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一一章 函谷关下
见王爷注视着自己,兵士们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胸膛。
“我的士兵们!”秦雷的声音低沉而威严,偏偏又能传遍整个广场,让每个人听清楚:“今天,孤将带你们踏上征程,奔向千里之外的战场。我要问一句,你们准备好了吗?”
“好了……”兵士们齐声喊道,这齐整的声音让许多心存畏惧不由自问:难道是我太怯懦了?
“很好。”秦雷缓缓点头道:“孤很欣慰啊。”突然话锋一转,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来:“但是你们愿意踏上这未知的征程,接受战场的残酷洗礼吗?”
众军官面色微变,心道:都已经箭在弦上了,王爷怎能说这种掉士气的话呢?赶紧示意手下一齐高喊道:“愿意!”声音虽响亮,却有些参差不齐。
这次秦雷却没有任何欣慰的表情,而是大声问道:“谁能告诉我,为什么愿意,”说着随手将马鞭抛了出去,划一道美丽的弧线,正落在一个小军官手中,秦雷沉声道:“你说。”
那万众瞩目下的小军官颇有些手足无措,双手捧着王爷的马鞭,有些结巴道:“扫灭*、三分一统。”
秦雷面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好志向,你叫什么名字?”
“回禀王爷,卑职上士秦…不知道是好运还是歹运的小子,正是连续失眠地九五二七。
“秦顼。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战死了。你所说的一切,还有没有意义?”
“卑职愚鲁,请王爷教诲。”秦顼摇摇头,小声道。不止是秦顼,相当一部分士兵也流露出迷茫地眼神。
秦雷这叫欲扬先抑。抑完了就该扬了。便听他自问自答道:“要我说,是有的!但最重要的原因,不是什么横扫*、三分一统,而是不要让悲惨的历史再重演!”
威严的视线扫过台下地众官兵。秦雷一脸沉痛道:“诸位对孤王的历史应该是耳熟能详的。应该都知道,孤王刚刚满月,就为国出质。在齐国上京城里当了一十六年的质子,你知道孤身为大秦皇子、尊贵无比,为何要遭受此等仰人鼻息、朝不保夕地奇耻大辱吗?”
克服了起初地慌乱,秦顼说话也流利多了,清清嗓子道:“那是王爷高义,为我大秦千万黎民不受涂炭,才甘受奇辱的。”也不知道一个没满月的孩子如何高义。
“不错,你说地很对。”秦雷点点头。沉声道:“孤在齐国时的封号是止戈公。乃是齐人讽刺我秦国战败,不得不送出皇子。以求兵戈止息!”说着叹息一声道:“当初孤少不更事还好说些。但我那亲姑姑,当年有大秦瑰宝之称的墨玉公主,也被迫与爱人天各一方,嫁给了齐国皇帝,成了和亲公主。生离死别加奇耻大辱,最终使她郁郁寡欢,芳年早逝。这都是我大秦的耻辱啊!”
兵士们面色渐渐严肃起来,一想到大秦曾经遭受的耻辱,不由生出许多义愤填膺的感觉。
“但姑姑与我的遭遇,比起大秦蒙难的千万黎民,却又微不足道了。”秦雷目光炯炯地看着场中,声音低沉道:“二十年前地齐楚入侵,我大秦半数国土沦丧,就连国都都被敌寇层层包围。两国敌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致使我大秦家破人亡达三百万之众,真可谓赤地千里、白骨成山啊!”兵士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双手不自觉地加劲握住兵刃。
秦雷咬牙切齿的高喝一声道:“现在,家里二十年前没有遭过齐楚兵灾的,请举起你的手来!”
没有人举手,因为秦雷的问题太狡猾了,当初国难临头,山河变色,哪一家能不受影响?受影响就算遭灾!
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动弹,秦雷又换个问法道:“那三代以内,有亲人被齐楚敌寇杀害**过的,举起你的兵刃来!”他的兵员一部来自中都秦氏宗族,而秦氏在中都守卫战中损失之惨重他是知道的。另一部分则来自东方常年遭受兵灾的地区,当初去募兵时,就专挑些苦大仇深的青壮,自然不愁没有血债。
果然秦雷此言一出,便听得哗啦啦暴雨般的声音,广场上顿时刀枪如林,无数锋刃齐齐指向天空!
“自己看看吧!”秦雷猛地一挥手,用尽最大的力气道:“然后告诉我这代表什么!”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在军官的带领下,兵士们声嘶力竭的嚎叫道。
“对!”秦雷狠狠一扯斗篷,同样面红耳赤道:“敌寇杀戮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妻女、抢走我们的财产,对我们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我们怎么办?”
“报仇!报仇!报仇!”兵士们高举着刀枪,声震云霄的咆哮道。
“是的,报仇!”秦雷狠狠的一对拳,沉声道:“在苦苦等待二十年后,眼下我大秦百万王师挥军东进,报仇雪恨的时刻终于到了。是大秦男儿就当挥洒热血,建不世功勋!使尔等妻儿永无刀兵之祸!”
“报仇雪恨!建功立业!令妻儿永无刀兵之祸!”兵士们彻底癫狂了,他们的热血在沸腾,**在燃烧,恨不得立刻就能提枪东去,与齐寇大战个三百回合。
秦雷见士气鼎沸,猛地一挥手道:“上酒!”早有准备的军官们便抱着大酒坛子,给每一个兵士斟上一碗壮行酒。
秦雷高高举起大碗,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喝一声道:“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说完仰头痛饮起来。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兵士们跟着高叫起来,学着王爷地样子。双手举碗痛饮烈酒。
“痛快!”秦雷随手一抹嘴,反举起手中的粗瓷碗。豪情冲天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说着便将那碗狠狠地掷在地上,沉声命令道:“出!”
兵士们有样学样,一齐摔碗上马,高叫道:“同去!”便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的向城外出。
当马蹄隆隆。驶离京山城的时候,官兵们忍不住回望一眼,但见城头上人头攒动,站满了送行的父老妻儿……
秦雷也不例外。他在最显眼的地方看到了自己地妻子和妹妹。她们正朝他拼命的挥手。
秦雷长吸口气,朝着城头上挥挥手,便义无反顾的回过头去。策马奔向远方……
京山军担当大军先锋,所以先行一步,并不参加三日后的京郊誓师。按说他们可以直接东去,并不需要经过中都,但秦雷还是命令队伍绕个弯,从城外擦过,为官兵们了一桩心事……
当队伍经过中都城外十八里铺时,顿时被一眼望不到头地送行大军包围了……毕竟从常理讲。京山城地吸引力还远远比不上中都城。所以大多数官兵的亲眷仍然在京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爷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咸阳桥。
军属们扶老携幼、提篮举筐,大声呼喊着自家儿郎的名字,兵士们也顿时乱了分寸,双眼四下巡梭、寻找自己地亲人,有些情感丰富的还吧嗒吧嗒的掉下了泪。
秦雷知道这种相送话别要用不少的时间,便策马穿过中军,想要找一处树荫纳凉等待。一路上他听到那些花白头的老爹说:“要奋勇杀敌,别给咱大秦丢人!”听到那些满面皱纹的母亲说:“儿啊,这风餐露宿的可要照顾好自己……”听到那些年纪轻轻的妻子说:“长点眼色,冲锋时别太靠前,撤退时别太靠后……俺等你回来。”听到那些牙牙学语地儿女道:“爹爹,别走……”
当最终走出人群,面前豁然开朗时,秦雷地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原来每一个士兵都有着这么多的身份啊,虽然在千军万马地统帅看来,他们不过是一个个筹码甚至消耗品而已,但对于他们各自的家庭,他们就是天,就是一切……
秦雷感到肩上沉甸甸的,那是一种叫做责任的东西在压着他,让他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拿出百倍的警醒,慎重再慎重,尽量要把这些儿子、丈夫、父亲尽可能多且完好的带回来。
“大人,好像是沈夫人在远处。”石敢轻声打断秦雷的思绪,他知道王爷与这位舅母之间情深意浓……他甚至觉着,比起瑾妃娘娘来,沈夫人似乎更像殿下的娘亲。他是有根据的,比如说像这次,瑾妃娘娘就没来,七殿下也没来……
秦雷回过神来,顺着石敢指的方向,果然看到一身紫衣的舅母,站在一棵公孙树下,正朝着乱糟糟的人群眺望,显然在寻找自己。
心中微微兴奋,秦雷便策马过去,他这一凑近,沈夫人也现了他,高兴的笑了起来。
挥别依依不舍泪满襟的舅母,将她送来的大包东西放在车上,秦雷不禁眉飞色舞的哼唱道:“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旋即想起将领们还跟在左右呢,暗骂自己有些忘形,干咳一声道:“队伍集合完毕了吗?”
几位将领赶紧答道:“集合完毕。”
“士气如何?”对于拐这个弯的效果,秦雷其实有些没谱,可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孩儿们的情绪有些波动,但整体气氛是积极向上的。”皇甫战文哈哈笑道:“末将几个方才还说。王爷在激励士气、稳定军心上,可谓独步天下呢。”
杨文宇也颔笑道:“确实。方才我们几个还在讨论,王爷是如何帮助一群从未上阵地新兵,克服对战场的恐惧地呢。”
秦雷淡淡一笑,轻抚马鬃道:“不妨说说看。”
“得令。”杨文宇正色道:“盖凡新兵在出征之前,总会产生或多或少的恐惧之情。而在军营之中。负面情绪会快的传染蔓延,大大影响军心士气,以至队伍轻则斗志全无、重则不战自溃,自古便是兵家头疼的大事。”
顿一顿。他沉声道:“王爷用了四步连环招数。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这个难题。先用严刑峻法收束军心,震慑士兵;又用丰富地物资犒赏,使兵士们安心愉悦;这才用豪言壮语激励起兵士们的士气。最后再让他们接受家人的送行,彻底稳定住军心。”说着面带崇敬的望向秦雷,拊掌道:“这四步环环相扣,宽严相济,解决问题自然是水到渠成了。”
秦雷挠头笑道:“孤就是摸索着干地,文宇倒总结出了个三六九来。”皇甫战文呵呵笑道:“王爷地灵感神鬼莫测,末将等尽心记载整理着,将来集结成册。写成兵书。也可为我大秦造就出更多的优秀将领,岂不是大功一件?”这位仁兄的马屁随时随地。大家都见怪不怪了……
好在秦雷地头脑还算清醒,翻翻白眼道:“少给我戴高帽,是谁都可以写兵书的吗?那得是百战百胜的军神!白起孙武那样的。”说着指了指自个、又指了指他们几个,笑骂一声道:“正经仗没打一场,就在这妄谈著书立说,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
众人一片哄笑,皇甫战文讪讪道:“但写个内部资料,让咱们的军官学习一下还是可以的吧。”
秦雷这次没笑,点点头道:“这还在调调上。有道是万事开头难,咱们京山军的装备训练都可以称得上一流,对战力的主要桎梏,便是缺乏经验,有必要写一本应对各种状况地手册,告诉军官们遇到情况该怎样不该怎样。”
属下轰然唱喏。
在三国之中,秦国人公认地比较实在,这也体现在其国内的官道上……四通八达且平坦宽阔耐压,绝对不是齐国那些坑坑洼洼地破路可以比拟的。从中都、经翼城、过上邦、出散关;再经高陵、过冯翊、出潼关,千里行程畅通无阻,仅仅用了七天时间,京山军便到了函谷关下。
已经可以遥望见远处的雄关,秦雷和他的部下们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因为从函谷关方向涌出十数万携家带口的难民,把个关前通道塞得满满当当……当然,因为京山军的缘故,难民们也出不去。一时间道路拥堵不堪,想要疏通也不是一时之功。
看到关外难民涌入的情景,随军参谋涂恭淳奇怪道:“昨天军报上还说朝廷援军将到,关外军民一心,九府稳如泰山呢,怎么转眼就风云突变了?”
“找个人问问就是。”秦雷沉声道:“反正不会是好事。”
不一会儿,石敢领着个乡老模样的老人过来,秦雷下马和蔼道:“这位老丈,不知尔等为何如此慌张?”
那老丈打量着秦雷的手下,小声道:“恕老朽眼拙,怎么看不出大人的部队是哪一部分的?”
“京山军。”秦雷耐心道:“我们是朝廷的援军。”
他本以为老头会激动不已,至少也要说几句王师无敌之类的冠冕话,哪知老头摇摇头,轻叹道:“劝大人还是不要去了,那是白白送死啊!”
“哦,”秦雷面色阴晴不定道:“为什么?”“齐国的赵魔王来了。”那老神色慌张道:“除非我大秦的禁军毕至,否则谁能招架?”
齐国百胜公赵无咎杀人盈野,曾屠杀九府十万壮丁,因而得名魔王
第五一二章 抉择!
函谷关建于春秋战国之际。因在谷中,深险如函而得名。它扼守崤函咽喉,西接衡岭,东临绝涧,南依秦岭,北濒黄河,地势险要,道路狭窄,素有车不方轨,马不并辔之称,传说中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指的便是这里。
因此交通堵塞之后,恢复起来十分的困难。等京山军疏散了难民,到得关门之下时,天色已经黯淡下来,函谷关守将仍在关门口相迎……
“末将周盘参见王爷。”
“周将军请起。”秦雷大笑道:“孤王来迟,倒叫你久候了。”说着扶起了那位身材高大的络腮胡子周将军。
周将军口称不敢,也偷眼打量这位大名鼎鼎的成亲王,心中暗叹道:果然是人中龙凤、名不虚传啊!不由好感顿生,恭敬的引领王爷入城。
函谷关地处桃林塞之中枢,北带河,南依山,周回五里余四十步,高二丈。关城宏大雄伟,可容纳十数万之众,盛下秦雷的六万人马十分轻松。
待安顿好部队下营,秦雷这才在周盘的盛情相邀下,到城守府中洗尘。
这函谷关虽然重要,但毕竟远离中国,寻常见不到什么大人物,现在有位领兵亲王驾到,周将军自然要盛情款待、诚惶诚恐的了。
只要看一看这桌酒席,就知道这函谷关城守是个多大的肥缺了。什么熊掌猩唇、猴脑鱼翅之类的山珍海味应有尽有,还有漂亮的歌姬舞蹈助兴,基本上中都大户家的筵席也就这个水平了……好在周盘也知道大战在即。没有过分劝酒。
秦雷虽然不喜排场,但也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地主,微笑着与周守将应酬一番。直到宾主尽欢之后,这才斥退歌女,双方谈些公务。
捧一杯君山香茗,秦雷微笑道:“周兄弟说一下关外的情况吧。孤王明日就出。”酒桌是拉近距离的最佳场所,一顿饭便把将军变成了兄弟。
“这么急?不妨再住两天,也好让卑职尽尽地主之谊啊。”对于能让王爷满意,周盘脸上有光,自然更加殷勤。
秦雷示意面色不豫的常逸稍安勿躁。对周盘道:“非不愿,实不能尔。朝廷二十万大军不日即到。孤王这正印先锋还是尽早出关,搭桥铺路吧。”
“大人高义。”周盘恭维几句。这才开口讲述起关外的情形:“为了避免在王师到来前失土。镇东元帅在大河南北设立三条防线,箕关、洛阳为第一线;大阳、渑池、永宁为第二线;大阳、曹阳、弘农为第三线,九个府城各驻防三万兵马。形成九宫之阵,一旦有事便可互相支援,充分利用了我军骑兵的度优势。”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稽!要知道骑兵地长处在强大的机动能力,乃是侵掠如火的无上法宝,若是用来防守城池,除了自废武功,没有更贴切的形容。
见京山军诸将面色怪异,周盘讪讪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让陛下严令不许丢掉一座府城呢?”
秦雷笑着打岔问道:“那么李帅又在哪一宫里呢?”
“弘农府。”周盘感激地笑笑道:“大帅自然要坐镇后方了。”
“好吧。我接到的命令是与镇东元帅汇合,并在中军到来之前。听从他地调遣。”秦雷起身道:“谢谢周兄弟款待,孤王明日就出了。”
“末将已经收拾出了蜗居,还请王爷不要嫌弃。”周盘起身笑道:“将就一晚吧。”
“不了,周兄弟的好意孤王心领了。”秦雷礼貌地拒绝道:“但大军在外下营,孤王夜不归宿的话,影响不好。”
周盘又让了几次,见秦雷执意不肯,这才作罢,一直将他送到了门外。
秦雷见左右离得有一段距离,这才轻声道:“兄弟盛情,孤王十分感激,所以想给你提个醒。交浅言深,还请兄弟不要介意。”
周盘心中一紧,面色惶恐道:“王爷请讲。”
“放松点,”秦雷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把个周盘拍酥了半边,这才小声道:“眼看着各路兵马都要打你这过了,周兄弟打算怎么招待啊?”
周盘擦擦汗,干笑道:“当然是竭诚尽力、宾至如归了。”
“那你这函谷关守将可就干到头了。”秦雷轻笑一声道:“你这一顿酒席,孤王看着都眼红……”说完便抛下呆若木鸡地周将军,洒然离去了。
“王爷,与这蠹虫唣什么?”常逸为人清高,虽然几经磨难,但仍看不惯这些吸食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
秦雷摇头笑笑道:“与人为善、和气生财。”便闭口不语。
众将面面相觑,心道:自从出征以后,王爷开始低调做人了……他们当然不知道,王爷誓要将尽可能多的儿郎带回去,这才按住脾气、广结善缘,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吗?谁知道哪条是回家的路?
待秦雷一行人走远,那周将军才回过神来,擦擦额头的汗水,后怕的叹口气,转身回了府。
“将军,这王爷也太多事了,您尽心尽力的招待,反而还数落您的不是。”管家显然听到了秦雷与他地对话。
“狗屁不是!”周盘突然暴怒道:“老子说话也是你能听地吗?”把那管家骂得狗血喷头,这才粗声道:“你懂个屁,王爷那是金玉良言,为了救我来着。”
“就您?”管家的智商与他精明地外形显然并不相符。
“有道是财不露白,眼看就有数不清的高官显贵要从这经过,若是谁眼红我这一亩三分地。使点坏就能夺了去,到时候咱爷们要饭去?”周盘低声吩咐道:“明儿早上就把那些琉璃摆设、玉屏风什么的收到库房里去,统统换成寻常人家里地用具,京里人的眼毒着呢……”
“哦,大人放心吧。”管家也回过神来,赶忙连声答应道。刚走两步又一脸紧张的问道:“那成亲王这边要是起了坏心呢?”
周盘毫不迟疑的摇头道:“王爷能主动示好。就是想结个善缘,所以不会的。”可见周城守也绝不是个蠢物。
翌日一早,管家便指挥着仆役们忙活起来,而周将军则带了一百车粮草,送到京山军中。名为劳军、实则谢恩,秦雷自然笑纳……一句话换来如此实惠。真是标准的惠而不费。
挥别了依依不舍地周将军,秦雷带着部队出了关。向关前九十里外的弘农城进,紧赶慢赶,好歹在黄昏时抵达城下。
意见援军来了。守城将领自然热情的接待,但秦雷想找的元帅大人,却在中午时分离开了。
“渑池战事吃紧,大帅去曹阳督战了!”这位叫车护的守城将领说出了大帅地动向。
无奈,大军只好再住一宿,次日赶向百里之外的曹阳。
这回秦雷学乖了,先派出游骑兵轻骑急进,到曹阳城报信。请元帅大人停一停那风一样地脚步。至于大部队。保持充沛的体力才是最重要地,昨日已经疾行九十里了。今天必须悠着点。
结果天都黑了才走出五十里去,在半道碰上了折回的斥候……风一样的镇东元帅果然又飘走了,不过好歹见了斥候一面,给秦雷留下了一封书信:今闻殿下亲率贵部来援,本帅甚为感激,本当置酒款待,然战事吃紧,敌酋赵无咎亲率数十万大军、分南北两路犯边,我箕关、洛阳、永宁三镇俱遭重击,形势岌岌可危,本帅已亲率大军前去支援,特将曹阳、渑池二地托付殿下,万望殿下不负所托,待大军凯旋之日,本帅为殿下请功。
帅令在高级将领间传看,不一会儿便骂声四起:“这老东西,用了这狗屁不通地九宫阵,对方一来真格的就捉襟见肘了吧?”“就是,这分明是让咱们给他填坑嘛。”
听着手下尽说废话,踞坐在大车上的秦雷恼火道:“说正题,该怎么办?”
几个军官对视一眼,还是皇甫战文先开口道:“殿下,李浊分明是见援军不日即到,所以才心存侥幸,分兵把守各个城池的。而齐军的战术素养一向高,即使指挥不是赵无咎,也会利用征东军兵力分散的弱点,集中优势兵力,攻下某一个城池为依托的。”还不忘小声强调道:“齐国绝对不敢与我军野战,他们需要依托城池,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齐国在攻城守城方面的优势,就像秦军在野战上地优势那么大。
缓缓地点头,秦雷轻声道:“不错,那会主攻哪里呢?”众将齐刷刷的望向一直紧盯着地图地杨文宇,他们早被其冷静的头脑、精确的判断所折服,秦雷也不例外。
杨文宇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情报太少,无从判断。”对众人怪异的目光浑然不觉,他继续道:“但末将估计,对方的最终目的,是三崤山。”
“三崤山?”秦雷把脑袋凑过去,借着灯光注视着地图巴掌大点的地方,听杨文宇继续道:崤山由盘崤、石崤、千崤三山组成。山势连绵、高山绝谷,峻坂迂回,形势十分险要。”
说着,杨文宇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四下道:“它可以鸟瞰中原大地,只要以一支精锐夺下此地,便可威慑永宁、渑池、曹阳、弘农四处府城,大大牵制我军的有生力量。”又点一下另外一处地方道:“而且,欲取函谷、先下盘崤,这是定论。”
他这才把视线从地图上抬起,定定的望向秦雷道:“所以属下认为。无论从战术层面,还是全局角度来说,齐军必取崤山。”杨文宇一向是不说则罢,一说就要让人无可辩驳。
秦雷也频频点头道:“不错,不管齐军玩什么花招,他们的眼睛应该会一直落在崤山上的。”众将也纷纷附和。只有沈青低声表示异议道:“长远来看,是这样的。但属下以为,齐军在一段时间内,是不会主动进攻崤山地。”
杨文宇面色一僵,旋即展演笑道:“沈老弟不妨说说看。”
“原因很简单。不是时候。”沈青轻声道:“在没有取得一条安全的通道之前贸然上山,便会成为孤军。所以他们应该先攻取渑池、永宁、甚至是曹阳中的一个,作为战略依托。”
杨文宇摇头笑道:“沈兄弟说的有理。但我要对方的指挥官,我会先派一支精锐占领崤山,作为战略威慑。拖住四府之兵,为其它部队创造局部优势,到时候想夺下哪个府城作依托,都是易如反掌的了。”说着朝秦雷拱手道:“末将以为,全军出兵崤山,先抢下这个天险为要。”
“可杨大人也无法否认我说地这种可能。”沈青摇头道:“我们不能冒险,必须要保证曹阳、渑池的安全,而后徐徐图之。”
众将算是明白了两人的分歧所在:杨文宇认为。应该在完成任务的同时夺下崤山;而沈青坚持不能再分兵。先防守好曹阳、渑池为要。便开始各自言,有支持杨文宇的。也有支持沈青地,再没有第三种意见提出。
不知道是谁说过,参谋是幸福的,因为可以胡咧咧;统帅是痛苦地,因为他要在众多的胡咧咧中选择一个看似正确地……或干脆自己咧咧。
好在这次的选择不多,就是占不占崤山的问题而已。
占还是不占,看似简单地问题同样令人苦恼……杨文宇从全局考虑,绝对是正确的。但问题是,三崤山并不在昭武帝明令必守的九大城府之中。换言之,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而沈青从现实出,告诉秦雷,如果占崤山,必定要再次分薄兵力,这对必须驰援两地的京山军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
选择前,万一被齐军打下个城池来,没人替秦雷背黑锅不说,他还得替李浊背,实在是不划算的紧;但选择后固然稳妥,却有可能使大秦丧失战略主动权,虽然没他什么责任,但倒霉是大家的,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众将目不转睛的盯着秦雷,他已经一动不动地在大车上顿了一刻钟了,就在众人怀疑他老人家是不是睡着了地时候,他突然狠狠一拍大腿,一跃而起道:“都什么时候了,不能再打小算盘了。”说完便从车上掉了下来。
好在石敢眼疾手快,一把将王爷捞住,众将赶紧将王爷扶起,好一阵问长问短,都想知道生了什么。只见王爷面色尴尬道:“腿蹲麻了……”
众将想笑不敢笑,憋得十分难受。秦雷却不理他们,沉声道:“我意已决,诸将听令!”
“是!”众将领赶紧收敛笑容,昂挺胸的站好。
揉一揉酸麻地大腿根,秦雷勉强站直道:“皇甫战文。”
“有!”
“孤命你率本部驰援曹阳,不得有误!”
“遵命!”
“沈青。”
“有!”
“命你部驰援渑池,不得有误。”
“有!”
看一眼面色泰然的杨文宇,秦雷下达最后一道命令道:“除去辎重营跟随第三师驰援渑池外,其余部队跟随孤王占领东崤山!”
“是!”——分割——
话说豪言壮语,那是战前动员用的……打仗的时候说有用吗?作为本书最重要的大剧情,整个战役要持续很久,所以铺陈多了一些,抱歉抱歉……不过好在已经拉开帷幕,给点动力吧……
第五一三章 初战
随着王爷将令的下达,黑暗中燃起一支支火把,将整个营地照的通亮。
兵士们将盔甲从行囊中取出,开始互相帮助着被甲,待人穿好盔甲后,又给战马披上迎面甲和背甲。待人马装备妥当之后,这才在民夫的协助下,有些费劲的骑上战马。
民夫又将骑兵们的长槊、弓弩、箭壶、水囊等一样样的递上去,等官兵们再检查一遍装备、确认没有什么遗漏之后,这才牵着驮马退出了军阵,给骑兵们清出了前进的通道。
“切记不要进城,尽量在空旷地带作战,”最后一次叮嘱两位独立领军的指挥官,秦雷在他们胸前各自虚砸一拳,仿佛要将力量传递给他们一般:“扬长避短,这是胜利的前提,去吧。”这也是秦雷敢于分兵的原因……只要不陷入箕地、绝地,这个时代就没有能留下骑兵的好方法。
“定不辱使命!”皇甫战文和沈青向秦雷行一个庄重的军礼,便各自整军出去了。
看看身边肃立着的杨文宇,秦雷轻声道:“我们也走吧。”
杨文宇一直在盯着秦雷侧脸看,闻言低下头道:“卑职要向王爷道歉。”
秦雷奇怪道:“为何要道歉?”
“观王爷在中都的行事,卑职一直担心,您会……”把后半句咽下,杨文宇抬头扬声道:“但王爷这次的选择,让属下明白了您进不谋求胜利的名声,退不回避失利的罪责,只求符合全局的利益,实乃我大秦将领之典范!还请王爷宽恕卑职以前的误解。”
秦雷被夸得脸面红,干笑一声,翻身上马道:“政治和战争,是两种不同的玩法,孤不过是遵守各自的规则罢了。”
杨文宇满面钦佩道:“王爷英明……”他轻易不夸人。所以偶尔为之的效果要比皇甫战文地效果好得多。听得秦雷不禁哈哈大笑道:“走吧。”
三万大军便在这牛头山分道扬镳,只留下三千后军护卫着辎重,缓缓向渑池行去。秦雷给近三万民夫下了简易地披甲和武器,虽然不能和正规军较量,但壮壮胆也好嘛。
且不说沈青与皇甫战文部,单说秦雷与杨文宇,率领着一万一千余名精锐之士,浩浩荡荡的杀向崤山方向……
众人也知道已经进入战区,随时有可能与东齐的先头部队遭遇。不用王爷提醒,许田便把斥候放出了二十哨。每哨五人、相隔一里,共计二十里。一有事,便以爆竹为号、尾传递。须臾便可通知中军,由统帅决断。
一路上小心谨慎,不求进。但求万无一失,让士兵有机会适应战场的紧张气氛。待行到曹阳以南五十里处时,游骑兵终于传回了敌情……约有一万敌军出现在渑池与三崤山之间,动向不明。
“敌军在试探征东军的反应啊,”秦雷冷笑道:“这一万人只是投石问路的引子。”
杨文宇点头道:“若是征东军从渑池出来,敌军主力便会从东边杀出,直取渑池;如果不出来,那一万人便会顺势占领崤山。搂草打兔子。两不耽误。齐军好算计啊!”
“但是我们来了。”秦雷哈哈笑道:“这回齐军就得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传令下去,全军向西南挺进。挡在齐军与崤山之间!”
此时秦雷所部已经距离崤山不到二十里,以七成度前进,足以赶到敌军之前。
行出十多里之后,新的军情报上来了:“报,第二师已经抵达渑池,并在东北五里处现五万敌军!”
“报,敌军一万先锋,正向崤山进逼、已抵达山北十里处,其兵种已经探明,乃是七千步兵两千骑兵,以及一千战车兵。”
“命令部队加前进吧。”还剩最后七八里,一个小加便到,果然抢在了对方前头抵达。秦雷吩咐队伍崤山北坡列队,严阵以待。
知道马上就要迎来一场生死较量,兵士们不由口干舌燥、头晕目眩,紧紧的攥着兵器,机械的像一具具僵尸。
秦雷和杨文宇早料到会是这种情况,所以将上过战场地黑甲骑兵排在前队,而把新兵安置在后面,期望他们待会跟着冲一冲,便能忘记了紧张。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仍然没见敌军踪影,却见斥候前来禀报:“敌军停止前进,在四里之外结阵!”
“被现了。”秦雷无奈道:“中原战场就这点不好,白天藏不住人。”
杨文宇笑笑道:“对我们骑兵来这就是最佳战场了,王爷不要强求了。”
雷点点头,沉声道:“命令队伍缓缓向北推进,怎么也得让孩儿们见识见识,省得自个吓唬自个。”
随着中军的十八面大鼓敲响,指挥大旗变换,各大队令旗跟着摇动,中队旗也紧跟着摇了起来。号令便从统帅传到了最基层,小队长们没有旗帜,但有嘴巴。他们紧紧盯着旗帜、听着战鼓,然后向兵士们大声下令道:“变雁行阵,全体前进三。”“变雁行阵,全体后退一。”这样地命令在每个小队长的口中响起,一万多骑兵的厚实军阵不一会儿便成为了有突出部、有两翼地骑兵攻掠阵型。
待完成变阵,队伍便开始向北缓缓推进,一刻钟左右,便看到道旁矮坡上紧密列阵的敌军。
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土黄色地齐军,秦雷命令队伍稍息,积蓄体力,好进行下一个战术动作。他则带着杨文宇到了前军突出部,拉开千里镜,观察敌军的布置。
但见齐军用一辆辆大车尾相连,围成了内外三圈。每辆大车后面都有密密麻麻的弓箭手、长矛手混编其中。车上还有床弩补阙。至于那两千冲锋骑兵。则在车阵左右保护着两翼,以免遭到包抄。
“这叫武钢车阵。”杨文宇轻声介绍道:“乃是齐军为防备我大秦骑兵所创,号称有脚之城。”
“有脚之城?分明就是个王八壳。”秦雷哂笑一声道:“真是狗咬刺猬,无处下口啊。”
文宇轻声道:“车阵畏火。”
“但我们凑不过去啊,”秦雷微微皱眉道:“对方的床弩射程该有百丈吧?”其实弓箭对于身披重甲的大秦骑兵来说,除了距离在二十丈之内的,基本上都属于隔靴搔痒……身中十几箭也不一定丧失战斗力。但床弩就不一样了,被这玩意射一下,就像被矛刺一下一样。基本上一下一个、什么装甲都白搭。
“!”杨文宇轻声道:“我们地流星可以打百五十丈。”
秦雷翻翻白眼道:“可特种营不在此处啊。”大、也就是投石机,虽然威力强大。但行动迟缓,与骑兵侵掠如火地特点相悖,所以没有哪个骑兵将领会在出击时带地。
杨文宇一摊手道:“那就只有硬攻了。”
回看看面色苍白地菜鸟们。秦雷摇摇头道:“最好不要,还是传令调大过来吧。”
杨文宇寻思片刻,沉声道:“按时推算。特种营应该在西北三十里处,待得到命令过来,应该就是深夜了……等到天亮再开战时,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恐怕敌方的援军会到地。”
秦雷用马鞭拍拍头盔,不负责任道:“不是说英明的主君不干扰将领的临阵指挥吗?这就交给你了,我去睡一觉,绝不打扰。”说完真的离了前军。爬到一辆草料车上。呼呼大睡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在训练兵卒、制定计划、统筹全局上,而对于这种需要实战经验积淀地临阵指挥并不在行。所以干脆放权,在边上观摩学习起来。
杨文宇苦笑一声,定定的观察着看似毫无破绽地对方,苦苦思索起对策来。就在崤山边上两军僵持的同时,京山军的第一场战斗在渑池打响了。
是遭遇战!
当沈青率领第三师抵达渑池城西三里处时,斥候紧急来报:“敌方一万轻骑脱离本阵骤然来袭!预计一刻钟后接敌!!”
沈青一面命令传令兵手持印信去渑池通报,一面伯赏赛阳和楚千钧各领本部迎敌。
队伍变换成紧密地冲锋队形,刚刚开始加,便看到东面扬起的烟尘,那是敌军出现的信号……兵士们不由紧了紧手中地铁槊,想要咽口吐沫,却现口干舌燥,竟是一点口水都没有。
没人敢松开兵器,去取马背上的水囊,他们瞪大了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土腥味的空气,似乎想从天地间汲取力量一般。
呜……冲锋的号角声响起,伯赏赛阳和楚千钧举起各自的大头兵刃,声嘶力竭的嚎叫道:“冲啊!”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紧接着,他们的亲兵也毫不犹豫地追随而去。
见当先地一彪人马冲出去,后面的骑兵也不由自主地跟上,即使偶有心惊胆战,也被裹挟着冲了出去。
对面的齐军也加过来,双方相隔不过二百丈,且还在急的拉近距离。
“轻骑兵!”看清楚对方的装束,冲在前面的伯赏赛阳大喊一声,紧随其后的掌旗官便竖起一面黄旗,冲在前几排的骑兵便单手握住铁槊,从怀里拔出连弩。
百丈……七十丈……五十丈!
“射!”伯赏赛阳大吼一声,一排排黑色的弩弓便密集的射出去,对面的轻骑赶紧举盾格挡,但那蒙皮大盾只能勉强护住他们的上身,却无法保护下身和战马的躯体。
一片灿烂的血花绽开,当先的几十骑惨叫着坠马,即使当时没死地。也被后面冲上来地同僚践踏致死。
秦军现弩箭可以对付这些仅着披甲的敌军。不由士气大振,箭雨一拨接一波,瓢泼一样洒向冲过来的敌军,当双方相距五丈的时候,已经射倒四五百骑,严重的阻滞了敌军的冲锋度。
见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对方面上的粉刺了,京山军纷纷将弩弓插回前胸,双手平端起长槊,齐声高呼着:“杀!”便无畏的迎向了敌军。
白刃战开始了。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面对着齐军地丈二长矛,秦军的丈六长槊又一次占尽了便宜。他们总可以抢先一步刺出致命地一击。且还有机会躲开对方的攻击。
甫一照面,齐军便纷纷落马,而秦军几乎毫无伤……与杨文宇的看法一样。沈青也把最精锐地镇南老兵放在了最前头,希望这些人的生猛表现,可以激起新兵们心中潜藏的血勇之气。
果然。面对着秦军暴烈无比地重骑突击,齐军的所谓冲锋骑兵便如滚汤泼雪一般溃不成军。
有伯赏赛阳的狼牙棒开路,英勇无匹的大秦骑兵穿透了敌军的七层队列,刺死、撞死、践踏死敌军不知几凡,而自身坠马寥寥。
前军的突然压力一松,面前豁然开朗……终于洞穿了敌军!人和马大口喘着粗气,刚要缓缓奔跑出去,准备回身一击。彻底打垮敌军……却不由齐齐呆住了。只见面前二里处,不知何时多出一群玄甲骑兵。正虎视眈眈的向这边望来。
“百胜骑军!!”不知道谁凄厉的喊叫一声,本来就很疲惫地秦军前锋,更是感觉手脚软,连兵器都握不紧。
大秦以骑兵称雄于世,然而公认地天下第一骑兵却不在秦国,而是赵无咎的百胜玄甲铁骑!这是骄傲地秦军也无法否认的事实,因为八大禁军都与其有过交手记录,无一胜绩……
眼下对手又是以逸待劳,怎能不让秦军魂飞魄散?若不是军纪良好,哪怕当即溃散也说不定。
后阵战车上的沈青也是倒吸一口冷气,他虽然想到对手定然留有后手,所以将直属大队和第七大队、共计两千人留下,作为预备队。却愕然现,缺乏经验的大部队,被处于绝对劣势的敌人缠住,成了乱糟糟的一团,堵住了后方的去路,预备队根本无法顶上去。
沈青双手变得湿漉漉一片,犹豫着是否要鸣金收兵。狠狠的一攥拳,指甲陷进肉中,刺痛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起来,面无表情道:“击鼓,全军疾进,不留余地!”
“咚…咚…咚……”激扬的战鼓声响起,缠斗中的秦军仿佛回到了训练场上,闻鼓则进!教官的怒吼声在耳边回响,只要稍一迟疑,便会遭到皮鞭劈头盖脸的抽打……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兵士们疯狂的摆脱了对手的纠缠,权利向前冲锋,再也不管自己的两侧……同袍会应该会帮助保护吧……
听到催促前进的战鼓,冲在最前方的两员战将对视一眼,伯赏赛阳朝那个拿铁蒺藜骨朵的白面小将挑衅道:“喂,可敢打赌,看谁能斩将夺旗?!”
那板着脸的白衣小将点点头,便一声不吭的朝着对面的玄甲骑兵冲了上去。
“你耍赖!”见他一马当先冲出去,伯赏赛阳恼火的怪叫道:“回来……”当然,他也没没指望楚千钧会听话,一夹马腹便猛冲了出去,仗着照夜玉狮子神骏,转眼便与他并驾齐驱了。
后面的镇南旧部们也喘过气了。一看两位小将军冲上去,哪个还敢怠慢,纷纷策马上前,跟着二人应向敌军。
秦国人的勇武从来不用怀疑……只要能将其引导出来——分割——
好吧,我承认,这些天一直在构思这场战争的细节,但现在已经了构思成熟了,大家慢慢欣赏吧。
想念月票如潮的日子……
第五一四章 告捷!
板栗将军和榴莲将军,挥舞着各自的铁疙瘩,狠狠砸进玄甲骑兵阵中。
齐军两员将领挥舞着兵刃,想要敌住来势汹汹的二人。谁成想仅一照面,就被伯赏赛阳和楚千钧拍落马下,二人顺势甩开膀子,便是一顿乱砸,竟然将对方的阵势冲开了一道豁口,后面的京山军便如水银泻地般的冲插了进来,很快就打散了敌军的前阵。
渐渐的,京山军察觉出不对劲来了……怎么对方的骑战能力如此惨不忍睹?许多人连基本的马上刺杀都生疏的狠,动作里满是破绽,顾了头就顾不了腚。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几个回合之后,京山军便确定,这根本不是什么百胜骑军,而是一群穿着同色衣甲的冒牌货!一想到方才险些吓得魂飞魄散,秦军顿时感到受了莫大的愚弄,疯狗一样又撕又咬,几个回合便击溃了这群西贝货。
齐国轻骑兵们见无论从马匹、装甲、骑术、还是战力上,都无法与秦军抗衡,终于无心恋战,纷纷拨转马头,想从侧翼逃离。
沈青在战车上居高临下看得真切,心中暗呼侥幸:若是真被吓怕了,以后也不用再混了……终于长舒一口气,挥挥手道:“追击五里,彻底击溃敌军!”早就等不及的预备队便衔尾冲杀,把几千齐军轻骑撵得屁滚尿流,一泻千里。
击溃那群假货后,连破两阵的前军终于人困马乏,再也无力追击。只能看着别人痛打落水狗了。
收兵归来,两员满脸血污的将领昂挺胸的到了中军旗前,一个掷下一颗级,抱拳道:“某阵斩敌军参将一名!请统领为某记功”另一个也不甘示弱地扔下一面旗帜,粗声道:“某夺得敌军战旗一面,请领为某记头功!”战旗是一直军队的灵魂所在。没了旗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所以重要性不啻于领军大将。
沈青笑容可掬道:“我军战告捷,二位将军可是要写进军史中的,争执就不美了。”两人基本上都是那种头脑肌肉化的家伙,一听要彪炳史册了,伯赏赛阳顿时眉开眼笑,就连阴着脸的楚千钧也不再看那面战旗。
刚安抚好手下两员悍将,沈青看到秦霸带着手下,颇有些垂头丧气地回来。他招手把秦霸叫过来。笑容不变道:“打了胜仗怎么还不开心呢?”
“那不是俺打的。”秦霸沮丧道:“那帮兔崽子们不听招呼。俺怕他们溃散了,就一直在后面堵着,压根没上去。”说着还抽刀展示一下无暇的刀刃道:“大人您看,一刀都没砍出去。”
沈青笑眯眯道:“一回生二回熟嘛。你们营正大人也不是生来就这么勇猛的。”
伯赏赛阳踮脚拍拍他的大脑壳道:“我第一次差点吓尿裤子……”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秦霸的表情终于舒缓了许多。
“统领大人,战果出来了。”负责清点的参谋军官面色苍白道:“此役我军阵亡五十八、重伤二十二。其余轻伤无碍。共斩五百七十三,俘获三百二,将敌人骑兵完全击溃。”说着颇为遗憾道:“战果主要是追击时取得的,但对方地步兵队就在三里之外,接应了溃散地敌军,要不斩会多很多。”
沈青点点头,微笑道:“怎么了,不舒服?”对于这些正经的进士出身。他还是很和善的……此时的华夏武人还没有被以文治武阉割过。地位虽然逊于士族高门,却要比这些庶族出身地读书人高一些。所以他这种和善很得士子们的尊敬。
“学生方才去查验战果。看到那成堆的级……颇为不适。”那参谋尴尬地笑笑道:“大人放心,卑职吐啊吐啊就习惯了。”
沈青了解的微笑道:“早些习惯了好啊,这一仗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呢。”
那参谋颇为自豪道:“学生观敌军一触即溃、不过尔尔,一王师其至,必可滚汤泼雪,反手而定。”
沈青摇摇头道:“这些仅是齐国的三流部队,不能代表齐军的真实水平,当年护送王爷归国,我见识过他们的主力部队,还不是现在的京山军可比拟的。”说着面色严肃道:“既然我们遇到了弱旅,那就说明敌军的主攻方向不在这里。”
参谋虽然学历高,但对兵事还是个菜鸟,闻言紧张道:“会是在哪里呢?”
“不清楚,”沈青摇头道:“我们缺乏情报,得先跟沈冰联系上才行。”说着展颜一笑道:“不过战顺顺利利,总算是个好事儿。”
“是啊,也不知王爷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这边很不怎么样。
经过反复琢磨,杨文宇叫醒了秦雷,颇为汗颜道:“卑职无能,除非王爷接受黑甲骑兵一百到百五地伤亡,才能破阵。”
秦雷忽地坐起来,两眼炯炯有神,一看就没睡着。沉声道:“如果能打败这支军队,孤愿意承受。”眼下的燃眉之急,就是把队伍地血气打出来,否则非但不能指望他们克敌制胜,还得时刻担心溃散……他们两人一致认为,以这支军队目前的状况看,损失一成兵力,就足以导致大溃败了。
杨文宇苦笑一声道:“这是破阵的伤亡人数,待会打起来另算。”
“这样啊……”秦雷眉头紧皱,缓缓摩挲着下巴道:“最起码还要损失这个数吧。”
“要不……还是算了吧。”杨文宇轻声道:“毕竟我们的目的是阻止敌人占领崤山。从战略上看,这一仗纯属多余。”
他这一说,反倒帮秦雷下了决心,一拳砸在车沿上,咬牙切齿道:“但是非打不可地。”说着指一下远处窃窃私语的兵士道:“不战而退会让他们更加怯懦!就当给他们上课……”
“这束可够贵的。”杨文宇不舍道:“黑衣卫可是我军中精锐啊。”
“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旦下定决心,秦雷就不会再鼠两端。沉声道:“不然日后会造成十倍百倍的损失。”
见王爷心意已决,杨文宇只好沉声应下,传令部队立即行动……在来找秦雷之前,他便让勾忌开始准备。
见秦军的兵士纷纷上马、战鼓也开始隆隆作响,山坡上的齐军顿时紧张起来……一般来讲,在野战中防守方就意味着劣势一方,压力自然更大。
但见一大队秦军骑兵脱离了本阵,从五百丈开外一直向山坡这边逼近。齐军地射手纷纷拉开弓弦,死死瞄住敌军。只等着进入了射程。便给他们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但意外的是,当那队骑兵前进到百五十丈外时,便突然改变了方向,开始绕着这小山丘跑了起来。
“左翼戒备!”领兵参将赶紧号施令道。话音未落。敌军又到了背后,参将大人只好接着道:“后方戒备!”“右翼戒备!”其实说个全体戒备不就得了……
只见大队的秦军绕着这个方圆不到三里的土丘奔跑起来,虽然度不快。人也算太不多,但胜在队形稀疏,不一会儿便尾相接,仿佛黑色的巨蟒盘住了猎物一般,视觉冲击十足。
这种似乎要被绞杀的感觉十分难受,参将大人决定改变一下,大声下令道:“两翼骑兵突击,冲他们一下!”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的骑兵们闻言嚎叫着冲了下去。可还没冲出多远。便迎来了四面八方射来的箭雨。
这些骑兵不是那些三流部队可比,而是齐国最正规地冲锋骑兵。有着完善地甲胄,又是快冲击,并不畏惧一般的弓弩。但下面兜圈圈的秦军偏偏不是一般人儿,他们武器精良、长于骑射、还特别的阴损……只见喂了剧毒地弩箭悉数往齐军战马上招呼,眨眼便射中了一片,那些战马中箭之后便开始打摆子,度自然慢了下来,后面的来不及反应,自然稀里哗啦的撞了上来。只见齐军阵前到处人仰马翻,攻势顿时滞涩起来。
“这些毒药真地不能量产吗?”看到弓箭效果前所未有的好,杨文宇咽口吐沫问道:“要是全军装备上就好了。”
“想都不要想。”秦雷摇头笑道:“这种东西只在西南毒瘴之地出产,且极其稀少,比黄金可贵多了。”其实就是云贵出产的箭毒木汁液,傣族地区有一个贯三水的说法,意为用这种树液制成的弓箭射中野兽后,即使不击中要害,跳不出三步,必然倒毙,所以又叫见血封喉。
杨文宇也只是那么一说,遗憾的咂咂嘴,便把目光投回战场去了。
只见还是有大队的齐军冲了过来,但转圈圈的黑甲骑兵并不阻拦,只是加让开条通道,放任齐国骑兵冲下了山丘……山下有黑甲骑兵地主力严阵以待,基本上这些齐军是有去无回了。
现与对手相比,自己地骑兵十分的蹩脚,参将大人只好喝止了其余骑兵继续送死地行为……这是先天上的差距,秦国的蛮子热衷武力,从小就能骑善射,稍加训练便可成为优秀的控弦骑兵,不是齐国这些半道出家的可比。
见冲击未果,参将只好命令手下严防死守,要用齐军最擅长的军阵,来对付敌军的骑兵。
接到命令的齐国射手纷纷张弓搭箭。全神贯注地瞄准前方……跟着秦军转久了会晕,想明白了齐军采取敌动我不动的乌龟战术,累死秦军小样的。
此时乃是正午,六月里的太阳火辣辣、没有一丝风,汗水哗哗的往下淌,不一会儿就把射手们的实现模糊了。边上地长矛兵、刀斧手赶紧拿破布头给他们擦汗。还想方设法的为其遮阴、补充水份。齐军等级森严,射手乃是最高级的兵种,其余兵种有义务为他们服务。
但今天这殷勤献的,却有些副作用……眼前、身边一群人晃悠着,还要再盯着远处不停转圈的敌人,怎能不心烦气躁、怎能不判断失常?
居然没有人现,不知不觉中,秦国骑兵已经缩小了很大一段距离。
双方相距百丈!
“差不多了!”一直紧密注视战场的杨文宇沉声道:“信号。”
便听得啪、啪、啪接连三声爆竹声响,一部分兜***的秦国骑兵突然改变了方向。向着山头上齐国骑兵猛烈冲击上来。一边冲锋,还一边抡圆了膀子,在呼呼旋转个水流星似的东西。
齐军大惊失色,射手们刚要瞄准。却见着眼前一片耀眼的强光亮起,晃得他们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胡乱射出手中弓箭。没有目标地长箭天上地下地到处乱飞。还真的射落了一只路过的野鸭……
反而那些笨重的床弩,因为有大车固定,射出地箭支大差不差,着实射中了一些秦军。
床弩是赵无咎在唐代绞车弩的基础上展而来的。他将两张或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加强了弩地张力和强度。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兵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时。要由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机弦弹。把箭射向远方。
巨大的冲力完全不是一般弓弩可比,在百丈之内甚至比长矛突刺的威力还大……自从有了这样武器,齐军才找到了对付大秦骑兵的办法,否则仅靠一般弓弩,基本上等于白搭,他们又不知道西双版纳在哪里。
床弩射出的巨箭足有五尺多长,其巨大的冲击力,在这么短的距离内,完全无视任何盔甲盾牌,只要黑甲骑兵碰到了,便会被洞穿。在当时地医疗水平下,基本上没有活命地可能了……当然也有运气好的,只是被射到了马,人摔下来滚几圈倒还死不了。
值得庆幸地是,黑甲骑兵狡猾的选择了齐国骑兵所在的方向,因此大多数巨箭都被齐国骑兵自己享受了,有了这些可爱的盾牌,黑甲骑兵才得以在第一个波次就冲到了三十丈以内。
一颗颗水流星脱手而出,在烈日下划过一道道完美的弧线,噼里啪啦的落在齐军阵中!
伴随着陶罐碎裂的声音,黑乎乎的液体飞溅出来,霎时便布满了车阵的各个角落,闻到那刺鼻的味道,识货的齐军惊惶大叫起来:“火油!是火油!”
这一喊不要紧,顿时把上万齐军齐齐吓破了胆,上至参将、下至兵卒,都没命的四散逃开……他们都知道只要一支火箭,这些坚固的木车就会变成一片火海!
对火的恐惧胜过了一切,齐军根本来不及考虑那些摩拳擦掌的秦国骑兵,他们只想逃离这鬼地方!
原本保命的车阵反而成了逃跑的障碍……还是好几层障碍!没受过专业训练,齐军跨栏的本事显然不行,许多人被绊倒摔倒,践踏致死,但仍然阻止不了齐军溃散的决心。
看到这一幕,杨文宇轻吁一声,朝秦雷行礼道:“幸不辱使命!”——分割——
嗯,又一次体会到了完全架空的好处,和尚看着哪个朝代的武器好,大差不差就可以拿来用,反正只要是冷兵器,就应该没人说俺啥吧……
第五一五章 边军和禁军
仿若噩梦一般,壁垒森严的齐军霎那间溃散了!
杨文宇当机立断,命令队伍全线追击……虽然京山新军是一帮菜鸟,但痛打落水狗还是没问题的,他们以中队为单位,呼啸着冲出军阵,小狼一般追逐着斗志全无的溃军,不一会儿,便从秦雷眼前消失无踪了。
收回凝望的目光,秦雷躺倒在草垫上,轻声问道:“黑甲骑损失了多少?”
石敢沉声道:“二十多个兄弟,他们用齐国骑兵当盾牌,把损失缩小到了最低限度。”
叹口气,秦雷咬着根枯草道:“账不能这么算啊,黑甲骑走的是精兵路线,跟齐国一换十我都亏得慌。”不过他也知道这才是刚开始,随着战争的深入,大规模的死伤是不可避免的。
等到太阳偏西,杨文宇才将追击部队收拢回来,秦雷看他面色不豫,微笑问道:“怎么了?”
“唉,想不到追击溃兵还能有伤亡。”杨文宇苦笑一声道:“阵亡了七十多个、重伤了一百多。有脑子一热,冲到敌群里的;又不知节制,把战马跑得尥蹶的,反正都是自找的。”
秦雷早料到这种情况,教训这东西,必须在吃过亏之后才会得到。所以他反倒坦然的接受了,沉声问道:“战果如何?”
“斩一千三百余人,俘虏四千余人,其余逃散。”杨文宇忍不住笑道:“战告捷啊,王爷!”按照秦军军规,只要斩加俘虏的数目,过部队人数的一成,就算是大胜。因此这仗应该算是特大胜了,就算沉稳如杨文宇。也不禁乐开了怀。
秦军最终也没有放火。仅凭着泼了一地的火油,就把齐军吓散了架。京山军自然笑纳了所有的武钢车、以及车上的床弩,还有……车里的粮草。
“怪不得一见火油就吓破了胆,”当看到武钢车里居然填满了粮食,秦雷终于恍然道:“原来是蹲在柴火堆里呀。”
等打扫完战场,秦雷便命令斥候加紧戒备,其余部队原地休息。当天黑下地时候,沈冰来了。
一见秦雷。沈冰倒头便拜,颤声问安。这算是他乡遇故知了,秦雷自然也有些激动,用力扶起自己地虎将,一边上下打量,一边连声叫好。
将近一年没见,沈冰黑了、也瘦了,但双眼锃亮。显得十分精神,再也没有在京里时那种蔫了吧唧的模样。
“看来这一年历练的不错!”秦雷大笑着拉沈冰坐下,把篝火上烤着的山药挑出一根,飞快的丢在他面前道:“先吃点东西。然后咱们慢慢说。”
沈冰也感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便飞快的吃了两三根山药,又喝下半壶水。x君x子x堂xxx这才喘口气道:“王爷您问吧。”
趁着他吃饭的功夫,秦雷也已经想好了问题,点点头,缓缓道:“先说说最重要的吧,现在战局如何?齐国地真实意图是什么?”
“齐军此次倾巢出动,同时攻击我六七处府城,”沈冰接过石敢的地图,为秦雷指点道:“赵无咎的大旗最终出现在了洛阳城下!”
“李浊呢?”双手抱在胸前。秦雷目不转睛的问道。
“镇东元帅亲领五万精骑支援洛阳去了。”沈冰轻声道:“洛阳城太大。且城内成分复杂,非常危险。”
秦雷缓缓摇头道:“正如你所说。洛阳有这么多缺点,并不适合作为齐军可依托的据点。”
“可赵无咎出现在了洛阳城下。”沈冰小声嘟囔道:“属下有确切情报。”
诧异的看沈冰半晌,秦雷突然笑道:“进步很大呀,能独立思考了。”
沈冰刚要说几句表示谦逊,却被王爷一句噎住了:“虽然你八成是错了……”
沈冰只好尴尬道:“请王爷指点迷津。”
“我现咱们秦军有个误区。”秦雷面色正经道:“好像齐国就赵无咎一个会打仗的,其余全是饭桶一样。”
沈冰沉默,听王爷继续道:“有道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齐国的武之隆、赵无伤、陈烈风、辛稼奘这四大上将哪个都不是好惹地。”
简单介绍下齐军的阵容,齐*队原本分两种:边防军和驻防军。前守护齐国的漫长边境线,后驻守都及各大郡县,保护地方、镇压叛乱。不过四十年前赵无咎崛起,硬是将一部分边防军变成了自己的私军,也就是名闻天下地百胜军。
据目前的情报看,此次战役齐国共出动六十万大军,其中三十万边防军;二十万驻防军;以及十万王牌百胜军。
再看齐军的领导结构。百胜公赵无咎毫无疑问地担纲总指挥,在他下面并列着秦雷所说的四位上将……护国上将武之隆、镇国上将陈烈风和辅国上将辛稼奘各自统领十万边防军;骠骑上将赵无伤统领十万百胜军。
这也是赵无咎军事理论的体现,他认为再强的将领也不宜领兵过十万,否则便会造成指挥混乱,尾不能兼顾。因此他的四大上将恰好每人领兵十万。
至于那二十万驻防军,消耗品而已,不提也罢……不过其中有位老熟人,制将军薛祁单,统领着七郡共八万军队,算是驻防军中的二号人物了。
“齐军的主攻方向不会是洛阳,”秦雷自信道:“孤认为是曹阳、渑池或永宁。”他这样说是有根据的,经过审讯,秦雷得知正午时击溃地敌军,乃是隶属于陈烈风地齐国边防军……他们的目地便是占领东崤山,等待其他部队接应。
“皇甫将军已经抵达曹阳,并未遇到任何敌人。”沈冰轻声道:“而渑池周围地军队都是齐国驻防军……但是永宁在洛阳以西。如果洛阳还在我们手里。齐军便会成为孤军地。”
“是永宁。”秦雷面色凝重道:“永宁在崤山正东,紧挨着洛水,齐国只需要对洛阳围而不攻,他们的运输队便可以走水路对永宁进行补给。”沈冰还想问,却被秦雷打断道:“永宁有多少部队?装备士气如何?”他开始盘算着是否要增援永宁了。
“原先有三万军队,但李元帅认为敌军主攻洛阳,便抽调了城中的一万骑兵,剩下两万步军守城。”沈冰沉声答道。
“来不及了。”一直默默盯着地图。听他们说话的杨文宇突然道:“从这里到永宁是一百三十里,我军已经人困马乏,保持战力的情况下,需要两天的行军时间。”在冷兵器时代,打仗考的是力气,所以将领们不得不时刻注意,让部队保持充沛的体力。没有人会战场上强行军,因为那等于自杀。
“而从齐军动攻势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天了。”杨文宇面色严峻道:“如果是善于攻城地陈烈风,时间足够了。”
“永宁方向的齐军上将正是陈烈风。”沈冰低呼一声道。
“不管永宁沦陷与否,我们都无能为力了。”秦雷闭眼轻声道:“还是守住东崤要紧。”
杨文宇望一眼天上晦明晦暗的繁星,叹口气道:“面对着一倍有余的敌人。还妄想一城不失,镇东元帅实为不智啊。”
摇摇头,秦雷改变话题道:“太行山里的土匪怎样了?”
沈冰面色一滞。轻声道:“就在前些天,山寨生内讧,徐伟带着一拨人离开了,现在是马奎一个人的天下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秦雷皱眉道:“不是说稍有异动便格杀勿论吗?”
沈冰赶紧伏地请罪道:“属下无能,马奎对我们早有戒心,处处防备,又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我等实在找不到下手地机会。“徐伟人呢?”秦雷皱眉道:“他的另一半差事也砸了吗?”夺权和刺探。是秦雷当初交给徐伟的两个任务。
“上次联系的时候。徐伟还在齐国朝歌一带,现在不知道在哪了。”沈冰小声道:“他说会尽量完成王爷地任务。好将功补过。”
面色阴沉的点点头,秦雷缓缓道:“如果我军不反攻,他就没有作用,如果反攻……孤能指望他吗?”像是在问沈冰,又像是在自问。
五天之后,战局终于明朗了。齐军以新占领的永宁为依托,反身包围了洛阳城,将几十万大军悉数收缩在永宁、洛阳一线上扎营,这才停止了第一阶段地行动,与杨文宇推测的几乎丝毫不差,
扑了个空的镇东元帅,也派三万步军前来接应,将秦雷和杨文宇部替换下来。这三万步军将在战役结束之前,一直固守崤山阵地。
秦雷的京山军,也从镇东元帅的作战序列中摆脱出来,因为禁军主力到了。
“传禁军元帅令,命你部前往曹阳修整!”
等秦雷的三支队伍回师曹阳后,新的命令又下来了:“恭请成亲王殿下回弘农军议。”秦雷只好抛下队伍,在黑甲骑兵的护卫下,紧赶慢赶,终于在军议前两个时辰,回到了弘农城。
草草洗个澡,吃个饭、又小憩了一会儿,秦雷便被石敢叫醒,匆匆到皇帝地行宫中开会……一踏进大厅,他才现其他八个禁军统领都已经到了。除了禁军系统地之外,还有边军两部的十多名将领也在厅中。
众将军赶紧起身相迎,秦雷拿出笑脸团团拱手道:“恕罪恕罪啊,小王连日赶路、困倦不已。方才小睡了一会儿。”将军们连道不敢。待秦雷坐在大皇子下,才各自就座。
秦雳羡慕地打量秦雷一番,啧啧有声道:“正印前锋就是好啊,战告捷!”这也从侧面告诉秦雷,禁军众将领对他的亲热,大多来自这场干脆利索的开门红……对于京山军打先锋,很多人都是捏着把汗地。
秦雷摘下头盔,拍拍头道:“不用羡慕我。六十万齐军都给你留着呢。”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秦雳哈哈笑道:“把百胜军给我留着,其余地你们随便分。”就像齐军是他家自留地一样,自然引来禁军将领的一片笑声。
但这笑声落在边军将领耳中就有些刺耳了,毕竟他们被齐军狠狠地玩了一把,丢了永宁城不说,还阵亡了守将以下一万多名官兵。
一个满面阴霾的军官冷笑道:“希望诸位跟赵无咎玩过了,还能有这么好的性质。”边上的边军将领也附和道:“就是。不过捡了个便宜而已,有什么好炫耀的?”
大皇子狼眉一挑,沉声道:“李三虎,你眼红什么?同僚胜了不是胜?还非得分个狗屁禁军边军?”
那面色阴沉的边军将领正是李浑的三儿子三虎。此人性格阴柔、颇有些诡计,乃是李家地变异品种,素为李浑所不喜。因此干脆来了边军。在堂伯帐下效力、十几年下来也积功升至前将军,统领五万边军。
另外此人对禁军极是不爽,经常公开宣称,禁军已经沦为了少爷兵和养老院,这次边军惨败,禁军大胜,不啻于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自然怪话连篇了。只听他阴阳怪气道:“那么兄弟娶老婆也代表自己娶老婆了?”
“你……”大皇子就要暴起打人。众人连忙拉住。
好在这时一声“陛下驾到……”结束了场面的混乱。众人赶紧正好仪容,将一身华贵黄金甲的皇帝陛下迎了进来。李浑和一个年纪更大些的老也随后跟进大厅。名义是禁军元帅主持会议,但谁都知道,拿主意的还是陛下和太尉、镇东元帅三人。
马光祖几句干巴巴的开场白后,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分外精神的昭武皇帝陛下:“今次朕亲率大军出征,当荡平敌寇……”按照惯例,昭武帝先自我陶醉地废话一刻钟,这才转上正题道:“眼下我军与敌军在渑池、永宁一代对峙,朕召集诸公前来,为的是研究下敌军一步的动向,并拿出应对之策来。”狭长的双目扫过众人,皇帝沉声道:“镇东元帅是地主,不妨先讲一下。”因为征东元帅远在壶关,来不及参加会议,所以征东军以李浊为尊。
李浊赶紧抱拳道:“遵旨。”便清清嗓子道:“现在敌酋赵无咎,亲率百胜军、边防军、驻防军、以及民夫、仆从共计百万,在洛阳到永宁之间地一百五十里区域内连营。”说着又一指墙上悬挂的地图道:“而我军在渑池三崤一线与敌军对峙,共计五十万。”
秦雷听李浊夸大敌军的数目,知道他想推脱失土地责任,不由冷笑道:皇帝是不懂军事,难道连算数都不懂吗?
果然,只听昭武帝阴测测道:“元帅,朕觉着你有必要解释一下永宁的问题。”
李浊赶紧跪下,叩道:“敌兵逾百万之众,而我边军仅二十余万,捉襟见肘啊陛下。”——分割
第五一六章 两场军议
昭武帝冷笑道:“百万之众?你是不是连喂马的、拉车的也算上了?”
“这个……我军兵力太少是事实,请陛下明鉴!”
“狡辩!”昭武帝指着秦雷道:“看看第一次上战场的京山军,两战两胜、损失不到四百,却取得了十倍的战果。你们这些久在边疆的部队,却被歼灭了一万多,丢失了一个城,你们是白吃小米的吗?”
秦雷知道,皇帝是想让边军嫉恨自己,但并不在意……因为他早习惯了皇帝老儿时不时的使坏。
李浊把头埋在双臂之间,一句话也不说,李浑只好出面打圆场道:“陛下息怒,对方毕竟是百战百胜公,双方能打个平手也算可以接受的。”
“平手?那还打仗干什么?”昭武帝的双眉微微跳动,沉声道:“我们是来取胜的,而不是打平!”皇帝的意气风,让人完全无法与一年的窝囊样子相联系。
李浑却正好与昭武帝对换了模样,变得唯唯诺诺,似乎真的认命了一样。满面陪笑道:“先求和后取胜,徐徐图之嘛。”一干征东军官也上来求情,昭武帝这才恨恨道:“权且给你记着,下次再出篓子,新账旧账一起算!”
李浊等一干将领谢恩退下,昭武帝面有得色道:“既然双方在平原对峙,我大秦铁骑应当主动出击,马踏连营!”众将轰然应诺,却没一个当真的。
等昭武帝玩够了。李浑才组织众将军分析齐军下一步动向,有人说是打洛阳;有人说是攻崤山;还有人说是克渑池,把齐军所有能运动的方向说了个遍。将军们之间本来就有派系,难免互相有些成见,自然谁也说服不了谁,渐渐地就成了争辩甚至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秦雷和秦雳冷眼旁观,只见一直吵到晚饭时候,也没有讨论出个丁卯来。只好暂定会议,先把肚子填饱。
吃饭的时候,老大轻声问道:“你说该是哪?”
“那也不是。”秦雷摇头道:“我军已经就位,强大的骑兵所带来的机动能力,可以让我们轻易支援任何地点,除非赵无咎脑子进水,否则不会再攻坚了。”
“你是说赵无咎不会围城?”秦雳大口扒饭,却丝毫不影响吐字清晰。
秦雷依旧摇头道:“不好说,他可以围点打援。”说着放下碗筷道:“齐军最合理的选择是消灭我们的有生力量,毕竟大秦菁华在此。如果能重创甚至是消灭我们,可就相当于把大秦缴了械。”
秦雳点点头,略带厌恶的看着四周仍在针尖对麦芒的军官,咬牙道:“都什么时候,还在内讧,简直是自废武功!”
秦雷撇撇嘴道:“这个你我说了不算,还是打好自己的仗才是正理。”
秦雳突然眼前一亮,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蹦出一句道:“怎么才能让他们都听话。”
“服你。”秦雷立刻明白了他地心思,呵呵笑道:“多打胜仗。别人就会服你,比如说赵无咎。”
秦雳狠狠一击掌,呲牙道:“好吧,我也要百战百胜!”
秦雷听的这个汗啊,心道:我也想,可现实吗?干笑几声。却没有扫老大的兴致。
等到了下午下午再议的时候。昭武帝终于忍不住提醒道:“谁再吵架就滚出去,朕不是来听泼妇骂街的!”会场气氛这才井然起来,倒让皇帝陛下微微得意。
最后还是老太尉的意见占了主导:先之人,后治于人。既然猜不到对方的意图,那就先下手为强吧!
既然有了指导思想,作战计划也就应运而生了,秦军准备出动全部三十万骑兵,分左中右三路袭扰齐军西大营。相机决战。争取切断敌军与永宁城的联系,为第二阶段步兵攻城创造有利条件。
这个年代的命令就是这么简单。只告诉你要达到什么目的,至于要怎么做,那就是指挥官自己地问题了。
等到正事儿谈完了,李浑突然起身道:“陛下,老臣要为成亲王殿下和京山新军请功,成亲王身先士卒、京山军英勇杀敌,都应受到褒奖。”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尤其是京里来的将领们,一个劲儿的往帐篷外头瞅,想看看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别说,还真在西边,因为已经是傍晚了。
秦雷面色沉静的起身谦逊几句,但心里也开了锅,他不信李浑会这么好心……这老头一向是鼠肚鸡肠的。
昭武帝也诧异,一双狭长的眼睛,琢磨不定的看一眼李浑、再看一眼秦雷,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搞到一块去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太尉大人看着办吧。”说完便起身道:“七日后到达指定位置,诸位各自回营准备去吧。”
“恭送陛下……”众人起身恭敬道。
秦军军议,齐军也开会,与会的也是将军以上级别的军官,且气氛同样不那么友好……家大业大都好犯这个毛病。
争吵的核心是,被秦军在崤山下击溃地部队,到底该由谁负责?按说不该争吵……谁的部队谁负责不就得了。但偏偏那一万部队是陈烈风借调辛稼奘的,这可把小心眼的辛将军疼坏了,非要让陈烈风陪他一万兵马。
但陈烈风刚刚拿下功。自然十分地硬气,毫不客气的指出这支队伍覆灭地原因是不思进取、反应迟缓以及胆小如鼠,而这正是辛将军地三个显著特点,所以说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所以说辛稼奘要为部队被全歼负全责。
话说这陈烈风虽然长得跟红胡子土匪似得,却生着一副利齿,竟然辩才无碍。辛稼奘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被挤兑的连话都说不出来,差点就要抽刀子砍人了。
好在武之隆死死按住辛稼奘的胳膊。他才没有暴起伤人。
高坐在帅案后地黄胡子胖老头终于看够了热闹,轻轻咳嗽一声,大帐中马上安静的喘气都听得见。
赵无咎把整个上身都靠在椅背上,这么热地天,那太师椅上还铺着厚厚地皮毛,也不怕捂出痱子来……因为那不是一般的皮,那是生长在极北冰封地区地冰熊皮,真正的冬暖夏凉,四季坐上去都十分的惬意。
这东西十分的稀罕,整个齐国就这么一件。一直被皇帝作为宝贝收藏着。赵无咎也是借着这次出征,借口自己怕热,这才从皇帝那里借过来用……当然是不打算还的了。
感受着一阵阵沁骨地凉爽,赵无咎舒服的闭上眼睛,缓缓问道:“是哪一支秦军干的?”
“京山新军。”辛稼奘愤愤道:“就是那个止戈公带的军队。”
“止戈公?”赵无咎寻思了半晌,才恍然道:“哦,那小子啊,出息了呀。”虽然这么说,却依旧没睁眼。
顿一顿,百胜公又道:“听说秦国皇帝又亲征了?”
他的亲弟赵无伤点头道:“没错。好几拨探子都回来报告,说看到楚国皇帝的龙旗了。”说着嘿嘿笑道:“这老家伙,还嫌自己的军队不够乱套吗?”
赵无咎嘴角微微上翘,淡淡笑道:“既然秦国陛下驾到,那老夫就有必胜的把握了。”若是昭武帝听到这种议论,不知会作何感想……多半会找块豆腐撞死吧。
一听大帅说有必胜把握。将军们一下来了精神。都聚精会神的听他布置。
这世上有种人,他们不需要别人的意见就能做出正确地判断,赵无咎就是这样的一位,或说是同时代唯一的一位,我们一般将这种人叫做天才。赵天才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断,他这辈子还从来没失误过呢。
“之隆,你们三个各自把一半兵马调往东大营。”赵无咎的声音沙哑而低沉,显得十分威严:“老夫会把东大营中的驻防兵换给你们。”
三人虽然疑窦丛生。却仍然保持沉默。听大帅继续下令道:“都给我用心打,不要在乎部队地伤亡……”顿一顿。赵无咎才一脸悲天悯人道:“当然,也别太为难士兵们了,就不要设督战队了,有伤天和啊。”
把四位上将听地一脑子糨糊,见大帅不再说话,几人才试探道:“若是把驻防军与我们边防军混在一起,可是会大大减弱我们的战力。”
“哦……”赵无咎依旧闭着眼睛,让人忍不住猜测,这老东西是不是瞎了?“那就把驻防军、边防军的称号都取消了,一律叫国防军吧。”
众人听了这个汗啊,要是改名字管用,那我们都改名叫赵无咎得了,天下立马大一统,还在这费什么劲啊!
但百胜公往日的形象过于英明神武,以至于无人敢质疑他们命令。等到赵无咎说完了,赵无病才仗着自己是他亲弟,小声问道:“不设督战队的话,士兵顶不住逃亡怎么办?”这个时代兵士们就是当兵吃粮,甚至齐国更多的是被强抓的壮丁,自然没什么士气……打顺风仗还好些,一旦遇到些麻烦,损失大了点,就很容易引起溃散,所以督战队是很有必要的……通常来讲,都是最强悍、最嗜血地兵士来担当。
但百胜公似乎是要将人道主义扬到底,慈眉善目道:“唉,都是爹生娘养地,跑了就算了吧,大不了将来再抓就是。”说这话时,赵无咎那悲天悯人的样子,险些就让一干手下忘了他是酷爱屠城地赵阎王……还以为弥勒佛下凡呢。
四位上将感觉有些抓狂了,脾气最暴烈的陈烈风忍不住道:“大帅,那俺们输了怎么办?也跑吗?”
“杀无赦!”赵无咎还是那副笑脸,语调却有些阴冷道:“尔等若是丢了营盘,就乖乖来我这领死吧!”
几位将军彻底草鸡了,他们不是没遇到过双重标准,但总是会享受那比较好的一个,却从没遭受过这种后娘养的待遇。
大帅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谁也不知道。
第五一七章 衔枚
六月初的中原地区,正是一年间最热的时候,再加上将近一个月没下一滴雨,放眼望去,地上仅是连绵的龟裂、一片枯黄,就连最耐热的藤蔓也蜷起了茎。
拧开水壶,用棉纱蘸一下,润润干裂的嘴唇,一个全身披着枯草蓑衣、脸上抹着土灰的年轻人静悄悄的伏在草丛中,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一眼望不到边的齐军连营……虽然地表的温度似乎能烤熟鸡蛋,但他却毫无所觉一般,一边悉心观察,还一边记录下所看到的点点滴滴。
斥候已经记不清是第几天对齐军展开侦查了,但在王爷没有下定决心之前,就得这样继续盯下去。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才有袍泽摸过来换岗:“迟裕,下去休息吧,”已经被烤干了水份的年轻人点下头,朝接班的笑笑,便悄无声息从草丛中的爬出去……
一直爬出很远,到了一个小山包后面,年轻的斥候才松了口气,趴在地上大口喘息一阵,便摇摇晃晃的站起来,渐行渐远在苍茫的夜色中。
在齐军连营北侧五十里的地方,是秦军三十万骑兵驻扎的大营,虽然战斗人数比齐军少一半,但一来骑兵所需的民夫数量要远多于步兵。二来边军与禁军、禁军太尉部与保皇部谁也不愿挨着谁,是以营地东西延绵三十里,反倒比齐军还多出了五里。
作为禁军前锋。京山军地大营位于十八连营的最前沿。
中军帐中,接过涂恭淳递上来情报分析,秦雷逐字逐句的看了起来,半晌才缓缓道:“没有一丝异常啊……”
多日地军旅生涯,早磨掉了涂恭淳脸上的书呆气,闻言沉声道:“不错,齐国百胜军以及三十六镇边防军的旗帜俱在,每日消耗的粮草,正好是四十万大军所需的数目。”微微一顿道:“而且四大上将皆在。所以学生认为。敌军主力全部在此。”
秦雷的眉头紧紧拧成菊花,目光游移不定道:“我总觉着有些不对劲。”
坐在下的几位将军对视一眼,还是由资格最老的皇甫战文开口道:“王爷,但凡怀疑,总该有个理由,您不妨说出来,大伙计较一下。”
秦雷耸耸肩膀道:“直觉,孤总觉着齐军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反常。”
杨文宇轻声道:“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夜袭吧。不管什么牛黄狗宝,打一下就露馅了。”
秦雷又看向沈青,沈青点头道:“属下也这样想。”自从上次猜错之后。他在杨文宇面前愈不自信起来。
从三位统领身上收回目光,秦雷沉声道:“其实最好地选择就是按兵不动。”眼下是齐国侵略、秦国保家卫国,双方官兵在信念上是不同地,秦军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不易出现思乡、倦怠之类的消极情绪。但齐国身为侵略,士气必须靠一场场的胜利,一次次的烧杀抢掠来维持,长时间按兵不动。是非常伤害军心的。所以兵家都说。不宜在敌国土地上与对方僵持。
这道理大家都懂,但案头上的谕令却写得分明:十日内动总攻击。再看落款时间。已经是七日前了。
“我军缺粮啊。”杨文宇面色忧虑道:“连人带马过百万张嘴,每天消耗的粮草实在惊人,朝廷储备了一年地物资,也仅够支撑四十多天了。”
“四十多天,也就是八月初……秋粮什么时候到?”秦雷轻声问道。
“北方旱灾,是指望不上了。南方的粮食倒是丰收,可路途遥远,最早也得十月份吧。”负责军需的石威挠挠头,赶紧答道:“两个月地空当没法填啊。”
“紧紧呢?”石猛粗声问道:“一天的粮食两天吃。”
“要是紧紧可以,曹孟德当年也不用斩了粮草官的脑袋,来安抚军心了。”皇甫战文苦笑一声道:“只要饿上三五顿,铁人也没了力气,用不了半个月,赵无咎不打,咱们也全躺在地上了。”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这个年代,粮草的重要性再怎么强调也不过分。为了节省军粮,只有作战之前的一顿才会管饱,平日里的供给也就仅够吃个六七成饱的,再想节省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其实这是常识,但京山军粮秣充足,顿顿管饱,所以没在兄弟部队待过地石猛才会问这种可笑地问题。
“其实完全可以再等等的,”新近擢升为少校副统领地常云渠,已经逐渐靠近了王府的核心***,却越低调做人,直到所有人都说了话,他才言道:“或……减少一半的兵力。”冷兵器时代,以骑兵为主的部队,并不需要太多的兵马,便可以牵制住两到三倍的步兵。但想要战胜拥有严整阵势、以及丰富经验的步兵集团,却非得用相当的兵力,强冲猛打才行。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陛下贪心不足,非得想要一场配得上亲征的胜利!”皇甫战文面色不豫道:“御驾亲征就是个错误。”因着秦雷的立场,他手下这群将领普遍对昭武帝缺乏敬意。
见部下越扯越远,秦雷轻轻咳嗽一声,将话题拉回眼前,沉声道:“孤意已决,今夜偷营试探一下。”女人般的第六感救了他很多次,所以他很尊重这种不安,在没有彻底放心之前,他会尽力阻止这次大进军地……
“今夜的偷营就交给……文宇老兄了。”在另外两位羡慕的目光中。杨文宇霍然起身道:“末将领命!”兵法有云:趁夜偷营,九胜一负。这基本上就是个捞战功地活。
因为野外连营几十里,就算是数蚂蚁的。也不可能将外围保护的严丝合缝。偷袭的骑兵总能找到缝隙,趁其不备杀进去。而夜色深重,黑咕隆咚,手下又是刚从睡梦中惊醒,但凡脑子稍微正常点的将领,都会收束手下,严禁他们乱窜乱跑。但在抱团自保的同时,营与营之间的空隙也就无形拉大了,偷袭部队只要脑子不进水。不去硬闯敌阵。基本上可以做到来去自如,还可以放放火、侦侦查啥的,旅途那是相当的愉快。
而且参谋处已经事先拟定出了好几套方案,杨将军只要从中挑选一套,再稍加改善就可以了。
既有名又有利,还很安全,我们一直都爱它。
接了命令,杨文宇片刻不留。立刻回营点出三支精骑,命令他们在半个时辰内做好一切准备……其实除了把刀熏黑之外,也没啥好准备地。谁让俺们京山军地服饰都是清一水的黑色呢?
等干完这点活,兵士们可以饱餐一顿,再休息一个半时辰,等待军官的叫醒。至于喂饱战马之类的活计,统统交给民夫就好了。
夜半子时,月黑风高,实在是杀人放火的好时候。
三千与夜同色的骑兵悄无声息的从后寨溜出大营,便朝着各自的方向行去。
杨文宇也带着一支大队。兜了个***到达了预定出地点。
杨文宇举起千里镜。可除了寥寥地几点营火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并不恼火。因为深夜的军营就应该是这个样。
仔细观察了那些个亮点,在心里与白日的敌营相对照,半晌才松口气,轻声道:“从东南杀入、从西北杀出,不准恋战、不许停留、更不能轻易改变方向,出吧!”领军地大队长沉声应诺,便率领着部下消失在漆黑之中。
身为高级指挥官,杨文宇自然不会身先士卒,但心中的紧张之情,丝毫不亚于前方的将士。他骑马立在土丘之上,一动不动的望着黑暗之中,虽然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上面一定写满了焦急。
在度过了令人窒息的一刻钟后,密集的马蹄声终于响起来了,那是夜袭的战士开始冲锋了,他们必须在进入敌营之前,将度提起来……步兵之所以无奈骑兵,度便是关键。
黑夜里杀出来地骑兵,从距离敌营东南角七十丈地地方突进……根据斥候的反复观察,这里是对方防御最差地几个弱点之
先头的骑兵纷纷射出火箭,箭支落在地下,射在寨墙上,照亮了前进到道路。
虽然齐军擅长设置障碍,但营地太大了,根本没有足够的鹿砦拒马,只好挖一些深深浅浅、宽宽窄窄的壕沟代替……深浅宽窄跟官兵们的态度有关,而秦军选择突入的这一段,就是挖坑官兵敷衍的结果。
当然,即使是敷衍,这道壕沟也足有九尺宽,普通的草原战马根本无法跨越,但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秦雷之所以选择杨文宇部,是因为第一师补充了三千匹从大食进口的高头战马,这些马的身高体重都比草原战马将近大一半,不仅十分的气派,而且度上也更快。
秦雷有意成立一支级骑兵,便将三年来得到的一共三千大食战马集中在一起,都交给了杨文宇……沈青和皇甫战文自然羡慕不已,但大家事先约定,大军演中表现最优获得,所以两人也只能干咽吐沫。
便见着一匹匹身形优美的战马高高跃起,毫不费力的跨越了拦路的壕沟,又顺势将简陋的寨墙撞开,大部队便如鱼群一般冲了进去……
马蹄声一响起,立刻就惊动了齐军的巡逻队,顿时锣声四起。警告着军营地每一个角落,我们被偷袭了!
但面对着抵挡风驰电掣的骑兵,没有人敢于螳臂当车。巡逻的兵士们四散逃去,任由秦军毫无阻滞地杀进营中,将一束束火箭射向蘑菇丛似的帐篷群。
一时间火光四起,齐军士兵光着**四散逃逸,看起来顺利极了。
四大上将分别镇守东西南北四方营地,拱卫着赵无咎的中军,而遭袭的南大营,守将乃是号称攻城最强的陈烈风。
这位将军睡觉很死,亲兵推了他好几把。才把他从春梦中唤醒。一听说敌人偷营,他立刻来了精神,光着脚跑出军帐,朝亲兵大吼道:“吹集结号!”又朝匆匆赶来的领兵参将道:“绊马索都拉起来了?”
参将也顾不上行礼,大声应道:“主要通道上都拉起来了!”
“武钢车摆好了吗?”一边接过靴子往脚上套,有一把红胡子的陈将军呲牙咧嘴的问道……地上的小石子可真硌脚啊。“入夜前就安置好了。”参将满面钦佩道:“上将军神机妙算,定叫敌人有来无回!”
陈烈风终于披挂整齐,哈哈大笑道:“走。陪本将军去塔楼上看看!”看来对自己设计地反偷营系统十分得意。
大秦骑兵在齐军营里肆意撒野,点着了不知多少营帐。当冲到齐营腹地时,当先几骑突然脚下拌蒜。连人带马猛地摔了出去。
“绊马索!”紧缩其后地骑兵高喊道:“跳!”便纷纷策动战马,越过那道绳索。甫一落地,却又被另一道绊倒在地,狠狠地摔了出去,看那猛烈的劲头,几无生还可能。
“此路不通!”在敌军大营中,同袍们自顾不暇,也没功夫上前确认。便齐齐拨转马头。朝齐军简陋营帐冲去,竟硬生生趟出一条道来。
借着火光。塔楼上的陈烈风傻眼了,一揪胡子道:“球啊,咋不走寻常路呢?”
参将赶紧安慰道:“不妨事,咱们还有武钢车阵呢。”说着看一眼洪流般的敌骑,有些心虚道:“只要能拦住他们一刻钟,咱们的长枪队就集结起来了。”所谓武钢车阵,乃是陈烈风为了防备袭营,在营地内布下的三道尾相连的武钢车,那武钢车高七尺、宽五尺,什么马也越不过去,不仅可以阻拦骑兵,还给能步兵一个依托。
连踏几十个营帐,秦军果然被车阵挡住了,看着敌军已经开始集结,领兵的大队长焦急地吼道:“解开它!”
冲在前面的几个骑兵下马,几刀斩断战车之间相连的麻绳,奋力将其推到一边,为大部队请出一条道路,骑兵们便从这个缺口冲过。
如是三次,终于通过了齐军地三道防线。
看到这一幕,陈烈风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他万万想不到,对手的应变居然如此迅,难道领兵将领是个天才?当然不是,只是在作战之前,杨文宇已经估计到这些个情况,早将应对之法将与手下听了。
参将只好再次安慰道:“好在我军已经集结完成,不会炸营了。”
陈烈风咬牙切齿道:“若是清一水都是我们的人,一刻钟前就该集结完毕,将那群灰孙子堵在战车前了。”因为被大帅勒令掺进去一半肉脚部队,这些人打仗不行,添乱却是好手,乱跑乱撞之下,硬生生害的主力部队也乱了套,结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偷营的秦军扬长而去,还吃了不少灰。
望着秦军已经穿过了中军,陈将军知道再也拦不住敌人了,闷哼一声,便转身下楼。
“上将军,您说大帅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呢?”参将终于忍不住问道。
陈烈风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刚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去?却冷不防一脚踏空,噼里啪啦的滚下了楼梯……
第五一八章 打了鸡血的皇帝
第二天一早,一份昨夜偷营的报告便摆在了秦雷的案头上。
端一碗小米面粥,秦雷听递送报告的杨文宇道:昨夜同时袭击陈烈风、辛稼奘、武之隆三大营,皆遇到了不同程度的抵抗,其中武之隆部还打退了我军的进攻。纵观昨夜敌军表现,基本可以确定,三十万边防军皆在营寨之中,防御也在水准之上,只是反应有些迟缓,否则会对我军造成很大杀伤,说着有些犹豫道:“但考虑到我方挑选时机合适、起进攻突然,这种迟缓也是可以理解的。”
哧溜一声,秦雷将碗里的稀粥喝净,抹抹嘴道:“那你的意见是……”
“也许我们想多了,”杨文宇轻声道:“十几天的时间,四十多条证据,都可以佐证敌军实实在在的就在对面……也许感觉是会骗人的。”
秦雷无奈的叹口气道:“好吧,你去跟他们说说,开始备战吧。”
“属下明白。”杨文宇恭敬行礼,躬身退下了。
缓缓的揉捏着下巴,秦雷陷入了又一次长考,最终才自嘲的笑笑道:“也许是被百战百胜公的威名吓得神经过敏了吧。”
定定神,他沉声道:“把沈冰叫来。”
不一会儿,沈特务就出现在秦雷面前。
“南楚那边怎么样了?”秦雷决定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最后一次琢磨下这个问题。
“周王取得了诸洪钧的支持,”沈冰缓缓道:“诸烈派大江水师护送周王回京,与齐王的部队对峙于神京城下。但很可能打不起来。因为楚国大长公主掌握了景泰帝驾崩地确切时间,让齐王的秘不丧成了弄巧成拙,现在八大世家几乎一边倒,齐王很可能会退让的。”
“唔……即是说楚国仍能牵制齐国二十万军队……”秦雷轻声道:“看来真的是我多虑了。”
秦雷终于在作战计划上签了字,如释重负的马光祖赶紧呈送昭武帝御览。虽然对禁军下决心的度颇为不满,但皇帝陛下还是为这个宏大地作战计划所深深吸引。
“双方共计进百万大军、各自赌出国运的大战啊!”昭武帝激动的微微抽风。紧紧攥着桌上的宝剑道:“卓言啊,只要应下这一仗,朕的武功就应该不逊于高祖之下的列位祖宗了吧?”
老太监卓言也在锦衣外面套了件无袖鳞甲,闻言谄媚的笑道:“几可望高祖项背矣。”
一提到祖宗,昭武帝只好虚情假意地谦逊几句,但一双丹凤眼中尽是掩不住的得色,呵呵笑道:“你说朕的庙号该是什么呢?”
卓言心道:您乐傻了吧。赶紧跪下磕头道:“陛下春秋鼎盛、寿与天齐。还远远不到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昭武帝心情奇好,摇头笑道:“朕知道用不着,但说说无妨。”说着便自己开始琢磨道:“世祖怎么样?”
卓言汗颜道:“陛下明鉴,非开国一统不称祖……”通常来讲,皇帝的庙号分祖和宗两种。祖地档次要高些,但需要开国一统,为后世皇帝立下基业的才可称祖。一般开国为高祖太祖、完成一统为世祖……至于传说中的圣祖,纯属沐猴而冠、贻笑大方罢了
昭武帝眉毛一挑,冷笑道:“你认为朕不能一统天下吗?”
卓言心道:怎么从大权独揽之后,您就开始二百五了呢?赶紧叩称不敢,谀辞如潮道:“陛下定能定鼎中原、三分一统!”
昭武帝哈哈笑道:“不错,只要这次能打败赵无咎。十年之内,朕就可以一统天下。”
卓言哪敢表示异议,连声笑道:“那陛下就是名正言顺的世祖了。”。
“不错。”昭武帝捻须笑道:“有功安民曰烈,应以武立功。所以朕的庙号就叫世宗烈皇帝了。“恭请世宗烈皇帝陛下圣安!”卓言赶紧带着皇帐里伺候的太监宫女高呼万岁道。
昭武帝笑逐颜开,欢喜道:“只要这次战役获胜,朕便自称世宗烈皇帝了!”
“陛下圣明!”对于这位活着的祖宗,除了膜拜还能做些什么呢?
昭武帝又把李浑和李浊找来,象征性的问询一下,两人自然并无异议。昭武帝便在作战计划上用玺,将其变成了指挥几十万军队地命令。
一道道上谕传递到各个军营中。向将军们下达着最终的作战命令。
秦雷的京山新军又一次担纲前锋。
这让他十分地不爽……所谓出头的椽子最先烂。哪次战斗都是前锋部队损失最惨重,而且往往因为后继乏力。还老是被后续部队摘了桃子。
所以打先锋是个苦活,按照惯例应该由各部轮流担当。但这次他显然又被昭武帝暗算了……
虽然憋了一肚子气,可还是要无条件执行。因为这不是平时,这是在军令如山倒的战场上,如果由他的问题导致最终战斗失败、甚至输掉整场战役,那秦国人的吐沫就会把他淹死。到时候天下虽大,可就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两日后,天还没亮,秦军军营里便开始热闹起来,火头军在生火做饭。民夫在用豆子喂马,作战部队在磨刀霍霍,辎重部队将一具具攻城器械推出严格保密的库房重地,整个营地内都进入了大战将至的忙碌当中。
要说京山营中有什么不同,无非就是当别营地士兵终于可以吃饱一次时,秦雷手下地官兵却舒舒服服的享用了四菜一汤……牛肉炖黄豆、红烧鲤鱼、茄子炒黄瓜、京味酱肘子和海参鸡蛋汤。
带着几位统领在营地里巡视。吃地欢畅地士兵纷纷朝他敬礼,秦雷面带微笑的点着头,心情却十分的沉重。再过一个时辰,官兵们就要上战场了,他已经不能再教他们什么了,唯一能给他们的便是这顿不能再丰盛地早餐了。
巡视完一圈,见官兵们都已经吃上饭了。秦雷和几位统领这才回中军帐吃饭。
按说对喝粥啃馍一个月的人,桌上的美餐应该十分具有吸引力。但秦雷和他的统领们都没什么食欲……即使是杨文宇和皇甫战文,也没有经历过这么大的场面……百万人级别的会战啊,京山军还不到其中的三十分之一,随时都可能被碾为齑粉吧……
虽然只要不出大意外。这帐中地七八个人,都会远离交锋,毫无伤。但因此带来的负疚感更让他们难受。
这能充分说明秦雷的将领们实在太年轻了,距离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名将境界,还要走很长一段路。
最后还是秦雷看不下去,打破了沉默:“按照拟定的计划和事先地推演,我军伤亡不会过一成,还在可接受范围内。”顿一顿。又转折道:“但是,这次的战役规模太大,大的乎我们的想象。战场上将瞬息万变,极有可能脱离我们预先的设想……”
众将领沉默的点点头,听王爷沉声道:“孤要求,诸位尽量靠近战场,以便更快更准确的做出决断,在完成任务的前提下,尽量减少伤亡。”两个尽量充分说明了秦雷心中地矛盾。
但众将却完全理解王爷这条表述含糊的命令,轰然应道:“遵命!”
轻舒口气。秦雷缓缓道:“孤也会亲临前线为你们助威的……”
众将犹豫着要不要劝谏一下。但秦雷已经低下头,默默地强迫自己咽下美味的食物。
看到王爷的样子。众人都知道多说无益,只好将嘴巴切换到进食模式……
秦雷和他的将领才知道,原来不光兵士们需要克服第一次上战场的恐惧;他们这些将军统领也需要经过一个类似的过程……之前,众人虽然都经历过或多或少的战斗,但那多是些剿匪、平叛、火拼、摩擦之类的小儿科,就像士兵在军演中挥完美一般,秦雷他们在那些无关乎根本地较量中,表现地也很出色。
而现在,关系到京山军存亡的大战到来了,秦雷和他地将领们紧张了、焦虑了、不安了。
他们可以帮士兵们克服初上战场的紧张害怕,也可以让中下层军官们斗志昂扬。但事情轮到自己时,却没有人可以帮忙,只能靠自己!
一飞冲天还是成为笑柄,就看这一场了!
当最后一抹浮云散去,光芒万丈的太阳从东方升起。
随着一声声苍凉的号角,秦军营地的各处营门同时打开,一队队全副武装的骑兵、踏着整齐的节奏、隆隆地开出了营地,在苍茫的中原大地上列队。
等到三十万骑兵悉数站定,即使队伍具有相当厚度,也足足列队四五里。
然而这还没完,从营中又走出了十万步军,他们中的一部分推着攻城器械,另一部分则扛着大盾、拖着装满木头的大车……这些人将为骑兵拔出障碍、铺平道路,所以他们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前锋……但就像齐国人习惯性的忽略驻防军一样,秦国人也有不把步军当回事儿的毛病。
所以他们都认为,京山军才是前锋。
等到四十万大军悉数列队,太阳已经升起老大一截子了,天上再也找不到一点儿云彩,酷热又一次降临大地。
但天气再热也比不了世祖烈皇帝陛下那颗火热的心。望着刀枪如林、旌旗蔽日的大秦军队,昭武帝无法抑制胸中的激动,愣是让人拉着战车,带自己检阅了所有的部队,才在中军前扶着车栏站定,用扯烂肺叶的声音大喊道:“大秦的将士们……”
“万岁……”几十万官兵齐声欢呼起来。对于华夏人来说,永远不能低估正统的力量,即使昭武帝这种玩意儿,同样可以将士气提振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你们是前所未有的强大,以至于对面的敌人在匍匐颤抖!”
将领们赶紧纷纷手下一齐敲击盾牌,出震天的空空声,以回应皇帝陛下。
“现在拔出你们的利剑,跟随朕的脚步,去血洗昔日的耻辱、去夺回我大秦的荣光!”
“光荣属于朕、也属于你们!”
第五一九章 血战
“此战不要俘虏,斩一个赏银十两!”皇帝咬牙开出了大价钱。
近百面战鼓同时敲响,大秦军队离开了营寨,向着东南面的齐营缓缓进了。跟在大部队后面的,还有十几万赶着马车的民夫,这些人要负担起四十万作战部队的后勤保障工作。
等到达齐军营寨前三里处,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秦军就在严阵以待的齐军眼皮子地下安营扎寨,有强大的骑兵护卫,根本不担心被偷袭之类。
在这个年代,谁也不敢挑灯夜战。天一黑下来,双方只好各自休息吃饭,等待天明开战。
预计明日骑兵的用场不大,秦军便连夜派出十几队骑兵轮番袭扰齐营,但齐军前几日刚刚遭了一次夜袭,自然加强了戒备。秦军根本无法突破外围,骚扰的效果并不好。
虽然两军阵前热热闹闹了一宿,但并不能影响到双方大部队养精蓄锐。翌日凌晨,饱餐一顿之后,秦国的步兵便在骑兵的保护下,整齐的开出了临时营地,在齐军寨前三百丈的地方列队。
虽然天才蒙蒙亮,但这个距离已经可以将齐军阵地看的清清楚楚了。秦雷也催马来到了阵前,细细观察起敌阵来,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但见比前几日更深更宽的壕沟后面,起了一丛小树林般的6拒马……所谓6拒马是由四根斜木支撑底座的粗圆木,圆木上面凿了七八个孔,上面安插着同样数量的锋利铁枪,拒马之间还用铁链连环,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荆棘林。
只要再配合上寨墙、弓楼上密密麻麻的齐军射手,这种防御基本上是无解的。好在这玩意儿成本过高,齐军的防线又太长。不可能面面俱到,只能在最易遭到攻击地地方布置。
但其他的地段,也不是可以轻易逾越的。齐军在没有拒马的地方遍植了鹿角木……由鹿角形的坚木锯断作成,长数尺,埋入地中,一尺多深,可以有效阻止秦国骑兵前进。
又在鹿角木从中撒布下无数铁蒺藜……这玩意儿是一种铁质尖刺障碍物,有四根伸出的铁刺,长数寸。凡着地均有一刺朝上。在古代战争中,将铁蒺藜撒布在地,用以迟滞秦军地行动。其实秦雷不了解的是,这些铁蒺藜也分了很多种,有联缀于木板上的地涩,拦马用的诌蹄,以及在刺上涂敷毒药的鬼箭等。
这些颇为立体化的防御设施,是齐军在两天前才布置上的,是以前些日子京山军袭营时。并没有遇到这些麻烦。
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这都是齐国在长期被西秦骑兵蹂躏的过程中,总结经验教训,不断创新出来的。不得不承认。在器械设施方面,齐国领先地不是一星半点。
伴着阵后一声炮响,第一波攻击终于开始了。
四千秦军步兵举着蒙皮大盾,掩护后面推着大车、扛着木板沙袋的袍泽缓缓前进,准备在不同方位架设几条通道出来。
当秦军靠近到百丈以内,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齐军安置在射击塔上地一具床弩打出了今日战斗的第一箭,顿时洞穿了一面大盾,将那名秦军连人带盾钉在了地上。
紧接着,上百处塔楼上纷纷射出了威力强劲的巨箭。秦军的密集队形使齐军床弩箭无虚,每一下都可以钉死一名大盾手。这还亏着是居高临下的俯射,若是平射的话。说不得要穿糖葫芦般的一箭两个甚至是三个。
但秦军大盾手却不敢后退、也不敢散开,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掩护后面的袍泽搭桥铺路,若是轻举妄动的话,督战队不会饶了他们地。
越是靠近壕沟,城头上的箭雨就越是密集。渐渐的除了床弩之外,齐军地强弩也已经可以穿透秦军的蒙皮盾牌了,顿时对秦军的杀伤大增。
看着身边不时有同袍被钉在地上,盾牌手们肝胆欲裂。但在身后军官的催促下。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除了高高的举着盾牌之外。只能祈祷自己好运了。
这时盾阵后面的工兵也不安全了……因为进入了弓箭的射程。齐军大量采用抛射,黑压压的羽箭越过前排地盾阵,落在背着麻袋木板地秦军头上,造成了大量的杀伤。
弓地威力和射程都是无法与弩相比的,但它的射要快得多,基本上强弩射一下的功夫、熟练的弓手就可以射出七八箭了……黑甲骑兵的连弩是个例外,虽然射程威力比不上强弩,但射之快甚至还过弓箭。不过那玩意儿造价太高,即使是京山军中也只有黑甲骑兵普遍列装了。
秦国工兵赶紧将木板、沙袋顶在头上,只听着笃笃笃的利器入木声,将那些从天而降的弓箭挡住,伤亡终于减小了下来。
秦军的弓弩手也开始反击,他们射出的弓箭铺天盖地,无奈齐军有寨墙掩体,大盾护顶,只有比较倒霉的齐军才会被透过缝隙插进来的羽箭伤到,收效甚微。但秦军并不停下射击,因为这至少还能压制一下齐军的攻势,缓解一下冲锋部队遭受的压力。付出了好几百人的代价,大盾手终于推进到了壕沟边缘,他们将盾牌狠狠插在地上,从背上取下两根木棍,斜斜的支在盾后,总算可以伏在地上大口的喘气一阵子,举着个四十多斤的大盾牌在箭雨中前进几里路,足以把最强壮的汉子累的虚脱。
紧随其后的工兵们也到了,他们飞快地将沙袋、大石块、甚至是同袍的尸体放进大车上的箱子里。每装满一辆大车,便从盾阵的缺口处推下壕沟,没用多长时间便填起了高高的一堆。
紧接着一个个步兵蜂拥而上,想将背上的沙袋扔下去,却遭到了齐军地猛烈打击,各种箭支、甚至是投石车抛出的石块雨点般的落下。甚至将盾墙都砸出了一道口子。
看着冲上去的同袍纷纷倒地,后面的兵士不由心惊胆战、就想裹足不前,却被紧随其后的督战队接连斩杀好几个,只好前赴后继的嚎叫着冲上去……秦军军规,面朝敌方死去的兵士算阵亡,有抚恤、减租税;背朝敌军死亡的兵士算逃兵,全家连坐获罪。所以秦军上阵,家属都鼓励他们勇敢杀敌。
壕沟前地尸越堆越多,后面的秦军便将这些尸体推下去。最终硬是用沙袋和尸在这八尺高一丈宽的巨大壕沟中,填出了五条通道。“跟齐国人一比,我们就是野蛮人!”望着工兵们终于将一块块厚木板铺在了填平地壕沟之上。不远处观战的秦雷忍不住长须一声道:“终于可以过去了……”
“一切刚刚开始。”杨文宇面色严峻道:“齐军的防御能力独步天下,只要他们扎下营、稳住阵,我们每进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高举着木板想要冲过去壕沟去的士兵们,遇到了密集的弹雨攻击。铺天盖地的大石块从寨墙后抛射出来,轻易就可以将木板打断,压死下面的士兵。
从开战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三刻钟时间,秦雷眼前已经阵亡了两千多士兵,若是一般地部队。可能就要崩溃了。但在严刑峻法的震慑之下,秦军只有麻木的向前冲锋,用血肉之躯推进。承受着巨大地牺牲,终于通过了这段要命的壕沟。
兵士们将木板铺在铁蒺藜上,然后用长枪**鹿角木的枝杈内,用尽全身的力气,想要将其从地上挑出来。
当秦军将木板从头顶放下后,就连弓箭也可以对其造成杀伤了,秦军的士兵往往刚通过壕沟,就像割麦子一样被射倒在地。无数人的鲜血潺潺流淌。汇聚成条条小溪,溜进了壕沟里。将黄色的大地染成了诡异的紫红色。
秦军军官也感到队伍有些支撑不住了,但此时万万不能撤下,否则将会前功尽弃。便命令督战队齐声高喊道:“破掉鹿角木便可收兵!”
这话比赏金万两还管用,已经开始萎靡地步兵们鼓起余勇,合力将一个个鹿角木从地上拔出来……按照齐军地操典,鹿角木应该深埋两尺,如果严格按规章办事,秦军是不可能顶着箭雨的威胁将其拔出来地。但在繁重的任务压力下,兵卒们显然是敷衍了,他们只埋了一尺深……
伴随着未上阵部队的一声欢呼,道路上最后一个鹿角也被拔出来。从壕沟到齐军寨墙下这段十丈近远的距离,终于再没了阻碍。而秦军撤下来的工兵,却不足五千人。秦雷清晰的记得,这支部队原先是一万人的……而在两军绵长的交锋线上,同样的攻击点还有四处。
在后面部队的夹道欢呼声中,幸存的工兵们昂离去了,不管是真不怕死也好、还是被逼无奈也罢,他们都无愧于勇士的称号了……
待步军撤下去,下面就该骑兵冲锋了!
秦军采用的是五路突进,其中边军担当两路,分别突击东大营和北大营;禁军担当三路,铁甲军突击西大营,京山军突击南大营,而强突齐军中大营这个最艰巨的任务,则落在了禁军之魂——虎贲军身上。
这样看来,秦雷对昭武帝的抱怨似乎有些过了。不过太尉军一系的四支禁军全都放在第二梯队,显然昭武帝这个大军盲被李老头悄没声的摆了一道。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箭在弦上、不得不了!
“步军的弟兄们已经做了样子!”秦霸声嘶力竭的进行着最后的鼓动:“我们也一样,除了攻破敌军寨墙外,没有任何的退路!前进得到荣耀,后退只有耻辱。”
中间一排地秦顼却连头都不抬,他检查一下战马的眼罩。是不是已经带好,待会万一松掉了,战马可不会乖乖听话的;又摸一摸身上新装备的板甲,据说这笨重的东西可以吸收很多冲力,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也不知是不是真地……
他其实从来都没克服心中的恐惧。更是被失眠症折磨的有些神经质,但当大队长要他的中队出十个人的敢死队时,他却毫不犹豫的报了名。
不然又能怎样?不写下自己的名字,怎么让其余九个人答应送死呢?秦顼直起了腰杆,回头看一眼后面往这边张望的秦俅,心中羡慕道:要是我也胖的连马都驮不动就好了。
尖锐地哨声响起,他赶紧停下胡思乱想,跟着旗帜的指挥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一百敢死的骑兵变换成四列纵队。在大队长和秦霸地带领下,踏上了出的位置。
当第二声哨子响起,骑兵们紧紧马背上。抱着战马的脖颈,一下一声哨响,便会冲出去……
“嘀嘀……”
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的往外淌,反正没人看见,秦顼也懒得去擦了,哆嗦着嘴唇小声道:娘……
骑兵们催马着战马渐渐加……人马都披着沉重的铠甲,虽然战马是精选的,长于短途的负重冲刺,但背着三百多斤的重量奔跑仍然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在到敌军床弩射程之内时,重甲骑兵们终于奔驰起来了。虽然依旧会被巨箭洞穿,但可以大大降低敌军地命中率。
付出了七八骑的代价,敢死先锋们冲到了壕桥之上。大队长猛地一催战马,便第一个冲过了壕沟,抱着马头就向齐军的寨墙冲去。后面地骑士虽然下意识的拉开了距离,但仍然一往无前的冲了过去。
一马当先的大队长完全无视敌军的弓箭,那些叮叮当当射在板甲上的箭支根本没法对他造成伤害,虽然他的大腿和臂膀上中了十来支箭,鲜血如泉涌软红了全身,但他和**战马都已经陷入了癫狂之中。根本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只是不要命的向冲去。
眼看着已经冲到离墙一丈以内,寨墙上却落下一根水桶粗地檑木。正击中在他地胸前,他只感觉呼吸一窒,便被打横撞了出去。在空中看自己最后一眼,他才现自己的胸甲已经完全内凹了西瓜大小……
他地战马突然感到浑身一轻,度立刻提升了一倍,眨眼间便撞在了寨墙之上,那圆木搭成的高墙顿时开了个大口子。
而那根从高处落下的檑木落地后有高高弹起,从紧跟在大队长后面的秦霸头顶越过,正砸在秦顼战马的前胸,将他连人带马砸进了深沟里去。这就完了吗?我这辈子还没杀敌过呢……嘲的念头刚刚闪过,秦顼便失去了意识。
檑木是从寨墙上抛下来的,但被大队长的战马一撞,那里就再也不能站人了……
趁着这间隙,秦霸又将那个缺口撞大一些,压倒墙下的几个齐国士兵后,毫不停歇的冲了进去。
回过神来的齐军又从两侧向下投掷檑木,但效果远远不如正面来的威力大,是以三个骑兵就能冲过去两个,将缺口越撞越大……
第五二零章 坑里,大胜!?
若能从上空俯瞰,便会现五个战场的形势可谓是天壤之别。
进攻东大营和北大营的边军遇到了激烈的抵抗,与防守的齐军犬牙交错,虽然形势不算太坏,但损失十分的惨重。
更惨的是进攻中军的虎贲军,非但没有摸到赵无咎的城墙,还被百胜骑军撵出了好几里地去,若不是龙骧破虏二军前来支援,就算骑兵号称离合之军,也一样会被彻底击溃。
看上去稍好一些的是京山军这边,他们已经破开了齐军的外围防线……
而铁甲军这边似乎捏到了软柿子,他们甚至已经占领了齐军西大营的五分之一地盘,正在缓慢而坚定的向内里推进……这里也是齐军唯一出现严重伤亡的战场。至于秦军,五个战场统统伤亡严重……
将视线收回京山军的身上……
秦霸第一个冲进了齐军营寨,还没有看清楚里面是个什么摆设,便感觉身下一空,就随着战马摔进了陷马坑中。那战马甫一落地,便被陷阱里林立的竹签子扎了个通透……
望着距离自己命根子不足一寸的一根竹签子,秦顼顿时出了一身冷汗。若不是有战马当肉盾。被扎个通透地就是他了。
突然眼前一黯,秦霸赶紧滚到一边,便见着又是一人一马落了下来,这次同袍没有他的好运。他被被三根竹签子扎透,其中一根穿过后脑从嘴巴露出来,要了他的命。
看着袍泽那狰狞可怖的样子,秦霸心中一阵阵紧,便开始不受控制的呕吐起来。直到吐无可吐,这才趴在地上大口喘息起来。摸一摸裤裆,居然湿透了,秦霸却提不起一点羞耻之心来,他将身子尽量蜷在角落里,任凭上面杀声震天,也不想再动一动。
这期间又掉下两个袍泽来。坑虽然大,却被四匹马两个人填得满满当当,是以最后下来的那个落在战马尸体上弹起来。又落在秦霸身边,痛苦的大叫一声,把他从恐惧中唤醒。
秦霸一看,竟然是与他一同入伍的秦亢。两人一个是第一期地新兵状元、一个是榜眼,现在也都在各自的大队里担任二把手,既惺惺相惜、又暗中较劲。关系十分的微妙。
但在此时此地,秦霸没有一点心情唏嘘两人的缘分,赶紧将他从地上抱起来,嘶声叫道:“草上飞,你没事儿吧?”秦亢的骑术一流,也是他唯一能胜过秦霸的科目,是以秦霸才不无深意的送了他这个绰号。
草上飞秦亢睁开眼,剧烈喘息道:“**,大黑熊,咋掉坑里都比你慢一步呢?”
秦霸没有像往常一样挖苦他。焦急问道:“没受伤吧。”一边说一边还把他晃了晃,想看看他散没散架。
“啊……”秦亢顿时满脸汗珠的嚎叫起来:“别……别动,我……好像摔断腿了。”
秦霸只见他的双腿以一种不可能地姿式无力的耷拉着。赶紧停下手。强笑着安慰道:“不要紧,将养月数就好了。”
秦亢呲牙笑笑,比哭还难看道:“别管我了,你赶紧上去吧。”
秦霸心中一哆嗦,摇头缓缓道:“我要在这保护你。”
草上飞不敢置信的望着秦霸道:“你要是再不走,会被敌人俘虏的!”
秦霸诧异道:“为何?”
“你还不知道吧!我们虽然突破了外围,但在进攻车阵时遇到了大麻烦,王爷已经鸣金了……”秦亢不疑有他。强忍着剧痛道:“必须要快。否则会被抓俘虏的!”说着猛推一把秦霸道:“走啊!”
秦霸一听,知道形势万分危急了。霍得站起来,弯腰去拉秦亢,要将他背到背上,却被他一把拍开道:“别管我这个累赘,不然你也跑不了。”
秦霸瞪眼道:“要是丢下兄弟,就算苟活下去,又让俺此心何安?”说着不管秦亢如何挣扎,使蛮力将他背在背上,用腰带捆住。这才抬起头来打量着四周,但见这陷阱有一丈多高、四壁相当光滑,没有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若是不背着个人,他一跃可以把住陷阱上沿,就势便能翻上去。
正在想辙地空当,四周突然安静下来。秦霸心中暗叫道:坏了,自己人都撤走了!顿时便慌了手脚,也不管能不能够了,弓腰就往上跳,哪怕把手臂伸直了,离着壁沿还差了一尺左右。
接连又蹦了几下,却还不如第一次蹦的高,把他急出了一身冷汗,不由自主的喃喃道:“坏了坏了……”这话落在秦亢的耳朵里,不啻于一一记记响亮的耳光,他面色急变,终于咬牙伸手摸向了秦霸的腰间……
秦霸又一次蓄力,就在起跳的瞬间,他只感觉浑身一轻,便高高的跃起,轻松抓住了陷阱的边沿。不由大喜道:“草上飞,我他娘的上来了?”还没高兴完便感到不对劲,回头一看,就见着秦亢跌落在两匹战马地尸体上,正在朝他呲着牙笑。
他的喉咙顿时如堵上一般,涩声道:“你他娘的咋把我腰带解了呢?”
秦亢地脸上一片脏兮兮,有污血有汗渍,但一双瞳仁却晶亮一片,嘿嘿笑道:“我他娘的偏不欠你的情!”
秦霸焦急的望一眼坑外……但见齐军已经从远处的车阵后绕出来。开始小心翼翼向前推进,不用几十息便能将这个坑包围起来。
“快走啊!”秦亢吹胡子瞪眼道:“你个瓜娃子要是觉着欠我地,就他娘的多杀几个给我报仇吧!”说着便从怀里掏出了匕,对准自己的脖颈道:“你要是再敢下来,我就抹脖子给你瞧。”
秦霸双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大脑壳狠狠撞了下坑壁,不似人声地嚎叫道:“我这辈子都欠你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翻身上了坑,连滚带爬的跑出了营地。
京山军确实遇到了大麻烦。在相对顺利地突破了敌营后,他们便向营内起了冲击,却遇到了恭候许久的武钢车阵,可仓促之间哪里去找火油?
骑兵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却被车阵挡着冲不过去,反而被劲道十足的弩弓、遒劲有力的长枪狠狠的狙击了一把,敢死队几乎悉数被歼灭,损失十分的惨重。
秦雷只好鸣金收兵,将队伍撤下来再作打算。
面陈似水的望着已经没有活人的进攻通道。他能感到自己的心在流血。沈青几个似乎在对他说话,他却一句也听不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那个狼狈不堪地身影出现在他眼前,才一下子将他惊醒,失声叫道:“快,把他接回来!”当眼睛重新聚焦。他已经能看到那大个子背后,有一群齐国的追兵。
石敢一声唿哨,一小队黑甲骑兵便飞快冲出去,用连弩阻挡了敌军的脚步,把那大个子拉到了马背上,一个潇洒的转身,便打马归营了……容不得他们不麻利,因为乌压压的齐军已经到了眼前。
一回到秦雷的中军,黑甲骑兵便将那大个子扶下马来。秦霸一看自己被王爷救了,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秦雷以为这是他险死还生后地激动表现。轻声道:“不要哭了,你是好样的!”这自内心的赞美,在秦霸听起来却无比的嘲讽。他一边摇头一边磕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秦雷挥挥手,便有黑衣卫将其扶起来,带到后面治疗休息去了。
视线回到齐军营寨前,秦雷看到了令他刻骨铭心的一幕……只见齐军士兵将他阵亡部下的尸体挂在寨墙上,肆意的凌辱。
不知怎地,按说他该怒不可遏、或是悲痛欲绝,但他却感到自己的心逐渐的冰冷下来。既感觉不到愤怒、又感觉悲痛。只是一片极北之地似得冷酷。深吸一口气,他的目光变得从未有过地锐利起来。反手抽出雪亮的腰刀,声音如同从九幽地狱出一般:“黑甲骑兵预备!此次犁庭扫**,寸草不留!!”
“王爷,兵法云:将不因怒兴兵,请三思啊。”几个统领赶紧劝说道,唯有杨文宇不声不响。
“孤没有失去冷静。”秦雷冷冷一笑道:“此时敌军旧力已去、新力未生,正是最虚弱的时候,就算是七伤拳,也要狠狠打上一拳!”
众人这才满面忧虑地住了嘴,杨文宇虽然还是不言不语,却微微点了点头。
黑甲骑兵早就蓄势待了,闻言一齐敲打下胸甲,高声喝道:“不留!”
“出!”秦雷的长刀所向,便是黑甲骑兵的兵锋所指。
黑色的洪流缓缓启动,战马转眼便奔跑起来,沿着同样的道路,又一次朝齐军大营冲去。
这举动大大出乎了齐军的预料,按说被打退一次之后,怎么也得歇上一两个时辰才能恢复士气、卷土重来吧?
不来这样的,俺们还没喘过气来呢……这是齐军共同的呼声,他们刚刚跑到营前,还没组织起防御呢。但秦军转瞬即到,苦命地齐军只好撒丫子便跑……当然是往回跑。
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黑甲骑兵便冲进了齐军营中,到了刚刚击退敢死队地武钢车阵之前。
大量的齐军溃兵帮了秦军大忙,他们被黑甲骑兵赶鸭子似得往里跑,结果挡住了强弩地射击路线,就算有射手气不过,愤愤的射出几箭,也统统被自己人消受了,形势十分的憋屈。
车阵后面观战的陈烈风顿时火冒三丈。高声咆哮道:“命令他们都趴下!趴下!射箭!射箭!”
参将赶紧去传令,但溃兵们已经是天王老子的话也不听了……再说了,趴下?被骑兵践踏成肉酱吗?
好在车阵后面的部队还听话……他们也知道若是任由溃兵冲过来,一定会把阵势冲散架地。便不再留情,一齐朝着自己的袍泽开始射击。
一旦放开手脚,射手们强大的攻击力顿时显现出来,仅仅三轮齐射,便将缺少防护的千余溃兵射倒了八成……但秦国骑兵也趁机靠了上来。
一颗颗甜瓜大小的密封陶罐雨点般的扔了过来,噼里啪啦的落在车阵当中。齐军兵士还没反应过来,一支支火箭紧接着便射了过来,顿时引燃了破碎陶罐中淌出的火油,火焰腾地窜起,一下子就淹没了车阵,看上去十分的吓人。
齐军士兵惊慌失措地想要撤下去。却被冲上来的督战队死死的抵住,又有一大队手持沾满泥浆的麻搭……也就是拖把的士兵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噼里啪啦的便往火上拍。
再加上这些武钢车经过特殊地处理,很难被引燃,仅凭着上百个甜瓜大小的火油弹还不足以烧起熊熊大火,不一会儿便被救火队的拖把拍灭了。
看着这一幕,陈烈风冷笑道:“第一次用出来是天才,故技重施就是蠢材了!”边上的参将们自然谀辞如潮,把陈上将吹得直比百胜公……在齐国。说你比百胜公差一线,就是很不要脸的吹捧了,可千万别当真。
黑甲骑兵趁着齐军着火的混乱。顺利攻破了武钢车的第一道防线,刚想继续前进,却骇然现大火已经被扑灭了。
“御寇!御寇!”齐军的士气大涨,重新回到了战位上,用更密集的箭雨报答敌人的羞辱。
黑甲骑兵顿时出现了不小地伤亡,勾忌的小腿上也中了一箭,如疯似癫道:“后退斩!”便一马当先的往前冲,黑甲骑兵们从来不缺乏勇气。也纷纷跟了上去……即使是灯蛾扑火。也要告诉敌军,犯我强秦。杀无赦!
铛铛铛……正当黑甲骑兵决心赴死时,鸣金地锣声又一次响起。
令行禁止四个字已经刻在了京山军的心中,成为一种条件反射。骑兵们纷纷勒住马缰,不甘心的从两侧退了回来……却没有再次退出敌营,因为他们看到一面猎猎飘舞黑虎战旗,缓缓移动进了敌营。
“黑甲骑兵下马列阵!”石敢一马当先,冲进营中下达了最新的命令。
黑甲骑是秦雷的近卫,也是京山军的最精锐,上马是骑军,下马是步兵。
仅仅用了半刻钟,他们便在武钢车阵对面结成了九个鸳鸯阵……鸳鸯连环阵!
齐营的寨墙被哗啦啦的推倒,数不清地京山军将士出现在了鸳鸯阵后,众星捧月一般拱卫着那面神圣地战旗。
秦雷骑着一匹黑色的巨马,缓缓地步入齐营,在大旗下立定,轻蔑的望一眼对面的敌人,弹一下手中的兵刃,淡淡道:“射吧。”
话音一落,便听到一阵阵令人牙根酸的机簧呻吟声,几乎是与此同时,嗖嗖的破空声响起,无数西瓜大小的石块,从秦军阵后飞出,划着优美的弧线,落向了齐军的车阵之上——分割
第五二一章 造化弄陈
对于武钢车阵秦雷已经不算陌生了,他在与齐军的第一次交手中,便见识过这玩意儿,还完好无损的缴获了一批。既然是齐军在野战中抵挡大秦骑兵的主要手段,当然要好好研究一番。
他现这玩意儿乃是骑兵理论上的天敌……只要将武钢车中装满土石,再尾相连、纵横支撑,即使是千年后的坦克出现,也无法撼动这坚实的阵地。再搭配上劲弩铁枪的长短攻击组合,射的比骑兵准、捅的比骑兵稳,真是不怕不比较、一比下一跳。
但先哲有云:棒打老虎鸡吃虫,皇帝还有太后管,这武钢车阵有个布置后无法移动的最大弱点,所以石猛的特种营便是它天生的克星……虽然投石机的准头很差,但打个巨大无比的固定靶还是没有问题的。
石猛此次带来了全部家当,四十具三梢、二十具五梢、还有十具最强的七梢……梢就是杆,若只有一支杆,便是单梢。三支就是三梢,五支则称五梢。复合组成的杆弹力较强,可以将石投掷的更远,所以梢数越大,射程也就越远。
当世的投石车需要许多人拉索,利用杠杆原理投射,这样的缺点很多,比如说需要大量的人员、很大的场地、更致命的是,根本无法保证射击地准确性……毕竟不可能让每个士兵的力道都始终如一。
好在这难不倒秦雷,他将投石机改进为对重式。大部分拉力改由重物所代替。士兵们可以先利用绞索将重物升起,装上石后,只要释放重物,就可以将石投出,这种方法除了大幅减少操作人员、减小了所需空间之外,对于投掷的准确度也大为提升。更先进的是,还可以通过调整重物的分量。来控制射程,这些都是人力拉动做不到的。
石猛站在后阵的望车上,满意地看着面前声势颇为浩大的兵阵地。沉声出了第一道命令:“装实心弹。”
长们指挥着手将西瓜大小的石,安放在柔韧牛皮所制地皮窝里。皮窝包裹着石,通过两组麻绳挂在杆上……一组麻绳固定于杆上、没法分开,另一组则以铁环活套于杆。在未击时,杆水平于地面,但尾端有一个稍微上扬的弧度。所以铁环在石尚未投掷之前,并不会脱离杆。必须在杆到达与地面垂直地高度时,铁环才会脱离,将皮窝打开,把石投掷出去。
这种设计既保证了抛射的安全性,又使每次的弹着点大致相同。是准确射击的前提。
当所有大都准备就绪后,石猛微微点头,边上的传令兵便举起了红旗。
尖锐地铜哨声在阵地上响起,两个手便将双手按在台上的一个铁箱子上,屏住呼吸、凝神准备。在第二声哨音响起的同时,他们便猛地向前一推,那装着二十块大铁砖、共计二百斤重的铁箱顿时应声落了地……巨大的势能通过杠杆作用的扩大。猛地将杆拽了起来。那强劲地力道让沉重车都呻吟起来。
当杆达到最高点,活环立刻脱离。皮兜应声张开,石便呼啸着弹射出去,转眼便越过己方阵营的头顶,向着敌阵方向砸去。
虽然很想知道自己战果如何,却没有人敢抬头去看,两个手赶紧将箱子里的铁砖搬出来十八块,再将轻了许多的箱子重新抬到炮台上,便举头望向长,等待他的下一步指示。
石雨点般的落在武钢车阵……前面,把地面砸出了大大小小的弹坑,骇得齐军小脸煞白煞白。咽口吐沫,陈烈风气急败坏道:“车全力还击!再把先锋营派上前,逼迫敌军地阵后撤!”待参将下去传令后,陈军门颇有些自我安慰地小声嘟囔道:“不要紧,还有一段距离。”
我们已经知道,这位上将最近倒霉的喝凉水都能塞牙,这次也不例外……
“他妈地!”放下千里镜,石猛愤愤的骂了一句:“短了至少五丈!”说着用简单的三角函数一盘算,沉声道:“再加一块。”秦雷之所以把这个五大三粗、横竖都像个猛将的家伙扔到兵营中,想让他远离危险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因为这家伙会算术,能搞清楚勾股不是股沟。
传令兵的红旗摆动几下,各长便大声下令道:“二十一!”两个手赶紧又将十九块铁砖搬进了箱子里。
放!哨声短促而坚决!
又一次嗖嗖声响起,百十枚大石弹子再次从中军和前军头顶上划过……不偏不倚的落在齐军前阵,登时拍死十几个,还砸坏了两架床弩。
看着手下被砸得抱头鼠窜,陈烈风的老脸顿时变的猪肝一般,这也太不给面子了吧!顿时恼羞成怒的咆哮道:“再上两个营,无论如何也要将秦军阵拿下来!”齐军一个营是两千人,六个营组成一镇,也就是一万两千人。虽然他莫名其妙被大帅抽走了一半兵力,但仍有六镇七万二的边防军。他不是不想多投入些兵力,只是六千人已是战场容纳的极限,多了便过犹不及了。
车阵打开三个通道,将六千步军放到了阵前。齐军只是稍微一整队,便结成了严整的钩形步兵阵……该阵的正面是方阵,两翼向后弯曲成钩形,保护侧翼的安全。防止敌人迂回攻击后方指挥金鼓之所在。阵中间以刀盾兵和长枪兵在前,弓弩兵紧随其后,乃是步兵面对骑兵时的明智选择,在与秦国作战时,齐军一直都用它。
但秦国没有像往常那样直接派骑兵攻击,只是在远处一味地用弩弓骚扰……当然,骚扰是陈军门的看法。按照常识。在两支训练有素、意志顽强的正规军队之间的正面较量中,弓箭永远不能解决问题,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打乱敌方的阵型。然后进行白刃战。
只是来自那个年代的秦雷,对远程火力有着异乎寻常地热爱。他执着的追求着接敌前的强大火力准备……将所有地五千具连弩都调到了前阵,再搭配上一万具强弩、一万张硬弓。什么,你说摆不开?听过扇面三段多角度射击吗?
没听过?那就对了,因为这是成亲王殿下综合上下五千年宝贵经验创新出来的,拥有八成以上地知识产权。
简单的解释下。就是大家分成三队,成弧形在敌阵前列队,拿连弩的半跪在最前面,拿硬弩的站在中间,射箭的骑着马在最后面。连弩与硬弩具备穿甲能力,所以平射精确打击;弓箭虽然威力小。但胜在度快,当仁不让地担负起了陈军门心中的骚扰任务,专门小抛射。
除了石猛的特种营开大之外,秦军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每次平射加抛射,都可以做到万箭齐,且频率极高……
陈烈风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大张着嘴巴喃喃道:“我碰上了个什么对手啊……”从己方车阵到秦军阵前这短短的二百丈距离。敌军居然射出了十万支箭,要知道。整个南大营十五万军队,也不过只有五十万箭支罢了。
一个荒诞的念头涌现出来:他们不是被箭射死地,都是被钱砸死的啊……
进攻的三个营都是老兵,他们有着乎寻常的勇气和忍耐力。但在一*乌压压的箭雨中,看到袍泽像割麦子一样倒下,他们彻底丧失了引以为傲的一切,只剩下令人羞耻的恐惧。也不知是谁带地头,还没有走完四分之三地路,便连滚带爬的溃散下来。
“大人,要不要督战队……”参将面色惨白道。他从军十几年,还从没见过这种景象呢。
汗水浸湿了陈烈风花白地头,一缕缕的紧贴着头皮,显得狼狈而疲惫。无力的摇摇头,他嘶声道:“能坚持到四成失去战力才退下来,已经足矣令老夫引以为傲了……”在没有强大督战队的情况下,两成损伤后溃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那末将再去组织一次攻势!”参将愤愤道:“就不信他们还有十万支箭!”
“将不因怒兴兵。”短暂的沮丧之后,陈军门恢复了本来的气度,看一眼己方车阵,已经被秦军的大砸得鸡飞狗跳了……在用廉价的实心弹定位之后,石猛便换上了成本较高的散弹、开花弹和火油弹……目的只有一个,尽可能的杀伤阵中的步兵。
再看看己方的投石器,十来个身强力壮的军士猛拉一次,才能投射出一下,还落在了自己人头上,好在都是实心弹,不像秦军的那样伤人。又试了两次,还没找准位置,便被秦军的大点名,聚集在投石器周围的军士顿时遭了殃,纷纷丢下岗位,抱头鼠窜去了。
看到这一幕,就是参将也知道,己方被彻底压制住了,不下血本是不可能翻盘了,神色紧张的望向陈军门:“下令吧,军门!”
寻思半晌,陈烈风才缓缓道:“我们阵亡了多少弟兄?”
参将腮帮子一哆嗦道:“从开战到现在,怕有四千了吧……都是我们边防军的精锐啊,军门!”
“差不多了。”陈烈风用谁也听不清的声音嘟囔道。
“军门有何吩咐?”参将没听清,赶紧出声问道。
“没什么,”陈烈风淡淡道:“从后六镇中派出三个营,让他们再冲一冲。”说着冷笑一声道:“老夫就不相信,他们能有本钱一直射下去!”
参将以为陈烈风只是单纯要消耗秦军的箭支,心道:大人心真狠啊……便赶紧传令下去。
“末将到今天才明白王爷说量变会跃迁到质变是什么意思。”杨文宇心悦诚服道:“末将心服口服了。”
秦雷面上仍然没有一丝笑容。淡淡问道:“我们的两翼安全吗?”
“有鹰扬军协防,应该没有问题。”杨文宇轻声答道。
“还有多少箭?”看着齐军又一次组织攻势,秦雷轻声问道。
“官兵们应该还有三十万左右。”石威看看阵后的大车,轻声道:“辎重队也有二十万。”
“五十万。”秦雷点点头,微微眯眼道:“放开射击吧,看看是孤的本钱厚,还是齐国人地耐力强!”他感觉石猛再攻击一阵子。齐军车阵就该崩溃了。
这次齐军带了更多的盾牌甚至是门板、车板,尽可能的将自己挡个严严实实,果然将伤亡降了下来。
“换火箭!”秦雷毫不犹豫道。
辎重兵便为站在最后的一队弓箭手换上了火箭。又高高举起了火把,让弓箭手点燃箭射出去。
也不知是再而衰的原因。还是被吓破了胆,这次冲锋的齐军颇为怂包,当噼里啪啦的火箭射下来,点着了一些门板盾牌之后,他们竟然立刻慌了神。阵型也散乱起来,防护自然大为降低,顿时死伤了不少。
陡然增加地死伤使齐军更加混乱,状况进一步恶化,还没行到一般,便一哄而散。往阵中逃去。
“军门,要督战队吗?”参将念念不忘杀杀自己人。
“球!”轻蔑的看他一眼,陈烈风冷冷道:“方才本将没挡着咱们的人退下来,现在怎能挡驻防军呢?难道你想欣赏一下哗变不成?”
“末将不敢。”参将赶紧道歉。
陈烈风轻哼一声,不再理他,定定望着死伤惨重地车阵,他知道。崩溃就在眼前了。抬起头。不甘心的看向对面那耀武扬威地黑虎咆哮旗,咬牙切齿道:“来日方长!”说完便缓缓下令道:“命乙丙丁三镇北门列队……”
“军门。难道我们要撤退吗?”齐军毕竟在二十年里一直都是胜利,而且还数倍于对方,参将自然不甘心:“末将愿领兵决死!请军门恩准!”
“放屁!”陈烈风不耐烦道:“这是战略安排,快去传令!”
见自家大人心意已决,参将只好不情愿的起身,愤愤的去安排撤退事宜了。
一刻钟以后,齐军的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了,虽然阵地完好,但防守阵地的兵士却死地死、逃的逃,再也无心恋战。
“停止击!”秦雷的表情终于松缓一些,平静道:“击鼓。”
得到命令的石猛也松了口气,他的特种弹药已经快要见底了,再抛射个三五次,就只能仍石头蛋子了。
进攻的战鼓敲响,秦军全线掩杀过去,将被兵砸得七扭八歪地车阵彻底肢解……没了手持弓箭长矛的士兵,再坚固的阵势也不过是摆设而已。
三条武钢车阵告破,大秦骑兵面前终无任何阻碍,马蹄隆隆声中,京山铁骑一往无前的杀了过去。
齐军再没有办法抵挡秦军的骑兵冲击,软弱无力的抵抗几下,便潮水般的退出了大营,只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
南大营彻底攻陷!最后看一眼已经插上黑虎旗帜地答应,陈烈风面陈似水道:“尽情嚣张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第五二二章 永生
“不要追了。”秦雷沉声道:“敌军旗帜不乱、队形不散,小心被反咬一口。”众将深以为然,知会过鹰扬军之后,便传令鸣金,收束部队,救治伤员,打扫战场,主要是射出去的那十几万支箭,大部分只要磨一磨就能接着用,实在不成的大不了回回炉……秦雷就是再有钱,也不可能把它们当成一次性筷子啊。
但鹰扬军没有停下来,反而出动了全部的两万骑兵,衔尾猛追而去。
不过罗云还是亲自过来向秦雷解释道:“王爷千万别误会,我要是不让孩儿们去,他们背地里会骂死我的。”
秦雷微微诧异道:“为何?”
看一眼满地黑压压的箭支,罗云咂咂嘴道:“除了战功之外,一个人头可值十两银子呢。”说着羡慕道:“王爷财大气粗,京山军自然不会看在眼里。”
秦雷拍拍脑瓜,恍然道:“我说嘛,他们咋那么幽怨呢。”说着对满脸憨笑的几个手下道:“你们亲自带队,不要追得太紧,要是给我折了人,小心军棍伺候。”几位统领大喜,呼啦一声便散去了,他们虽然不在乎这点钱,但对于小兵兵来说,还是一笔不菲的外快。即能锻炼新兵、又能提振士气,何乐而不为呢?
刚刚收束住的队伍重新出,听着士兵们的狼嚎声,秦雷不无埋怨的对石敢道:“方才怎么不提醒我?”
石敢讪讪笑道:“方才王爷太过严肃……我们都不敢。”
秦雷摇头笑笑,转脸对罗云道:“罗将军是经过昭武十六年那场大战的,你觉着齐军的战力如何?”
罗云恭声道:“齐国人既有惰性、又有任性。一开始比较差劲,但越打越强,等到最后会战地时候,已经有不亚于我大秦男儿的勇武了。”
听他这么一说,秦雷心头的疑云稍减,缓缓点头道:“我说嘛,怎么才撑了半天就跑了。”
罗云这才听出秦雷的疑虑,微笑道:“末将旁观了王爷部下作战的全程……”
“将军以为如何呢?”虽然总是自信满满,但就像普通的父母一样。^^^^总希望别人能夸夸自己的孩子。
“末将出了一身冷汗。”罗云喉咙干道:“想象不出这世上还有如此猛烈的矢石……论中远距离攻击力,京山军当世第
秦雷忍不住嘴角微微上翘,假模假样道:“这算不得什么,毕竟白刃战才是王道啊。”
哪知罗云一本正经的摇头道:“末将以为,能取胜地才是王道。”
秦雷眼前一亮,心道:此人不可小觑啊!便拱手受教,罗云赶忙连道不敢。
一番客气后,秦雷轻声问道:“罗将军以为接下来齐军会怎么办?”
低头沉吟片刻,罗云字斟句酌道:“南大营已被王爷夺下,西大营也唾手可得。赵无咎的中军便暴露在三路大军的夹击下。”说着抬头沉声道:“虽然百胜军骁勇无双,但也无法抵挡咱们九大禁军的联手一攻……”这是禁军将领第一次说出九大禁军这样的字眼儿,是不是意味着他们终于承认京山军的地位了呢?
“赵无咎之所以不败,是因为他最能审时度势,从不蛮干,所以末将大胆推断,他一定会退却的。”罗云呵呵笑道:“其实他们选择与我军野战,这个结果便是注定的!谁不知道我大秦野战天下第一呢?”
秦雷突然轻声道:“赵无咎不知道吗?”
罗云差点没被噎死,干咳几声道:“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挫败了东齐的西征。又一次证明了我们才是最强地。”
秦雷心头的疑云越来越重,但找不到什么确切的理由,所以不想和他抬杠,笑着颔道:“这样最好……”
接下来的战局正如罗云所料,齐军西大营也崩溃了。赵无咎虽然年纪大了,但反应极快。命令立刻拔营。且战且退。慑于百胜军的威名,秦军恪守着归师勿遏的战术原则,任由其护着赵无咎的帅旗大摇大摆的撤走了。
大帅都跑路了,北大营和东大营自然没理由硬撑,他们本来就占着上风,领兵上将又是兵法大家武之隆,和用兵谨慎的辛稼奘,两人自然有能力组织部队从容撤退了。::不过。齐国的将领再牛逼。也不可能让麾下兵士再生上两条腿,当然跑不过秦国那群四条腿了。他们之所以如此从容。是因为有足够地替死鬼……不是有个故事说吗,当两个人在丛林里遇到老虎,你不必也不可能比老虎跑得快,只要比另外一个快就安全了。
那些驻防兵便不幸的担任了故事中的倒霉蛋。齐国驻防兵比秦国原先的地方卫所强点有限,自然比不过操练刻苦的边防军了,跟着跑两步就被远远的拉在了后面。
在秦军骑兵看来,疲于奔命地齐军都是一个个地十两大银锭子,当然不会分什么驻防边防的,将落在后面的齐军分割包围,尽情的屠戮。
被包围的部队太多了,足足有近万人,一直到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最后一个齐军才被十几根长枪高高挑起,还没落地便被杀顺了手的秦军取了级。
整整一个白天,秦军便斩十二万,取得了一场彻彻底底、无可辩驳的大胜!但将士们仍不知足,毕竟参战部队四十万、刨去阵亡重伤的四万多,还有三十五万秦军呢。狼多肉少啊……
那些没捞着好处地秦军连夜分兵,一路南下去攻击永宁、另一路北上去为洛阳解围。不过白日里上阵地二十万部队,没有参加这次行动,不是他们高风亮节,而是已经筋疲力尽,至少要修整三天,才能恢复再战之力。
在王爷的严令之下,京山军地三位统领只是带着部队意思了一下,便早早便收了兵。毕竟京山军待遇优渥,不差这点钱。
在别的部队仍然乐此不疲的剿杀齐军时,京山军已经把战场打扫干净,把受伤的同伴送去医疗营,并将阵亡袍泽的遗体收殓了回来。
与四周的疯狂气息不同,京山军营中一片肃穆。兵士们按照大队为单位,围成一个大***。***中央,是整齐躺在那里地逝,以及正在送他们最后一程的王爷。
秦雷换了一身素白的战袍,神色肃穆庄重。他走到一副担架前,便会弯下腰,向牺牲的将士鞠个躬,这才从其戴的项链上掰下一半身份牌,放在石敢捧着的红色丝绒布托盘中。
将剩下的一半身份牌,掖回阵亡的将士的衣服里,再深深看那年轻的面孔最后一眼,仿佛要将其永远刻在心上一般。最后才双手把崭新地白布拉上,盖住了逝的面孔。
秦雷又走到下一个身前,重复方才的动作。再下一个、再下一个……一丝不苟、不厌其烦,就像对待第一个那样庄重。
士兵们的视线紧随着王爷移动,心中满是对牺牲袍泽的哀思。但秦霸是个例外,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左起第二具尸体,那是阵亡将士中军衔第二高的一个……第三师第二营第一大队大队副,准尉秦亢。当然。按照条例。牺牲将士自动晋升一级,他已经是少尉秦亢了。
但秦亢想必不喜欢这样的晋升,虽然已经从头到脚蒙上了白布,但秦霸感觉自己仍然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呲牙咧嘴的难看笑容,听到那句:我他娘地偏不欠你情!你要是敢下来我就抹脖子!
与看上去总没正行的秦亢相比,他感觉平日里牛皮哄哄的自个,简直怯懦的像个鹌鹑……当黑甲骑兵开始反击,他便疯了一样的冲回那个大坑。却见到秦亢身中十几箭。早已死透了。他顿时明白了,定是因为齐军听到了两人交谈。在没有逮到自己之后,便那不能移动的秦亢泄愤了……
秦霸感觉有一百种情绪在胸中翻腾,任何语言也无法描述他此刻地感受。他干脆什么也不想,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秦亢。唯一确定不疑的是,自己下半辈子不仅要为自己活,还要替这个人活着了。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我甲兵。与子偕行!”不知是谁起的头,京山军的将士们低声唱响了已经溶入灵魂中的军歌。
伴着这苍凉悲壮、诉说着袍泽间深沉感情的歌声,秦雷终于为最后一个逝蒙上了白布。费力的直起早已酸痛难忍的腰,秦雷挺直了胸膛,目光注视着满面戚容地官兵们,歌声便渐渐消失了。
结果石敢手中地托盘,秦雷沙哑着嗓子道:“一共四百七十位同袍,先我们一步,登上了极乐。”这个数目在别军的将领看来,绝对是微乎其微地,但对一贯奉行精兵政策的秦雷来说,简直是在用刀子剜他的心。
兵士们纷纷低下头,他们还从未遭受过这样的损失,已经被近五百兄弟牺牲的噩耗压得喘不过去来。
“对于我们来说,失去了四百七十个好兄弟,我们悲痛欲绝、伤心流泪。但比起四百七十个破碎家庭,我们的悲痛又算得了什么?”秦雷轻轻抚摸着一个个冰凉的身份牌,那上面还带着斑斑的血迹。他的双眼通红,泪水在眼眶里一个劲儿的打转,长叹一口气道:“而我们能带回去的,就只是这些带着他们气息的小牌子……”
“这些人我大部分都认识,不骗你们,确实都认识。”秦雷的目光在将士们脸上划过,每个人都能感到他痛彻骨髓的悲伤:“我并不认识你们中的大多数,但我认识他们中的大多数。因为他们都是京山军的第一批新兵,是孤王亲手教出来的。”
“他们大部分已经成为小队长、中队副,优秀的甚至成了中队长、大队副、乃至大队长!他们都是你们的老大哥!”
“为什么躺在这里的是他们呢?因为他们把死亡的危险扛了下来,把生的希望留给了你们和我!”
将士们面上的戚容更胜,已经开始有哭声传来……
“不许哭!”秦雷突然一声暴喝,擦擦自己的眼眶,大声吼道:“谁都不许哭,不能让袍泽的英灵在天国笑话我们!”
“逝逝矣,对这些替我们牺牲的老大哥,我们应该如何去做?”
“报仇!杀敌!”将士们的吼声响彻云霄
第五二三章 立秋
时交七月,夏日渐远,清河园中,书声琅琅。
成亲王殿下已经搬到了京山城,为了尚公主皇帝还另赐一座亲王府邸,是以这座占地广阔的清河园便空了出来。王府官员们觉着这是王爷的旧府,还是空着比较好。但馆陶显然不这么看,他亲自找到秦雷,希望王爷能兑现几年以前就计划好的事情。
秦雷虽然被政务军情搞得焦头烂额,但馆陶一提起这茬,他便大笔一挥,同意了馆陶关于将清河园改为大学堂的奏请,并拨付十万两银子的教育经费,为士子们改建校舍、提供食宿、甚至发放月钱。
得了王爷的谕旨,馆陶便将散布于京城内外的几十个私塾学馆集中到了清河园中。就连‘隆威郡王府’的烫金牌匾,也换成了王爷亲笔所题的‘清河大学堂’字样。左右门柱上还有一副馆陶先生敬书的对联曰:‘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一进学馆大门的汉白玉照壁上,镌刻着王爷名震天下的‘岳阳楼记’,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每一个进入学堂的士子。
十年树木、百年育人。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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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秋,七月节。立者建始也,秋者‘揪’也,物于此而揪敛也……”年青的学子们跟着一名同样年轻的先生高声诵读着。
整齐响亮的读书声,让悄然立在窗外的馆陶满面陶醉,直到听见有脚步声从院门口传来,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竖起食指搁在嘴边,对来人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那三十多岁的官员点点头,便立在门口,等着馆陶出来。
再一看充满希望的课堂,馆陶缓缓走出了树荫繁茂的小院,唯恐惊扰了学子一般。
一直和那年轻人走出很远,他才微笑道:“状元郎可还习惯啊?”
来人正是昭武十八年的恩科状元商德重,闻言拱手笑道:“先生说笑了,还是称呼学生草字吧。”他因着去岁为秦雷请命,被昭武帝下了狱,虽然后来被解救出来、大部分人也官复原职,可像他这样的首脑人物,却再也不能被朝廷容下了。
好在秦雷这棵大树已经足够遮荫,他和辛骊桐、涂恭淳,以及五十多个不愿在朝堂待下去的进士,便投了当时的隆威郡王府。
秦雷自然张开怀抱欢迎他们,将能提供的岗位全部摆出来,任其挑选……林林总总的上百个位置大体分为三类,其一曰‘外放’,南方蓬勃发展,缺少年轻博学的俊才,他们可以去担任州府长官的副手,比如说通判、同治之类的,跟着学习个三五年,便可守牧一府、造福一方了。即是说,实习几年之后,可以担任五品知府,这好事儿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我们以前说过,当时庶族出身的,熬一辈子也不一定能爬到五品。辛骊桐和八九个进士便选择了这条道路。
之所以大多数人没选择,是因为后两个更加有味道。一个是涂恭淳他们那二十多个投笔从戎的,要知道在三足鼎立的背景下,武将的地位要比文臣高,这是不争的事实……一般来讲,国家需要谁,谁的地位就水涨船高。
但这绝对不是说读书无用,因为武将也分个三六九等。有文化的将领才是最有前途、最能常胜、最受人尊敬的,人称‘儒将’是也。
这就好比混堂口,虽然都是道上兄弟,可没文化的只能拿刀上去砍,好比马仔,将来充其量也就是个浩南哥;但识文断字会出馊点子的,就不用那么危险,上来就可以干个狗头军师,胜了自然是狗头们的运筹帷幄之功,输了却是马仔们人头猪脑的结果,所以倒霉的机会微乎其微,还很有可能实现从狗头军师到蒋先生的飞跃。
所以说还在念书的朋友们,刻苦读书是很有必要的,即便你真的有志于江湖,还能以蒋先生为奋斗目标,而不会像浩南哥那么辛苦……
哦,还是说回投笔从戎。另有一桩不足为外人道哉的好处……王爷可是要征战天下的啊,跟着他老人家鞍前马后混个脸熟,等将来革命胜利了,还会亏待了咱们这些从龙功臣?
所以说但凡书读得好,一般脑瓜都是很聪明的。如果说辛骊桐他们是追求稳定的保守派,那涂恭淳他们便是渴望功业的激进派。
至于剩下的十多个,统统进了大学堂,当起了教书先生。王府里的上下都说他们是高风亮节,但秦雷、馆陶、乐布衣这些妖怪却一个劲儿的冷笑。不过笑归笑,他们还是得承认,这十来个进士的眼光毒辣、性情隐忍、谋划长远,才是……可以托付国事的臣子。
虽然秦雷和馆陶对外只说这大学堂乃是弘扬儒学、教书育人的地方,可实际上这里只培养一种人,那就是士子,而士子是要当官的……想想蒋校长或者东林党,一切尽在不言中。
但秦雷并不排斥这种野心,他相信没有野心是干不成事儿的,所以同意了这些人的请求。还把商德重任命为教育司的都司……他乃状元出身,还是可以服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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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高老弟有什么事情?”馆陶虽然看起来年纪不小,实际上才比商德重大三岁而已。
“学生将今年的招收计划拟定出来,请大人审批。”商德重虽然是一榜状元,却对馆陶先生的学识能力佩服的五体投地,若不是太过扎眼,拜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非常的恭敬。
接过来快速翻看,馆陶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看得商德重忐忑不安,心道:‘第一回干这么重要的差事,可别办砸了。’想到这便脱口而出道:“可是有什么不妥,先生说出来,学生再修改就是。”虽然学历高、年纪也不小,但毕竟还是菜鸟,没有那么强烈的自信。
“唔,”馆陶抬起头,看到他一脸的紧张,呵呵笑道:“你这个想法很好啊,确实只有全国招生,清河大学堂才能变成真正的大秦最高学府。”
虽然知道这是欲抑先仰,但商德重的表情还是轻松了不少,只听寺卿大人缓缓道:“但是府里拿不出额外的十万两,还是等明年吧。”
商德重有些沉不住气道:“只有这一年花钱多些,以后就好了。先生就高抬贵手吧,学生知道今年的预算还是有剩余的。”
其实这话是很犯忌讳的,但馆陶是个百无禁忌的家伙,说好听点就是宰相肚量。“呵呵,事先打听过了啊。”他淡淡笑道:“是还有一些银子,但和齐国还不知打到什么时候,我得给王爷预备着军费。”他毕竟在齐国待了很多年,对赵无咎的实力还是有数的。
“晚一年就离秋闱太近了,士子们要参加乡试,根本来不了啊,大人。”商德重只好拿出杀手锏道:“一步赶不上、步步赶不上,三年就耽误了。”
馆陶看他一会,突然哈哈笑道:“这个理由还不错,我可以给你五万两。”
商德重先是一喜,后又不知足道:“送佛到西天……”
馆陶摇摇头,坚决道:“一个字都不能多了,钱少就范围小点。”
商德重只好拱手领命,又觉着方才似乎有些逼迫大人的样子,便想找个法子补救一下。“大人,最近有些同年过来……”看一眼面色和蔼的寺卿大人,商德重轻声道:“陛下王爷东征后,三殿下和周中堂便掌了权,对咱们这边的朝臣大肆排挤压迫,几位尚书大人都被整的告病在家,朝堂上是乌烟瘴气。不少同年都心灰了,想问问王爷能不能收留了?”
馆陶知道他所言非虚,沉吟道:“多少人?”
“保守说也得六七十个了。”商德重面色有些古怪道:“几乎是所有留京的进士了。”
馆陶眼睛微眯起来,良久才缓缓道:“兹事体大,待我写信问过王爷再给你答复。”说着拍拍他的胳膊道:“但也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你就说请示报告已经递上去了吧。”
商德重也没想着馆陶能当场答应下来,拱手微笑道:“学生明白……只是不知要多长时间?”
“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吧。”馆陶轻声答道:“放心吧,王爷说过世上最贵的就是人才。”
说话间到了大门口,就听着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两人不由齐齐循声望去,便见着一队金甲御林举着数面火红的大旗在大街上驰骋。
看到那猎猎招展的红旗,两人的心猛然收缩,面露狂喜道:“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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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尚武,禁军多是京中子弟,是以无论于公于私,京中民众对国家的战事都要比外省的百姓更关注。每逢战事便有数不清的老百姓去兵部门口等消息,弄得历任兵部官员们进出都不方便,自然不胜其烦,却又不好驱赶这些军人家属。到文帝时期的一位尚书终于忍不住上书,请求将战役结果全城通报,以安民心。
文帝乃是位宽厚爱民的皇帝,便准了兵部的请求,并与中都百姓约定,若是获胜,便会在城中打红旗,红旗越多,便越是大胜;若是战败则打黑旗,黑旗多则败得越惨。自打那以后,变成了传统,百余年间不曾改变。
是以当焦急等待中的京城百姓,突然看见那一片迎风飘扬的红旗,一下爆发出来的激动也就可想而知了。一个个丢下手中的活计、跑出临街的店铺,定定的望着已经到了远处的红色,过了良久才声嘶力竭的大吼起来:“大捷!大捷啊!”便手舞足蹈、如癫似狂的跟着那报喜的马队,一边跑一边大喊道:“天佑大秦,吾皇威武!!”
这声音惊动了许多没见着的百姓,纷纷冲到大街上,待问明了情况,便跟着大喊大叫起来。
人流越汇集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响亮,没用多长时间,整个中都城便彻底沸腾起来、噼里啪啦的爆竹声音响彻云霄。不论贫富贵贱,人们都朝一个方向汇聚而去,那就是位于西城的宝刀大街……上的兵部衙门。
兵部尚书要调配军需后勤,所以李清没有随御驾出征。虽然跟老秦家很不对付,但此时共同对外才是主旋律,因此他还是很高兴的。将写好的捷报看了又看,这才咂着嘴让手下官员贴到门外告示班上去。
几个官员便欢天喜地的捧着捷报往外走,却发现根本出不了门……大门已经被狂喜的百姓彻底堵塞了。
几个官员只好找来梯子,爬到了墙上,往外一看,好家伙!不光是宝刀大街,还有邻近的大街上,只要是目力所及的范围,便是一片乌压压的人头攒动!
‘不会是满城的百姓都往这儿来了吧?’官员们心道。
看着有兵部官员上了墙,人们纷纷叫嚷道:“捷报!捷报!捷报!”却只见官员们嘴巴一开一合,却什么也听不见……
喧闹的人群这才安静下来,几个官员便齐声高唱道:
“前线发中都捷报:英明神武世宗烈皇帝陛下,亲率四十万天兵,与齐酋赵无咎之六十万贼寇会战于中原大地。陛下擂鼓激励、众将奋勇争先,经大军浴血奋战,斩首十四万,大破齐寇于洛水原上。敌寇望风披靡,我军乘胜追击,现已尽收失地,兵陈虎牢关下!破关制敌!指日可待!”
“万岁!万岁!万岁!”百姓们真心实意的高喊道。虽然对皇帝的印象一直不咋地,但击败百战百胜公的荣耀,足以使其形象翻天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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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前线的消息逐渐传来,那场令秦国人狠狠吐一口恶气的战争,也轮廓清晰起来。人们终于知道了是成亲王三战三捷,并率先攻破了齐军大营,最终导致了齐军的大败亏输,不由热火朝天的议论起这位极富传奇色彩的‘抢亲王爷’的勇武强悍来。
比起已是老朽的皇帝陛下,成亲王这样风流倜傥的少年英雄自然更符合百姓们朴素的审美观。在一些人的推波助澜下,传的是神乎其神。几乎是一夜之间赞颂殿下功绩的各种唱曲、评书、大鼓、戏剧,便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风头直接盖过了皇帝陛下……
人们说王爷用兵如神、料敌先机,奔袭七天七夜,阻止了赵无咎占领崤山的企图,迫使他们不得不退回平原,接受极端不利的决战场所。
人们又说在决战中,齐军摆下武钢车阵,大秦将士的轮番攻击受阻、死伤惨重。王爷按捺不住身先士卒,铁枪连挑十八辆武钢车,破了齐国的无敌车阵,这才将齐军彻底击溃。
人们还说,赵无咎是蚩尤转世,施展妖术用三昧真火来烧大秦的王师;而王爷是吕洞宾下凡,招手引来洛河之水,熄灭了妖火……这个比较玄幻,却是大家伙最爱听的。
反正不管是真心赞颂也好,还是别有用心也罢,总之一个智勇双全会仙术的光辉形象便树立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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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立秋的日子到了。
太监们趁夜将栽在盆里的梧桐移入殿内,等到第一缕阳光升起的一刻,太史官便高声奏道:“秋来了……”奏毕,梧桐应声落下一两片叶子,以寓报秋之意。
望着那飘飘落下的第一片树叶,老太后苍生叹道:“唉,多少次落叶,多少次轮回,也不知还能否看到下一次……”老态龙钟的仇太监将她从安乐椅上扶起,咳嗽几声道:“太后肯定是要长命百岁的。”
文庄太后缓缓摇头,轻笑道:“活那么长干什么?”看一眼身边的老太监道:“寂寞啊……”
仇太监心中黯然,他知道去岁发生的事情,对老太后打击很大……虽然与文家没什么感情,但那毕竟是她的根啊。从那以后,老太后的精神便一天不如一天,且再也不避讳生死了。
仇太监暗暗担忧道:‘这可不是好现象,年轻人靠气活、老年人靠念活,要是没了想念,身子会很快垮掉的。’便转个话题道:“您不是说要看着成亲王接过衣钵吗?那怎么也得十几二十年后的事情,您可得好好的保养着呀。”一个甲子的交情,让他不用太避讳,说着咯咯笑道:“老奴可听说外面已经把殿下传成神仙一样的人物了。”
听他提到秦雷,老太后的脸上露出丝难得的笑意,轻声道:“给我把金钱拿来。”
老太监诧异道:“你不是说我命由我不由天,早不算卦了吗?”
文庄太后摇摇头道:“也许是关心则乱,最近老做噩梦,算算也好踏实点。”
仇太监赶紧把金钱取来,又给老太后打水净手。
“就算算战事如何吧?”太后轻声道,说完便将那金钱洒出,得了‘上兑下坎’,不由面色一变,喃喃道:“泽水困卦像?”又拿起金钱连掷了两次,结果都是‘上兑下坎’一时竟木然了,仇太监叫了好几遍都不说话。
仇太监又问了几遍,老太后终于回过神来,朝他摇摇头,便颤巍巍进了静室,默默祷告起来。
仇太监再去看那金钱,却发现已经被老太后彻底拂乱了。但他还是记住了那几个字,匆匆的出了宫门,含住正要离去的太史公,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上兑下坎,泽水困卦像’是什么意思?”
太史公听了也是面色一变,连声问他是谁算的,仇太监不耐烦道:“你说说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太史公摇头不已,但还是实话实说道:“困卦坎在兑下,河泽无水。浴室穷困、危机,遭遇艰难,灾难病痛齐致,毁灭性的灾难……”
老太监顿时见汗,口干舌燥道:“这玩意儿谁算都准吗?”
“当然不是。”太史公摇头笑道:“非得有高深造诣才行……”
老太监拍拍胸脯,刚要松口气,却听那说话大喘气的家伙满是崇敬道:“整个中都城中也就是两三人算得准,但要说厉害的,还是咱们圣皇太后娘娘。”
仇太监泥塑在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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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虽然东林党比较操蛋,但这副对联却是最纯粹的儒家思想……某王朝的那些是犬儒加奴才,不能因他们而玷污了华夏的千年儒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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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四章 大好人秦雷
龙颜大悦的皇帝陛下下令犒赏三军,放假五天,是以这些天兵士们吃好喝好,过的都很惬意。
等到了第三天,按捺不住的皇帝陛下便找来诸位将军,说是要商讨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秦雷到的比较晚,等他匆匆感到中军,还没进大帐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激烈的争吵甚至谩骂声,皱眉不由紧紧皱起。本来并肩作战是个消除隔阂的绝好机会,但昭武帝搞了个劳什子‘人头换赏银’出来。结果为了争夺人头,不同部队之间摩擦连连,甚至发生了十几起械斗事件。这让将领间原本就紧张的关系进一步恶化。
轻轻咳嗽一声,他便迈步进了营帐,众将军一见成亲王到了,不管是禁军将领还是边军将领,一齐起身相迎,态度也都恭恭敬敬。大家都知道,是成亲王殿下先攻破了南大营,才引起了齐军的总溃败,所以大家都承他的情。而更重要的是,京山军只是割去了应得的首级,并没有与任何友军哄抢冲突,对于这种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的大好人,谁也说出半个‘不’字来。
众人打过招呼,他便依旧在老大身边坐下,对仍然怒目而视的双方将领微笑道:“怎么个意思?眼睛瞪得跟牛粪蛋子似得?”
正在斗鸡眼的将军们赶紧收回目光。揉揉眼睛,禁军的将领讪讪笑道:“王爷给评评理,我们禁军围上的齐寇,是不是应该由我们枭首?”
“放屁!那是从北大营和东大营跑出去的齐军!”边军将领顿时火冒三丈道:“俺们辛辛苦苦、拼死拼活的攻破了,你们京里人就来摘桃子,这不是缺德带冒烟是什么呢?”长期在边境搞摩擦,边军将领火气都比较大。
禁军将领也不依了,齐声冷笑起来。车胤国哈哈笑道:“这真是本将听说过最不好笑的笑话。你们攻破的?敢问你们攻破寨墙了吗?要不是我们禁军先攻破了南营西营,还有赵无咎的中军营,说不定到现在你们还在拉锯呢。”这话说的边军将领一阵无言,禁军的那帮则快意的大笑起来,恨得几个边军爷们儿伸手就往腰间摸……却摸了个空,才想起这是御前会议,佩剑都已经交给大内侍卫了。
但边军爷们岂会善罢甘休,大手继续往下伸,便摸到了正坐着的马扎,抬屁股就高高举起来,想要揍丫挺的。
京城爷们也都不是怕事儿,也拿着马扎站起来。双方污言秽语齐飞,为接下来的斗殴蓄势。
听到里面的动静,侍卫们探了探头,便不再搭理,看起来十分藐视马扎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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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的面色却越来越难看,刚要出声训斥,却听着平地一声春雷响:“都住嘴!”震得他右耳嗡嗡作响,便见着老大勃然作色,伸手戟指着几个禁军将领道:“你们想内讧吗?”老大虽然脾气大,但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给孩子拉架的时候,只能训斥自家的那个。
禁军将领不能不给大殿下个面子,只好愤愤的放下马扎,一屁股坐上。
“站起来!”大皇子像训儿子一样,把几个将军又提溜起来,怒发冲冠道:“你们都是将军,熟读军史,谁能告诉我,大秦军队二百多年历史中,有几次出征的时候内讧了?”
就连不把他当回事儿的边军将领也羞愧的低下头……不管在国内矛盾多大,但与外敌作战时,秦军向来可以做到齐心协力,从未发生过内讧。
“说呀!”秦雳的声音就像他的名字一样火爆,一对鹰目扫过众人,冷笑道:“没有人敢说话,但有人敢创造历史,对吗?”
“末将不敢……”众将领纷纷道。武将是很重身后名的……史书会记载所有重要战役,是以他们名垂青史的机会很大,当然都想保留无暇的形象了。
秦雳面色稍微缓和一些,沉声问边将道:“抢了你们多少个首级?”
“最起码八千。”慑于他的王霸之气,边将们的大嗓门也不由压低下来:“我们查过功劳簿的。”
“对吗?”秦雳冷冷望向几个禁军将领。
“差不多吧……”几人怏怏道。若是大殿下非让他们吐出来,那可就太为难了……银子都赏给士兵了,再要回来会被怨死的,要是自己补上,会亏死的。不由祈求的望向大殿下,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八千……”秦雳却不理他们,他低下头,手指不停的屈起张开,似乎在算账。过一会儿,才抬头对几个边将道:“这个事儿他们确有不对的地方……”多支部队协同作战,在瓜分战利品时最讲究适可而止,否则会引来友军的不快。禁军将领显然犯了这个忌讳。
“就是就是,”边将们听着有门,顿时笑逐颜开道:“王爷公正无私……”还没把马屁拍完,便听秦雳大喘气道:“但你们也不是完全占理……毕竟没有事先约定,禁军不能染指北营东营的齐军。”
边将们无奈的点点头,按说应该事先约定如何瓜分,但谁想到貌似不可战胜的百胜公和他的百万大军,居然是纸老虎、一戳就破了呢?
见他们都点头,秦雳便接着道:“既然边军兄弟也有错误,那你们是不是该退让一步?打个对折如何?”
能追回一半,就可以跟手下官兵交代了。这对边将们来说,绝对是可以接受的。闻言无不欢欣,但面上还要受多大委屈似的道:“我们听王爷的。”“看在王爷的份上。”
那边高兴了,这边的禁军将领也认命了,心里却无不埋怨大殿下多管闲事……他们以为自己要吐出一半赏银了。
哪知大皇子压根没看他们,而是大包大揽道:“八千的一半是四千,一个十两,共计四万两银子……”说着转过脸对看热闹的秦雷道:“兄弟,我没那么多钱,你借我两万,我用明年后年的俸禄还你。”
秦雷苦笑道:“我……好吧。”便对几个边将道:“虽然带了些银两,但行军打仗还要用,所以我给你们打个欠条,一欸班师便给你们现银,怎么样?”
成亲王的招牌还是很硬的,众将无不应允。
秦雳咬牙切齿的把两边人好一个训斥……现在两边都承他情,自然得老实听着。
这才算是平息了风波,将可能的内讧扼杀在了萌芽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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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昭武帝和两个元帅驾到,秦雷还不时瞥一眼大皇子,把个老大看的浑身发毛,小声问道:“怎么了?你要是担心,我把王府抵押给你。”
秦雷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夸夸其谈的皇帝,便不再看秦雳。其实秦雷是在犯嘀咕:‘弄到最后两边都要承老大的情,我不是当了一把冤大头吧?’因为对秦雳往昔的人品有信心,秦雷没有掺和着卖好,却越琢磨越猜不透,就连昭武帝已经讲到正题都没注意。
“两日后大军兵发虎牢关,力求一战而定!打开齐国的西大门!”自从击败了百战百胜公之后,昭武帝一直都很亢奋,双手比比划划道:“只要拿下了虎牢关,齐国就失去了和我们对峙的资本。从此以后,就像个光屁股的女人,任我虎狼之师蹂躏,覆灭只在旦夕!”
听到‘光屁股女人’,秦雷终于回过神来,拱手道:“父皇,儿臣以为齐军虽然失败,但主力尚存,而虎牢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山岭交错,自成天险。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齐军只要依托雄关,便可坚守无虞。请三思啊父皇,我军还不具备破关的能力!”
“最多不让你打先锋就是。”昭武帝冷着脸道:“朕自有妙计,你不必多言。”说完便拂袖而去,两个元帅也跟了出去。
众将军见成亲王讨了个没趣,纷纷上前安慰。秦雷摇摇头,沉声道:“诸公以为虎牢关可以打吗?”
“试试看吧。”众将虽然晓畅军事,却仍无法抗拒侥幸投机的诱惑,呵呵笑道:“不行就退回来嘛,反正背后是咱们的领土,还能被人吵了后路?”
秦雷见无人支持,只好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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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二五章 雄关漫道真如铁
立在千古雄关之上,抚摸着粗糙的城砖,俯视着脚下的汜水平原,秦雷如坠梦里。喃喃道:“竟然真的拿下来了?”即便已经在城里待了一天。
“是呀王爷,不管怎样,我大秦终于掌握了战场主动!”皇甫战文欢喜道:“从此以后,齐国腹地便坦露在我大秦铁骑之下,任我予取予求!”虽然被安排在了预备队,没有抢到破关的功劳,但夺下虎牢关的意义,足以让每个秦国人兴奋不已。
是的,虎牢关上已经插上了秦国的军旗,这座列祖列宗都没有打下来的险关,竟然被世宗烈皇帝陛下,一夜之间拿下来了。
当秦军抵达虎牢关下,便展开了低烈度、高频率的攻击,虽然死伤并不惨重,但靠这种不痛不痒的力度,就是十年也破不了虎牢。
这种情况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七月底,眼看粮草就要难以为继,一众秦将终于憋不住了,纷纷上书皇帝陛下……要打,咱们就正经打一仗;不打,咱们就趁着还没饿肚子班师回朝。老在这磨洋工算是怎么回事?
昭武帝高深莫测的安抚住众将,告诉他们破城指日可待,回去安心候着就是。将军们虽然不信,但胳膊扭不过大腿,也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结果某夜虎牢关上杀声震天,但各军都被皇帝勒令只管睡觉,不得骚动。等拂晓时分。大内侍卫便传令各军:虎牢已破,大军入关!将军们的反应出奇的一致,都先狠狠地拧一下大腿。待痛得大叫一声,便跑出营帐,往晨曦中的虎牢关上望去……竟然真的见到关门大开。金甲御林布满城头,旗杆上也换成了陛下地龙旗。
将军们连忙打先锋营入城打前站,没多久便传回话来:“城内四门已被御林军控制,残敌也被肃清,甚至陛下的銮舆也进了城。”将军们被彻底震住了,便稀里糊涂的点起队伍。拔营进驻虎牢关。
待众将军入城之后,便被大内侍卫引到了城关东面地含月楼上。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强忍住得意的世宗烈皇帝陛下,以及神采飞扬的徐载武,还有一个低眉顺目站在龙椅边地陌生武将。
齐人?看到那武将的打扮,乃是齐国副将服饰,众将领心中有些明白了:原来是个齐奸啊……
昭武帝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他们的猜测:“众卿快来。认识一下新同僚。”说着一指那齐国武将道:“础石。自我介绍一下,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给众位将军。”
那武将恭声道:“遵旨。”说着便朝众将军拱手道:“末将养由基、草字础石,大秦中都人!”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秦腔,还稍微掺杂了些齐音。
众将领这下吃惊不小,纷纷惊讶道:“既然是我大秦军人,怎么穿着齐国地军服啊?”
看着众将领瞠目结舌的样子。昭武帝心里那个爽啊。忍不住得意道:“础石乃是先帝爷派到东齐的密谍,一晃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
养由基闻言一脸唏嘘道:“正如陛下所言。当年先帝意欲大举攻齐,派遣大量的密探入齐,卑职便是当时到的齐国……”说着面色一黯道:“结果造化能人,先帝中道崩殂,秦国的攻势被迫取消,卑职这些人便失去了目标,有人偷偷回了国,但更多人都像卑职一样潜伏于来,等待皇家的下一步指示。”
“谁知这一等就是二十余载,卑职竟已经在齐国升到了参将,却从无一天忘记使命,日夜期盼祖国的召唤。”养由基满脸狂热道:“终于在去岁,大秦皇家密谍重新恢复了与卑职地联系,并帮着卑职贿赂了齐国高层,将我调来了这齐国地西大门,担任虎牢将军的副手。”
秦雷心道:怪不得去年皇帝让河阳东来洛阳,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通过今年春里的事情,他已经知道,河阳才是昭武帝真正的心腹,信任远过他们这些儿子。
后面的事情便顺理成章了,养由基是城中的二把手,与一把手轮流值夜,在一番充分准备之后,昨夜有惊无险的打开关门,放神武军入了城。猝不及防间,惊醒地守军炸了营,根本组织不起有效地防御,在死伤惨重之后,从东门逃亡齐国内地了。
至于为什么要等上一个多月,那是要等赵无咎的主力撤离虎牢关才敢动手。
听完讲述之后,众将都很兴奋,真心诚意地朝昭武帝叩拜道:“陛下庙算无遗,未战先胜,我等五体投地!”昭武帝自然乐得合不拢嘴,连称是祖宗的荫庇。
大皇子却皱着眉头问道:“我们大秦还没退军,赵无咎怎会忙着离开呢?”
那养由基不慌不忙道:“这位王爷,齐国皇帝连十二道金牌,勒令百胜公火回京,至于到底生了什么,末将并不知晓。”
“齐国皇帝病危了。”昭武帝淡淡道:“这是齐国的最高机密,朕也是昨夜才得知。”
众将一脸恍然,不由感叹道:“齐楚两国的皇帝几乎同时病危,看来我大秦当兴啊!”“对,陛下乃是三分一统的英主!”一时间谀辞如潮,险些把昭武帝给淹了。
但大皇子仍然不依不饶道:“就算赵无咎走了,但还有武之隆呢,他也该做出完全准备啊!”
昭武帝心道:你这不给我添堵吗?不悦的微微皱眉道:“础石,你告诉他。”
养由基赶紧恭声道:“武之隆和赵无伤都随赵无咎东去了。只有辛稼奘和陈烈风留在城中,更何况昨夜齐军炸了营,就算赵无咎仍在。也无力回天了。”
这时,一直等着众人夸夸自己的徐载武,终于憋不住道:“甭管这个那个。大伙可站在虎牢关中,满城尽是我们大秦的雄兵,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了,还有什么好疑虑地?”说着愤愤的看一眼秦雳道:“若是龙骧军先进城,不知大爷还有没有这么多疑问?”
秦雳被他噎得直翻白眼,但也不好跟破城的功臣争执什么。只好闷声道:“孤不是这个意思。”徐载武也不敢太过得罪他,哼一声便住了嘴,但面上却挂着胜利地微笑。
见大殿下下不来台,罗云赶紧岔开话题道:“无论如何,这虎牢关我们是占定了,此乃天助我大秦也!”先恭维一下皇帝和徐载武,而后话锋一转道:“但我军的粮草已经告急,请陛下和二位元帅为下一步早作打算。”原先太尉府指定的作战计划。根本就没估计到拿下虎牢关会怎样。是以罗云有此一问。
昭武帝面色稍霁道:“嗯,理应如此。”仗打到这个份儿上,他已经无限风光,是时候考虑下进退了。
李浊和李浑对视一眼,齐声笑道:“陛下英明神武,我等心悦诚服,自然由您乾坤独断了。”
望着彻底服气地李家兄弟。昭武帝心道:看是往常是我皇室太过晦暗。以至于让这些东西起了觊觎之心,现在朕一鸣惊人。自然是群邪退避了。便和颜悦色道:“还是商议一下吧,让朕听听你们的意见。”
秦雷看一眼无声肃立在皇帝身边的养由基,心道:太不注意保密了吧?怎么能让这人旁听呢?但他知道昭武帝对自己成见之深,过了十八层地狱,也就不会讨那个没趣。
事关下一步的动向,由不得众将军藏拙,纷纷各抒己见起来。一番争论之后,最终汇聚成了两种意见……较保守的一种是派军驻守虎牢关,大军暂且班师,待秋收或明年军粮充足之后再作计较;另一种激进派则主张趁着齐国皇帝病危,大军东进,攻城略地、因粮于敌,捱到秋收不成问题。
决策世宗烈皇帝陛下犹豫了,他也知道此行的收获足以使自己赚够威望、江山永固,还能彪炳史册。但千载难逢地机会摆在面前,就算不能打到上京去,也可以把齐国千里疆域搅得翻天覆地、给它一个难以愈合的重创。
是一鼓作气还是见好就收,这是一个典型的赌徒问题。
视线在众人脸上巡梭,昭武帝想得到些帮助决策的信息,但李浑与李浊低下了头,口中小声嘟囔道:“简在帝心……”至于其他人,也没一个敢吭声的,唯恐将来陛下后悔,把自己当成替罪羊。
秦雷心中叹息一声:就是讨人嫌我也得讲了。便拱手出列道:“父皇,儿臣以为齐乃庞然大物,急功近利适得其反,徐徐图之才是王道。不如暂且退兵,等来年……”
昭武帝不悦的咳嗽一声,打断了秦雷的话头,沉声道:“秦雷,朕现你暮气深重啊!这像是二十不到的年轻人该说地话吗?”不等秦雷答话,便把脸转向养由基,和颜悦色道:“础石啊,你在齐国地年岁多,怎么看这件事?”变脸比翻书还快。
养由基恭敬道:“末将新归,还不了解情况,岂敢班门弄斧?但可以提供个情报,以供陛下圣裁。”
“但讲无妨!”昭武帝呵呵笑道。
“虎牢关东北百里之外,有一城池名唤牧野,乃是百胜公囤积粮草的要地。”养由基轻声道:“从几年前,全国各地的粮草便源源不断运到哪里,怕是有几百万石之多了吧。”
昭武帝面色惊喜道:“此话当真?”
“虽然此次齐军西征作战耗费了不少,赵无咎也要带一些北上,但牧野城的粮食实在太多了。”养由基单膝跪倒。拱手沉声道:“末将敢用项上人头担保,那里至少还有一百万石粮米!”
昭武帝闻言沉吟半晌,方才缓缓道:“有道是天予弗取、必受其咎。现在苍天授朕粮仓、雪中送炭,其意再明白不过!”说着做出一副壮烈的样子,丹凤眼瞪得老大。声音高而尖锐道:“是让朕王师北伐,直取齐国上京!”
皇帝凌厉地视线扫过众将,沉声道:“谁为朕将牧野城取来?!成为二十年来第一个杀入齐国的将军?”
“末将愿往!”一众将领齐声高喝道。这份殊荣可以令任何人怦然心动!秦雷虽然知道准没自己什么事儿,但不想显得太过扎眼,也跟着低头请愿。
但出乎意料地是,昭武帝点了他地名字:“雨田。你可敢立下军令状?”
“呃……”秦雷错愕道:“儿臣还不知什么情况呢。”
“不要紧,朕对你有信心。”昭武帝的态度就像六地月天,阴晴变幻太无常:“不用立什么军令状了,兵贵神,你赶紧点齐兵马,立刻出吧。”
“哦……儿臣遵旨。”秦雷摸不着头脑地应下,便与协助他的养由基一道退下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昭武帝心中愤愤道:若不是想着把握大点。怎么轮到你去立功?虽然整天颠倒是非。但烈皇帝陛下心里清楚,从黄土塬上的军演到洛水原上的会战,秦雷都表现的极为卓越,次次居功甚伟。再加上皇帝陛下之前从没关心过战事,对其他将领地能力也不了解,所以遇到这种深入敌境的硬仗,他还真不放心给别人。
大秦是世宗烈皇帝陛下的大秦。他不可能跟自己过不去。
“王爷。徐伟来了。”沈冰的声音将秦雷从沉思中唤了回来,他点点头。回望一下人声鼎沸的虎牢关,暗道:关中十万大军,关外城下还有二十万,确实是神仙也夺不回虎牢关了。便按下心头的不安,快步走下了城楼,回到了营地之中……虽然昭武帝一再催促他上路,但没有弄清楚牧野城的的真实情况前,他是不会出地。
“殿下……”一见到王爷进来,粗布打扮地徐伟扑通跪下道:“卑职终于等到您了。”
秦雷心道:怎么跟那养由基一个味儿啊?便走到上坐下道:“你辛苦了,但孤现在没工夫废话,所以别的事情稍后再说。孤来问你,牧野城是个什么情况?”他给徐伟的主要任务便是收集军事情报。
“牧野城?那是个粮仓,原本守卫很严密。”徐伟恭声道:“但是大量溃军入城之后,整个牧野都变的混乱不堪。”
“城内有多少军队?”秦雷沉声问道。
“有三万守军,另外还有无数已成惊弓之鸟的溃兵。”徐伟不加思索道,话锋一转,又压低声音道:“但牧野城距离黑虎山寨不足百里,在卑职多年经营下,还是有一些关系的。”
定定的看他一眼,秦雷幽幽道:“你好像很希望我进攻牧野啊。”
“卑职不敢。”徐伟赶紧跪下道“就是想为王爷立功……好请王爷开恩放卑职回国。”说着还挤出几滴眼泪道:“东齐这鬼地方,卑职是一天也呆不下去了。”
“唔……”秦雷点点头,算是认可了他这种说法:“都有什么关系?你能买通守将吗?”
徐伟讪讪笑道:“王爷说笑了,卑职在齐国地身份是土匪,怎么能结识到将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