那面黑虎旗走了。
他是鹰扬副将,一半的鹰扬官兵都归他管,他这一招呼居然就把一万多人招呼走了。
望着赶集般离去的部属,罗将军气急败坏道:“我看看谁敢跟他走!”
话音未落,又是将近一万人跟了上去,原来又有两位校尉寻思明白了,想要跟着王爷一起干。
“你们怎么也走了?”望着平日里的铁杆也离去,罗将军真是毛了,看来他这新鲜出炉的将军就是不顶事啊,根本镇不住手下的骄兵悍将。
“将军息怒,”两人笑嘻嘻道:“孩儿们跟着王爷能吃上肉,我们跟着王爷能打胜仗,这买卖划算。”
“再见啊大人。”见罗将军不说话,两个校尉准备离去。
“别再见。”罗将军苦笑一声道:“我要是再坚持就成光杆了,还是同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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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八章 得意洋洋
这世上或许真的存在王霸之气,不然你无法解释秦雷是如何让六万大军倒戈相助的。
所谓‘王霸之气’不过是个玩笑,真正起作用的,还是秦雷的赫赫威名,还有他在担任东征军副统帅期间,得到了官兵们的真心拥戴。当然这也与他现在的雄厚实力有直接关系……毕竟这个世道就是强者恒强,没有人会跟着弱者走到底。
再加上他早就包藏吞并之心,除了车家兄弟兄弟之外,秦雷还让常逸等一干从破虏军中出来的军官,暗中联络原部队的各级军官,通过请吃请喝、馈赠财物,逐渐将李浑在军中的影响蚕食殆尽。
种种因素汇集在一起,这才让他看似轻描淡写的,将破虏、鹰扬二军从叛逆者的队伍中拉了过来。
不谋万世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就是这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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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王殿下带着倏然变成九万人的平叛大军,与子夜时分抵达了中都城下。
南门守将已经换上了太尉府的人,对京山军叫门置若罔闻。
跟在后面的罗将军心道:‘既然选了这条道,还是早递投名状的好。’便策马上前,到了王爷身边,主动请缨道:“末将原带兵为王爷攻下此门。”
秦雷对他的态度十分受用,笑容可掬道“早听说罗将军是我禁军中的急先锋,看来确实名不虚传啊。”小罗赶紧谦虚道:“王爷折杀末将了,您唤我罗楼即可。”
“嗯,好名字!”秦雷赞道,心说比‘喽啰’好听多了,这才言归正传道:“罗楼你热情可嘉,但这毕竟是我大秦内乱,罪在魁首,不在官兵。不管是敌我双方,流的都是大秦的血,还是尽量避免伤亡吧。”说着打个响指道:“发信号吧。”
“遵命!”石敢应一声,便从背上抽出一支竹筒,一拉引线便‘碰’的一声,打出一发橘色的信号弹。几乎是同时,黑衣卫纷纷拉响了各自的竹筒,将五颜六色的信号弹发射出去,组成一片美丽的焰火。
那烟火在夜空中格外夺目,引得城上城下纷纷引颈望去。城上守将还由衷赞一句道:“好漂亮啊……”话音未落,就感觉脖颈一凉,便被不知什么时候摸到身后的士兵取了首级。
这变故来得太快,以至于他的亲兵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哗变的士兵分割包围,稍有反抗者被毫不留情的斩杀。
“首恶已诛,从者不究!”那斩首守将的士兵大喊道:“所有人不准妄动!”官兵们这才看清楚,所有哗变者都在左臂上缠了条白毛巾。可怕的是,白毛巾的数量竟然比没缠毛巾的还要多!
抵抗者的意志冰消雪融,很快被哗变者集中看押起来。同时城门也缓缓打开,大军安然入城。
看到秦雷不费吹灰之力的再下一城,罗楼心中满是庆幸、满是后怕……唱戏的都说‘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今天看武成王平叛也是这个道理……他也算是个行家,当然知道没有个三五年的准备时间,根本不可能达到今天的效果!
在心里把时间往回退几年,罗楼暗暗吃惊道:‘原来太上皇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夺宫的准备了!’秦雷暗中所做的一切,当然是为了夺宫,只不过今时今日的情况下,他的一切行为都被镀上一层金箔罢了。
‘这就是忠君爱国的典范,孝子贤孙的楷模,堂堂大秦武成亲王殿下的本质吗?’想明白这一节,罗楼变得更加谨慎,原本想借着机会提出的要求,也永远的憋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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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定城门之后,队伍从南门入城,沿着青龙大街向北行进,当走到尽头时,前军便到了洛阳门下。
赵承嗣仍然纹丝不动的站在城楼上,手下不禁对将军大人的耐力大为折服。
看着灯火通明的城门楼,四周将士们都满怀希夷的望向王爷,期盼着他能再放个花啥的,好让大家唱着歌就能通过。
“都看我干吗?”秦雷瞪眼道:“看看就能把门看开吗?”
“等您老出招呢。”车胤国凑过来谄笑道。
“球,我要是老有招,还带你们来干什么?”秦雷没好气道:“自个来多省钱啊。”这个他可真没辙了,主要是赵承嗣那人能力不弱,这两年已经把个兵马寺收拾的服服帖帖,秦雷虽然安插了一些人进去,却无法动摇他的稳固地位……这也是李浑不得已将后路交给他的原因。
这样一个强人,态度却偏又暧昧不明,也不知到底是谁的人……当然现在来看,是李党无疑。
“唉……”一听王爷也没有好办法,官兵们齐声叹口气,便开始为攻城做准备。
当然例行的劝降还是必要的。只听武成王的御用传声筒,伯赏赛阳老兄在城下大声道:“赵将军,难道你真要跟着逆贼一路走到黑吗?”
赵承嗣回头看看宫城方向,现在不仅是城门,就连皇宫内也燃起了火光,显然天策军已经攻入了宫内……
‘大概开始四处搜查了吧。’赵承嗣心中嘀咕一声,便会过头来,对城下朗声道:“请武成亲王殿下出来说话。”‘
“孤王就在这里。”秦雷轻声道:“喊话的这位是孤的传声筒,他说的每个字都是我的原话。”
伯赏赛阳便把这话大声复述一遍。他自称传声筒时的样子,显得十分有趣。
但城上的赵将军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他和秦雷接触不多,却对其平易近人的表象下,隐藏着的‘顺者昌、逆者亡’的霸道脾气,印象极为深刻。
这样的一个人,你如果敢当众给他难堪,一定会死得很难看。这就是承嗣先生对秦雷的一句话概括。
有了这样的认识,在对待武成王殿下的分寸上,也就好把握了。只听赵承嗣恭声道:“王爷在上,现在末将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拖住王爷,却又不想伤了自家兄弟,惹得王爷不快。”说着提高嗓门道:“不如我们打个商量,王爷愿意听吗?”
“说。”伯赏赛阳替秦雷答道。
“这洛阳门高七丈有余,厚实无比,城上有五千士兵、器械齐全。您要是派兵进攻的话,最少要用多长时间?”赵承嗣高声问道。
“一两个时辰吧。”秦雷沉声道:“你虽然墙高,架不住我人多,而且你的士兵一定不会铁了心的跟着李浑造反!所以这个时间是公允的。”
赵承嗣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从太尉军进入内城以后,身边官兵就已经数次问他,到底想要把他们带向何处?士兵一旦有了这样的疑问,怎么还能保证战斗力?
“取个最少的,就当一个时辰吧。”赵承嗣颇具荒诞意味道:“也就是说您要是攻打的话,最少需要这么长时间,对吗?”
“你到底要做甚?”秦雷皱眉问道:“孤王耐心有限。”
“王爷息怒,末将的意思是,不如您稍等片刻,半个时辰后末将定然城门洞开,恭请王爷入城如何?”赵承嗣客客气气道。
‘靠,不是玩我吧。’秦雷心中愤愤骂道。赵承嗣这提议咋听咋划算,却越琢磨越不是个味。‘也许李浑只须半个时辰就能控制住局势。’
“让孤接受也成,但你必须下来为质。”秦雷心想,跟着老李造反,不就图个功名富贵吗?他定然不会下来送命的。又压低声音吩咐道:“做好攻城准备。”打算赵承嗣一拒绝,便用强大的攻势泰山压顶。
“好吧,就听王爷的。”然而大出秦雷意料的事情发生了,赵承嗣竟然满口答应了他的要求,痛痛快快坐吊篮下城。
秦雷等人张嘴结舌的还没回过神来,赵承嗣已经被黑衣卫搜身后五花大绑送了过来。
对于自己遭受的待遇,赵承嗣毫无怨言,一丝不苟的给秦雷叩首后,便以头触地跪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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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卫将赵承嗣身上搜出来的两样东西呈给王爷。
秦雷一看,那是一个肚兜和一封书信,他便先拿起了……前一样。周围的将领也被勾动了八卦之火,虽然不敢凑上来,却一个个将脖子伸得老长,显然都想研究一番。
“一边去。”秦雷把几个好奇脑袋撵走,这才仔细端量起那肚兜来,只见粉红色的湖绸面料上,精巧的绣着夕阳掩映下的一丛江边红枫,那金波粼粼的江水之上,横跨着一座石桥,远处还有孤帆点点。
这夕阳、红枫、江水,还有石桥、孤帆,构成一幅深秋暮色的景象,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怨妇所作。
欣赏完了图画,秦雷又看左上角的一行字迹娟丽的小诗: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看来不止是怨妇,还是个情妇啊。’秦雷暗暗咋舌道,但他对别人的私生活向来只抱着欣赏的态度,绝不公开评论。
“还给他吧。”把那肚兜扔回托盘,秦雷又拿起那封信,从没有一个字的信封中,抽出一张薄薄的信纸,四个熟悉的字体顿时映入眼帘:‘稍安勿躁。’
“松绑。”秦雷皱眉道:“孤就等上半个时辰。”虽然没有落款,也没有用印,但那晃悠悠的独特字体,已经把这封信的主人表露无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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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王军被一封奇怪的书信挡在了洛阳门外,而写那封信的人,却被团团包围了起来……
击溃御林军、杀尽大内侍卫,天策军终于冲进了禁宫之中,待把局势控制住以后,李浑立刻命令兵分三路。一路由阴无异领着,去‘解救’被囚禁的太上皇父子;一路由李龙领着,去抓捕天佑皇帝陛下;他自己则带着第三路人马,直取慈宁宫,去擒拿那个老太太!
显而易见,在李太尉的眼里,两个皇帝并不是关键,最要紧的还是那风烛残年的老妇人。
一路上见人就杀,很快抵达了位于禁宫西面的慈宁宫,李浑命部下将其包围的密不透风,这才让李豹试探着带人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李豹就跑出来道:“大老爷,里面没人……”
“文庄跑了吗?”李浑有些失望道,但一想到那阴险狡猾的老太太,他也就释然了。
但李豹的回答让他大吃一惊:“太皇太后没跑,是她身边的人不见了。”
“以后想清楚了再说,你这个蠢货!”李浑狠狠瞪他一眼道:“把她带出来!”对于那位老太太,他总是怀有一种畏惧的感觉,哪怕她已经束手就擒了,他也不愿意踏进她的地盘一步。
很快,李豹便用一台软轿,将大秦帝国最尊贵的……老太太抬了出来。
看到瘫坐在轿子上的老人,竟已是苟延残喘、奄奄一息了,李浑不由暗骂自己窝囊,心道:‘老子玩不过文庄,还玩不过快死了的文庄吗?’想到这,他伏下身去,两手撑着扶手,逼视着白发散乱的老太后。
文庄太后看来是真的快不行了,她的反应十分迟缓,过了好久才慢慢抬起头来,一看到李浑那张满是横肉的大脸,老太后竟然打了个寒噤,眼中满是乞求的望着他。
看到高高在上了半辈子的老女人,竟然现出如此表情,李浑突然感觉很爽,不由哈哈大笑道:“我的老姐姐,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文庄太后也不答话,只是眼里的乞求之色更浓了。
李浑更是得意非凡,一把扣住她的下巴,毫不费力的一抬手,便将她布满皱纹的面孔抬了起来。端详着文庄的老脸,他啧啧有声道:“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怎么还有当初颠倒众生的本钱?”说着放声大笑道:“若是皇甫旦还在,万万不会再对你有兴趣了!哈哈哈……”
听他越说越不像话,文庄太后紧紧闭上双眼道:“我已经是黄土…埋到脖子了,什么也拦不住你了,就放过我吧。”
“放过你?”李浑本来想说‘别做梦了。’但转念一想,自己说不得还要她帮忙,便改口道:“可以啊!只要你乖乖听话!”
“一切都已经注定了,”老太后看起来已经认命,虚弱无力道:“当然是你想怎样就怎样了……”
“好!”李浑竟然拍了拍老太后的腮帮子,怪声赞道:“聪明人永远是聪明人啊,知道识时务就好!”其实他平时也没有这么轻佻,只是成功就在眼前,心里承受的压力也是前所未有,让他有些由内而外的扭曲罢了。
“带走!”低喝一声,李浑便大步离去了,他要看看二位万岁爷,是不是也已经了落网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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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一喜一忧,阴无异传话回来,说他已经找到被囚禁在冷宫中的太上皇父子了,而李龙则是翻遍宫掖找不到现任皇帝的踪影。
“找不到就先算了吧。”已经接到了秦雷兵围城的消息,李浑不敢再耽搁,沉声道:“反正找到我那女婿也就足够了,有没有秦霆无所谓。”既然造反,自然知道自己的目的何在……他只要只要敲响承天楼上的钟鼓,把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召集过来,再让昭武帝宣布复位,今天就算是彻底赢了!”
“去敲鼓!”看看窗外,发现此时天已经快亮了,东风微露鱼肚白,李浑觉着不能再拖了。
李虎便亲自带人去钟鼓楼,敲响了着急满朝文武的钟鼓声!
听着这低沉却能响彻全城的鼓声,李太尉不禁微微眯起了眼……他终于感到了胜利的曙光!
多少年的辛苦等待,多少人的流血牺牲,就为了这一刻!若是等不到这一刻,任何牺牲都不值得;若是等到了这一刻,更多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李浑正在陶醉间,就听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道:“是谁让敲得鼓?”
李浑一听那独特的声音,只有阴先生才能发出来,转头笑道:“是我,怎么了?”
“怎么了?”阴无异一蹦三尺高,落地后却如泄了气的皮球道:“东翁跟我来看看再说吧。”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李浑的心一下子揪起来,连声问道。
“嘘!”做个噤声的手势,阴无异苦笑道:“来了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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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命关门王爷”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二九章 刚烈
虽然满腹狐疑,但他也知道阴先生不会在这时候开玩笑,李浑便顺从的跟着他到了临近的一个院子中。
看着一间屋子外布满了森严的守卫,李浑皱眉道:“到底搞什么名堂?”
“东翁进去一看便知。”阴先生对守卫道:“把门打开。”
守卫依命行事,将挂在房门上的大锁打开,让出了去路。
伸手做个了请的姿势,阴无异便站在了一边。李浑向来胆子肥,也不怕里面有什么牛鬼蛇神,便大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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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光线很暗,李浑费老大劲才看见,似乎有个人蜷在墙角缩成一团,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正要凑近了一探究竟,屋里突然亮了起来,却是阴无异取了一对牛油火把进来。
李浑这下看清楚那墙角男子的面容了。
只见他头发花白,胡须散乱,衣裳肮脏,面庞尽是油污。非但如此,还光着一只脚,指甲也老是长,形象气质跟街上乞丐无异。
得亏他跟昭武帝打了几十年交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否则根本认不出,这位乞丐兄就是高坐龙椅二十载的昭武帝陛下。
“你怎么搞成这副样子?”虽然对自己女婿评价不高,但毕竟是斗了这么些年的老对手,看他潦倒若斯,老太尉居然升起了兔死狐悲之感。
昭武帝却对他的问话置若罔闻,只是直勾勾的望着前方。李浑顺着他的目光一看,只看到爬在墙上的一只壁虎,不由骂一声道:“难道我还没有个壁虎显眼?”
“东翁莫急。”身后的阴先生开口道:“您还没看出来吗,他已经傻了。”
“不是装的吧?”李浑皱眉道:“好好地怎么会傻呢?”
“不像是装的,”阴无异摇头道:“估计是被他儿子迫害了。”心理阴暗的人总会把别人想的一样阴暗。
李浑还是不信,走过去伸出蒲扇大手,在女婿面前扇动几下,却见昭武帝仍然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没有丝毫反应。
“没用的。”阴无异沉声道:“方才我用金针刺他的周身大穴,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但他却没有丝毫反应。”
“唉!”李浑喟叹一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真他妈倒霉,怎么眼看着成功,又碰上这种事儿了!”
“东翁莫急。”阴无异桀桀一笑道:“这其实是好事儿啊。”
“此话怎讲?”李浑猛地抬头道。
“学生以为,一个傻了昭武帝,要比正常的有价值得多。”阴无异凑近李浑,看一眼泥塑般的皇帝道:“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是您想怎样就怎样?”
李浑一想也是,转忧为喜道:“也是,要是原来那个一肚子的昭武帝,还不一定谁控制谁呢。”说着又犯愁道:“可他这鬼样子太容易露馅了,万一穿帮怎么办。”
“您不是有文庄太后吗?”阴先生眯着双眼道:“让她对外宣称,皇帝被自己的儿子折磨的奄奄一息,在养病期间由太尉大人摄政,一切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好主意!”李浑狠狠一拍大腿道:“不愧是阴先生啊,满肚子都是阴谋!”
阴无异心道:‘有你这么夸人的吗?’却也没法跟他计较,只得干笑一声道:“时候不早了,群臣应该已经到了,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嗯。”李浑闻言起身,看昭武帝最后一眼道:“看好他,从现在开始,不要让任何人见到他。”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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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门很守信用的在半个时辰后打开,秦雷反倒不急了。既然老太太有布置,那哥们我还是少说多看吧。
但当他看到已经被烧成灰烬的承天门时,还是忍不住的揪起了心,心中苦笑道:‘我说老人家,您可别把自己给玩进去了。’他一直信奉绝对的力量可以破除一切计谋,也一直忠实的实践着这一信条,所以对老太太的所谓安排,总有写提心吊胆的感觉。
其实城门前的战斗仍没停止,薛乃钧带着重新集结的御林军,在一次次冲击着缩进城门洞防守的天策军。只是这时天策军已经占据整段城墙,居高临下的攻击给了御林军极大地杀伤。
御林将士已是死伤藉枕,却仍然不肯停下那灯蛾扑火般的徒劳牺牲。因为他们是御林军,保护禁宫是他们的最高使命。现在禁宫已经被攻破,对于这些英勇的将士来说,战死也许是更好的选择……
就在承天门前苦战不休的时候,一声号炮在御林军身后响起,紧接着便有一群人齐声大喊道:“大元帅王有令,御林军撤下,由兄弟部队替换攻城!”
听到援军终于来了,御林军将士们的心神终于松弛下来,都可怜巴巴的望向校尉大人。
浑身浴血的薛乃营点点头,嘶声说一句:“一切听王爷的。”便仰面朝天倒了下去。
官兵们赶紧抬着校尉大人撤离了城墙,待退到安全的地方一看,才发现薛校尉已经气绝而亡了。
御林军中顿时哭声一片……
其余三支禁军也无不动容,几位统领都抢到王爷面前,主动请缨道:“末将原为王爷取下城头!”
秦雷微一沉吟,刚要说话,却听到承天门楼上钟鼓大作,顿时变了面色,失声叫道:“不好……”他知道那钟鼓声是皇帝召集众臣的用的,只能由皇帝或者太后敲响。现在承天门楼被李家控制,发出召集命令的也只能是李家人了。
“他们要干什么?”听着在上空回响的钟鼓声,几位将军不安的问道。
“当然没好事了。”秦雷沉声道:“不要攻击了,全军警戒吧。”其实他心里明白,李家一定是捉到皇帝或太上皇了,不然谅他们也不敢大喇喇的召集群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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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鼓声响过不久,大部分居住在内城的官员们便出现在承天门前的广场上。昨晚一直持续到天明的喊杀声,已经再明白不过的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
但无论谁胜谁负,他们都要在最快的时间抵达承天门前,否则不管哪方获胜,都不会饶了他们。
而且他们也想看看,是否能从中捞到点什么好处。
当他们看到广场上乌压压的九万禁军,还有那面晨曦中猎猎舞动的王旗后,全都暗暗叫苦,想不到竟然是最不愿碰到的围城僵持啊……这些老于世故的家伙心里清楚,现在城内的李家挟持着皇帝,城外的五爷手握大军,没有一个好惹的,也没有一个敢说必胜的。
这让俺们如何下注啊?已经有人后悔趟这趟浑水了。
但在众目睽睽之下,退回去已经是不可能了。几位大人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朝秦雷行礼之后,便眼观鼻、鼻观脚的站定了,拳头一言不发。
秦雷只道这是情况不明,他们不敢随意发表观点,鄙夷的扫了这些人一眼,便不再看他们。
就连稍后赶来的几位大学士向他行礼,他也一概不理睬。
这样过了两刻钟,广场上已经是公侯云集、百官毕至了。再加上秦雷的九万大头兵,把个十分宽敞的广场塞得满满当当。
虽然有近十万人,却没有什么说话的。除了不时有人咳嗽之外,整个广场上一片静悄悄的,气氛十分压抑。
秦雷面色凝重的望着四周,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景象应该是在某人的计划中。他深知这近十万人的作用,他们将把今天在承天门上所见的每一个细节,按照他们的好恶情感,或褒或贬的传递给天下人知道。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这十万人对某一方表示了极大的赞赏,那么这种赞赏就会传遍天下,让全天下的人都赞赏某一方;反之亦然!
那么这就是民心了……
秦雷不知道那人为什么要这样做,但他已经决定,自个今日的言行,一定要慎重慎重再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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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秦雷感觉仿佛过了大半天似的,但看天上的太阳,也只是才过去半个时辰而已。
就在广场上的人们,开始如春蚕进食般窃窃私语时,城上传来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当人们的目光重新汇集在承天门时,面色肃穆的太尉大人,出现在城门楼上。
李浑往下一看,哎呦妈呀,这么多人啊。好在他经常检阅部队,倒也不会怯场,便清清嗓子道:“诸位……”
话音未落,就听城下有人高喊道:“太尉大人,昨夜是你进攻大内吗?”声音温文尔雅、不怒自威,乃是内阁首辅田悯农。
被打断话头,李浑十分的不悦,闷哼一声道:“嗯,是我!”
“为什么要这样做?”田阁老身边的麴延武也质问道:“我大秦律法有明文,无论何等情由,擅闯禁内者以谋反、当诛九族,难道太尉大人不知道吗?”
“啊…这个这个……”李浑被问的一愣一愣,论嘴皮子他可不是大学士的对手。
边上的阴无异赶紧支招道:“我们是有密旨的。”李浑赶紧照说。
“什么密旨?谁下的旨?”田悯农面色铁青的问道。
“是太上皇陛下。”李浑答道:“你们还不知道吧,他老人家早在半年前就被礼送回国。”说着一指城下那面大旗道:“但是被他那个狼子野心的儿子秘密囚禁,押送入京了。”
众臣哗然,纷纷望向那面大旗,就连原本目不斜视的官兵们,也纷纷侧目,希望一贯正面的王爷,能给予正面的回击。
但秦雷出人意料的选择了沉默,他直觉自己不会是这一场的主角,会有人出来收拾局面的。
只听城上李浑继续道:“当然,秦雨田这样做,是由当今皇帝指使的。这兄弟俩狼狈为奸,把我们昭武陛下囚禁在深宫中,不仅限制他的自由,还百般折磨于他!”说到这,他又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状似落泪道:“我们陛下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终于无法忍受,这才求正直的工人传旨给老臣,让我进宫救驾。二位大学士,你们说到底是谁有罪?”
两人仿佛早知道他会这样说,对视一眼后,由田悯农开腔道:“仅凭太尉大人的一面之辞,我们似乎还不敢怀疑当今圣上和武成王殿下吧?”
“就是,把太上皇请出来,让我们看看,是不是遭到虐待了!”麴延武接着道。
“那不行。太上皇现在虚弱不堪,已经卧床不起了。”李浑摇头道:“我们身为臣子的,怎能再惊动他老人家呢?”
“那把天佑陛下请出来也行。”田悯农高声道:“他一定会给我们一个说法的!”
“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天佑陛下了。”李浑厉声喝道:“陛下和文庄太后已经将那不孝的东西,贬!为!庶!民!了!”什么叫一语出,天下惊?就是这个效果。
只听台下轰得一声,所有人都忍不住惊叫起来……听了李浑的话,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这家伙要当董卓了!
这时候人有一种思维惯性,谁弄权都行,爱怎么弄怎么弄,但皇帝应该是秦家的!
立刻就有数不清的官员站出来,七嘴八舌的质问道:“太尉大人,依您的身份地位来说,似乎应该远离废立之事,以避王莽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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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李浑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虽然早知道这些书呆子食古不化,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一点都不认老李家的权威,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好在他早有准备,恨恨的一拍城墙道:“我不跟你们聒噪,自然有人跟你们说!”说着猛然挥手道:“有请文庄太后!”
本来还群情激奋的满朝文武顿时鸦雀无声……那位老妇人可是拥有废立皇帝的权力,只要她张嘴数落天佑陛下的不是,那可就真的说废就废了!
所有人目不转睛的向上望着,只见两个兵丁抬着顶敞篷软轿出现在城楼之上,轿子上做着个身穿太皇太后衮服的老妇人。
这番折腾下来,已经是天光大亮了,官员们都看清楚,那确实是如假包换的文庄老太后,便齐齐大礼参拜道:“拜见圣母皇太后,娘娘仙福永享、圣寿安康!”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再没一个立着的,就连桀骜不驯的武成王,也乖乖的给奶奶磕头。
看到这一幕,李浑心里那个不是滋味啊,暗暗嫉妒道:‘同样都是人,差距咋这么大呢?’
文庄太后俯瞰着城下参拜的众人,轻易便找到了那面黑虎王旗,还有旗下偷偷向自己望来的小孙儿。
朝那个方向笑一笑,她知道他一定能看得见,这才缓缓道:“都起来吧……”
声音虽然不大,但这承天门设计的极为巧妙,只要站在正重要的位置,即使很小的声音也能被放大扩散,让广场上大多数人都能听清。
但文庄太后仍嫌位置不好,轻轻拍打着扶手道:“把老身抬高点!”
几个天策军士兵回头望向太尉大人,李浑也觉着高点更清楚,便点点头,答应了这个要求。
天策士兵们便一齐使劲,将那软轿抬得比城墙还要高,城下人已经可以看见太后老人的裙摆了。
环视一下四周,老太后对这个高度比较满意,这才开口道:“李太尉让老身来给他做个证,说他不是谋朝篡位,而是拯救太上皇陛下于水火,他其实是个大大的忠臣……”
李浑的文化水平有限,没听出这句子的主干是开头一段,还以为太后真的帮他漂白了呢,连忙推辞笑道:“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
文庄朝他呵呵一笑,转头对城下道:“你们觉着李浑有没有那么好?”
城下众大人心道:‘这明显是话里带刺啊,冷嘲热讽吧?’
而李浑在这方面向来十分信任阴先生,见他一直保持缄默,虽然觉着这话不对味,却不疑有它,仍在那呵呵傻笑。
这时城下的两位大学士齐声问道:“圣母太后娘娘,您是不是受到了胁迫?”
此言一出,场中又是一片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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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两个文官头子如此问,李浑真后悔那天没把两人一起干掉!不由恼火道“休得胡言!”又假惺惺的朝文庄太后抱拳道:“太后娘娘,您得给老臣做主啊!”口中如是说,两眼却凶光毕露,威胁的意味十足。
“太尉大人稍安勿躁,”老太后颔首笑道:“老身会给你做主的。”说着目光转向城下众人,清清嗓子道:“各位,现在老身就要为你们指出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是谁!”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太后娘娘给出最后的决断!
“他就是……李浑!”文庄太后突然指向李浑道:“就是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带兵攻入皇城,想要挟天子以令诸侯!”李浑被震的了,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快把她放下来!”
几个兵士赶紧放低了轿子,却只见那应该是手脚失灵的老太后,竟然一跃而起,颤巍巍的立在了墙垛之上!
见年逾八旬的老太后,晃晃悠悠的立在一尺见方的城垛上,城下十万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这真是太惊险了,恐怕一阵风就能把老人及吹到七丈高的城墙下吧。
但老太后显然不认为自己身处险境,仍然高声控诉道:“结果陛下从密道离去,让他们扑了个空!没有达到目的李家叛军,便在皇宫中烧杀抢掠,还把老婆子抓住,威胁我帮他改朝换代!”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李浑暴跳如雷道:“快把她弄下来,别让她胡说了!”便有亲兵上前,想要把文庄太后捉下来。
“谁再敢进一步,老身就从这里跳下去。”轻蔑的望着逼近的士兵,文庄太后整一整衣襟道:“大秦朝的太后,可死不可辱!”
城墙下面竟如炸了锅一般,这次不光是官员们,还有那些平叛士兵也跟着大叫起来,虽然喊话内容各种各样,但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放了太皇太后。
事情闹到这一步,就是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人们不敢相信,李太尉竟然已经丧心病狂到这一步,攻入禁宫、意图擒拿皇帝不说,还把八十多的老太后绑架到城上,将个老人迫害的竟要以死相逼,才能守住一国之母的尊严!
这还是不是大秦?还有没有天理?还有没有王法?所有人都出离愤怒了,他们咆哮着涌向城下,一边大叫着要李浑开门放人,一边纷纷张开双手,显然是想接住万一摔落的太后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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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把她扯下来呀!”李浑急得蹦脚道。他已经感觉到,李家这个历史最悠久的家族,几百年来竖立起来的威信和地位,正在以滚汤泼雪的速度山崩地裂,咬碎钢牙的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见手下不敢上前,李浑便亲自冲上前去,想要将老太后从城墙上拉下来。
“做梦吧,李家的乱臣贼子,你们全都不得好死!”文庄太后哈哈大笑道:“李家的畜生们,我和我娘在地狱里等着你们……”说着便纵身跳下了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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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零章 都去了
看着她跃下城头,李浑用最快的度伸手去抓,竟果真抓到一片裙角。但文庄太后下坠的势头太猛,只听哧拉一声,裙角断裂,仍然势不可挡的坠了下去。
李浑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绸片,城下的惊恐喧嚣已经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他觉着自己的故事终于要完结了……
城下几个官兵伸手接住文庄太后,巨大的冲力将他们悉数震倒,几个主要受力的还折了胳膊。
但这时没人关心他们的死活,人们大叫着太后太后围过来,揪着心查看老妇人的状况。
文庄太后面如金纸、口鼻中都有鲜血流出,显然是受了内伤。
官员们不敢将她挪动地方,除了大声呼唤太医,居然束手无策。
“都让开!王爷来了!”就在官员们六神无主的时候,一声大喝从后方响起。
官员们赶紧分开左右,给武成王让出一条道路。
在黑衣卫的严密防护下,秦雷表情严峻的快步过来,单膝跪在老太后身前,快的为她检查一下,现她已经内脏大出血……心里不由一沉。
老太后恰好悠悠醒来,看到倾注了自己全部心血的孙子,欣慰的笑了。
她缓缓的抬起胳膊,秦雷赶紧伸手接住她冰凉的右手,按在自己的面颊之上。想要叫声奶奶,但声音哽塞在喉咙里,竟说不出一个字。
文庄太后轻轻抚摸着秦雷地面庞。轻吐出两个字道:“足矣……”便含笑而逝了。
感到她地手臂一下完全失去力量。秦雷颤抖着握住老太后地手腕。果真感受不到一丝脉搏了……
“皇祖母……”呆滞许久。秦雷突然出一声撕心裂肺地哀嚎道:“归西了……”
随着这声嘶喊。广场上地人群便如退潮般一片接着一片地跪下。一起放声恸哭起来。
广场上地哭声越来越猛烈。当悲痛到了顶点。终于转化为愤怒。不知道谁先喊了句:“李浑逼死娘娘。罪该碎尸万段啊!”顿时引起众人地应和。一时间无论是文武官员。还是普通士卒。都高喊着:“杀国贼!报国仇!”地呼声。群情激愤地涌向承天门。想要冲进去抓住李浑。以泄心头之恨!
只是城墙已经被天策军用假山怪石堵住。一时倒也没法弄开。
望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愤怒人群,李家人都骇得面如土色,纷纷凑到李浑边上道:“大老爷,不如跟他们拼了吧!”
这才把个李太尉从噩梦中唤回,望着台下哭成一片的人群。他一拳打在墙垛上,不似人声的咆哮道:“不能就这样认输!”
这一拳是如此之重,李浑地右手顿时鲜血直流。剧烈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过来,恨声道:“拼什么拼?我们算是被这个老娘们扣上屎盆子了!”他面色铁青道:“要是不洗干净,谁也不会跟我们走!”
说着两眼血红的瞪着阴无异道:“把皇帝带上来!”
阴无异点点头,转身下了楼。
“那我们干什么?”李家的将领们还在问道。
“都去死!死得越远越好!”李浑仿佛一头受了伤的猛兽,要吃人一样狂喊道。
几人讨个没趣,乖乖站在远处等阴先生把皇帝提来。
谁知左等不见、右等不来,外面人都快把城门洞清出来了,李浑他们也没看见阴先生回来。
“去看看!”李浑心头涌起一丝不详,吩咐李彪道。
李彪赶紧下了楼。不一会便张皇失措的转回道:“大事不好了,阴先生不见了!”
李浑两眼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李虎和李豹赶紧抱住他,大声叫道:“大老爷,你可不能死啊……”你一了百了了,让我们怎么办?
李浑毕竟是戎马一生的老将,心志之坚韧远非常人可比。他只是一失神,很快便恢复过来,紧紧抓着边上两人的胳膊道:“皇宫已经被包围了。阴无异跑不了,快去把昭武帝找出来!”说着又面色狰狞道:“再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人物,都送上城头当人质!快去!”
“是!”几个将领赶紧各自带人下去,城头上只剩下个非要跟着来地李央来,在陪着自己爷爷。
李浑看看自己的瘸腿孙子,叹口气道:“叫你跟小叔一道走,就是不听,现在想走也走不了。”
李央来却不像他那样失落。满面阴沉道:“爷爷说过。不成功毋宁死!孙子就算死在这城头上,也不愿像条丧家之犬那样。东躲西藏一辈子!”
李浑拍拍孙儿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这时城门已经被彻底清开了,愤怒地勤王军士兵高叫着冲了进去,但天策军士兵早在门口组成了密林般的枪阵,来一个穿一个,来两个洞一双,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搏杀。
“王爷,总攻吧!”禁军将领们围在秦雷身边,秦雷则坐在一辆大车的车辕上,神情忧郁而悲伤。叱咤风云一辈子的文庄太后,则盖着块洁白的绸布、静静躺在大车上。
“不要急。”秦雷缓缓摇头道:“时候不到。”
“可军心激动啊,王爷。”车胤国大声叫道。
“都冷静冷静吧。”秦雷伸手插进长里,声音低沉道:“皇祖母牺牲自己,也是为了让我们少死点将士,不能辜负她老人家的心意啊……”听王爷如是说,众将只好按捺住心情,等待王爷所说的时机成熟。
因为没得到王爷的命令,除了承天门之外,其他地方地勤王军并没有进行攻击,局势陷入了令人烦躁不安的僵持中。
好在没过多久。城头上重新骚动起来。叛军士兵绑着好几百名宫人上来,其中既有昭武帝的妃嫔,也有天佑帝的妃子。但身分最高的,还得属面色苍白的六皇子。
“秦雷,命令你地人让开,放我们爷们出城。”李浑大声道:“否则我就把你的弟弟。和你这些嫂子姨娘之类的,统统杀掉!”
“孤不受要挟……”秦雷缓缓站起身来,目光冰冷地望向城头道:“太尉大人你要失望了。”说着比划个手势道:“城中诸位且听真切。尔等今日为贼寇用以要挟!但我大秦太皇太后已经把这逆贼杀害,天佑陛下也下落不明。此等不共戴天之仇,必报!”
“因此孤王不会答应他任何要求。诸位若是不幸被害,我秦雷必令人厚葬,并寻尔等父老妻儿奉养!”又对城上天策军道:“谁人没有父兄姐妹?你们只要敢杀我一人,孤就杀你们十人报复!”
话音一落,便起三声炮响。城下兵士们赶紧分开左右。将中央空地让了出来。
城上官兵不知道虚实,纷纷抬头张望,正所谓站得高、看得远。他们远远便瞧见一条人龙从洛阳门方向过来。等近了才看见,竟然是原先的战友——京都兵马寺的官兵,压着李氏一族地老弱妇孺过来了。
赵承嗣和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也出现在队伍中,沉声下令道:“把这些人都按到城下去!他们敢杀一个,就杀他们十个!”凶神恶煞的兵马寺士兵,便将李家和天策军的家属,一排排按倒在广场上,等待着城头上的动静。
秦雷朝两人点点头,又清清嗓子对城上道:“孤王只诛恶。从不究!孤可以在这里起誓,除了李浑的直系亲属外,将不追究放下武器地一切责任!”说着狼眉一竖道:“否则杀无赦!”
冷厉地声音化作一阵寒风,席卷了皇城城头,将城上官兵高涨的斗志,吹得烟消云散!
官兵们原本以为被团团围住、必死无疑,困兽犹斗那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地。
然而兵法有云:围城必阙,这个缺口不一定要看得见、摸得着,若是开在所有人的心上。效果也许会更好。
“都动手啊!”李央来一瘸一拐的在城头上边走边喊道:“我们李家人可杀不可辱!”
大家伙心道,俺们又不是李浑他孙子,干嘛还要给他陪葬呢?竟然没有一个动弹地,场面极为诡异。
李浑也望向身边的四员大将道:“还不去催促你们的部下?”
几人相互往往,竟也没有一个动弹的。
“莫非以为老夫不敢杀了你们?”李浑勃然作色道:“贪生怕死的鼠辈,老夫是不会留下的。”
“大老爷息怒。”李龙硬着头皮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咱们几个都是雪里火里杀出来的,哪还在乎自己的贱命呢?可末将看见俺爹娘妻儿一个不少,全在下面。实在不敢不孝啊。”边上李虎也帮腔道:“是啊大老爷。我们不怕死,可我们造反为了什么。还不是爹娘妻儿,要是他们都死在这一场,就是给俺个王爷当当有什么意思?”
“真给你个王爷,你保准不要爹娘!”李浑满面嘲讽道:“秦雷给了你们个好台阶,就全都巴巴的跟着下去了!”说着苍凉一笑道:“怪不得百胜公都玩不过秦雨田,这家伙对人心地揣测实在太绝了!”众将汗颜,却仍然僵在那里不动弹。
其实李浑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当那老太婆纵身跃下城头时,他便被扯去了最后一片遮羞布,永远被定格成了邪恶的叛逆!永远被世人唾弃!天下之大,再没有他李浑容身的地方了。
“罢了。”沉默良久,李太尉长叹一声道:“破鼓万人锤、墙倒众人推,这是古之哲理啊!”来不及感叹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李浑便扶着城墙垛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既然事已至此。老夫也不为难你们。”
突然又厉声威胁道:“但你们要知道,不是谁都那么怕死!若是老夫振臂一呼,仍然会拼个鱼死网破的!”话音一落,便有许多死忠份子跟着大叫大吼,表达着对叛徒的不满。
几人面色数变,还是李龙最先明白过来。不好意思的拱手道:“大老爷有事尽管吩咐,我们听着就是。”
“一切听我指挥,不要擅自投降!”李浑沉声道:“这也是为你们好,若是你们不知好歹,想要在老夫之前投降,这叛徒的名声可要伴随你们一辈子了!”
“但凭大老爷吩咐。”几人一想也是,便痛快答应下来。“把秦雷叫来说话。”与一干想跳槽的手下达成协议,李浑重新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喊道:“老夫要跟他谈一谈!”
雷的回答还是那么简单。
“我输了。”李浑直截了当道:“输给你们祖孙俩了。
“这不丢人!”秦雷淡淡道:“你赢了才叫奇怪呢。”
“是啊。我有些不自量力了。”李浑摇摇头道:“对我们这些粗人来说,最要不得地就是耳根子软,被别人撺掇了。”
秦雷沉默一下。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其实他不好意思以胜利自居,因为真正的胜利正安静的躺在灵车上,不会高兴,也不再有忧愁。
“看来胜利没兴趣跟我聒噪。”李浑自嘲的笑笑,然后沉声道:“但输了也可以谈判。”
“可以,”秦雷点头道:“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长孙李央来和幺子李四亥一家。”李浑声音低沉道。
“亮出你的筹码。”秦雷不置可否道。
李浑闷声道:“城内三万官兵,在你保证既往不咎地前提下,全都出城投降,够吗“李四亥和李央来。你只能留下一个。”只是顿一顿,秦雷便开口道:“不要想着孤会对李四亥格外开恩,这次我不会对任何人留情!”
李浑本来真是想选择李央来,他琢磨着以秦雷的个性,应该不会为难李四亥的。但秦雷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说了,就断了他这份侥幸心思。李浑不由气极反笑道:“王爷啊王爷,能不能不要那么聪明?”
“什么选择?”秦雷并不与他废话,而是冷冰冰道。
李央来不知什么时候到了李浑身边,李浑望向自己地孙子。只见他满脸乞求地看着自己。
沉默好一会儿,李浑才低声对他道:“你小叔那头是两个。”、
李央来大张着嘴巴,浑身颤抖道:“我也可以生儿子啊,可以给你生很多很多孙子的。”也不知他如何做到这事儿。
“爷爷没得选择。”李浑摇摇头道:“秦雷和李四亥是好朋友,如果我不留下你小叔,他一定会怀恨在心,早晚变着法地绝了我们李家的后。”
“我不听!”李央来咬牙切齿道:“我就知道你亲手杀了自己的长孙!”真不知他开始时地勇气去了哪里。
“唉……”李浑摇摇头,转身望向城下道:“就留下李……啊!”话没说完便惨叫一声向前扑倒在城墙上,城下一片嗡嗡作响。不知上面到底生了什么。
城上的天策军官兵可看的清清楚楚。他们分明看到小少爷李央来,将一把锋利地佩刀。插在了太尉大人的背后上!
一干侍卫和李龙他们方才都沉浸在失败的痛苦中,居然没一个反应过来的。
直到那把刀已经插了进去,几个亲卫才将李央来拿下,但已经于事无补了。
李虎他们对太尉大人毕竟是有感情的,见李央来竟然胆敢伤害于他,顿时勃然大怒。上前抓住李央来便往死里揍!
“算了……”只听李太尉声音微弱道:“他也是一时接受不了。”
李龙过去扶住老太尉,流泪道:“快来大夫啊!”
“不要了。”李浑呵呵一笑,涌出满口鲜血道:“反正我是必死的人了,这样正好,还不受他们凌辱啊!”
“大老爷……”李家人在他身边围了一圈,跪着哭泣道:“你可不要死啊,你死了我们怎么办?”这样问的大都是他的近亲属。
“我管不了了。”李浑摇摇头道:“欠你们没人一条命,下辈子再慢慢还吧。”说着不理嚎啕大哭的一干人等,对李龙道:“你们虽然侥幸不死,但也绝对不能在秦国待了,否则根本不用秦雷对付你们,那些落井下石地就可以把你们砸成肉泥!”
“我知道了。”李龙真哭道:“我带他们躲得远远的,去楚国,不行就出海,去身毒。”
欣慰的点点头,李浑又吐出一大口血道:“放下武器吧……”——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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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一章 雨
伴着城上的一声令下,三万天策军放下武器,缓缓走出承天门,到指定地方接受看押。
这场酝酿多年、令双方绞尽脑汁的大叛乱,居然不到半天时间,便电光火石般的平息了。
其实在秦雷眼中,从老太后纵身一跃的那一刻,貌似强大的叛乱就已经如滚汤泼雪般结束了。
实事求是讲,对他来说、对大秦来说,能在损失甚微的情况下,将叛乱平定,将李家连根拔起,确实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但一想起那位老妇人从城头跃下的一幕,他便忍不住的鼻头酸涩。
其实一直以来,他的心都是很硬的,也许是插班生的缘故,秦雷对自己的父皇、母亲、兄弟、姐妹,都没有什么感情,即使是关系最好的大皇子,也是像朋友多过像兄弟。
但为何自己一阵阵想哭呢?秦雷只好闭上眼睛,才能阻挡泪珠从眼窝中滚下,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不舍、难过,好像还十分的心痛!
按说他与文庄太后接触也不多,单独接触更是不超过五次。但每次都清晰的恍若昨日,一幕幕在他脑中浮现。
他尤记得老奶奶那慈爱的目光,尤记得她的谆谆教导,尤记得她对自己每一点进步的由衷赞赏,尤记得她为自己默默做过的每一件事情。
只有付出,不求回报,大音若希、大爱无声!
是的,秦雷终于可以肯定,皇祖母是深深爱着自己的,就像这世上每一个疼爱自己孙儿的普通奶奶一样,给了自己最无私的爱……
如果这都不算爱?那这世上应该再没有什么能配得上这个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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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沉的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闷雷,豆大的雨点便紧接着落下来,卫士们赶紧将老太后的遗体转移到车厢中,而秦雷却仍然笔直的站在露天处,任雨水将自己浑身打湿。
王爷,雨大了,还是上车吧。”石敢撑着把伞过来,却被他粗暴的推开,低声吼道:“滚远点,谁也不准靠近我!”
石敢和秦雷近卫们只好扔了伞,站在远处保卫着似乎陷入低潮的王爷。
秦雷仰望着苍天,滚烫的泪水和着冰凉的雨水,从两颊滚滚流下。他感谢老天爷,给了不幸生在帝王家的自己,一份珍贵的亲情;他感谢老天爷,给了这样一场及时雨,可以让他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双目不瞬的仰望着阴沉沉的雨云,秦雷仿佛看到那厚厚的云层之上,有一道金光的大门,他的老奶奶就站在门口,朝他慈祥的微笑。
秦雷伸出双臂,想要拉住她的手,但那门和那身影却越来越越远,直到模糊的再也看不见……
“奶奶,走好!”秦雷用劲全身的力气,大声喊道:“孙儿会永远想你的!!!”
说完拭去泪水,就在雨中一步步转身而去——他没有如众人所料的那样,走入承天门,而是从洛阳门出了内城。
石敢他们赶紧跟上,赵承嗣和那蒙面女子也跟在后面,一道出了洛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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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漫无目的的在雨中游逛,直到冻得连打哆嗦,才走进身边的一家茶馆……虽然心里十分难过,可他不敢让自己生病。
因为今日京都出了大变故,所以茶馆中没有任何客人,只有老板和一个伙计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只听那小活计道:“老板,今天兵荒马乱的,咱们怎么不歇业避避风头呢?”
“傻话。”老板翻翻眼皮道:“要真是有事儿,关门能躲的过去?”
小伙计正准备赞老板几句,却听他悠悠道:“昨天夜里我可瞧见了,咱们武成王下半夜帅了百万大军入城,好家伙,把个承天门广场塞了个满满当当啊!”
“那么多人?能盛下吗?”小伙计将信将疑道:“记着上会昭武爷阅兵,不是才二十万大军就塞得满满当当了吗?”
老板也觉着自己吹得有点过,一时有些下不来台,正好看见秦雷进来,便给小伙计个暴栗道:“客人来了都不知道招呼,再偷懒饭都没得吃!”
小伙计吐吐舌头,轻声嘟囔道:‘每回被问住了,都来这一套……’不待老板再次发威,便快步走过去,招呼这浑身水淋淋的客官道:“这位公子,淋坏了吧,快到后面换身衣裳,再来壶姜茶暖暖身子,可别着了凉……”
正说着,却见一群面相不善的黑衣跟着进来,还有一个戎装将军、一个身材火辣的蒙面女子。这些人把个小店塞得满满当当。除了那女子外,其余人都浑身湿透,却都站在那一动不动,任凭身上的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几位淋坏了吧,快到后面换身衣裳,再一人来壶姜茶暖暖身子,可别着了凉……”小伙计犹在小嘴巴巴的说着,却被掌柜的从后面捂住嘴巴,把他硬生生的拖到身后。
“几位爷有何吩咐,小店照做就是。”老板开店数十年,已是阅人无数,自然不会像小伙计那样不长死活眼。
“就照那小子说的办吧。”那美艳妇人坐在最先进来那人的对面,轻启朱唇道。
老板又望向唯一坐着的男子,他明白这个才是老大,其余人都是跟着进来的。
秦雷点点头,老板这才请公子等人去后面烤火取暖。
他和黑衣卫的装备极其精良,甲胄上都有相应的防水设计,其实并没有湿透,很快便收拾停当,重新走了出来。倒是赵承嗣从里透到外,正在那抱着个暖壶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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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回到前厅,那女子已经取下面纱,正端坐在茶几旁,端着个精致的竹杯,小口小口的轻啜着。
秦雷在她对面坐下,那女子便搁下茶杯,为他也倒一杯道:“想不到你对皇祖母有几分真感情。”
望着杯中悠然变幻的白气,秦雷轻声道:“她是真心对我好的。”
“不见得,”女子摇头笑道:“你才见过她几面?我可是她从小一把手教出来的。”这女子正是皇家密谍的掌门人,长公主河阳,她凤目一片缅怀之色,但说出的话却绝不温存:“以我的所见所闻来看,慈祥只是她的表象,其实她是无比自私的。”
“你说的我都知道。”秦雷面色平静道:“但她自始至终对我好。”
“也许是装的呢?”河阳公主十分热衷于挑拨离间,已经到了连死人也不放过的地步。
“就算她是装的,”秦雷定定望着河阳,待她面露喜色后,才缓缓道:“如果能始终如一,那就不是装。”
河阳面上的喜色一闪即逝,又想找法子挑唆。但秦雷粗暴的打断她的话,目光如两柄锐利的长剑,直刺长公主的双眼,用带着冰碴子的声音道:“你想挑战我吗?”
河阳公主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掩嘴轻笑道:“奴家可不敢,谁不知道武成王已经是势倾天下的定国王,那还会把我这个可怜的姐姐放在眼里?”
“我向来对事不对人。”秦雷沉声道:“如果冒犯我,就是亲爹也没用。”
“弟弟这话忒伤人心了。”河阳公主顿时叫起了撞天屈,满面幽怨道:“奴家来问你,姐姐可曾坏过你的好事?”
秦雷缓缓摇头道:“未曾。”
“何止是没有呢?”河阳公主满面幽怨道:“姐姐还帮你成过好事呢,若没有我暗中相助,你能轻易抱得美人归?还一点麻烦都没有?”
秦雷知道她说的是诗韵那档子事,有些不好意思道:“诗韵说了,有时间请你去一趟京山城,她……我们要好好谢谢你呢。”
“这还有点良心,”河阳咯咯笑道:“放心吧,叨扰是一定的,只要到时你不嫌烦就成。”说着正色道:“这次帮你们把李氏一族一网打尽,算是我的投名状了。”
见惯她不正经的样子,秦雷对她这个样子还颇有些不习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道:“你要入伙?”
“不是我,而是我们,”河阳点头笑道:“这入伙和找男人一个道理,都是下手要趁早啊。等你唯我独尊了,姐姐我就是入伙也卖不上个好价了。”
不听她的胡说八道,秦雷沉声问道:“你们是指你和赵承嗣吗?”
河阳又点点头道:“我已经决定了,招他为驸马,你这个未来主子不会不同意吧?”
“我可还没答应你入伙呢。”秦雷微微皱眉道。
“算了吧,谁不知道谁啊。”河阳咯咯笑道:“五弟你可是干大事的,能舍得京都兵马寺?能舍得皇家密谍?”
“能。”秦雷斩钉截铁道:“如果没有忠诚,这些我都能舍去。”说着看一眼河阳公主,淡淡道:“而这一点,你和你未来夫婿,都是个大问题。”
“你有这个担心是正常的。”河阳颔首笑道:“可我要告诉你,自始至终,我河阳和他赵承嗣,都是太后的人,从来没有改换过门庭,也没有背叛过她。”
“我要证据。”秦雷微笑道:“其实对一般人要求没这么高,但你们二位的位置太敏感,我不得不慎重。”
河阳公主没想到自己热脸贴了个冷屁股,无奈的望向门外的雨帘,突然见一队黑衣卫护着个人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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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老?”看清来人的面貌,秦雷不由起身道:“你还活着?”说完讪讪笑道:“别介意,我就是有点惊讶。”便让石敢扶着仇太监上桌。
仇太监看起来十分萎靡,连喝三杯热茶,才缓过劲来,从怀里哆哆嗦嗦掏出三个信封和一把钥匙道:“临出事之前,娘娘让我带着这四样东西躲在密室里,等沙漏光了之后,便出来把这三封信交给该给的人,把钥匙交给五爷。”
秦雷看那三个信封上,分别写着他、河阳和秦霆的名字,便把自己那封拿起来,当场撕开阅读。
老太后那特别的字体又一次映入眼帘:
‘乖孙雨田,看到这封信,奶奶估计已经死透了。你难过不难过?若是难过,奶奶就劝你不要悲伤;若是你说‘不难过’,那奶奶就骂死你个小兔崽子,白疼你二十年了!’
‘是的二十年,从你还没出生,我就密切关注着你,为了能让你得到该得的一切,奶奶真是废了吃奶的劲。可以说这辈子除了报仇之外,奶奶我还没下过那么多功夫做一件事呢。’
‘说这些不是为了表功,而是要告诉你,报仇才是奶奶人生的头等大事,比把你小子扶上龙椅还重要。好了不要难过,现在就算没我扶着,你也一样能坐上龙椅了,所以我可以安心报仇了!’
‘仇恨涉及长辈,奶奶就不跟你明说了,反正你只要享受所带来的成果就是。如果你还是死伤惨重的话,那就别往下看了,直接收拾收拾进宫当皇帝,享几年清福就得了。’
‘当然,奶奶相信你不会那么蠢,因为我选定的继承人怎么会蠢呢?你一定兵不血刃的把皇宫拿下、把李浑捉到了吧?好吧,杀了他!还有他全家!’
‘然后你别急着做那个宝座,现在不是时候,你肯定要问原因,好吧我告诉你,因为我给了你二哥一份清洗名单,大概要把大秦杀掉一半,得罪人的事情还是让他干吧。反正早晚是你的,别急啊。’
‘然后那钥匙是先帝爷内帑的库房钥匙,地点河阳知道,另外河阳是个好孩子,你还是用她吧。’
‘奶奶自己琢磨着,以我这辈子造的孽,不如地狱谁入地狱?你要是还记着奶奶的好,你就多给奶奶做几场法事、日后再多做点好事,帮奶奶化解化解,好让我早日超脱苦海,重新做人。再就是千万别忘了,把我跟你五伯合葬,不要去烦你皇爷爷……不怕你个小娃娃笑话,奶奶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没脸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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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二章 向一切旧势力开火!
不知什么时候,门外的雨渐渐舒缓下来,风停了、雷也不打了,原本猛烈的雨幕变得像晶亮细丝一般密密地斜织着。
秦雷把视线从信纸上挪开,望向对面民居的屋顶,只见那整齐密布的青灰色瓦片上,仿若笼着一层淡淡的薄烟。从墙头探出的树叶儿却油嫩亮、绿的可爱。
那场可怕的兵变已经成为过去,小路上,石桥边,终于出现了撑起伞、慢慢行走的人;还有一些披着蓑戴着笠、肩背渔网、手提竹篓的渔夫,显然是要去河边,趁着下雨鱼儿上浮,好好捞上几网。
“奶奶,这都是你的功劳。”秦雷轻声道。茶馆里的人也不由点头,他们都清楚得很,如果没有老太后那惊世一跳,叛军的士气不会被轻易瓦解,虽然勤王军终究会取得胜利,但中都城将不可避免的死伤藉枕、血流漂杵,哪会如此迅的恢复平静?
其实这些人只看到了表面,只有秦雷才能明白老太后这一跳的深意所在,通过几十年的思索,文庄太后已经找到了三国迟迟不能一统的原因。
之所以无法一统,是因为没有一个国家,能持续占据压倒性的优势。历史的微妙在于,一旦有一个国家,表现出欣欣向荣的气象时,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有时是内部、有时是外部、有时是内外交困,反正会将良好的趋势打断,使局势重归混乱。
这不是什么天意、也不是有神灵作祟,真正在里面作祟的,是依附在秦齐楚三国的肌体上,**其膏血的世家大族。每当哪个国家出现水准之上的国君、出现水准之上的展,这些满嘴忠君爱国的士族们,就会默契的、甚至不分国界的联合起来,将国富民强地希望扼杀掉!
这不是危言耸听,举个最近的例子,就是昭武帝先生的悲惨遭遇。他老人家的水平倒也算不上多高,但人家的成果摆在那——先是奇迹般的咸鱼翻生,取代皇甫家成为大秦朝地军方老二;又在几年后,三下五除二,将国内的两大权臣搞成一死一残,把朝政完全收回。军队也掌控了大半。
这些功劳可都记在太上皇先生的头上了,在秦雷没击败赵无咎、包围上京城以前,很少有人认为这年方弱冠的少年郎,能干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当然人们更不会相信,一个七八十岁、养老等死的老太后,还能有心力谋算天下,将皇甫、文、李三家吃的死死的,让他们到完蛋都不知是怎么死的。
一切荣耀加之以身,昭武帝身上地光环那个亮啊!酷爱扼杀明君圣祖的世家大族们怎能放过他老人家呢?于是齐国贵族们动了国家机器。张开一张大网,静候昭武陛下的到来。而秦国贵族则集体痴呆、仿佛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那些丰富地战场经验都让狗吃了。几乎是连哄带骗的,让一个军事白痴相信自己是白起在世,兴致勃勃的便钻到了圈套里,结果被人敲了闷棍……大军差点尽墨,自己也荣升太上皇,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晋级。
这些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吃饱了撑的吗?是的,确实是吃得太饱,过得太好了!要说对于现状最满意的,毫无疑问就是这些家伙。他们不用读书、不用劳动、甚至不用管理国家,就可以享有一系列的特权,无论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都能人一等。
美酒美人、财富地位。这些在常人看来十分难得地东西。在他们眼中却稀松平常。根本是生来就有。为何还要求变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怪现象。无非是因为这些世家大族从建国之初。便垄断了国家地政治资源。更确切说。是他们操控了国家选拔官吏地途径……所谓地征辟、举荐、不过是为世家子弟大开方面之门地遮羞布;至于荫庇一途。更是连遮羞布都懒得用。**裸地继承父辈地权势你可能要问。不是还有科举吗?那玩意儿确实是在秦楚两国间十分流行地花样。尤其是在秦国。已经有了一套极其复杂、且貌似严格地流程。足以让凡夫俗子肃然起敬。以之为鱼跃龙门地金光大道!
但请翻看一下卷宗。秦国近五十年来可有庶民考中一甲?即便二甲中第。也不过屈指可数尔……事实胜于雄辩。科举已被垄断!当然。在世家大族那里。这被当做士族品质优越、聪明过人地证据。但连街边买菜地大妈都清楚。这不过是掩耳盗铃、止增笑耳!
世家大族通过对选官途径地全方位垄断。使得显贵子弟。无论良莠皆是官运亨通;再运用国家之权力。以谋取私利。广占田地矿藏、佃客奴婢。以至于不到一成之人。享有天下八成之利!能不愈来愈强?能不无可撼动?
完全可以武断地说。豪门大族必是当朝显贵。当朝显贵必是豪门大族!
更为可怕地是。这些豪门大族为了维护自身利益。修撰族谱、厘定出身、强行划分所谓士族、庶族。禁止与非士族地寒门联姻。拒绝与庶族往来。
哪怕是因为政务国事,无法回避,士族也会命人移座远客,不与接触,仿佛会传染上贱气似的……看官定然要问,不是说世家大族把持朝政吗?怎么还要跟庶族土鳖商讨政务国事呢?
因为要标榜门第高贵、品种优秀。士族不做事繁务剧的小官,即所谓浊官,而作有权又有闲的清官。当然此清官非彼清官,是轻松地官,而不是清廉地官。
那什么官是清官,什么官是浊官呢?拿六部为例,尚书侍郎员外郎,这些不干活的领导就是清官,而主事主簿、经历照磨,这些负责具体事务地小官。就是所谓的浊官。
据草民揣测,也许是按照衣领的洁净程度来划分的。干活多地出汗多,衣领自然有汗渍油污,那就是浊的,而不干活、只拍板的当然不会出汗,或许就是清的罢……
如此权势的豪门大族。又通过联姻形成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同气连枝,一荣俱荣,其合力不逊于、甚至过了皇权。使隋唐以来地皇权政治,重新回归成门阀政治。
而门阀政治最大的特点就是得过且过,他们喜欢没有权威的皇帝、喜欢一盘散沙的朝廷,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可以毫无约束的鱼肉百姓、胡作非为,将家国天下变成自己的游乐场!
以至于国家持久积弱、士族门阀却富可敌国!这并不是危言耸听。三国最富的楚国,一年夏秋两税、盐铁矿藏等收入加起来,国库也不过入账二千七百万两而已……这其中被士族地主再次瓜分的。又何止六成之多?
因此一国的实际年收入,不过千万两之多。而天下能达到这个收入地家族,最少有五家,至于一年进项过五百万两的,更是有三十家之多;过百万两的,绝不少于二百家,而这所有地收入,都是不交税的!
试问如此天下士族怎能不富不强?可怜三国怎能不贫不弱?对一贫弱之国来说,自保尚且吃力。又怎敢奢谈什么**八方、三国一统呢?
老太后终于找出了大秦的、甚至是华夏的病根,那就是豪门!要想让子孙后代不受士族的欺压、要想改变欲强不能的命运,要想使天下结束纷争,归于一统,就必须先把这巨大的绊脚石,消灭掉!至少是基本消灭!
其实三国二百多年,睿智的皇族不知几凡,并不是只有文庄太后能现这个秘密。但士族这拦路石实在是太大了,对相较而言势单力孤的皇帝来说。都像王屋与太行那般不可撼动。因此没现地人终生不知有王屋太行,而现王屋太行的人,却无奈于他的过于庞大,只能在阴影笼罩下喟叹一声,忘掉这大山,享享清福过去这一生。但文庄太后是个特别……有耐性的人,这从她能用七十年时间报仇便可见一斑。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事情的难度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甚至能不能成功也不是问题。她只关心自己有没有去做。前进的方向是不是正确。
就像那移山的愚公,其实一辈子都无法移动王屋与太行。但他还是坚定不移的去做了,因为他坚信自己地儿子、孙子、重孙子、曾孙子……一代代都会坚持下去,早晚有把大山移走的一天。
所以当认清方向后,文庄太后便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在这件事上说,她无疑是幸运的,因为历史已经到了大转折的关口,腐朽堕落的士族阶层,已经引起新兴庶族地主的强烈不满,双方矛盾日趋严重,已经势成水火,势不两立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其实也不奇怪,因为士族强行划分了种群,坚持固守着所谓的纯粹性,导致了士族格局的彻底僵化……天生是士族,就一辈子是士族,不管如何不操蛋都无所谓;天生不是士族,就一辈子也成不了士族,不管如何努力都是白费!
一个严重地问题随之诞生,庶族中有地是强人,也有的是地主有钱人,自然都知道老陈所说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些人怎能甘心被人一辈子被骑在头上?当然要一面强大自己,一面想方设法把士族拉下马了?
而士族的子弟天生就有光明的前途,他们根本看不到奋图强的必要,遂不思进取,纵情声色,穷奢极欲,乃至熏衣、剃面、傅粉、施朱,活生生的把自己搞成不男不女的玩意儿。正所谓黄鼠狼下个夜猫子,一代不如一代……试问这些玩意儿,又怎么跟如狼似虎的庶族精英斗呢?
此消彼涨间,士族与庶族之间的差异。早就不是当初那么大了。现在南方复兴衙门的局势就是明证……能称得上士族的不过是徐胥乔卓四大家和他们的附庸家族而已,其余地大小家族,都是不入流的庶族罢了。
但现在两派明争暗斗了几年,竟然谁也降伏不了谁……这其中虽然有秦雷暗地襄助的缘故在,但若庶族地主们是付不起的阿斗,秦雷就是诸葛亮也白搭。
可以说文庄太后是幸福的。她赶上了好时候,又有个级厉害的孙子,让她觉着也许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能把困扰困扰大秦朝二百多年地痼疾解决掉!
她很清楚,要想解决这个问题,需要同时具备两个条件,其一,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军队,应付势必出现的反扑;其二是必须在道义上站住脚。让老百姓支持,让那些士族有苦难言。
现在她用自己的死,将皇家置于道义上的不败之地。秦霆完全可以扯着这面大旗。给集权道路上的拦路虎,扣上李家同党的大帽子,堂而皇之的清除掉。
相信凭着秦雷现在在军中空前的威望和地位,大秦虽然会出现一些动荡,但绝对乱不起来!
噫嘻呼!扫清障碍、建功立业,正在此时!
“王爷……”见秦雷坐在那面色变幻不定,时而激动、时而沮丧,整整一刻钟都神经兮兮地,石敢只好轻声呼唤道:“该吃饭了、”
秦雷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坐在身边的河阳公主、仇老太监;还有下站着的赵承嗣和石敢,他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走神了,可能是昨天晚上没睡觉的缘故。”
众人齐齐点头,河阳公主掩嘴笑道:“弟弟定然是做噩梦来着。”
“大概是吧。”打个哈哈,秦雷呵呵笑道:“老赵和石敢也坐下吃饭吧,忙了一夜都饿坏了吧?”说着端起饭碗,瞧瞧满桌子的精致菜肴,不由笑道:“还挺丰盛的吗?想不到这么个小小菜馆,居然有这番能耐。”
河阳公主又咯咯笑道:“弟弟看来真的是睡着了。这些菜肴都是奴家让人从万里楼送来的,再好的茶馆也没有这番本事。”
秦雷尴尬的笑笑道:“反正都是吃。”便低头飞快的扒饭,河阳公主也端起个小饭碗,挑着自己爱吃地菜肴,小口小口的吃起来。
见二位殿下开始用餐,众人也小心翼翼的坐下,小心翼翼的陪着吃饭。
很快秦雷便吃好了,看赵承嗣还在那斯斯文文的吃饭,不由笑道:“老赵。你长得也是虎背熊腰。怎么吃饭跟个小姑娘似得?”
赵承嗣苦笑道:“平时倒不是这样,这不是怕失了礼数吗?”
秦雷大喇喇的摆手道:“无妨。在孤王这里,实实在在就是最大的礼数,放开吃吧。”
谢过殿下,赵承嗣大口吃了几筷子,见河阳公主微微皱眉,度便又慢下来。
秦雷这次看明白了,原来是心上人公主殿下不喜欢别人吃饭快啊,自然不会再多管闲事。转而笑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办事?”
一听秦雷这话。赵承嗣噗嗤一声,便喷了对面石敢一脸菜汤,显然是被惊着了。
见他这番没出息,河阳公主白他一眼,掩嘴笑道:“我们都是二婚头了,就不大张旗鼓了,到时候兄弟姐妹叫一块喝个酒,再把被窝搬到一块住就成了。”
“一切从简啊。”秦雷点头笑道:“也是,皇祖母新丧,确实不宜大操大办。”说话间想到自家那位,还在唐州巴巴等着自己的那场盛大的婚礼呢,看来是要泡汤了。
摇摇头,先把这问题放到一边,秦雷又问赵承嗣道:“那婚后你有什么想法?是想在兵马寺继续干,还是……”
赵承嗣怎么听不出王爷这话地弦外之音除了兵马寺,其余队伍你随便挑!他也知道京都那敏感之地,王爷当然要换上铁杆班底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了。便点点头道:“末将想好了。大丈夫当醉卧沙场、马革裹尸,我想去东边,跟齐国打仗去。”
见他如此上道,秦雷非常开心,颔笑道:“这还得看皇姐的意思。”
“笑的那么奸诈,”河阳公主没好气道:“谁不想自己男人有出息。去吧去吧,死了我再找一个。”
也不知她到底什么意思,赵承嗣低声道:“我还能冲锋陷阵?不会有危险的。”
“是啊皇姐。”秦雷笑道:“大皇兄正在重组镇东军,一直想跟我要军官,我准备从禁军中抽调一二百名各级军官,你看让老赵率队去当个副帅怎么样?”把人家挪了窝,当然不能再平调了,将军进副帅也算是升一级,好歹也有个交代。
“也好。”河阳看看赵承嗣。见他点头才慢悠悠道:“镇东军百废待兴,又身在要冲、不得不兴,虽然会累些苦些。却比去完好的部队要好得多。”去完整的部队,人家派系清楚,人员齐备,想要插进去都难,倒不如去重建的部队,一切都是新地开始,也好树立权威,真正掌握住一些力量。
谈完赵承嗣的问题,河阳公主开口问道:“不知武成王殿下。想要怎么安排奴家这个姐姐啊?”
“你这尊大神我可搬不动。”秦雷似笑非笑道:“还是领着你地皇家密谍吧,”说着给她个眼色道:“这些东西不好明说,还是改日慢慢谈吧。”
“奴家知道了。”河阳公主点点头,笑道:“随时恭候王爷就是。”
秦雷翻翻白眼,又望向一直呆若木鸡地仇太监,轻声道:“皇祖母已经去了,这世上再没有值得仇老伺候的人了……请您跟我回京山城颐养天年,让孤王给您老养老送终吧。”
好半天仇太监才缓缓摇头道:“谢谢王爷地好意,可老奴跟了娘娘六十三年。早已经离不开她了。”说完按着桌台起身,给秦雷磕个头道:“老奴哪也不去,我要去继续伺候娘娘了。”
秦雷只道他是要给皇祖母守墓,又劝说几句,见他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对石敢道:“吩咐下去,让内侍省按照侯爵待遇伺候仇老,若是他老人家有一点闪失,我就拆了他们地掖庭宫!”
仇太监本来想让他不必麻烦。但转念一想。王爷这不只是为了照顾自己,也是爱屋及乌。将对皇祖母的感情转移到自己身上一些,便不再推辞,再给秦雷磕个头,便谢恩退下了。
把事情都安排完了,秦雷也站起身来,对河阳公主道:“我离开的时间不短了,现在要回部队了,你们贤伉俪爱去哪去哪吧。”
河阳也起身笑道:“皇祖母的信里,要我告诉你一件事。”说着把一张信纸塞到秦雷手中,轻声道:“看看吧,别让人家给骗了。”
秦雷点点头,将那信纸塞到袖中,朝两人一抱拳,便洒然离去了。
刚走到门口,便看到一个小太监急匆匆过来,细声道:“王爷,陛下有请。”——分割——
第一章,今天搬家了,虽然有搬家公司的师傅帮忙,可差点还是累死我,收拾完了趴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但今天的任务还没完成,只好爬起来开工,也不知能不能写完,呜呜,我的全勤奖啊……
第六三三章 一切恍若从前
秦雷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便跟着那小太监上了马车,进入皇城之后,没有继续向北入宫,而是左拐进了天佑帝的东宫潜邸。书
马车在后门停下,小太监推门请王爷进入。秦雷一看,好家伙,满眼的残垣断壁,黑漆燎火的一个院子,荒草杂生、野花遍地,好像传说中的闹鬼之地。
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道:“没走错道吧?”
小太监不知该如何答话,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王爷,这是书香阁。”石敢轻声提醒道。
秦雷不禁愕然,指着满眼的破败荒芜道:“怎么会成了这样子?”
小太监这下回过神了,小声答道:“前些年被太尉大人一把火烧了。”
秦雷便知趣的不再问。
那小太监把秦雷领出书香阁的院子,到了太子府的书房外面,恭声道:“陛下说王爷来了只须进去,不必通报。”便退到了一边。
秦雷进去那间书房,却没有看到人影,只听到高高的书架后有咕噜噜的水声响起,他不禁放缓了呼吸,慢慢走到书架后,又拐过一扇屏风,便看到自己二哥穿一身淡蓝色的便服,神态悠然的坐在一个小木桌边,桌上摆的还是那套小巧精致,器具繁多的茶具。
桌上的小铜壶已经开始冒出袅袅的热气。隔着这变幻多端的白雾,秦雷突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得大概是五年之前,在同样的地点、他们曾经做过同样的事情。
五年之后一切都像重演。似乎所有东西都没变。但两人地身份和心境却已经有了天壤之别。
请客喝茶地人已经从不受待见地太子晋级为一国之君。而且就在今天。他一直以来地心腹大患也彻底完蛋。想来这位年轻地陛下应该会长舒一口气吧。
而来喝茶地客人。也已经完成了从一个战战兢兢地空头皇子。到双亲王、大元帅王地转变。可谓是实打实地大秦第一实权派。
在常人看来。这两位年青人应该春风得意。相视一笑。然后装模作样道:“一切尚未结束。咱们仍需努力。”
但两人地脸上没有一丝喜悦。反倒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忧愁……胜利属于皇祖母。荣耀也只属于她一个人地。我们有什么好高兴?
唯一属于我们地。是她留下地一系列难题。
“做吧。”见秦雷站在屏风边上呆,天佑帝温和的笑笑。
秦雷点点头,坐在二哥对面的椅子上。然后水开了,秦雷把茶具推过去。天佑帝打开空茶壶,把沸水倒进去温温壶。然后把茶壶的水倒入紫砂浅盘中……一切都像当初那么默契,浑没有因为这些年地而生疏了。
皇帝从小机下取出一个白瓷茶罐。太子取下竹盖。轻嗅一下,递给秦雷道:“看看这是什么茶。”
“福建武夷山的上等银针白毫老君眉。”秦雷微笑道:“一切如故,茶也如故。”
天佑帝摇头微笑道:“也不尽然,至少竹筒换成了瓷罐。”
“看来皇兄想明白了。”秦雷轻笑道。
“我很笨的,你转眼就想明白地道理,我却要想上三五年。”天佑帝望着秦雷似笑非笑道:“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
“饮茶是道。”秦雷正色道:“既然是道,就没有真正的对错与否,心里想怎么来,便怎么来。一切随心所欲才是道。”
“听着蛮有道理的。”秦霆摇头笑笑道:“只是估计没什么作用,我还是慢慢悟吧。”便用小铜勺舀一勺茶叶到茶壶中,仍是仅仅一勺。
见秦雷嘴角抽了抽,秦霆不禁微微得意道:“既然你说随心所欲就好,那我还是喜欢淡雅一些。”显然他已经研究出,用茶香醇厚的茶叶泡制功夫茶,效果会更好。秦雷苦笑一声道:“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我已经不是头一回做了。”
秦霆呵呵一笑,又向壶中添了三五勺茶叶。微笑道:“明知不妥而有意为之,不是待客之道。”说着便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冲水洗碗,斟茶倒水。动作比当年更出尘,更专注。
秦雷不禁暗暗奇怪,伸出两手的中指和食指,接过茶盅,却悬在半空中,没有往嘴边送,而是开口问道:“皇兄。能问个问题吗?”
太子也夹起一盅。置与嘴边,双眼微阖。轻轻摇头品鉴着一份宁静,良久才轻啜一口,淡淡道:“你的心仍然很乱,我的心却已经归于平静。”
秦雷瘪瘪嘴,把问题硬生生憋回去,他已经知道二哥会怎样回答自己。
两人一言不地对坐着,秦霆一盅盅的饮着意境;秦雷一盅盅的增加着膀胱的负担。
喝完一壶茶,秦霆这才搁下茶盅,定定的望着秦雷道:“你曾经说过:道可道,非常道,红尘易勘道难悟。名可名,非常名,道是无情却有情。这句话困扰了我许多年,几经沉浮、屡遭磨难之后,我才算是真的懂了这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快说来听听,”秦雷吃惊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唉。”
“你原先是知道的,”秦霆语调平淡道:“只是这些年俗务缠身,官越做越大,事越来越多,已经没有心思再思考这些了。”
“确实。”秦雷不得不点头道:“我感觉自己被绑架了,一天十二个时辰总有各式各样的人要找我,各式各样地事情要做,每天只想把这些事情应付过去,最多再考虑一下将来如何是好,已经没有时间回头看看。自己是不是走偏了。”
说着自嘲笑笑道:“看了也没有用,因为我被绑架了,往哪个方向走,并不是自己能说了算的。”
“我都这样说了,你还跟我动心眼。”天佑帝满面笑意的看着秦雷,突然笑道:“你完全不必解释。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做这个皇帝了。”
就像被人当众扯掉裤衩一般,秦雷顿时老脸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秦霆微微一笑,再给秦雷斟一盅茶道:“你也说过,红尘易堪道难悟。其实人看破红尘真的很简单。”说着轻叹一声道:“可要想得悟大道,就太难了。”
“为何要悟道?”秦雷轻声问道:“哪东西其实挺虚的。”“怎么横竖都是你的理?”天佑帝不禁哑然失笑道:“原来你什么都不相信。”
“我其实是相信有道的。”秦雷摇头道:“但天道太渺茫了,不是我们凡夫俗子可以求证地。”
“并不是虚无缥缈的事,”天佑帝摇头道:“它是确实存在地,如果能够获取道这东西。就能够了解这世上所有地奥妙,看透所有伪装,通晓所有知识。天下万物皆可归于掌握!”又不无神道的补充一句道:“到此境界,视万物如无物,无忧无虑,无喜无悲,愉悦之情常驻于
“那不成了傻子?”秦雷苦笑道:“遇到高兴地事就要开心,遇到不高兴地事就要难过,这才是正常人。”
“你就当我不正常吧。”秦雳缓缓摇头,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道:“我决定在合适的时候将皇位禅让给你,然后专心求道。”
这话着实不好回答。因为秦雷对神器觊觎之心,已经如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了,所以他也不好撇得太清,那样就过于虚伪了。只好讪讪道:“别人梦寐以求的皇位,你怎能弃之如敝屐呢?”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秦霆淡淡道:“我希望过一些平淡的日子,不愿再成为别人的标靶了。”秦雷又是一阵尴尬。“我不是说的你。”察觉出秦雷地不自在,秦霆解释道:“只是因李浑这事儿有感而罢了。”
“我知道。”秦雷笑笑道:“二哥从来不沾嘴上的便宜。”
秦霆淡淡笑道:“但在这之前。我要完成一件大事,好歹也能青史留名吧。”
秦雷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情真意切道:“这事儿并不好做,你会被人恨死地。”
“无所谓了,”秦霆洒然笑道:“既然没法做到让人爱我,那让人恨也不错。”
“何必呢?”知道他心意已决,秦雷沉默片刻,终是禁不住道:“你这是代人受过。”
“只要你别不辜负我就好。”秦霆淡淡笑道:“知我谓我心忧,不知我谓何求。兄弟。你既然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就不要在多说了。”说着拍拍手站起来道:“就让我大干一场吧!”
秦雷面色凝重的跟着起身道:“你让我情何以堪?”
“没事,”拍拍他的胳膊道:“等我顶不住了。你接着顶上。”
深深地看着自己的哥哥,秦雷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他,沉默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秦霆微笑的看着秦雷秦雷离去,直到从视线中消失,便轻手轻脚的收拾起茶具来……切都像五年前一样——分割——
又累又困,实在顶不住了,睡了……
第十卷 【腥风血雨】 第六三四章 大清洗
在一场大雨之后,李浑精心筹划多年的叛乱就这样被风吹雨打,成了一段可笑可悲的历史。
实际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在五六年前,李浑就已经丧失了对大秦军队的主导权;老头偏偏昏招迭出,先是任人唯亲、后是识人不明,把原本已经不多的优势,一点点葬送掉。
尤其是昭武末年的那场大战,他看似高明的韬光隐晦,落在官兵眼里却与‘缩头乌龟’无异。一时间人心向背彻底逆转,他已经分明落了下风!
一直拿不定主意的李太尉,终于无可奈何的选择了造反——与其被秦家人慢慢勒死,还不如放手一搏,或可有翻盘的可能!
但这时已经太晚了,即使单凭武力,秦雷也能不太费劲的摆平他,更何况还有个算计他李家几十年的老太后!以至于李太尉造反唯一的成效,就是拉了几万人和他一起共赴黄泉……
天佑元年四月十五日,沉默数天的天佑皇帝终于明诏天下,太尉李浑一党阴谋篡国、武装夺宫、逼死太后,陷伤朕体,其罪行滔天,前无古人,恶贯满盈,后无来者,若无同党,焉能猖狂若斯?非严惩不贷,不能震慑宵小!
今责令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自审之后再问李氏谋逆一案,纠其同党、明其恶行,告示天下、严惩不贷!以慰皇祖母在天之灵!以正我大秦立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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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若阴霾满天后的一声惊雷,大秦朝有史以来最惨烈的腥风血雨开始了……
四月底,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完成自查,共查处逆党成员一百七十九名,其中刑部尚书魏筝义以下全部官员赫然在列、大理寺卿周维公以下全部官员赫然在列!
以至于两部最后剩下的官员,分别不足十人,最大的官也不过是个五品主事……
看官要问,这自查怎么成了自杀呢?当然不是自杀!因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乃是唯一巍然不动的都察院众御史。
先说一下都察院这地方的特别之处,这地方最大的特点就是穷。别人当官越当越富、他们却越来越穷,跟他们的工作性质有关——都察院是干什么的?专门纠察不法、弹劾贪渎的,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权力了,所以没法以权谋私。
那些地方向朝廷行贿的官员,更是对他们避之不及,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什么冰敬炭敬压根就没他们的份儿。
既没法以权谋私,又没人敢于孝敬,御史们便只能靠那点干巴巴的俸禄过日子,在物价奇高的京都城里,生活状态可想而知。
再加上都察院只有告状的本事,没有审案的权力,在大秦官场世家林立、官官相护的情况下,不论多大的案件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衙门没有一点讨人喜欢的地方,所以素来为世家大族不喜,子弟皆避之不及。经年累月下来,除了左右都御使之外,竟然全是清一色的庶族出身,与其他部堂格格不入。
日子久了,连着两位都御使大人,也被打上了异类的标签,孤立于主流之外。
这样一个异类的衙门,会遭到多少白眼、鄙夷、嘲讽、戏弄,可谓是罄竹难书,说来话长啊……
可以说,都察院心中这口恶气,已经憋了太久!
为了改变局面,当年的‘二王’大人选择了效忠弱势中的太子,希望冒险赌一赌前程。一旦决定,便是十年如一日的忠心追随,关键时刻的不离不弃,终于在经过漫长等待之后,等来了春天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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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刑部魏大人和大理寺周大人在‘虎牢关审判’时的表现吧,你就会明白皇帝所谓三堂会审,不过是给都察院独揽审判大权,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天佑帝此举可谓高明之极,因为他知道多年媳妇熬成婆的都察院,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大出恶气的机会,而且他们本来就与士族有着天生的矛盾,很容易就会变得你死我活!
在他的授权甚至是授意下,久旱甘霖的御史大人们,顿时变成了正义的化身、邪恶的克星,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以消灭一切反动势力为最高纲要!一上来就把另外两个主审的部门掀翻在地,抽筋扒皮,彻底废掉了武功!‘
这只是一切的开始,彻底掌握抓捕、刑讯、审判、定罪一条龙的御史们,很快将审讯范围扩大到六部九卿,于是名留青史的‘李浑案’拉开了序幕。事实证明,半道改行审案子的御史们虽然十分外行,却充满了激情。自始至终他们都只认准一个理,那就是‘打’!
既然认定了刑部和大理寺是李家的同党,那他们定然还有其他的同党。好吧,就把先下狱的死打一顿,打得老娘都认不出来再说。
那些平日里得罪过都察院的官员更是倒了血霉,将大秦朝的十八般酷刑一一尝遍,不死也得落下永久残废……假公济私向来是国人的最爱。
把输的打成横的、扁的打成圆的,御史们这才开始询问同党。那些细皮嫩肉的士族老爷们哪里禁得起打,虽然不知所谓的‘同党’是什么,但为了不再挨打,便东扯西拉供出很多‘同党’来,什么借过钱的、逼过债的,小时候抢过自己糖葫芦的。反正只要是自己认识的,稍微有点过节的,想到什么人就说什么人。
审案的御史们自然大喜,屁颠屁颠的上奏天佑帝。他们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牵扯勾连,应该说是给皇帝出了道难题,毕竟如此多的大臣都是一党,若是全部查处的话,朝政谁来理?事情谁来做?
按道理讲,皇帝这时候应该绞尽脑汁,考虑如何分化瓦解这些人,如何在不伤元气的情况下,最大限度的排除异己,而这又谈何容易?真让人伤神啊!
然而看着那厚度超过两寸的名单,秦霆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便发令再去抓其他人!
于是案件越来越大,从四月中旬开始审案,到六月中旬这两个月时间,被查处者超过千人,几乎席卷了中都城中所有的衙门、近半数官员。
官员们这下受不了了,他们突然发现原先仰仗的一切全都失去了作用——因为中都城已经军管,所有人都成了嫌疑犯,所有部门都停止了运转,曾经无往不利的关系网,竟然再无用武之地。
根据这时仅四岁的大史学家范文正回忆,他那时任鸿胪寺主事的父亲,每天在上朝以前,都要在家门口举行仪式,穿戴整齐,抱抱他娘,亲亲自己,再交待清楚万一不幸如何处置家中是是非非,这才便红颜眼圈诀别而去,他阿妈就抱着他在门口哭,完全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而到了黄昏下班的时候,他阿妈又会抱着他在家门口等着,看到父亲回来后,便会置酒制备酒席,大肆庆祝一番,也不知道到底庆祝什么。
这有些荒谬的描述颇为离奇,若不是范先生向来治学严谨,反对夸张,后人一定会怀疑历史的真实性。
然而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都对那段日子记忆犹新,没有人会觉着荒诞。在这种随时丢官、随时下狱、随时完蛋的恐怖压力下,官员们终于承受不住了!
他们只好去找田悯农和麴延武两位德高望重的大学士。两人原本以为陛下只是发泄一下怒火,所以刻意闭门谢客、保持缄默,但眼见着着株连面越来越广、事情越来越不像话,两人终于坐不住了。
终于通过田悯农的弟弟,礼部侍郎田爱农,向众人传达了接见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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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大人里面请。”田爱农将几位尚书侍郎领进了田家的后舍之中,田悯农和麴延武早在里面等候。
公输连、吕子疑、穆仁嵬、谢志严等十几个三品以上高官鱼贯而入。单看这些人的姓氏,便已将中都城的名门望族占了个全。
甚至可以说,这个屋里就是文官集团的司令部,他们所做的一切决定,都将变成大秦文官的行为指令,从而拧成一股合力,对抗各种强大的敌人。
对于这些文官来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就像他们在过去百年间所做的一样,谁符合他们的利益便支持谁,谁背离他们的利益便打倒谁,绝对没有例外。
眼下火烧眉毛,这些大人们也顾不上再摆架子、论尊卑,给两位宰辅行礼后,便迫不及待问道:“中都城现在这个样子,二位大人到底管不管?”
“如果不管,还找你们来做甚?”麴延武微微皱眉道:“越是这种时刻,就越是要沉住气,都给我坐下!”
众大臣这才俺次序坐下,却仍然满面焦灼的望着二位大学士,公输连仗着和田悯农关系好,硬着头皮问道:“首辅大人,您把我们都叫来,总给先给交交底,让我们心里有数吧?”
“起先我和麴阁老也只是以为陛下在泄愤。”田悯农满面愁容道:“但眼下看来,似乎并不那么简单。”
“是啊。”麴延武颔首接话道:“这并不是什么胡乱株连、滥杀无辜,而是谋划已久的一次……”本想说‘清洗’,又觉着太过刺耳,便改口道:“整顿吧。”
“整顿?”田爱农干笑道:“再整就把我们这些尚书侍郎整成光杆了,到时候谁给他秦家干活?谁替这大秦国张罗?”
“不要说气话。”田悯农皱眉道:“就事论事,各抒己见,都说说这乱子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用不了太久了。”吕子疑冷笑连连道:“等着把我们这些尚书侍郎都关进去,他还能抓谁去?”
“能抓的人多了。”公输连淡淡道:“还有地方的制台抚台、府台县尊,实在不够,还有军队里的校尉将军,还愁牢房住不满吗?”
“难道他们秦家不想要这个天下了吗?”谢志严狠狠一拍小机道:“若没有我们这些文臣武将,他秦家一天都撑不下去!”
“不见得啊。”田悯农摇头道:“你们能想到的,天家也不会忽略,而且人家早想到了,也早就有应对之策了!”
“何以见得?”众大臣骇然道。
“还记得昭武十八年那次大狱吗?”田悯农淡淡道:“就是文丞相命有司调查武成王……哦当时还是隆威郡王那次。”
“当然记得。”田爱农沉声道:“当时朝野上下支持隆威郡王的很多,我们也曾经上书要求缓察,后来事情闹得很大,许多官员都被关进了大牢里。”
众人也齐齐点头道:“不错,我们的衙门都有人,只不过没什么品级太高,所以也没闹到今天这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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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们如是说,田悯农喟叹一声道:“到现在你们竟还没看明白,可见这招隐藏的有多深啊。”说着捅破窗户纸道:“想想吧诸位,那些人不过是上书保武成王而已,跟他并没有什么瓜葛,为什么要将他们都下了狱,还各衙门都有,不偏不倚呢?”
“不是说文丞相杀鸡儆猴,给我们这些首脑看吗?”谢志严有些憨厚的问道。
“当然不是。”麴延武老脸一红,这是他当初的说法,但显然是不对的。干咳一声道:“这举动对文丞相并没有丝毫好处,倒是让皇家把几百名官职虽低、资历虽浅,位置却十分紧要的年轻官员转移出去。”
听他说到这,众人无不骇然,沉默半晌才艰难问道:“难道当初就打算把这些人放到夹带里,今天再拿出来使用吗?”一听说对方的算计如此之深,众大人不禁毛骨悚然,大热天打起了寒噤。
“难道不是吗?”田悯农沉声道:“我这里有一份记录,是昨天亲自去吏部抄回来的,昭武十八年清退的官员中,除了二百名新科进士外,其余的皆是历年的同进士!”
在事实面前,所有辩驳都变得苍白无力,众大人只能接受这个可怕的事实——老秦家不打算再带他们玩了,人家要另起炉灶重开张,把大秦朝交给那帮子‘浊官’来管!”
谢志严霍得站起来,面色苍白道:“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对!绝不能!”众公卿跟着喊叫起来,一时间人声沸腾,险些要将屋顶掀翻一般。所谓士族,得出仕几代才能算。若是他们被直接排除在朝廷之外,没了权力的支撑,那纵使家有千担金银、万顷良田,也不过是新贵们眼里嘴里的肥肉而已!
望着这些张皇失措的家伙,田悯农和麴延武相视苦笑,他们终于相信人家说的,士族已经成为堕落无能的代名词。还没怎么着呢,就被吓成这个样子,又让人怎么相信他们,可以与空前强大的皇权相抗衡?
“去求求武成王吧?”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嗓子,众人如获至宝道:“是呀,他掌着大秦的军队,只要王爷说这事儿不行,那就一准不行!”
“做梦去吧。”公输连气极反笑道:“挫败李浑兵变之后,皇帝和武成王爷便有一次深谈,然后才有了陛下那道严查李党的圣旨,你说他们不是一个鼻孔出气?”
“你说的不错。”田悯农点点头道:“武成王确实应该是事先知情,且同意了陛下这一决定,毕竟没有军方首肯,这事儿是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的。”
“所以说军队不能乱!”田爱农两眼一亮,拊掌笑道:“我们想法让军队乱起不就成了吗?”
“怎么做?”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小田大人。
“都说当兵当兵。吃粮拿饷。”田爱农得意道:“我们想法子把户部和地方的钱粮转运出去,断掉他们的粮饷,不出一个月,准保乱起来!”这是他们对抗军方的安身立命之法,屡试不爽,十分的爽。
“怎么办?”两位大人对视一眼,麴延武缓缓道:“就这么办吧,但要注意方法,王爷的脾气不好。”
“这我们晓得。”得到大学士的首肯,田爱农更加得意了,呵呵笑道:“我们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绝,到时候也好下台阶,反正只要武成王答应帮我们说和,咱们马上就改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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