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一章 军演?
听了王爷的话,涂恭淳垂沉思一会儿,才轻声道:“学生自由酷爱兵法,对军史也颇有钻研,但无论是姜尚白起,还是韩信李靖,这些古之战神,可都是自己拿主意,从不用别人在一边指手画脚啊。”
秦雷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喝一口,淡淡道:“所以人家是战神,而我们不是。”说着叹息一声道:“在历史上有些统帅确实不需要别人出主意,而是自己思考问题,自己定下决心,周围的人只是执行他的意志,便可取得辉煌的胜利。”
说着搁下茶杯,沉声道:“但这寥寥无几的几位乃是个例,一百年也难得涌现出一个。一个将领可以拿他们当偶像,不能拿他们当榜样。在大多数情况下,军队的统帅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纵使我们具备熟知兵法、经验丰富、大胆沉着、英勇无畏、爱兵如子等一系列必备的要素,也依旧无法获得那种透过纷杂表象,找到取胜之匙,取得最终胜利的本领。因为那是一种天赐的才能,不可能通过后天训练获得。”
“所以一支军队的统帅需要顾问,这就是你们存在的必要。”说这句话时,秦雷的目光深邃而悠远,让涂恭淳觉着,殿下也应该是那寥寥无几的几位中的一位。他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胸膛,一本正经道:“保证完成任务“先别那么激动。用不用你们还两说呢。”秦雷摇头笑道:“先军训三个月,能顶住了就留下。顶不住就回去老老实实当官。”
“哦……”涂恭淳老老实实答应道。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过去一个月,冬天走了,春天来了。
有道是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京水河边,柳枝嫩绿、泥土芬芳、小草芽,大地回春。
京水河岸一片热火朝天,上万名河工在挥汗如雨,他们要用一年时间,将河道统一拓宽加深。以迎接昭武二十年地灞水河南引工程。
而不远处的京山上。京山新军混编师也在忙碌地打点行装,准备参加七日后举行的大军演。此次军演规模乃是史上之最,对抗双方各派出五万人马,在方圆四百里的战场上决一胜负,虽然是演习,但伤亡不可避免。
军官们四处巡视,安抚着兵士们稍显焦躁的情绪。并检查他们的行装是否合乎标准。
当然,这些工作都不需要秦雷操心,甚至连杨文宇几个也可以抽出时间,参加统帅咨议会的特别会议……
会议的地点是京山城中新落成的统帅府。
墨绿色的窗帘紧紧闭合着,将屋外明媚地光线隔绝在外。但三十六盏白色长明灯,依旧将这间轩敞地会议室内照的纤毫毕现。
屋内的格局庄重肃穆,墙上悬挂着大小不一的作战地图,橡木地板上铺着西域的提花地毯,颜色花纹与镇南军的礼服类似。在地毯之上。是一张五丈长一丈宽的会议长桌,桌上铺着军绿色地呢子桌布。
秦雷端坐在正位上,预备参加军演的主要将领分列左右,聆听王爷的训话。
“众位,一番卧薪尝胆之后,终于迎来了重新的机会。”秦雷沉声道:“上一次你们赢得了尊严,这一次我们要赢得尊重。”
众将领不由暗暗攥起了拳头。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现在兵部行文已经下来了。石勇你念一下。”秦雷将桌上的一个竹筒滚给石勇,轻声道:“只念后两行。”
在座将领会心一笑。他们都是见过朝廷行文的,开头都是歌功颂德之类的大篇幅废话,确实没有读的必要。
石勇展开那文书,起身清清嗓子道:“后两行……哦,兹定于二月末进行二阶段军演,指定战场为渭河以西、大河以南、祁山以北地区,兵士越界即判阵亡。你部之集结地点位于陇右省天水府以西八十里之武山。命你部参演部队务必于昭武十九年二月二十二日之前赶到,进入演习地点后可在军演区域内任意行动,二月二十八日子时起军演开始,为期二十天,至三月十二日子时结束。凡结束后仍随意行动之军队,一律判负……”石勇还要往下读,却见王爷摆摆手,便住了嘴。
秦雷示意他坐下,又朝石敢点点头,石敢便将秦雷身后的一块大幕拉开,那是一幅高比例地军事地图,所展示的区域正是此次军演的范围以内。
秦雷起身接过竹鞭,点一点地图道:“没有出乎我们的预料,军演就是在这举行。”说着一指武山位置道:“我们可以在二十日以前到达武山,提前进入战场。”兵部只规定了截止日期,并没有说明起始日期,所以可以钻这个空子。
“这一带地势自西南向东北倾斜。地形异常之复杂,山地、高原、平川、河谷交错分布,且多断层极多,明明看着一马平川,跑着跑着就出现条大沟,让你过不去。”秦雷微笑道:“越是复杂的情况,就越能增加结果的不确定性。所以伙计们,这是一次机会啊。”
将领们嘿嘿的笑起来,他们也清楚,当面锣、对面鼓地硬碰硬,自己还不是其他军队地对手,只有乱起来才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乱拳打死老师傅嘛。
“好消息说完了,”秦雷笑道:“下面是坏消息。皇帝陛下已经拟定了所谓地作战计划,要求我们务必执行。”
“王爷。什么计划呀?”杨文宇轻声问道。
“就在那,与兵部行文前后脚送来的。”秦雷指了指桌脚下地废纸篓,微笑道:“想看的可以捡起来看看。”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待众人安静下来,秦雷沉声道:“更糟糕的是,孤前天与我方其它四军的统领碰头,只有皇甫将军和沈将军同意我们拟定的作战计划。而神武军与御林军,坚持执行陛下所拟定的计划,并已经上告朝廷,要参孤个欺君罔上之罪。”
说完一指地图下方的祁山道:“咱们陛下命令三支军队背靠祁山下营固守。虎贲和御林策应游击。一进攻祁山之敌出现疲态,便从侧翼杀出,五军一齐反扑,将敌方一举歼灭。”又看一眼端坐的众将道:“这计划看上去很美,但实际上臭不可闻!这可是演戏,不是生死拼杀,你居高临下有什么用?莫非还真敢用滚石檑木对付敌人?”
众将齐齐摇头。他们已经有过一次经历,知道在这种演习中,度的优势被放大,而地势上地优势却被无限缩小。
皇甫战文愤愤道:“真不知道是谁替陛下拟定出这么个计划来地,实在该杀。”一众将领也纷纷附和起来。
秦雷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面色逐渐严肃道:“情况就是这样,抱怨是没有用的,我们必须拿出个对策来。”猛地一挥手道:“绝不能再失败了。”
说完坐回交椅上,看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杨文宇道:“文宇说说看法吧。”
杨文宇一直凝神盯着地图,这才开口道:“这种军演考验的是统帅运筹帷幄、将领临场指挥,以及兵士的执行力,对于其它方面考验不大。必须大范围机动,将敌人的战线拉长,在局部形成兵力上的优势。一口口地吃掉对方。”说着朝秦雷拱手坚决道:“所以祁山绝不能去!一旦待在那。就丧失了战役的主动,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秦雷不置可否的笑笑。对众位将领道:“集思广益吧。”
坐在下的常逸出声道:“杨统领说的很对,但御林军和神武军不会听我们的,若是这两军在祁山被优势敌军围困,我们是救还是不救?恐怕也会被动的。”
杨文宇淡淡笑道:“只要虎贲和铁甲听我们的,御林和神武便不会去祁山。”
皇甫战文接话道:“是呀,徐载武和那个什么……马光祖不是傻子,别看他们现在叫的响,那是为了做给陛下看地。到了战场上,他们是不会往死路上走的。”御林军统领暂缺,此次昭武帝委任一名叫马光祖的校尉为副统领,负责战时领导。
紧挨着杨文宇的沈青沉声道:“即便这两军不去祁山,但倘若各自为政的话,我们也有可能被各个击破……等到最后统计时,不大可能在毙敌人数上过对方。”
杨文宇点头道:“所以我们必须另辟蹊径,走另一条道取胜……”
“斩将夺旗!”他话音一落,有人便脱口而出。按照规矩,军演有两种分胜负的方法,一个是在演习结束后,比较双方谁的斩数目多;另一个便是斩将夺旗,如果哪一方能将对方地军旗抢到,便算获胜,军演也立即结束。
皇甫战文和石勇等将领却纷纷摇头道:“军旗攸关胜负,敌军一定会重兵把守地,怎么可能给我们接近的机会呢?”
“不这样必输无疑。”杨文宇脸上地笑容淡薄,语气却凌厉起来:“而再一次的失败,一定会使我京山军彻底沦为二流的。”
众将心下凛然,悉数收起笑脸,开始考虑问题的严重性。
“不错,在这种敌强我弱的态势下,只能采取这个方法。”见众人不说话了,秦雷沉声道:“文宇,把我们的作战计划说出来吧,别把他们给憋坏了。”
杨文宇起身拱手道:“遵命。”便走到那挂图之前,执起竹鞭道:“在王爷与末将拟定地作战计划中。我军将化整为零,分成五支分队。由王爷、末将、皇甫统领、沈统领、石旅正和……常营正分别率领,采取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方针,既不恋战,也不远遁,时刻消磨敌方地耐心,迫使其改变预定计划,衔尾而至。在运动中拉开空当,为相关部队直捣黄龙制造机会。”
“各部注意协调,不得恋战、不得苦战。一切以保存有生力量为上。”秦雷沉声道:“要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只有保存实力才能随时应变……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打光手中的牌。”
说完坐直身子道:“具体的作战方案稍后下,还有什么问题。”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沈青突然道:“我军的战旗在哪里?”
“御林军。”秦雷笑咪咪道:“陛下怎么可能给别人呢。”
“如果我军的战旗被先一步夺去呢?”沈青悠悠问道。
那不就白忙活了吗?众人一想也是,定定的望向王爷……“这不是你们要操心的问题,”秦雷笑道:“放心吧,有我在战旗就在。”
秦雷说完站起身来,一众将领也齐刷刷的站起来。
威严地目光扫过在场地每一个人,秦雷肃然道:“诸位。在方圆四百里的复杂地貌内,分布下两方九支军队,战局一定极端混乱。但是别人乱我们不能乱,记住那十六个字,不要恋战、不得苦战,以保存有生力量为重。”
“是!”众将齐声应道。
“散会吧。”秦雷点下头道:“先行会餐,午饭后出。”
“遵命!”
午餐后,参演军队的前军便离开了京山城,向着西北行进而去。
半个时辰以后。中军出,再过半个时辰,秦雷所在的后军也要出了。
站在新建落成的高大城墙上,秦雷甚至能看到铁钎在方青石上所留下的白印子。伸手抚摸着粗糙的城砖,目光萧索而深沉,再不复会上那种沉稳自信。
“王爷,压力不要太大。”一袭白衣地乐布衣站在他的身边。微笑道:“一次军演而已,重要的是磨砺军队。而不是争什么胜负。”
秦雷摇摇头,望一眼东北方向,在视线不能到达的位置,伫立着大秦的都。他轻声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担心的是大秦。”
拍一拍手上的灰尘,秦雷声音低沉道:“别人已经磨刀霍霍,我们却还在这你争我夺,拉帮结派,难道非要血流成河才能醒悟吗?”
乐布衣闻言也是面色一沉,幽幽道:“少了文彦博这个缓冲以后,各方面的矛盾都尖锐了很多,想像从前那样和稀泥也是不可能了。”
“难道我做错了吗?”秦雷面无表情道:“大秦就这么点空间,不把他除名,我们怎么出头?”与乐布衣这种多智近妖的家伙说话,最大地好处是,不用拐弯抹角……因为拐也没用。
“这是崛起的代价。”乐布衣轻声道:“要想破茧重生,阵痛总是难免的。”
“但是战争……来的太不是时候了。”秦雷猛地一拍城垛道:“要是再给我三年,至少能保住大秦的元气不失。”
“不给您这三年,您要也保住大秦的元气。”乐布衣定定的望着他道:“如果大秦大败亏输,虽然不至于灭国,但几十年内是别想翻身了。”
“是吗?”秦雷面色凝重道:“那么我得做好两手准备了。”
“什么准备?”乐布衣微微皱眉道。
“生儿子,准备持久作战。”秦雷没正行地笑道:“放心吧,我已将身许国,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地。”
第四八二章 送送,送送
在京山军动身的同时,其它参演部队也6续开拔。
御林军当然从中都城出,他们从皇城内的军营中列队而出,通过承天门,特意走伏羲大街出城……虽然明明是应该走西门的,但皇帝非让从南门出城,你说有什么办法?
不过这样做的宣传效果是很赞的,只见一万金甲御林披着红色斗篷,手持银色长戟,军容非常的整齐,而且骑在高头大马上威武雄壮,把中都百姓看的目眩神迷,不由纷纷叫喊道:“壮哉!大秦!”
听着这激动人心的声音,沈子岚沈裨尉满脸的兴奋,对一边的六殿下道:“看到了没,他们在朝我们欢呼!”
秦虽然比他小几岁,却明显沉稳的多,看一眼狂热的百姓,冷笑道:“一帮子愚民知道什么?”在他看来,如果是别的军队从此路过,他们一样会欢呼。
沈子岚无趣的撇撇嘴,不再跟这个阴测测的六弟说话,转而望向身后的副统领道:“马副统领,这次你回来后就能扶正了吧?”
马光祖是个颇有些年纪的将领,资历平平,能力更是有限,实际上在御林军五大校尉中甘陪末席。他很清楚,皇帝之所以选择自己这个无法服众的老家伙,就是不想让御林军中出现权威,从而产生二心。
但是没有权威,就没有灵魂啊。马光祖心中苦笑一声。望一眼腚上有刺地沈子岚,淡淡道:“行军途中,不得喧哗。”他对这小子十分不感冒,神圣的金甲御林,什么时候成托儿所了?
沈子岚本想与副统领套套近乎,没想到却讨了个没趣,怏怏的回过头去,无声咒骂一句。一边的秦看了。伸手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不要在意,副统领就是这样的人。”
沈子岚感激的看他一眼,心道:还是自家兄弟好啊。
队伍迤逦行出都城南门。又兜个***向西北行去。初春日尚短,走了不到四十里,天就黑下来了,马光祖便吩咐安营立帐,埋锅做饭。
将营地巡视一遍,马副统领才回了中军帐,刚要解下盔甲,洗脸用饭,却听帐外亲兵禀报道:“隆威郡王殿下前来拜访。”
马光祖皱皱眉头,重新戴上头盔道:“开中门。迎接五殿下。”说完便匆匆出去迎接。
他果然在营门口见到了一身戎装的五殿下。连忙将其让进营内,在中军帐说话。
一番寒暄后,秦雷看一眼左右,马光祖稍一犹豫,还是将陪同地将领都支走。
“马将军,你对此次军演的结果可有预测?”秦雷微笑道:“大家都是行伍出身,就不要想着糊弄我了。”
“这个嘛……”马光祖颇为踌躇的沉思起来,在他临出以前,陛下曾经特意召见,旁敲侧击的嘱咐他。不要跟五殿下走得太近。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见他犹豫不决地样子,秦雷也不着急,慢悠悠道:“如果马将军不好说,就让孤来替你说,”说着伸出两根手指道:“无非两种可能,其一,我们胜了。但那是陛下英明。领导有方,并不是你的功劳。其二。我们败了,你就要负全部的责任,撤职查办在所难免。”
听了王爷的话,马光祖的表情逐渐僵硬,涩声道:“若是胜了……应该还是有功的吧?”若不是心里抱着一丝希望,他也不会硬着头皮领军上阵。
秦雷的嘴角向上微微一扯,淡淡笑道:“别人都会有功,唯独你不会。”说着朝中都方向努努嘴,近乎残忍道:“因为御林军统领早有人选,你马副统领不过是个过渡人物罢了。”
马光祖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颤声问道:“会是谁呢?”
雷轻声道:“陛下将你提升,就是为了给他腾出校尉的位子,再在这次的军演上,随便找个理由,让你受个罚、让他立个功,便可以使其上位了。”
马光祖沉默半晌,终是颓丧地点点头道:“我说为什么别人不选,偏偏选我这个……庸人啊,”说着自嘲地笑笑道:“原来是存心让我当马桶来着。”
秦雷又添把火道:“输了赢了都讨不着好,就是这个样子。”
但马光祖也不是傻子,片刻的愤怒与失落之后,很快便回过劲儿来,定定的望着秦雷道:“王爷有什么事就请直说吧,原先卑职办不到的,现在也依然办不到。”
秦雷摇摇头,换上一副弥勒佛般的笑容道:“马大人相岔了,小王是来帮你分忧的……”
“分忧?”马光祖面色阴晴不定道:“王爷要做甚?”
秦雷指一指墙上供着的金龙腾云旗道:“把这个给我,便相当于把责任给了我。”
马光祖恍然道:“您是为这个来的!”便坚决摇头道:“不行!陛下嘱咐过旗在人在、人在旗在的。”马光祖虽然资质平平,但忠诚无二,这也是昭武帝选择他的重要原因。
秦雷干笑两声,换一副严肃地面孔道:“孤有个绝对机密的情报,愿跟马将军分享。”
“什么情报?”马光祖浑身一紧,心道:可别又是什么坏消息呀。“法不传六耳。”秦雷压低声音道:“让你的亲兵出去。将军附耳过来。”
马光祖早被秦雷唬得一愣一愣,闻言也没有多想,便挥手斥退了亲兵,起身走到秦雷地桌前。
秦雷表情肃穆的招招手,马光祖便弯下腰,把大脑袋伸到他的面前……姿势颇为暧昧。
秦雷便把嘴巴凑到马光祖的耳边,轻言细语道:“这个消息就是……我有一把刀,已经架在你脖子上了……”
马光祖只觉着脖子一凉。便感到寒意沁骨,知道自个引颈待戮了,不由面色急变,刚要出声示警。却被秦雷紧紧地扼住喉咙。连喘气都不可以,更别提出声了。
“不要试图挣扎,孤王曾经亲手砍下了文丞相地脑袋。”反正吹牛不上税,秦雷信口胡咧咧道。说着朝石敢递个眼色,他便快步过去,从挎包里取出一面几乎一样的旗帜,换下了墙上挂着地那面。
望着仿佛没有任何变化地墙面,秦雷轻声道:“老马,你得想明白点。如果你能一直保护住战旗,那就没人看出破绽。如果你保护不住战旗。孤王就是救了你,这种舍己为人好人好事,除了雷锋叔叔之外,也就只有我能做了。”
雷锋叔叔是谁?马光祖胡思乱想道。他已经认同了秦雷的说法,点点头不再挣扎。
石敢过来给马光祖套上披风,秦雷便将匕移到他的腰眼上,从明光铠的缝隙中准确**,锋刃紧贴着肌肤道:“匕上有见血封喉,你自己看着办吧。”
马光祖苦笑一声道:“王爷,您多虑了。卑职不会自找麻烦地……”
秦雷呲牙笑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马光祖汗颜……
帐外的众将只见着副统领与王爷把臂而出,两具五大三粗的身子,还紧紧的靠在一起,那黏糊劲儿……十分的断袖……
“哈哈,马将军太客气了。”秦雷大笑道:“留步留步……”
“送送、送送……”马光祖干笑道。
两位便如连体人一般,热热乎乎的穿过军营,走到了辕门前。
“留步留步……”秦雷又告辞道。
“送送、送送……”马光祖勉强笑道。又回头对陪同的众将道:“尔等各自回营吧。本将单独送送王爷。”
众将看他俩这般亲热劲,只觉着一阵阵腻味。却没感到有什么不妥,便纷纷朝秦雷拱手告辞。又拉着马光祖走出二里地,远离了御林军营,秦雷才松开手道:“委屈将军了。”
马光祖揉一揉僵硬的手臂,苦笑一声,坦诚道:“王爷,你这是何苦呢?这玩意儿绝对是众矢之的,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地。”
秦雷将匕收回怀里,也坦然道:“就凭我们四分五裂地样子,难道有资格与对手当面锣对面鼓吗?”
马光祖神色一黯,轻叹道:“您这又是何苦呢?执行陛下的旨意,又有什么不好呢?”
“因为我要赢,我的军队要赢。”秦雷洒然一笑,翻身上马道:“告辞了,马将军!”
说完便策马扬鞭,绝尘而去,转眼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定定的望着秦雷离去的方向,马光祖久久无言。
他的亲兵赶上来,一个队长问道:“大人,今天怎么如此蹊跷啊?您可是向来不送客的啊。”
马光祖沉默的捻一把胡须,翻身上马道:“没事儿,回去吧。”众人只好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他打马回营。
二月十九日傍晚,京山新军抵达了武山。
他们不是最早抵达的,虎贲和铁甲二军,已经提前一步到达了此地。
远远地望见王爷的战旗过来。皇甫战文和沈潍赶紧迎上去。
秦雷大笑着朝他们拱拱手,便翻身下马,在三军众将地簇拥下,向着临时营地走去。
简单的用过晚餐,秦雷便与二位将军进了营帐,一夜通宵密谈之后,第二天,虎贲和铁甲二军便离开了武山。先行进入战场。当然,与他们同时出的,还有两方共同组成的联合监察人员,这些人将负责监督军演规则的具体执行情况。并及时向观察团汇报进程。
二十日中午,神武军和御林军也先后抵达武山。稍事休整后,翌日一早便进入了战场。
而根据最新地情报显示,对方地四支军队共计五万人,已经全部进入了战场。
秦雷和他的京山军,却一直赖在武山上,仿佛是来野营一般。直到二十二日傍晚,才在督战官地反复催促之下,不情不愿的开进了战场。
京山军兵士们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个黑色小牌牌。这玩意便是演习中的生存证明。没了这牌牌便代表阵亡……必须停止一切动作。乖乖呆在原地,等待收容。若是有人没了牌子还敢攻击或随意移动,他所在地一方便会被判阵亡一百人,绝对的得不偿失……这也是针对上次军演所出现的漏洞而进行的补充规定。
等京山军也进入战场后,参演的九支军队,十万兵马便全部到位,之后他们将有六天的自由活动时间,可以进行修筑营寨、占领有利地形、隐蔽等任意军事行动,但不可互相攻击,也不得离开演习区域。直到二十八日子时以后。便可以自由攻击了。
二十七上午,皇帝陛下与太尉大人也率领着庞大的观察团,进入了战场边缘,他们将全程观看此次军演,并裁定最终的胜负。
为观察团打前站的部队,早就支起了硕大的帐篷,并在墙上挂上了厚厚地幕布。幕布上是一面大比例地战区地图。通过这足有一面墙那么大的地图。军演区域内的每一道山冈、每一条小河都历历在目。
而两位大人物,也将透过这地图。来了解整个军演的进程。
“太尉大人到!”伴着一声唱名,须皆白、肌肉达的老太尉出现在大帐门口。帐内忙碌的小军官们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起立行礼。
李浑轻哼一声,看一眼空荡荡的龙椅,便在其下坐下。
有军官奉上瓜果酒食,不一会儿便琳琅满目。任太尉大人取用。
但李太尉显然对那地图更感兴趣,瞟一眼上面花花绿绿的箭头,缓缓道:“怎么个情况啊……”
一个兵部参议赶紧禀报道:“回太尉大人,根据昨晚传回的最新情报,我们已经在地图上,标注出了各军所在地位置。”说着用竹鞭一指地图道:“蓝色代表天策军、褐色代表破虏军、绿色代表鹰扬军、红色代表龙骧
李浑点点头,眯眼打量着地图,只见己方四军在战场中部盘踞,又听那参议继续禀报道:“我军五万人马在马蹄山下,建立了坚固的营垒,预计将以此为依托,集中优势兵力,对敌方展开逐步蚕食。”
“对方呢?”李浑面无表情的问道。
那参议刚要说话,便听帐外响起一声:“陛下驾到……”
众人赶紧再次放下手中的活计,跪迎皇帝陛下。
昭武帝难得的穿了一身黄金甲,缓缓步入帐中,在龙椅上坐定,朝李太尉微微一笑道:“怎么个情况啊?”
李浑翻翻白眼道:“我也不知道。”说完便一**坐下,对那参议道:“还不给陛下讲讲?”
“不用了。”昭武帝微一挥手,一员御林校尉便从人群中站出来,朝皇帝行礼道:“末将为陛下讲解。”——分割——
彻底康复了,大睡了一觉,浑身充满了力量,码字的冲动又在血管中涌动,让我们一起逆天吧!
第四八三章 黄土高坡
那御林校尉正是铁鹰。
只见他也执起一根竹鞭,指点着地图道:“明黄色标识代表御林军,古铜色标识代表铁甲军,橙色的代表神武军,紫色的代表虎贲军,黑色的代表京山军。”顿一顿,又道:“现在御林神武二军已经到达祁山北麓,在那里安营下寨。而另外三军没有同行,虎贲去了马蹄山南面、铁甲在马蹄山西南,京山军在马蹄山东面,三军皆没有下寨,只能得到大致的位置。”
一听铁鹰说三军没有去祁山,昭武帝的瞳孔一阵收缩,若不是李浑在侧,定要当场作。
实际上作也没用了,因为从现在开始,整个军演战场许出不许进,就算他有再大的意见,里面的人也不可能知道。
但他可以朝自己生气。只见昭武帝面色不善的起身,离开还没坐热的龙椅,走出了大帐。
冷笑着看他离去的背影,李浑轻哼一声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说完也起身离去。
他们将会在次日这个时侯,再回到大帐中,听取最新的战况。
秦雷和他的黑甲骑兵已经进入战区七天了。这七天来。队伍行进在西北沟壑纵横地苍茫大地上,满眼是望不到边的黄土,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其它颜色。
在这个黄土的世界里待得久了,整支队伍都变成了黄色。兵士们黑色的罩衣上积着一层厚厚的黄土,脸上也黄乎乎的仿佛营养不良一般,甚至眉毛胡子都带着浓浓的土气。
命令队伍在山梁下隐蔽,秦雷和许田爬上去探头观察。
从怀中掏出块绸布,仔细擦拭一下水晶镜片。秦雷便将那双筒千里镜聚在眼前远望。但见正西方有一座垂直节理地山峰突兀竖起,犹如海洋中的孤岛一般。
“那里就是……马蹄山吧?”秦雷嘶声问道。
舔舔干裂的嘴唇,许田摇头道:“还不是,马蹄山还要靠西。那里是窝窝山。这里的山都一个样,不好认。”
“那怎么在这儿停下了?”秦雷轻声问道。
“再过去就是对方斥候活动地范围了。”许田小声回答道:“会被现的。”
秦雷点点头,指了指平原上纵横的山峁和山梁道:“可以利用下这些东西。”说完翻身溜下山梁,许田也跟着溜了下去。
黄土原、峁、梁三大地貌造就了黄土高坡的形状。原也叫塬,顾名思义,黄土平原也,宽阔无比,平坦无比,乃是骑兵作战的最佳场所……但是,因为黄土土质松散。
极易受到流水的侵蚀。被水流拉成一道道沟谷,分割出长条状塬地,称为山梁。此刻秦雷他们的隐身之处,便是山梁下的一道深深沟谷。如果梁地再被沟谷切割、分散孤立,形状有如馒头状的山丘,便是峁。峁和梁纵横交错,造成了极其复杂的黄土丘陵地貌。
秦雷打算利用这点做些文章。
“地图!”**一着地,秦雷就对石敢道:“三十七号地区地。”
石敢赶紧从马背上抽出个写着三七地竹筒,拧开盖后,取出里面的地图。
摊开后。赫然就是马蹄山附近的分层设色地形图。见自己方才看到的地貌,分毫不差的显示在地图上,秦雷赞许的对许田道:“干得不错,真下苦功夫了。”
许田呲牙笑笑,牙齿让那乌黢黢的脸蛋子一显,白得晃眼。这是去年冬天,他带着斥候营的弟兄们走遍了整个西北地。连大年三十都是在黄土塬上度过的。这才有了今天的成果。
用炭笔在地图上勾勒几下,秦雷清清喉咙道:“沿着这条道。我们可以靠近到马蹄山东面二里地地方,趁夜色动袭击后,再从西面离开。”说着用炭笔一比划道:“离开后一路向西,一直到白羊川一带重新集结。”
说完将炭笔往图上一搁道:“记住我们的原则,骚扰为主,切记不可缠斗。”挤眼笑笑道:“这样的攻击将会至少进行五次,孤可不想到最后真成了孤啊。”
凑在一边老实听话的伯赏赛阳闻言笑道:“叔,到时候俺陪着你。”他的营因为参加过上次的军演,这次便没有得到出征的机会……毕竟在这种军演中,让队伍冲锋锻炼才是最重要地。不过为了更好地锻炼军官,除了必要的留守军官之外,京山军地中队长以上倾巢出动,悉数参加了此次军演。
秦雷呵呵笑道:“这次不能用狼牙棒,你的威力可就小多了,别像上次一样,第一次冲锋就被拽了牌牌去。”
伯赏赛阳狡黠的笑道:“俺把小牌牌贴身藏着,不把俺彻底打趴下,谁也抢不到。”一听就痛定思痛过的。
等两人笑闹过了,石敢才沉声道:“王爷,用不用通知其他分队?”
摇摇头,秦雷笑道:“用不着,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将领,可以自己做出判断,还是不要干扰得好。”说着扯过条军毯盖上,闭眼道:“抓紧时间休息,天黑以后行动。”
石敢便去传达命令,许田则去安排斥候警戒……伯赏赛阳则抱着木棍子呼呼大睡起来。
高原上昼夜温差十分地大。可以让人真正做到早穿皮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太阳落山不久,秦雷便被冻醒了,望一眼蓝黑色的纯净天空,轻声嘟囔道:“什么鬼天气。”
便听到石敢轻声笑道:“王爷醒了?”说着递上水囊粮袋,请他用晚膳。
接过两个袋子,秦雷苦笑一声道:“这哪是吃饭呀?简直是遭罪啊。”所谓大漠孤烟直可不是开玩笑的,谁也不敢在这儿埋锅做饭,只能这样将就了。
石敢闻言轻声:“要不……换作战口粮吧?那个好咽。”
秦雷摇摇头道:“那玩意儿太稀罕了。还是留着关键时刻用吧。”说着看一眼身周道:“再说大伙都吃这个,我怎么能搞特殊呢?”在平时,特权意味着受人仰视;在战时,特权意味着受人敌视。这是秦雷的行事准则之一。
他便不再说话。拔下水囊的塞子,轻轻的举起来,让囊中的清水流进嘴里一点,滋润下快要冒烟的嗓子。
舒服地叹口气,他又解开粮袋口的绳子,用里面的葫芦瓢舀一小瓢出来,。
看一眼黄绿色的粮食粉末,秦雷不由干咽了口唾沫。仰头闭眼,将瓢里地东西倒进嘴里,顿时口腔就像被水泥糊住一样。连喘气都十分的困难……这玩意儿太吸水。一下子就能把嘴里的吐沫全吸了去。却仍旧不喝水,鼓着眼睛使劲望下咽,直到实在挺不住,才往嘴里倒点水,缓解一下口中的旱情。
然后再继续拿出吃奶的力气往下咽,等到挺不住的时候,再倒一点水。如是三次,便可吃完一顿饭。
一切为了省水!
这是实在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此时的黄土塬仍然处于旱季,方圆几十上百里都难找到一点水。几个月前标注出的河沟也已经干涸了,这种状况会持续很久……反正秦雷他们是等不着雨季了。
也不说这附近完全没有水,比如说马蹄山上便有地下水,但那里也是太尉军的老巢。那唯一地水源便是太尉军不折不扣地克敌法宝。这也是大皇子选择盘踞在这方圆近二百里的黄土塬上,而不是南下祁山湿润地带的重要原因……
当现太尉军来这招老虎不出洞时,秦雷便清楚,自己碰上劲敌了。对手的头脑无比清晰。他知道秦齐大战在即。昭武帝对这场胜利的渴望,是更甚于太尉大人的。道理很简单。如果没有那劳什子禁军元帅,统领禁军出征的,还会是太尉大人。所以皇帝想要夺得统领禁军的权力,就一定要取得禁军元帅的头衔。
所以太尉军不需要出击,只要蹲在马蹄山上,静静的品尝着甘冽地泉水,等待着干的冒烟的对手出现便可以。
兵法有云:动则生变,不动则不变,以不变应万变,稳中求胜。
咬牙切齿的吃完饭,秦雷使劲咳嗽几声,晃晃水囊道:“还能喝三天。”
“再加上备用的,一共还有八天的水量。”石敢轻声道。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六天的时间。”秦雷微微皱眉,声音粗粝道:“必须在这段时间内,将对方赶出老鼠洞。”
一刻钟以后,黑甲骑兵们整装待,人衔枚、马缚口,沿着曲折拐弯地沟谷疾进。无需什么动员……秦雷走在了最前头,这就是最好地动员。
今夜月明星稀,在满天的星光下行进,甚至不需要打灯笼。悄无声息地摸到一出山峁下,秦雷抬起了手。跟在后面的石敢赶紧停下脚步,也抬起手。同样的动作丝毫不差的向后传递着,不一会儿,整个队伍便停了下来。
仔细的辨认下山坡上时断时续的白灰,那是打头阵的许田留下的痕迹,秦雷便在其指引下,小心翼翼的牵马上去。我们说过。这里地山坡直上直下居多,能找到一条可以让战马上去的道路并不容易。
经过一段艰难的爬行之后,秦雷眼前忽然视线开阔,***点点的马蹄山终于在望了。
压住心头的微微兴奋,他便和前来接应的许田悄悄让到一边,为后面上来的队伍让出空当来。
大概一刻钟以后,大概上来了一半队伍,许田轻声道:“巡逻队快来了。”这也算是大型战场机动了。在没有精确计时装备,只能看天约莫时间的情况下,误差是正常地,没有误差才不正常。
秦雷想都不想。便断然传令道:“冲锋队形,十息以后向马蹄山冲锋!”又向山坡上命令道:“后面的队伍不必上来,直接到接应地点集合。”说完便翻身上马,加入了冲锋阵型之中。
五、四、三、二、一!领头的沈乞心中默念五个数,便一夹马腹,当先冲了出去,他身后的黑甲骑兵也紧接着策马跟了上去。
短暂地起步之后,马队便开始跑起来,度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还没有冲出半里地。便听到西边传来尖锐的警哨声,看来是被巡逻队现了。
那一阵急过一阵的警哨声,仿佛催人奋进的命令一般,让黑甲骑兵们的度越来越快,转眼便又冲出一里地去,山前营地外围的鹿砦已经清晰可见了。
营中顿时锣声大作,枕戈待旦的太尉军赶紧冲出营帐、翻身上马、列阵迎敌,动作有条不紊,显然训练有素。他们并不担心敌人会马上冲进来,因为那三层鹿砦足以迟缓敌军。让自己有机会获得同样的冲锋度。
话说在这个禁止穿刺伤、锐器伤、钝器伤的演习中,用度冲撞对方,便成了与骑兵作战的唯一办法。
可黑甲骑兵不是一般地流氓,他们甚至没有越过鹿砦,便在外面向营内抛射……虽然军演规定所有箭支不许有箭头,但没有规定不许带着火球。善于钻研并利用规则地秦大将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漏洞。他在摘除箭头的同时。命令兵士们在箭杆上绑上了油布……
什长举起火把,为呈扇形散开的属下点火。每点着一支。便有一支火箭射向太尉军的兵营之内……天可怜见,天干物燥啊……
还没等太尉军整好队形,几百支火箭便射了进去,等他们冲出来的时候,营内已经四处着火,倒是照的四下通亮,彻底不用打灯笼了。
黑甲骑兵仍旧在那不紧不慢的射着,等太尉军靠近了,才不紧不慢的收起弩箭,甚至还有闲心跟对方远远打个招呼,,这才呼啸着离去。
而太尉军那群恼羞成怒的骑兵,却只能放缓度,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远遁……因为那恐怖无比地三层鹿砦,又反过来成了他们这方的拦路虎了。
等着队伍小心翼翼的绕出来,只能望着西边卷起的烟尘破口大骂、沾沾嘴上便宜……大殿下严令,部队不准过度追击,违令军法从事。
骂了一会儿,也没人还口,骑兵们无趣的住了嘴,怏怏的转回营中,加入灭火的队伍。
好在大殿下有先见之明,在营帐间设立了隔火带,更是把粮草库等要紧设施藏在最深处,所以大火虽然烧地凶,却没有长久……也就是烧了五分之一地营房吧。
救完火,满面尘灰的兵士们也累积了,纷纷回营休息。那些无家可归地也懒得再设帐,便挤在一起大睡起来,想先撑过这一夜再说。
就连大殿下也是这样想的。
但他们显然对秦雷的作战风格并不了解……除了特别拉风之外,他的风格就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兵不厌诈正是他的兵法哲学。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纵观他的历次行动,那是从不在响晴薄日、能见度良好的时候动手,除了折射出此人心里不太光明之外,还能体现出此人对正面交锋的莫名反感。
以他的观点来看,在没有把敌人彻底玩残玩废、玩疯玩傻、削弱到不能再削弱之前,应该尽量避免决战的。
在他的字典里,胜利就是胜利,从来没有胜之不武一说。
第四八四章 麻雀战
也许是军官出身的缘故,在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一点上,秦雷做得很好。他只给四支小分队指定了行动目标……引蛇出洞,却没有干涉他们的具体行动方案。当然,这也与他充分了解领兵军官的素质是分不开的。
他的京山军分为五队,除他带领自己的黑甲骑兵之外,杨文宇、皇甫战文和沈青也各带一支分队,这三人无论从资历和能力上,都完全胜任。但最后一支军队,却是由石勇和常逸联合统领的……这两人中,石勇不乏人望、却从未有过独自领军的经验;而常逸倒是经验丰富,但在京山军中威望不足,秦雷让他俩联合领军,便是要他们取长补短,共同完成任务。
当太尉军军营火光四起的时候,石勇和常逸便带着队伍,在马蹄山以北不到五里的山峁下潜伏,他们原本就想趁夜动奇袭,不想却被兄弟部队抢了先。
“怎么办?”石勇沉声问道。他明白自己的长处在训练,不在指挥。是以虽然是主官,却仍把指挥权交给了常逸,自个则低调的为其保驾护航。
常逸也是几经起落、饱尝冷暖的将领,对于王爷能给予重生的机会,他是铭感五内的,所以也收起了往昔的傲气。当他以温和的态度对待别人时,便更能感受到石勇的那种宽厚大气,因此两人很是合得来。
朝石勇呲牙笑笑。他轻声道:“大人,我们得等等了。”说着又解释道:“王爷地宗旨是袭扰战,人数并不是关键,节奏才是最重要的。”
石勇虚心请教道:“节奏这个词,我倒是在课堂上听过,却有些糊涂,总觉着有点玄虚。”
“没什么玄虚的,”常逸轻笑道:“好比我们吃饭。要先伸筷子、夹菜、再收筷子、吃菜,这四步连贯做下来,才能顺利的吃到盘中菜。而这些动作的循环往复,就叫节奏。其中任何一个环节被干扰。节奏就被打乱了,我们便没法吃饭了。”
石勇点点头,听常逸继续道:“对一支军队来说,有严格的作息制度,何时起、何时餐、何时训、何时息,都是有着固有规律的,这种规律就是节奏。积年累月下来,这节奏根深蒂固,如果我们将其彻底破坏掉,这支军队便会心浮气躁、士气低落、犹豫疲惫、不堪一击。”
石勇若有所悟的轻声道:“看来在决战之前。应该尽量打乱敌人地节奏。”
常逸颔道:“正是如此。”说着用马鞭一指南面火光通亮的山峰:“方才兄弟部队的攻击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正好在敌军刚刚入睡地时候起。这样可使敌军半时辰的睡眠完全无效,且肝火上升,心浮气躁。再看这火势,大概还能再烧大半个时辰,即使我们不再攻击,他们明日也会十分的疲倦。”
“那我们还攻击吗?”石勇沉声问道。
“要攻击。”常逸坚定道:“一次不足以令其疯狂。”
“现在就出吗?”
“不行,现在是对方警惕性、战斗力最强的时刻,我们讨不到好处的。”常逸摇头道:“一个时辰以后,咱们再去唤他们起床。”
说完扯过军毯。对石勇道:“大人还是先休息一会儿吧。”在这种靠近敌军的危险区域,睡袋是禁用的。
石勇摇头道:“你们休息吧,我来组织岗哨。”
常逸朝他笑笑,便闭目入睡。
巡视完紧挨着入睡的士兵,石勇便爬上山坡,裹着军毯,静静的注视着寥廓的黄土塬。
天上斗转星移。远处马蹄山地火光也渐渐熄灭了。石勇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翻身溜下山坡,挨个唤醒部下。
伸个懒腰。常逸使劲搓了搓脸,待他坐起身子后,才现队伍已经集结完毕。朝石勇会心地一笑,他便率队摸上了山峁。
刚要下令出,他却感到地面一阵颤动,面色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一会儿,便见着一队骑兵沉默的从西面七八里的地方冲过去。
“球!又晚了一步!”常逸气急败坏的拍着地面,吹胡子瞪眼道:“就不知道先来后到啊!”
“怎么办?我们还打不打啊?”石勇苦笑道:“这下对方肯定有准备了。”
“去,怎么不去?”常逸冷笑一声道:“等他们结束后半个时辰就出,不过不要突进,我们绕着马蹄山跑两圈,敲敲锣、打打鼓就行了。”
只见那支与黑夜同色的骑兵队越奔越快,须臾便越过了常逸他们藏身的山峁,目的地正是南面的马蹄山。
在相距不到二里的时候,太尉军的巡逻队现了他们,警哨再一次吹响,营里刚刚睡下地大皇子暴跳如雷,大喊大叫道:“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亲兵赶紧给大殿下重新顶盔戴甲……他虽然和衣而睡,却不敢穿着冰凉的盔甲休息,不然非冻出毛病来不行。
在这一点上,财大气粗的京山军占尽优势,反正是演习,他们便换装了皮甲,不但对冲撞的防护要好于铁甲,还特别保暖。
但太尉军就没这么好命了,他们就这一身铁甲,爱穿不穿……当然得穿,虽然是军演,却也不能光着身子跟对方冲撞啊。
兵士们赶紧稀里哗啦的爬起来。大声咒骂着套上盔甲,提起武器冲出营房,翻上同样刚刚睡醒地战马,气势汹汹的往外冲。
几乎是重演一个时辰前地一幕,稀稀拉拉地火箭飞了进来,又点着了上百个帐篷,那些可恶的夜游神便扬长而去了。
兵士们也懒得追击了,赶紧下马救火去了……被子啥地还在里面呢。那可是全部家当啊。
气急败坏的秦雳鞭笞了全体巡夜兵士,这才余怒未消的命令道:“将鹿砦清出足够地出口,然后全都露天睡觉,留两营警戒。”他已经注意到对方的规模并不大。纯属骚扰而已。便端坐马上,静候对方的再次骚扰。
他誓,一定要将逮到的家伙倒掉起来打!
山前安静了半个时辰,巡逻队地警哨又响起来了,睡觉的兵士们一骨碌爬起来,虽然王爷开恩,特许他们不必迎战,但这人荒马乱的,谁敢睡觉啊?万一被踩到踏到伤了腰腿的,你负责啊?
而那些警戒的部队。听着震耳的锣声鼓声。还有爆仗声,就跟过大半年一样,不由十分的激动,心道: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谁成想对方是干打雷不下雨……前两次还能冲到营前放箭,这次干脆就离着远远的乱跑乱叫,也不怕把狼招来。
“殿下,末将请命,去驱逐那些跳梁小丑!”当值的鹰扬军罗校尉上前请战道。
“不行。”大皇子虽然面陈似水,却毫不松口道:“这黑灯瞎火地,要是有伏兵怎么办?”
“可……我们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啊?”罗校尉面色不豫道:“对方太过肆无忌惮了吧。”
“让他们闹去!”秦雳看一眼东方地启明星。沉声道:“我看他们还能闹多久。”
秦雳没猜错,等东方露出鱼肚白,已经可以看清四下的轮廓时,黄土塬上又变得一片静悄悄,仿佛从没有人来过一样。
“***!”罗校尉低声骂一句,愤愤的低下头。
“回去睡觉吧,他们应该已经告一段落了。”秦雳沉声道:“等下午再说。”
秦雳依旧没有猜错。虽然夜长天短。却仍然无法让京山军的五支分队悉数登场亮相。因为主将性格谨慎,沈青和杨文宇的两支分队潜伏在较远的地方。夜里黄土塬上闹翻了天,也没有影响他们的休息。等到了天亮以后,睡饱没吃好的兵士们精神抖擞的起身,便接到了由小队长传达而来地命令:捕获敌军巡逻队!虽然两支分队一个在马蹄山南面、一个在马蹄山西面,却不约而同的打算干同一件事。
说起来最冤枉的便是太尉军的巡逻队了,黄土塬上的千沟万壑给了京山军最好的屏障,黑灯瞎火的能把营地四周警戒到位就不错了,哪还能管得着人家来不来进攻啊。
但是大皇子不跟他们将这个理……反正让人攻过来就是您们地错,你们就得受罚!从巡夜队长到小兵兵,每人挨了二十鞭子,天亮了还得继续巡逻。
其实以秦雳看来,对方折腾一宿了,也该消停消停了,所以白天地巡逻主要起个震慑作用。因此他派出了这群又累又痛,无精打采的疲兵……自然被京山军笑纳。
当一支巡逻队转到一个山峁前,突然从后面冲出好几百拿着枣木棍子地骑兵。睡眼惺忪的巡逻兵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对方团团围住,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但那些黄糊糊、黑黢黢的敌军,已经如狼似虎的冲上来,挥舞着棍子兜头便砸。巡逻兵们连忙举盾招架,无奈对方人数太多,早就成了围攻之势,只见一阵棍浪翻飞,巡逻兵们便噼里啪啦的摔落马下,哀嚎一片……
不一会儿,所有的巡逻队都被打落在地,乖乖的交了颈上的牌子。这时候的人实诚,他们知道,若是真的战争,对方手里早换成刀枪了,哪还有他们在地上哀嚎地机会。
一个观察员从京山军中出来。沉声道:“谁是领头的?”
一个裨尉从地上爬起来,揉着胳膊道:“末将是。”
“此次交锋,你军八十人全部阵亡,签字确认吧。”观察员将一个卡着文书的硬板递到他面前,还好心道:“按手印也行。”
裨尉苦笑一声道:“末将还算识字。”便在那纸上签字画押,末了还不甘心的问道:“他们就一个都没死?”
“被你们拽下来五个号牌。”观察员头也不抬道:“从现在开始,八个时辰之内,必须赶到收容点。不然算你方阵亡翻倍。”
裨尉沮丧的点点头,招呼手下起来,又将受伤的兄弟扶上马,径直往东面去了。
同样的场景在黄土塬上频繁生着。等大皇子得到消息,一千巡逻队已经折损半数有余了。
秦雳都不知道什么是生气了,无力的对前来报信地校尉道:“命令巡逻队收缩,保证山前的安全即可,等到过午再作打算。”
日头偏西以后,秦雳便亲率着三万大军,在黄土塬上展开扫荡,但京山军的小分队便纷纷望风而逃,怕身后老巢有变,秦雳也不敢追远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远遁。但他们一回去。京山军便又凑上来,他们再出来,京山军再遁走,绿豆蝇一般讨厌。
若是置之不理,京山军便会疯狂地攻击巡逻队,若是全军收缩,连巡逻队也不派,营地外面便会敲锣打鼓放冷箭,让人烦不胜烦。
尤其是越到了夜里,这种攻击就越嚣张。简直到了群蚁附膻的地步,挑明了就是欺负对方的消极防守。
京山军将秦雷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十六字真言挥的淋漓尽致。
如是往复了五天,打定主意老虎不出洞的太尉军终于受不了了……
“殿下,难道我们就这样任人宰割吗?”忍无可忍之后,天策军的那群姓李的气冲冲的冲近大帐来质问、虽然恪于军令听从于他,但他们对这位表少爷其实不甚感冒。再加上昨晚上一宿没睡好,自有一肚子怨气要泄。
秦雳放下手中的兵书。淡淡道:“你们进来通报了吗?”
“未曾!”李虎一瞪牛眼。楞楞道:“表少爷要是干不了这个主帅,可以让给我们李家人干。别站着茅坑不……”看到秦雳冰冷彻骨地眼神,后两个字硬是没敢说出来。
看一眼坐在下地车胤国,秦雳公事公办道:“车将军,擅闯中军帐该如何处置?侮辱主帅又该如何处置?”
车胤国干笑一声道:“按律当斩。”怕大殿下的二杆子劲上来,赶紧补充道:“不过军演上获胜从轻奖励,那犯法当然也该从轻处罚了。”
但什么李豹、李彪之类的天策将领,纯属一群武夫,哪能体会到车胤国的一番苦心,反而愈演愈烈道:“今天表少爷要是不让我们出兵,那我们就自己行动!”
大皇子依旧不急不躁,不咸不淡的问道:“胁迫主帅该怎么处罚?图谋不轨又该怎么处罚?”
车胤国使劲给那群丘八递眼色,满头大汗道:“殿下息怒,这些混账口无遮拦惯了,您权当放屁就行了。”
“来人呐,把这些擅闯中军帐、侮辱胁迫主帅、图谋不轨的恶徒抓起来,悉数倒吊在辕门上。”大皇子哪里听他的,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侍卫呼啦啦冲上来,便要动手。
“谁敢?”李家群兽也不是吃素的,一挥手,便将帐外的亲兵唤进来,根本不怕武勇郡王的亲兵。车胤国和闻讯赶来地罗云赶紧过来和稀泥,唯恐生内讧。
常逸所说的节奏被打乱后的浮躁似乎终于出现了。
第四八五章 男人要忍!
但他们都低估了秦雳的魄力,只听他冷笑一声,便将桌上的瓷碗扫落地上。
伴着清脆的破碎声,营帐从四面破开,无数龙骧军的弩手冲进来,将一帮李氏将领团团包围起来……那弩箭虽然没有箭尖,但在如此近的距离内,仅凭冲击力便能造成极大的杀伤。
果然是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老李家的猛男们顿时不再嚣张,乖乖的把木头刀剑扔到地上。
冷冷的扫视着这些混蛋,秦雳一字一句道:“拖下去,每人重责五十军棍。”侍卫们便如狼似虎的拖着几人往外走。那李家将领见他要动真格的,这才着了急,连声道:“殿下,咱们可是亲戚啊,你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得照顾下老太尉的面子吧……”
秦雳面无表情的生硬道:“偷着庆幸吧,若是在战场上,你们全都死定了。”那些人本就是些兵痞,见他撕破脸,顿时破口大骂,说什么的都有。秦雷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侍卫赶紧把人拖下去执行:“再聒噪一句加十军棍,打死勿论!”
营帐外便传来了木棍着肉的打板子声,话说李家人倒是强硬,愣是没人出声叫痛,也不知是不是怕被加板子。
侍卫将大帐重新收拾出来,以便王爷跟二位将军说话。
秦雳低头盯着案上的地图,紧紧的抿嘴不说话。车胤国与罗云对视一眼。字斟句酌地开口道:“王爷,那些莽汉不恭,固然该打,但也能反映出一点状况来……”
罗云叹口气,接着道:“根据今天早晨的战报,我军阵亡人数已经到了九百余人,而对方还不到一百人。”这话是给秦雳留面子了,其实京山军只阵亡了四十七人。“这转眼就过了七天。若是再这样下去……太尉大人那里不好交代啊。”
秦雳依旧不做声,只是嘴唇抿得更紧了。
两位将军等了半晌,还不见他的动静,罗云只好硬着头皮再劝道:“既然我军已经失去了后制人的条件。您看是不是应该考虑下主动出击了?”
又是沉默了半晌,秦雳闭目缓缓道:“让我考虑考虑……你们先下去吧……”
“殿下请三思啊!”两位将军无奈的躬身退下。
偌大的帐篷中,便只剩秦雳一人而已。他深深地陷入了矛盾之中。方才两位将军的话,他听得分明,也承认都是大实话,根本没法反驳……部队如果这样继续窝下去,就会窝囊的输掉这场军演……对于官兵们来说,这是一场只关乎荣誉地军演,赢了输了都是兵照当、官照做,不会有丝毫改变。但对于他来说。这却是一场寄托了梦想的比试。只有取胜才会实现统帅三军,对决赵无咎的梦想!
否则,在赵无咎的眼里,他秦雨历永远只是一个无足轻重地配角而已……
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但是,身为一名出类拔萃的将领,直觉和对秦雷的了解告诉他,这位五弟虽然看重这场比试的胜利,但他更看重胜利的方式。
若是秦雷利用规则零敲碎打。最终靠歼灭几百人的战绩,取得了这场比试的胜利……那样固然没人否认他们的胜利,但同样也会落下胜之不武的名声。而这种恶名,对一支新军地凝聚力、自信心甚至是战斗力来说,绝对是个不小地打击。
秦雳知道,秦雷是个头脑极其清醒的家伙,也是个好将领。所以他一定不会甘心于这种规则上的胜利……这毕竟只是军演。胜之不武还不如不胜,反正禁军元帅又轮不着他秦雨田染指。
“他要的一定是一场名副其实的胜利!”俯视着案上的地图。秦雳自言自语的笃定道:“那么他这些天所做的,目的就很明显了……引蛇出洞而已!”果然是兄弟啊,居然一字不差的猜出了秦雷地一阶段战斗目标。
但猜出对手的目标,却让秦雳的表情更加严峻。从十七岁第一次踏上东方战场,他便在一次次的摩擦较量中,得到了一条血的教训……不管看起来多美,千万不要做对手想让你做的事,否则那就是不归路的第一步。
他坚信秦雷已经设计好了连环套,只要自己一出动,便会陷入被算计地窘境之中,很有可能越陷越深,直至大败亏输。他对自己地五弟有这份信心。
越是思索,秦雳便越是觉着应该以不变应万变,哪怕是真要出动,也得再过几天,不能留给对手太多施展阴谋的时间。
最终他决定:再等等看!
“他们是怎么搞地?”二百里外的观察团大帐内,老太尉须皆张、目似铜铃,要吃人一般的咆哮道:“我李三军的部队,就算输!也不能这么窝窝囊囊的死!”
大帐内一众军官噤若寒蝉,没有一个敢抬头的。自从三天前开始,观察团这边便已经知道了马蹄山战场的境况,紧接着双方的动向、阵亡人数等等信息源源不断的汇聚到这里,经由经验丰富的军官还原,整个战场态势便活灵活现的展现在二位大人物眼前。
听说自己的军队围着马蹄山零敲碎打。把个太尉欺负地一点脾气都没有,可把皇帝陛下给乐坏了。其实原先他是心中惴惴的,因为一上来就有三支军队不按计划走。但没想到竟会成了这种局面,简直太……符合皇帝陛下的审美观了。
所以昭武帝每天来大帐的次数越来越多……不为别的,单单奚落一下老太尉也是很愉快的嘛。
这不,皇帝陛下刚刚完感慨,晃悠悠的起身用午膳去了:“唉,也不知怎么着。朕最近食欲好的不得了。”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老太尉顿时气歪了鼻子,暗骂道:妈地,老子最近吃不下饭!等着昭武帝离开。便有了前面作的一幕。
一直回到自己住处,李浑还是骂骂咧咧,脏话不绝。
等着他污言秽语的骂够了,李清才敢小声道:“大哥,你得管管啊,大殿下这是可着劲儿在败坏咱们老李家的名声啊……”
李浑闻言摇头道:“不能,秦雳这孩子是老夫看着长起来地,有情有义、是非分明,不会恩将仇报的。”
“唉,大哥。您是智千虑必有一失啊。别忘了,他毕竟是姓秦啊!”李清小模小样的进言道:“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外姓人关键时刻靠不住啊。”
“胡说,”李浑烦躁的挥挥手,瞪眼道:“他是我亲外孙,怎能算外人呢?”
“那皇帝是他啥人?亲爹啊。”李清一脸我是聪明人的表情道:“您觉着是爹亲啊,还是外公亲呢?”
“……应该是外公吧。”李浑雪白的眉毛微微皱起,沉声道:“毕竟他和皇帝早就势成水火了,是老夫给了他地位和希望,这孩子应该分得清好赖的。”
“此一时彼一时啊。”李清这辈子,干好事儿时嘴皮子从来不麻利,偏偏这种时候,小嘴吧,比小鸟还要巧……就像八年前他构陷皇甫战文三人时那样。只听他满面高深道:“大哥,您就是太实诚,太相信别人了。这才让那小子给糊弄了的。”
“此话怎讲?”让李清一番唠唠叨叨。李浑也开始有些二乎了。
“您想啊,去年晚些时候。皇帝让太子南下干什么去了?”李清神秘兮兮道:“古往今来上千年,您见过有哪位皇帝陛下,好端端的把太子送到敌国去的?那分明是好有一比啊!”
“怎么讲?”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说到兴头上,李清连俏皮话都出来了:“若不是秦雨田那个祸害,别指望咱们地太子爷,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了。”说完讲出一句诛心之言道:“皇帝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李浑的面色一下子难看起来,粗声道:“难道是给秦雳让位?”
“大哥英明,果然一语中的。”李清拊掌赞道:“从这点管中窥豹,我们也不难推测出,当年他们父子反目,本来就是一出设计好的奸剧,就是为了演给您看的。”
在李清不遗余力的忽悠下,李浑终于开始怀疑了,但信任的根基虽然动摇,十几年风雨筑成的情感城堡却不会瞬间崩塌。面色阴晴不定的沉吟半晌,老太尉才缓缓道:“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但老夫还要查证查证……至少也要与他当面对质一番,不能仅凭你地一面之词,就判定他真的居心不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大哥!”李清压下心中的失望,继续巧舌如簧的蛊惑道:“咱们怎能把这干系重大的指挥权,完全交给一个有嫌疑的人呢?”接着终于图穷匕见,说出了这番饶舌的真正意图:“大哥您不是有一次中途撤换指挥官地机会吗?现在不用,更待何时啊?”
李浑闻言噢地一声,上下打量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恍然道:“原来你嗦嗦,煽风点火,就是为了这个啊?”说着哂笑一声道:“你是不是想取而代之啊?”李浑虽然看起来是标准地老糊涂,但实际上早已年老成精,死都不糊涂。就凭李清这样的,也想拿他当枪使。还是省省力气,回家培养下一代更靠谱些……如果他还生地出来的话。
李清见弄巧成拙了,冷汗顿时浃背而下,面色苍白的强辩道;“冤枉啊大哥,兄弟我一心为了李家,根本没考虑什么个人得失。”
不置可否的笑笑,李浑沉声道:“其实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军演已经开始了。临阵换帅不吉,老夫是不会考虑换人的。”
李清心中失望,却再也不敢在峥嵘微露的大哥面前聒噪了。
提笔刷刷写下一串命令,加盖上私章。李浑将其递给李清道:“你偷偷跑一趟,督促一下,告诉他我很伤心,让他自己看着办吧。”李清接过那信纸一看,顿时精神百倍道:“大哥放心吧,我一定传达到位。”说完便行个礼,出了帐篷。
一出了营门,李清便眉开眼笑,浑身没有三两肉,显然是得意极了。
要说他为何如此高兴。因为那信纸其实是一张临时委任状:兹任命兵部尚书兼天策军统领李清为我方监军。协理军务、督察将帅,以使众将齐心戮力,争取最终之胜利。李浑,十九年三月初三。花开数朵,各表一枝。
秦雳既然打定主意严防死守,便命令队伍收缩阵型,就连斥候兵也仅放出三里近远,一有风吹草动,便收缩回营,任凭京山军的动作再怎么迅捷。再也逮不到太尉军地一根人毛了。而且自从针对性的采用轮流作息之后,太尉军也不再畏惧夜袭了,现在束手无策反而成了秦雷一方了。
双方进入了相持阶段。
见自己大哥吃了秤砣铁了心,隐藏在山沟沟里的秦雷大为光火。正如大皇子所料,志存高远的五殿下,目标是一场酣畅淋漓、至少也要让人心服口服地胜利,如果这样靠下去。就算是胜了。对京山军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他每日张望着太尉军的营地,希望能看到一些企盼已久的动静。却一次次的失望而归,便如传说中的望夫石一般。
三月初六这天,他又一次失望的从山坡上滑下来,在黄土塬待了半个月,汗水和着黄土,已经把秦雷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裹上了厚厚一层,整个脸上,只有一双眼睛,一张嘴巴,里面还有些白色。就如泥猴一般,看不出一丝本来面目……便是用小刀割脸,也不是那么容易碰到皮的。
秦雷一落下来,另一只泥猴凑过来道:“王爷,沈统领四位大人都到了。”声音嘶哑难听,根本听不出是哪一位。
秦雷点点头,便跟着那人穿过纵横交错的沟谷,行了不一会儿,便到了个干涸的河床里。
又有一群泥猴在那里等着,看见这两只进来,泥猴们奋力地辨认,却也看不出这位到底是哪位。
这就是在黄土塬上半个月不洗脸地恶果。秦雷翻翻白眼,沉声道:“我是秦雷!”他身边那个赶紧一亮腰牌,证明一下。
“哦,末将参见王爷。”众人赶紧行礼道。
“免了,少说废话,缺水。”秦雷嘴上似乎起了燎泡,满眼血丝道:“叫你们来就一件事儿,怎么办,走还是留?”
“走!不然全渴死在这儿了。”这位很焦急。
“留!送水的说不定哪天就到了。”这位很沉得住气。
“留!不达到目的不罢休!”这位很坚决。
“走吧……还是留啊……”这位很犹豫。
“给个准信儿行不?”秦雷苦笑道。
一个泥猴道:“王爷,这实在士兵安危与预定目标之间取舍,还得您来拿主意。”这位倒是干脆。
“那就投票吧。”秦雷不负责任道。
五个人在小纸条上分别写了五个字,石敢收上来唱到:“走、留、走、留、留!”
“那就留!”秦雷拍板道:“散会吧,别看我,我这儿也没水。”
第四八六章 男人更要狠!!!
其实在进入黄土塬之前,京山军已经带上了尽可能多的水,但是一万人每天都要喝水、一万多战马每天也不能干嚼柴草……就算极尽节省之能,硬是多坚持了几天,也终于到了山穷水尽的边缘。
现在是战马喝水,人喝马尿。注意,此马尿非彼马尿,乃是纯正的马撒的尿。这也是实在没办法的事,除非能教育战马喝人撒的尿……
事到如今,秦雷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老大的忍耐力。若是双方易地处之,恐怕在三天之前,他秦雨田便已经主动出击了。但实在没想到,老大这么个火爆脾气的家伙,居然真的忍住了。
他忍住了,秦雷可不好过了。最多不用三天,京山军不撤也得撤了……
“再等等,再等等,”秦雷这样鼓励着手下,也鼓励着自己:“说不定转机就在下一刻。”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撤退,战役的主动权便会易手,到时候五万太尉军犁庭扫**,总会逮到一两条大鱼,彻底扭转战场局势的。
所以他要等下去,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轻言放弃!
一天过去了,没有动静;两天过去了,也没有动静;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任凭五支分队如何骚扰,老虎就是不出洞……反而把京山军弄得越来越没精打采。
“王爷,怎么办?”石敢嘶声问道。
不甘心的望着那没有丝毫动静的马蹄山。秦雷苦笑一声道:“撤吧,总不能把孩儿们渴死吧?”手中的马鞭狠狠地一抽,顿时尘土飞扬:“日他先人板板地,这些瓜娃子属面瓜的是不是?”
说完便愤愤的滑下山坡,准备带队离开。
看着手下垂头丧气的样子,秦雷哈哈一笑道:“他们不出来正好,反正咱们还赢着九百个呢,到最后还是他们输。”
黑甲骑兵们干笑起来,就是比哭还难看。要真是那样小富即安,俺们还遭这份罪干啥?
无趣的撇撇嘴。秦雷挥手道:“都他娘的给我滚蛋吧……”兵士们这才来了点精神,嘻嘻哈哈的收拾好行装,列队向山峁外面行去。
就在前卫已经走出山坳的时候,一声尖叫从山坡上传来:“出来了!出来啦!”便见着一人连滚带爬的上面下来,逢人就喊道:“太尉军出来啦、太尉军出来了……”
兵士们怜悯的看着他,心道:这兄弟,都魔怔了……
“王爷,你在哪呀,我许田啊,大殿下地队伍出动了!”那泥猴看出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只好大喊大叫道。
边上的一只泥猴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在这儿,嚷什么嚷。”
许田一把攥住秦雷的胳膊,激动道:“真的王爷,不信您上去看看。”说完便感到不妥,赶紧松开手道:“过于冲动了……”
秦雷呲牙笑笑道:“你要是敢耍我,就数罪并罚。”便爬上山坡,将信将疑的往东边望去……
只见千里镜内、马蹄山上,门前的鹿砦被悉数搬开,果然有一条长龙似的队伍,从大营中缓缓开出。看这架势足有上万人之多,不是太尉军主力又是什么?
秦雷心头一阵狂喜。狠狠的一锤地面,咬牙切齿道:“通知部队,**!”说完便手舞足蹈地冲下山坡,口中嚷嚷道:“老大啊老大,你毕竟还不是属乌龟的!”
仿佛打了鸡血一般,黑甲骑兵便重新精神抖擞起来,他们悄无声息的沿着峁梁疾行,紧紧的跟着太尉军,随时准备杀出去,给对方一个惊喜。
其实秦雷冤枉老大了。他原本真是铁了心的当乌龟,准备再过三天再说。
但一个意外的来客,打乱了他的计划。兵部尚书李清到了,还带着太尉大人的手谕,一下成了太尉军的监军太上皇。这下子那帮挨了打的李家子弟可有撑腰地了,他们诉苦的诉苦、告状地告状,扇阴风点鬼火、唯恐天下不乱。
但李清不是个莽撞的人。要不也没法阴倒皇甫战文三个精明的将领。他暗中拜访排查。在现对现状不满,已经成了军中的普遍情绪后。才算放了
终于在昨夜的校尉以上军官例行会议上,李清难了。
等值星官将千篇一律的敌情通报完毕,李清便开口道:“殿下,您是总兵官,下官初来乍到,本不应该多说。”
那你就不要说。秦雳心中不悦道。但这人毕竟算是他的舅姥爷,面上还要客客气气道:“监军大人协理军务,没什么不该说的。”
“那我就讲两句,”李清顺势道:“太尉大人半道派个监军过来,他老人家的用意,就不需要本官嗦了吧?”
众将默然,他们当然都知道,这是太尉大人对战局极度不满的表现。
看见没人说话,李清心里越笃定,语调也越来越高亢:“但我顾忌着诸位地颜面,忍了几天,希望诸位可以积极主动的纠正错误,大家也不伤颜面。”说这话时,他一直定定的盯着大皇子,鬼都知道他是说给谁听得。
“但我很失望啊!”见秦雳面色不善,李清心虚的别过脸去,故作沉痛道:“我的耐心换来了什么呢?消极被动、不思进取!难道这就是我们太尉军的本来面目吗?”虽然不敢看秦雳,但他却敢看其余地将领。
见他们一个个低下头去。李清微微得意地挥下手臂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需要改变啊!”
“主动出击!主动出击!”一群李家地军官顿时聒噪着附和起来……话说这些人也真厉害,虽然大皇子的亲兵没有下狠手,但一顿军棍下来,也把他们打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结果没有七八天,居然又活蹦乱跳起来,令人不得不叹服于老李家地强悍血统。
有些鹰扬军和破虏军的校尉也跟着小声掺和起来,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车胤国和罗云并没有出生呵斥。
一时间,大帐内东风压倒西风。李清占了绝对的优势。
“表个态吧,殿下?”李清忍不住的得意道。
“我不同意。”秦雳眼皮也不眨一下,淡淡道:“只要孤还是这个总兵官,全军就得听我的。”
“哦……”李清面色一僵,生硬道:“殿下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冷冷地瞥他一眼,秦雳沉声道:“没有别的事情,就散会吧。”说完便要起身离去。
这种被无视的感觉真不爽,李清顿时暴跳如雷,对着秦雳背影高声喝道:“大殿下!你不要太嚣张了,莫非真以为没人治得了你吗?”
秦雳站住脚步。霍得转身,双目闪动着幽幽的火光,俯视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李监军,攥住李清的手腕子,轻轻一捏。口中蹦出两个字“你吗?”
李清仿佛被铁钳子夹到一般,疼得他哇哇直叫……话说他随了娘,没有遗传老李家的那种野兽派体质。
“殿下放开尚书大人,有话好好说!”众人连忙上前拉架,把两人远远隔开。
“我告诉你,秦雳!”自觉出了丑。李清捂着手腕子跳脚道:“我大哥说了:你要是不听套就换了你。我现在就通知你,你!被!撤!职!了!交出总兵官的关防吧!”
帐篷里顿时一片寂静、针落可闻。
看一眼神色各异的众军官。秦雳知道,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不由感到一阵萧索,叹口气道:“你可敢立字为据?”
“这个嘛……”李清心里一阵踯躅,李浑只让他来监军,并没有让他接管军队,方才所说的无非杜撰而已。但这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松口了,唯有硬咬着牙道:“有何不敢?”“笔墨伺候!”秦雳沉声道。
亲兵便端上纸笔,大殿下提笔刷刷写到:“今与兵部尚书李清交割军演乙方总兵官一职,自即日起一切权责皆归李兵部。与秦雳无关。”写完签上自己地大名,又把笔递给李清,淡淡道:“签字吧。”
李清犹豫着伸出手,接过那毛笔……事情有些偏离他的计划,他只打算以监军的身份夺过指挥权,这样赢了算是自己的功劳,输了却是秦雳的责任。并没想过当什么总兵官。但没想到秦雳这么大的个子。却极有心眼,竟然办事汤水不漏。却让他有些骑虎难下了。
视线在人群里巡梭,李清想找出个顶包的,却现帐中早没了罗云和车胤国的身影,不由咽口吐沫,暗骂一声道:跑的比兔子还快!只好安慰自己道:无妨,反正对方四分五裂,我只要吃下其中一块,便可以反败为胜了。这样一想,胜算还是蛮大的,便一咬牙一跺脚,在纸上签下自己地名字。
秦雳接过那信纸,在上面轻轻吹口气,便小心的折叠起来,收入怀中,这才朝李清笑笑道:“请总兵官大人训示吧,末将保准言听计从。”
李清看他如释重负地样子,颇有些上当的感觉,面色一阵难看,心里直抽自己嘴巴道:我这是干什么呀,怎么玩粉头完成了老公?但事已至此,只能打肿脸充胖子,硬撑着道:“好说好说。”
便吩咐众将重新升帐,命令天策军为前锋,鹰扬军居左翼、龙骧军居右翼,破虏军殿后。大军即刻拔寨出,目标祁山北麓,那里应该有御林与神武二
这是一趟令新任总兵官大人终生难忘的旅程……
自从走出马蹄山、踏上黄土塬的那一刻起,京山军的五支分队,便如恶狼一般,紧紧地咬在太尉军的身后,冷不丁的上来扑一下,待太尉军想阻击一下,却又远远遁去。
虽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却让人吃不好睡不着。实在是烦不胜烦。李清便要调转队伍,围剿这些人,却连天策军的将领也不支持……开玩笑呢,对方在黄土塬上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已经修炼的如藏羚羊一般。若是能逮住地话,哪还能让其嚣张到今天?还是早早赶去祁山,消灭他们别的军队吧。
李清好不容易拿次注意,却被手下批得一文不值,心中自然不乐。但是为了与刚愎自用的大殿下区别开来,他准备从善如流一把。便又提议道:“留下后军,阻住敌军的去路如何?”
“会被吃掉的……”将领们异口同声道:“对方还有两万人马去向不明,说不定就等这一刻呢。”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你们是总兵官,还是我是啊?”李清终于忍不住作道:“留下五千人马断后,不要聒噪了!”说完便拂袖上马,往前军去了。
众将面面相觑,虽然总兵官大人给他们制订了方案,但还是没法执行啊……因为他忘了、或故意没有指定人选。
“谁断后?”一群人面面相觑,秦雳先面无表情地离开了,他虽然卸了任。但谁也不敢让龙骧军去执行这种注定有去无回的任务……虽然是军演,但也没人喜欢阵亡。因为那代表……如果是真地战争,你就已经死了。
所以人选只能在罗云和车胤国只见产生。两个奸猾似鬼地将军相视苦笑,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支持殿下干下去呢。
“怎么办?”罗云皱眉道。
“抓阄吧!”车胤国灵机一动道。
“那……好吧。”罗云也没别的好办法,只好凑合了。
结果车胤国输了。罗云继续赶路,车将军带着五千人马断后。两天以后,李清接到了逃回来地士兵的报告:“敌军招呼了援兵,三万人将车将军团团围住,用了两个时辰全歼了断后的军队。”
“对方的损失是多少啊?”李清一阵眩晕,心存侥幸的问道。
“七八百吧。”兵士怯生生道。
总兵官大人差点从马上掉下来。好半天才对地上地残兵道:“归队吧。”
“我们不能归队了。”一个领头的苦笑道,说着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脖子道:“我们也阵亡了,是将军嘱咐我们过来报信的,现在得赶紧往收容点赶了。”
清点点头,便让那几个阵亡的兵士离去了。
看见二老爷愁眉苦脸,李龙凑过来道:“二爷不必难过,车将军已经完成任务了。”说着智似得笑道:“毕竟我们已经把三万敌军甩在了身后。只要咱们加前进。消灭掉剩下的两万,不久胜券在握了吗?”
“唉。话虽如此,可五千人呐。”李清心疼道:“这损失可不小。”
“男人就该狠一点。”;李龙面目狰狞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嘛!”这家伙显然是入戏了。
“全前进吧。”李清心道:又不是你的责任,可是说着轻松。
第四八七章 混战
“王爷,前军传命过来,全军加。”一个龙骧裨尉策马过来,拱手禀报道。
皇子点点头,轻声道:“你跟总兵官说一声,就说孤王决定断后。”
裨尉赶紧拨转马头,向前军通报去了。
“殿下,咱们不打算出力了?”一个龙骧校尉凑过来道:“也是,李尚书实在欺人太甚了。”
秦雳摇头道:“放屁,老子是那样的人吗?”回头望望尘土飞扬的来路,沉声道:“那三支禁军定然在后面衔尾急追,切不可大意!”说着便吩咐那校尉道:“加派斥候沿原路返回,若有异常飞来报!”
“是!”校尉赶紧安排斥候回去探查。
又行了一天,太尉军的将士们终于能看见一星半点的绿色了,这让早厌倦了黄土漫天的官兵们着实兴奋了一把。
越往南去,地上的绿色就越密集、越青翠,将那些直接裸露于地表的黄色悉数盖住。
当兵士们看到地平线上那黛色的远山时,不由齐齐欢呼起来……然而敌人,也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只见远处低矮的山坡上,绵长的伫立着一排骑兵,正虎视眈眈的望向太尉军的前锋。
“御林军!”打头阵的天策军不由高呼起来,对于这群金甲冤家,他们太敏感了!
伴着领军校尉的一声令下,蓝色的天策军便呼啸着冲了上去,面对着居高临下的敌人,他们必须把度提起来。获得最大地冲击力。只有这样,才能将敌人的优势尽量抵消。
见敌人先动了,山坡上的金甲御林也毫不示弱,纷纷策马从坡上奔下,迎头对冲起来。
双方都扔掉了手中的木刀木枪,就这么赤着手打起了冲锋。
若从高处俯瞰,便能看到一道金色的波浪与一道蓝色的浪涛相对奔涌,以极快的度靠近。转眼便撞到了一起。
战马猛烈的碰撞,吃痛地嘶叫起来。马上的骑士也撞在一起,许多人当场被震飞在地上,运气不好的又会被战马践踏一番,生死不知。也有人互相扭打在一起,争相去拽对方颈上的牌牌……这种较量对身高体壮的兵士极为不利,因为不管他多勇猛。基本上都会被第一个对手扯掉牌牌,虽然他也能很轻松的扯掉对手的牌牌。
一次冲锋之后,双方交换了位置,稍稍停顿。等着那些落马地兵士互相搀扶着离开,才开始了第二次冲锋。
如是往复四次,两军都阵亡了两千多人,度绝对比真正的战争要快得多。毕竟在这种场合,逞英雄反而会被耻笑的。秦国人就是这么实诚。
似乎达到了目的,剩下地三千多御林军纷纷拨转马头,往来路撤退。
好不容易逮到对手,太尉军怎会任其离去?天策军当即跟在后面衔尾猛追,拖后一些的鹰扬军,也紧紧跟了上去。而秦雳带着他的龙骧军,以及剩下的破虏军,却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天策军很快越过了那道山梁,继续向前追击。不一会便进了一个小型的盆地之中。仗着人多,太尉军并不怕有什么埋伏,便要强行穿越这个盆地,但前军刚到了出口前四五丈近远,却被两侧山崖上轰隆隆落下的滚石檑木挡住了去路。
后面的部队一看有埋伏,便要退出山谷,身后却同样落下了滚石檑木。将来路也一并堵塞。那巨石木头源源不断的落下。太尉军根本就没法靠近,更别提突围了。毕竟只是场演习。谁也不愿意用命去换取胜利。
两头的路障越堆越高,待那些石块木头停止落下时,甚至已经堆了两丈多高,战马完全无法通行了。那些没进山的队伍就是想救援,一时也不知该怎么救了。
足有八千多队伍困在了山谷之中!
李清的鼻子都快气歪了,虽然他冲的慢,侥幸没有被关在里面,但那八千被困部队,可都是他家的天策军啊,不得不救。
“下马上山!”耐着性子观察了一下四周,李清咬牙切齿道:“将道路两侧地山口占领。”以保护手下清理障碍,好放里面的人出来。
山上的禁军显然对情况估计不足……望着蚂蚁一般往上爬的太尉军,他们突然现,虽然双方是竞争状态,却依然没法将面前的石块木头推下去。那毕竟也是自己人啊,怎能下得了手呢?
这让指挥他们的校尉大人大为光火……很凑巧的是,这位校尉正是大秦英郡王秦殿下,只见他挥舞着手中地马鞭,胡乱抽打着阵地上地士兵道:“赶紧动手啊,你们反了吗?”
一个裨尉捂着脑袋解释道:“殿下,那都是禁军的弟兄啊,俺们怎么能下地去手?”
“放屁!”秦暴怒的飞起一脚将其揣倒,歇斯底里道:“孤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只知道他们是敌人!是敌人就不能手软!”说着便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一块滚石推了下去。
那磨盘大的石块,便轰隆隆的滚下去了,一个太尉军兵士躲避不及,登时被压在了下面,不太可能生还。
太尉军的将士愤怒了,以往虽然会有死伤生,但皆是在机会均等的情况下。像这次这种毫不手软的杀害,却从来没生过。虽然大家是对手,但也是同袍啊!怎能下得去手呢?
“抓住凶手!”太尉军兵士高呼着往山上冲去。
“快动手啊!”秦挥动着马鞭,抽打着士兵。但御林军的将士拒不执行他的命令,反而丢下阵地。纷纷向后方退却。
沈子岚跑过来道:“殿下,部队失控了!”
秦那张俊脸扭曲道:“你也要失控吗?”
沈子岚被他脸上的狰狞表情吓住了,小心翼翼道:“不敢。”
“那就和我一道御敌!”秦咬牙切齿道:“我皇室男儿,哪有不战而溃地道理?”
沈子岚本来没打算和他一道疯,但听了皇室男儿这四个字,突然脑门一热,顿时呼吸粗重道:“我陪你!”
“好!”秦便与沈子岚一道,将阵地上堆着的石头木块往下推。着实砸死砸伤了不少人。
几乎是须臾之间,愤怒的太尉军士兵便冲上了阵地,将两人及其亲兵团团围在中央,二话不说,摁到就打。
没几下,两人的亲兵便被七手八脚的悉数放倒,噼里啪啦的猛踹起来。而更多的太尉军官兵。却将目光投向了中央的两人。
望着那些不怀好意地目光,沈子岚吓坏了,尖叫道:“你们不要乱来啊,知道我们是谁吗?”
太尉军官兵步步逼近。几乎与他们两个面对面了。一个裨尉一拳上钩,打在沈子岚的肚子上,他虾米一样的弯下腰,刚要呕吐出来。却被人用破布头塞住了嘴巴。便被按倒暴揍起来。痛得他蛐蟮一样扭来扭去。却招来更猛烈的殴打。
秦终于害怕了,他一直以为自己与别人判若云泥,这些贱种不敢碰自己一下。但看那些人冷冰冰的眼神,显然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不由色厉内荏道:“不要再靠近了,否则孤……”话没说完,便感觉脑后生风,被人一计手刀劈在了脖颈上,顿时昏厥过去。
太尉军兵士盯着软软倒在地上的年青人,小声嘀咕道:“他没说自己是谁吧?”他们久在军中,自然知道年纪轻轻能当上中级军官的。身份自然非同小可。
“好像没说。”兵士们挠挠头,装傻充愣道。
“那还愣着干什么?上啊!”这是战场嘛,乱糟糟地谁也不认识谁,想事后报复都找不到人。
打了也白打,不打白不大!
十几只臭脚丫子一齐踏了上去,踹麻袋片子落在了六殿下的身上,那叫一个爽啊……
如果他们知道打的是天潢贵胄的。可能会更爽!
当然也不会打得这么痛快……足足踹了半刻钟啊……半刻钟。
“扯呼……”见战场上逐渐没了动静。兵士们呼啸一声,便离开了这片突前阵地。各自找寻队伍去了。再看地上地几位,破破烂烂已经基本上不**形了。若不是有精致盔甲护着,下半辈子基本上就生活不能自理。
“一群饭桶!”看着对面阵地被夺,自己精心设计的圈套破了个大口子,徐载武愤愤的骂一声,便吩咐手下撤退。
“将军,我们还可以守住这片阵地!”手下校尉不甘心道。
“狗屁,人家只要紧贴着对面离开,咱们就一点辙都没有。”徐载武没好气道:“别关门打狗被狗打了,快走吧。”
这半营的神武军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山头上撤下,想要退回到集结点,与主力汇合再作打算……在这山谷纵横的祁山山麓,大部队无法施展,所以他们都是以千人为单位行动。
像这次的行动,便只动用了不到一万人。其中一半人诱敌深入,其余人埋伏在两处谷口,伺机将敌人堵在山谷中。
其实这计划在战争中没什么毛病,但徐载武没有考虑到军演的实际情况,想当然的生搬硬套,自然吃了亏……当然,徐将军是不会承认这一点的,他始终坚信自己是绝代名将,绝对不会出错的。
要想个办法。把责任推卸掉。徐将军冥思苦想起来,还没下山便有了思路道:我的计划是完美的,只是对面地御林军出了漏子嘛。对,就这么着!心情顿时轻松起来,连声催促着队伍赶紧回营,好向陛下上折子打小报告。
其实他完全可以直接面奏陛下,因为半个时辰之后,他阵亡了。
事情是这样地。当时他退出谷口阵地,带着两千人马抄小路往营地赶去。结果在通过一段山道时,不慎中了太尉军的反埋伏。潮水般的龙骧军骑兵从山道两头涌进来,将这部分神武军围了个水泄不通。
龙骧军是带着兵器的,他们常年战斗在北方草原,对牧人套羊的绝活掌握的十分熟练,所以这次出征人人带着套索。只见上百个套索同时飞起。落在神武军的头顶上,山道又拥挤,基本上一套一个准。
一那绳索套上,龙骧军便猛地收手。将被套住地神武军拽下马来,拖到己方阵前,有专门摘牌牌地步军伺候。那些没被套住的,想打个冲锋抢回同袍。却被对方用长长地棍子阻挡,不能靠近。
事实证明,有备而来就是不一样。徐载武和他的手下被欺负的毫无脾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将自己一点点蚕食。半个时辰后,终于连徐将军也被套住了,两千人的队伍彻底销账。
龙骧军地兵士们见逮到个将军,赶紧为其松绑,带他去后方见自家王爷。
上下打量着这位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仁兄,秦雳不确定道:“徐将军?”
“徐某惭愧……”事到如今,也容不得徐载武死不承认了……虽然按照规则他已经死了。而死人是可以拒绝回答任何人问题的。但他觉着自己这种大人物,还是有必要表一下感言的。
“赶紧去收容点报道吧。”哪知秦雳毫无兴趣,下一句就是打他走人。
“殿下……您不像问我点什么?”徐载武不甘心道。
“你都死了我怎么问?”秦雳戏谑道,说完便转过头去,彻底无视这位阵亡地将
“唉……”徐载武心中无限纠结,灰头土脸的下去了。
待他一走,秦雳便吩咐道:“扒了那些死人的衣裳换上。我们替他们回营。”
“好嘞!”手下高声应下。便下去执行去了。
“王爷,大部队的后路怎么办?”一个破虏校尉轻声道。
“孤只带三千人去。其余地都留在这儿。”秦雳胸有成竹道:“你们还占据地利,足以挡住那三支禁军了。”
“那您带三千人够干啥的呀?”校尉不解的问道。
“拔旗!”大皇子沉声道:“孤总觉着对方有阴谋,迟则生变,还是尽早结束战斗的好。”
“要不您多带点人去?”手下纷纷劝谏道:“毕竟对方还有万把人呢。”又不是什么生死考验,也没人阻止大殿下去当英雄。
待突击部队都换上神武军的衣裳,秦雳沉声道:“尔等守好门户,寸步不退,等着孤王的好消息!”
“王爷一路顺风!”众将领目送着秦雳的小分队,向南边山坳行去后,便各自收拢手下,回到大道上去构筑工事,准备阻击回援的三万敌军
第四八八章 二爷快跑
半个月前,御林军和神武军便到了祁山北麓,不过因为担心被包了饺子,他们没敢扎营,一直在祁山山麓保持着移动,谨慎的连观察团都找不见。
当然,他们也没有完全闲着,至少还布置了一个圈套,准备狠狠咬太尉军一口,也好对陛下有个交代。
就这样游游荡荡、仿佛郊游踏青一般的过去了十五天。直到昨日,才接到斥候来报:太尉军出现了。早憋坏了的六殿下便主动请缨,大有再不让我出,我就自己去干的架势。
马光祖和徐载武一合计,便让后带着一半人马去实施计划,他则带着剩下的人马在东南山坳里接应,以备不测。
心情紧张的等了一天,直到日头偏西时,才等来了御林军的残兵败将。马光祖连忙询问情况,这才知道计划出了漏子,太尉军不仅成功逃脱,还伤了六殿下和沈裨尉一干人等。
马光祖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赶紧过去探视,只见六殿下已经手折骨断、昏厥过去,而沈子岚要稍好一些,并没有骨折什么的,只是一张俊脸被划得露出了骨头,竟然已经是毁了容。
这叫俺如何交代啊!马光祖心中叫苦不迭,恨不能找块豆腐撞死。
但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没有定住心神,老马又听到了一个噩耗:神武军在回来地路上遭到伏击。徐将军被大石砸中,生死未卜。
马光祖不由大惊失色,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的往地下掉。要是徐载武死了,那他这责任可就没边了……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这次军演中,甲方的总兵官啊!别提什么将军梦了,能安然退休就要烧高香了。
正在恍惚间,便听到营地门口一阵喧哗:“快让让、快让让。我们将军有遗言要向马副统领交代。”
众兵士赶紧波浪似得分开,让出一条道路。使那队抬着担架、衣衫褴褛的神武军败兵畅通无阻的到了马光祖的面前,好让徐将军交代遗言。
马光祖也赶紧迎上去,颤声问道:“徐将军在哪里?”
有个灰头土脸的神武军裨尉哭道:“担架上就是。”
马光祖也没有多想,紧走两步上前,轻轻掀开蒙着头地毯子。心道:也不怕给憋死了。便定睛望向担架上那人,却顿时大惊失色,不由失声道:“大大……大殿下?”
那人正是大皇子秦雳,只见他哈哈一笑,便从担架上跳下来,一把搂住马光祖的脖子,微微得意道:“总兵官大人。您被俘虏了。”
周围地兵士顿时紧张起来,呼啦一声围上来,却被那群神武军溃兵挡上,双方紧张的对峙起来。
看到这情形,秦雳微微紧了紧胳膊,马光祖顿时感觉被铁箍箍住一般,完全透不过气来,不由连连摆手。秦雳会意,又稍稍松了下。他这才喘着粗气道:“您要干什么末将配合就是,也不至于勒死我吧?”
秦雳淡淡笑道:“马副统领娇憨了,您会不知道我要什么?”
“战旗?”马光祖嘶声问道。
“那就拿过来吧。”秦雳指了指中军悬挂的金龙旗,对于马光祖如此上道,他很满意……他又怎会知道,马副统领此时正满心庆幸呢?
“没有……”马光祖苦笑一声道:“那是假的。”
“嗯?”大皇子手上加劲。让手下去取下那面旗。
御林军的将士想阻拦。却被马光祖出声喝止,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那面事关胜负的战旗。被龙骧军取了下来,许多人无奈的低下了头,准备收拾收拾回家睡觉了。
不一会儿,两个龙骧军官便兴冲冲的抱着那面战旗过来道:“殿下,我们赢了!”
秦雳看一眼安之若素的马光祖,狐疑道:“你说这面旗是假的,证据呢?”
马光祖招招手,两个军官便把战旗送过来。他指了指旗面的右下角,那里有两行米粒大地小字,相当难以察觉。
秦雳瞳孔一缩,拽过旗面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此乃赝品、切莫当真不由失声叫道:“坏了!”便一把拎起马光祖的脖子,暴喝一声道:“真的呢?”
“五殿下那呢……”马光祖生怕被他掐死,哪敢有丝毫隐瞒。
“***!”秦雳怒道:“命令你的人让开道!”
马光祖赶紧照做。
搞不清状况的御林军士兵,目送着统领大人被**营地,消失在暗淡的天色中。不由议论纷纷道:“这场景好熟悉啊……”“好像上个月也有这么一出。”“看起来一样,但是有本质差别的,上次是送客啊……”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提这边六神无主的御林军,单说太尉军这边,打退了敌方地伏兵,又用了两三个时辰清出了通道。
一道选择题便摆在了总兵官李清的面前:是退还是进呢?这真是个问题。
“现在两方的阵亡人数各是多少?”总兵官大人沉声问道。
“我方共计八千六百余人,对方三千余人,”李龙赶紧禀报道:“哦,据说后军歼灭了两千多敌军,那就应该是五千多了“还差三千多啊。”李清喃喃道:“跑进山里地队伍有多少?”
“三千。”李龙确定道。
“那就追击!”总兵官大人英明神武道。
“二爷请三思。”李龙苦笑道:“就算把那三千人全吃掉。咱们还是差了几百人,而且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追上呢。”
边上人也劝道:“是呀二爷,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是等天亮后再从长计较吧。”
李清一想也是,便要下令退出山谷。但就在此时,一员斥候飞奔而来,大声道:“报,前方二十里处。现敌军战旗!”
李清顿时来了精神,朝众将笑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啊。”便豪气的一挥手道:“全军疾进。直捣龙**,吾与汝共饮庆功之酒!”
众将领也是欢喜莫名,便不再说什么,各自号令部队,全向前。争取在天亮以前,赶到敌军营地,彻底解决战斗。
怀揣着美好的愿望,部队出了。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有一种预感,路地终点是迷宫……
当秦雳急匆匆赶回到大路,却现那里竟然相当地热闹。外围的斥候现了他。赶紧禀报道:“敌军要冲关……”
大皇子凑近了一看,才现双方各出了八员将领,正在挑灯夜战,这些将领施展开浑身解数,打得是天昏地暗,看地双方兵士目眩神迷,一个劲儿的叫好。
“胡闹腾!”看着迎上来地副将,秦雳不悦道:“怎么搞成这样子了?”
那副将陪笑道:“对方冲过来,我们不让他们过去。双方又没法真打,只好约定将领单挑,捉对厮杀,他们要是输了就得退回去。”对于这个法子,副将还是很得意的。
但回答他地是王爷愤怒的皮鞭。
秦雳一鞭子抽倒了那副将,排众而出。大喝一声道:“都给我住手!”
声如洪钟。余音袅袅,顿时喝停了己方的四员将领……但是对方四人却不听他的。趁势便将龙骧军的四员将领击落马下。
龙骧军兵士自然齐声大骂无耻
秦雳却依旧面沉似水,不起一丝波澜道:“老五,你给我滚出来!”
对面人不人鬼不鬼地军队顿时安静下来。
好半晌人群分开,一员浑身上下脏兮兮的将领、骑着一匹同样脏兮兮的骏马排众而出,呲牙笑道:“大哥找小弟何事?”
大皇子长笑着策马而出,秦雷也笑着迎上来,两人在场中央面对面说话。
看着秦雷从土里拔出来一般的样子,嘴上还起着一圈燎泡,大皇子不由笑道:“看来这些日子,你也很不好过。”
“彼此彼此,”秦雷笑道:“刚听说大哥的总兵官都被撤了……我说你们怎么一下子漏洞百出了呢。”
这话明贬实褒,让秦雳心里顿时好过了一些,看自己的五弟一眼,轻声道:“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秦雷呲牙笑道:“听说你都把鹿摔了,我很欣慰啊。”
“球!我那是不小心,”秦雳翻翻白眼,扯回正题道:“你可把我好骗,快说,你们的战旗呢?怎么整一假地糊弄人啊?”
“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嘛。”秦雷摇头晃脑道。
秦雳也没指望他回答,又问道:“你这分明就只有不到一万人,其余两万呢?”
笑眯眯的指了指秦雳身后,秦雷轻笑道:“山里。”
秦雳面色一变道:“那战旗也在山里?”
秦雷笑吟吟的点头道:“聪明。”
“想必李清这个蠢货,已经被你引进瓮里去了吧?”秦雳皱眉道:“你能让我回援吗?”
“你说呢?”秦雷耸耸肩膀道:“如果是真的战争,我会拼尽最后一个人,也要把你的人拖住。”
秦雳闭目凝思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震山林,惊起老鸹无数。
秦雷依旧笑眯眯地看着他,一言不。
良久,大皇子才敛住笑容道:“真想跟你真刀真枪的较量一番啊!”
秦雷摇摇头,坦诚道:“虽然我也想,但永远不希望有那一天。”
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大皇子深深地看他一眼,一字一句道:“记住。我秦雳的刀只砍向敌人地头。”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我记住了。”说着笑道:“结束吧。各回各家。”
却被秦雳一把拉住胳膊,大笑道:“屁咧,好不容易逮住你,今天不把你灌个烂醉,决不罢休。”
秦雷咧咧嘴。呲牙道:“我想先洗洗,身上的泥巴得有五斤重了。”
说完,两兄弟把臂归营,欢笑一路。
双方的兵士面面相觑,心道:这算咋回事呀?不打了?
两边的校尉凑在一起一合计,不一会儿便达成一致道:“既然二位老大都歇了,我们也联欢吧。”便将双方队伍合到一起。点着无数篝火,不分彼此地围坐下来,置酒烤肉,唱歌跳舞,乐乐呵呵的玩了起来,也算是犒劳一下这一个月地辛苦。这边其乐融融地化干戈为玉帛了,那边山里的乐子却大了……
话说总兵官大人带着天策与鹰扬二军急进,终于在子夜时分,到了斥候所见地盆地之上。果然见山下壁垒森严、营火点点,正是一片大军驻扎的景象。
李清大喜,吩咐队伍直取中军,自己也缓缓下山,不紧不慢地坠在后头,构思着胜利后的感言。
待大部队杀进去以后。李清也进了那山谷。路过谷口时。他看到道边有一石碑,上面隐约有三个字。似乎是该地的名字。便问引路的斥候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呀?”
“上方谷。”斥候赶紧回禀道:“也叫葫芦峪。”
“哦?有点耳熟。”一边往里进,李清一边寻思道:“在哪里见过这个地名呢?”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只好先放下这念头,继续构思起演讲词来。
没走多久,突然前面一阵鼓噪,便见着队伍疾退回来。
看着李彪不要命的跑回来,李清不由大惊道:“这是为何?”
“二爷快跑,那是座空营,除了柴草是火油,我们中埋伏了。”李彪惊声尖叫道。
李清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打个激灵道:“我想起来了,当年司马懿父子,差点被烧死在这
话音未落,便听得喊声大震,山上一齐丢下火把来,道上顿时燃起了熊熊大火,将谷口烧断。
李清连忙命人齐声高喊道:“不要点火,我们投降!”反应之迅,当时无匹。
山上的二位将军会心一笑,便命手下不要再扔火把下去。准备待道上的大火熄灭后,再下去受降。
谁知天不遂人愿,便见一阵南风刮起,风借火势、火借风势,刮刮杂杂,越少越大。李清惊得手足无措,乃下马抱着李彪哭道:“我李氏一门皆死于此处矣!”还指天顿足道:“苍天啊,如果我们李家有帝王地命,就请降下骤雨倾盆,将这满谷之火,尽皆浇灭吧!”样子十分的凄惶动人。
众将却不甚害怕,还用一种看猴戏的表情盯着总兵官大人。
被鼻涕眼泪擦了一肩膀的李彪,面色古怪的安慰道:“二爷,您稍安勿躁,我们可以从另一头出去嘛。”
哭的泪眼婆娑的李清,顺着他的手指一看,果然见山谷的另一头没有着火……
第四八九章 如何战胜百胜公
烤肉在架子上吧嗒嗒的滴着油脂,落在橘色的篝火上,便窜起一朵朵蓝色的火花,煞是妖艳动人。
大皇子细心的往烤羊上刷着调料,神色专注而享受。听到脚步声响起,他才抬起头开,便看到洗刷一新,换了身干净袍子的秦雷走了过来。
看着重新剑眉朗目、干净利索起来的老五,秦雳不由笑道:“用了他娘的多少水?”
“把水池子都洗成黄泥汤了。”秦雷一边用块干布擦头,一边嘿嘿笑道:“估计原先也有一支军队,从黄土塬上临回家的时候,到大河里洗了个澡,就把河水染黄了。后来人们一看:嗬,黄了,得了,就叫黄河吧。”
大皇子被逗得哈哈大笑,捂着肚子道:“你可真能胡咧咧啊。”
秦雷耸耸肩膀道:“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
秦雳擦擦眼泪,扯下一条烤好的羊腿道:“别说什么真理歪理了,赶紧吃点东西点心点心,我们好喝酒。”
“真香啊,馋的我口水哗哗的。”秦雷接过来闻一下,享受的笑道:“每次都是大哥忙活,小弟我受之有愧啊!”
“吃就行了,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秦雳摇头笑道:“别人想吃还摊不着呢。”
秦雷眯眼笑笑,便捧着那羊腿,大快朵颐起来。
大皇子斜倚在一块大青石边上,一边笑眯眯的喝着酒,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烤肉,也不打扰秦雷用餐。
风卷残云一般,一条羊后腿便消灭了三分之一。秦雷抹抹嘴道:“喝酒!”便从腰上接下酒壶里,丢给老大道:“珍品猴儿醉,猴子酿的酒。”
秦雳接过来,刚拧开壶盖。一股沁人的果香便悄然溢了出来,紧接着又闻到四溢地酒香,两种气味完美的合二为一,令人愉悦沉醉。秦雳迫不及待的尝一口,顿觉浑身三百六十万个毛孔一齐舒服,不由大喜道:“好酒,还有没有?”
秦雷差点没噎到,翻着白眼道:“先喝了这些再说吧。满满的一壶啊。”
秦雳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腮帮子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哥我是个急脾气。”
秦雷不信地摇头道:“我觉着急脾气是假象,你本质上比谁都沉得住气。”
秦雳知道他说的是马蹄山的事儿,贪婪的喝口酒,赶紧盖上盖道:“打仗是打仗,死生之地、存亡之道,怎能由着性子来呢?”
秦雷从架子上取下酒葫芦,与他遥遥一碰,赞许道:“如果由大哥来统领禁军。应该可以与赵无咎一战吧。”
哪知秦雳沉默片刻,最终摇头道:“希望不大……”
“大哥不要太过谦虚。”秦雷笑道:“我觉你已经够厉害了。”
“不是我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秦雳轻叹一声道:“咱们大秦没有一个将领可以与赵无咎抗衡。”
秦雷微微皱眉,没有说话,他相信老大会给他个合理解释的。
见他没有反对,大皇子拧开盖喝口酒。低声道:“我在秦齐边境十几年,虽然没赶上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战,可赵无咎的故事却听得耳朵长茧。”说着讪笑一声道:“当时无论敌我兵民,所有人一提起百胜公便两眼放光,那崇拜劲儿,真让人恨不得踢烂他的**。”
秦雷轻笑道:“我在齐国时见过这位老公爷,感觉除了胡子特别黄、身材有些胖之外,没什么特别地。”
大皇子面色一凛,沉声道:“兄弟,收起这份轻慢之心。它会在未来战场要你命的。”说着将酒壶搁在膝上,面带敬畏道:“我原先年轻气盛的,也是丝毫不把他赵无咎放在眼里,还妄想着用击败他来成就自己的名声。便开始疯狂的搜集有关他的战例,希望从中看出此人的深浅,结果越研究便越是不寒而栗。”
秦雷被他说得浑身紧,不由小声道:“为什么会害怕呢?”
“此人用兵如神、智计百出。只在乎实利、不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更可怕的是。他仿佛可以洞悉对手的想法,无论是攻是守。总能先一步做好准备,让对手自动上套,平生大小数百战,居然从来没败过!他地名声是一刀一枪的拼杀出来的,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说着苦笑一声道:“知道我们为何在十六年里没打过一次真正的大仗吗?”
虽然猜出了结果,但秦雷还是摇摇头……这话还是让老大本人说出来比较好。
“因为怕了,”秦雳脸上带着浓重的自嘲道:“你没听错,确实是怕了,整个东方战线没人敢与赵无咎作战,只要他不寻衅滋事,咱们就烧高香了,哪还有胆量去惹他?”
篝火渐渐熄灭,秦雳地亲兵又抱了些柴火过来添上,待那火光重新欢快跳跃起来,便悄无声息的弓身退下,让二位王爷说话。
“昭武十六年那场仗是怎么回事?”秦雷轻声问道。
“因为到了大前年,与赵无咎打过仗的人,基本上都卸甲归田或归天了。”秦雳呵呵笑道:“十几年的时间,让人们忘记了伤痛,又开始幻想击败百胜公,成就不世威名了。”
“不过那年,也确实是击败白胜军的最佳时机。”秦雷回忆道:“当时齐国连年大旱。民不聊生,内乱四起,虚火攻心,正是战力最虚弱的光景。”
“不错。军方都这样认为。”秦雳点头道:“所以我们鼓足勇气,率领着五十万勇猛的士兵,向赵无咎出了再一次地挑战。”说着拧开酒壶,大口灌酒道:“可结果呢?赵无咎坚壁清野、退避三舍,迫使我们拉长补给线,熬到冬天以后,不用打便已经占了先机。”
这场战役是大皇子亲身经历过的,讲起来也就特别的有感觉:“当我们觉着齐国地目地仅是如此时。却被百胜军的伏兵烧了粮库,眼看着天寒地冻,缺衣少食,不得不仓促撤军。结果被其穷追猛打,折损了好几万将士。”说完又庆幸道:“若不是当时齐国国内的流寇已成气候,甚至威胁到了上京城,齐国皇帝连十二道金牌命其回京勤王,赵无咎不会那样善罢甘休的。”
听了秦雳的讲述,秦雷的表情也凝重起来,沉声道:“这是一次战术胜利扭转战略劣势地经典啊!但凡能达到这个层次地。都可以称为战神了。”
秦雳颔赞同道:“不错,赵无咎是齐国地军神,齐*民对其地拥护,已经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可谓一声令下,无人不从;所率之众。抵死效力了!”说着目光炯炯的望向秦雷道:“我觉着,这才是其战无不胜的根本原因……我们秦国的军队虽强,却总有内斗内耗,上面都不一心了,又怎能要求下面的与上面一心呢?”
“其实我们的战力,也就挥出了不到七成。”秦雳给个结论道:“而有赵无咎的齐军,就是爆出十二成的战力。以七成对十二成,焉有不败之理?”
秦雷不由苦笑着问道:“难道此人真地不可战胜吗?”
秦雳摇头笑道:“世界上哪有不可战胜之人?就算强似白起、横如项羽,还不一样惨淡收场吗?”说着伸出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分上中下。都可以战胜此人。”
秦雷举起酒葫芦,与秦雳一碰道:“洗耳恭听。”
“先说下策吧。”秦雳笑道:“因为它最简单,兄弟你不妨猜上一猜。”
“可是年龄?”秦雷微笑道:“岁月无情斩人的刀,谁都逃不了那一道……”
“不错,就知道你小子能猜到。”秦雳呲牙笑道:“想来大哥我比那赵无咎年轻三十三岁,只要我好好活,再过十五年是不成问题的。到时候我才四十七岁。仍然可以领兵打仗。而赵老头呢,都八十大寿了。在哪还不一定呢。”
秦雷闻言嘿嘿笑道:“大哥真是卑鄙啊,不过我喜欢。”兄弟两个顿时笑作一团,似乎在意淫参加百胜公追悼会的情景。
笑够了,秦雳擦擦眼角的泪花道:“不过这法子实在是万般无奈,属于不是办法地笨办法。”
秦雷也笑道:“确实,姜子牙八十才上岗,结果还能拜相封王,风光好几十年。若是我们也碰上这么个老妖怪,岂不欲哭无泪?”
秦雳点头道:“我还有中策。说是中策,但其成功率也不高,后遗症也很大,甚至可能招致齐国人的同仇敌忾。兄弟不妨再猜猜看?”
“刺杀赵无咎?”秦雷沉吟道:“不过不太现实,若是此人能这样死掉,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还用我们在这烦恼吗?”
秦雳点点头道:“不错,齐国的武林高手泰半汇聚在他的身边,足以抵挡来自任何一方的刺杀了。”说着压低声音道:“不如用离间,软刀子杀人一样见血!”
秦雷摇头道:“换个皇帝也许可以,但现在这位是不可能的,毕竟他是赵无咎扶上台的,对其言听计从不说,还不许别人说赵无咎的坏话。”说着笑道:“那就牵扯到另一个庞大的命题……如何让齐国换皇帝了。我们还是不要讨论的好。说上策吧。”
“上策嘛,”秦雳定定地望着秦雷,一字一句道:“就是我秦国能站出一人,将所有的权威集于一身,让我大秦军民也能不分门派。无论贵贱,都能万众一心,如指臂使了,战胜赵无咎便只是时间问题了。”说着自信满满道:“战争嘛。只要能坚持住最初的激烈、别败下阵来,之后便是比拼双方的国力,军队地素质了。在这两点上我大秦是要胜过齐国的。”
秦雷点头笑道:“不错,这个法子最稳妥。”
秦雳笑道:“就看兄弟你的了。”
秦雷假装没有听明白,与秦雳一个劲地喝酒,到月过中天时,两人已是微醺了。但精神却被烈酒刺激地十分亢奋,他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虽然句句离不开军事,但两人却乐此不疲,乐在其中。
说到高兴处,秦雳忍不住唱起军歌,虽然是同袍、大风之类的老掉牙,可他唱地却高亢豪迈、深情投入。唱完了还要让秦雷唱一个。
秦雷也爱唱歌,尤其是喝了酒以后。稍一寻思,便清清嗓子唱道: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歌声越来越激昂,也越来越振奋人心,秦雳不由轻轻打着拍子,闭目沉浸在其中。不仅是大皇子。就连远处站岗的侍卫也沉浸其中,仿佛真的看到了边关告急,犒赏三军之后点兵出征的场景。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生……”紧接着众人仿佛看到大军征战,凯旋而归,功成名就,不由齐齐露出欣慰的笑容。但这喜悦之情还没持续片刻。便被秦雷无情地打断了,原来不过是一个老人的黄粱一梦罢了。
秦雳无限失望道:“兄弟你怎这般扫兴?补偿最后一句,或改个词多好。”
秦雷摇头笑笑,望着幽幽跳动的篝火,有些萧索道:“冯唐易老、李广难封,红颜白也只是一瞬间啊……”
秦雳先是一愣,紧接着便联想起他的处境。这才知道秦雷是有感而。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兄弟。有些事情得看开点,父皇就是那样的人。你要是一时没法改变他,不妨先改变下自己吧。”
摇摇头,秦雷涩声道:“我已经为上所忌了,想要施展抱负实在是难上加难了……”秦雳听的心里不好受,刚想搜肠刮肚的找词劝劝他,却见秦雷双眉一挑,面上的忧愁尽去,朗声笑道:“不过我是不会退缩的,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看看能不能把我秦雨田地脊背打弯,能不能让我说出半个怂字儿来!”
秦雳闻言哈哈大笑,狠狠的拍着秦雷的胳膊道:“这才是我兄弟!”
山间更深露重,两个男人却丝毫不绝,因为心中火热……
翌日一早,便有斥候过来通报,虎贲军和铁甲军已经接受了太尉军的投降,并获得了对方的战旗,这场声势浩大地军演至此结束。
既然分出了胜负,双方的敌对状态也彻底解除了,各支禁军纷纷收拢队伍,救治伤员,稍事休整之后,便向东北二百里外的观察团驻地行去。
等皇帝陛下训完话,评出优胜、任命禁军元帅之后,队伍将各自回营,随时准备开赴东方前线。
兵士们早就被这场持续了大半年的军演,撩拨得急不可耐,迫不及待的想品尝下真正战争的滋味。
但真正的战争,真有他们想象的那么有趣吗?很快他们就可以得到答案。
但在这之前,我们的秦雷秦大官人,却要面临一场不亚于战争的艰难考验
第四九零章 志满意得
因为受到通讯方式的限制,等观察团得到消息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
当听到太尉军缴旗认输,自己一方当场获胜的时候,这些天一直惴惴不安的昭武帝终于放心了。
片刻的宁静之后,无尽的喜悦爆出来,让皇帝陛下不知道该如何庆贺……其实最好的庆祝方式,便是找到李老丈人,与他喝个小酒,抚今忆昔一番,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可是李浑老丈人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接到战败的报告,便立马卷铺盖跑路回京城了,哪会留给皇帝陛下奚落自个机会?
满腔喜悦无法泄的皇帝陛下,便把过剩的精力放在了迎接部队凯旋的仪式上。他命令观察团移驾天水城,准备在那里举行一场盛大的阅兵仪式,以彰显君威军威。
圣驾到了天水城之后,昭武帝又下旨向临近府县征调民夫,修建阅兵道、高筑阅兵台,还特意从几十里外的麦积山上,移了五千株珍贵的百年公孙树下来,种在部队进城的道路两旁,以振声势。
因为工期太赶,民夫们也顾不上什么保护根系,就那么简单的刨出来,抬下山,种在道边……一个月以后,五千株平均树龄在四百年以上的公孙树,全部枯萎死亡,无一例外。
而这只是皇帝陛下劳民伤财的一个缩影,他还命令陇西的牧民们进献牛羊各两万头,以犒赏三军。天可怜见的,牧区不知倒毙了多少牲口,才熬过了漫长的寒冬,等到了水草丰美的春天,正盼着牛羊多吃疯长,多下些仔、多产些奶呢……这下可好。一头不剩了。
看官要问。偌大的牧区才这区区四万头牲口?当然要多得多,可下面执行命令的御马监狠呀,四万头牛羊?那是给皇帝地!咱爷们也不能白跑一趟。怎么着也得弄俩辛苦费花差花差不是。
但凡御马监地队伍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谈不上……毕竟监里的番子们是不吃草的,但牛羊金银之类地值钱东西,是一样也别想剩下。牧民们安居乐业百多年,早已没了当年纵横草原时的凶性,哪里敢反抗?只有收拾起大车、赶着牛羊向北方远遁。希望能避开朝廷鹰犬的侵扰。
仅仅是五天时间,娄万里带领的五千御马监,便把有塞上江南之称的天水府糟蹋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也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了。
不管怎么说,当十万禁军东归,到了天水府外二十里地时候,便被彻底震住了……但见原本狭窄崎岖的小路变成了三丈宽的平坦大道。且黄土铺路、净水撒街,让平生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的战马,不知道该先迈哪只脚。
道两边每隔两丈便植着高大的公孙树。阳光透过华盖似得树荫,落下斑斑点点的光晕,让兵士们如坠梦里,不由小声嘀咕道:“咱们是不是走岔道了?”即使他们的统领将军,也有着同样地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秦雳攥着马鞭,目光狐疑不定道:“你肯定知道。”
秦雷轻笑一声不说话。
“别卖关子了。”秦雳狼眉一竖道:“我总觉着这事儿不地道。”
扬手一支袖箭飞上了树冠,秦雷打落了一股枝子。那树枝扑扑簌簌落在不远处,黑衣卫赶紧下马拾过来。双手奉给殿下。
秦雷瞄一眼那枝子,便随手递给了秦雳,这才开口道:“看看有什么蹊跷。”
秦雳接过那树枝端详半晌,奇怪道:“怎么才阳春三月,树叶子就这么蔫蔫了?”
“是呀,为什么呢?”秦雷的视线落在大道尽头,轻声道。
寻思了半晌。秦雳猛地一拍马鞍。沉声道:“秦革,给孤放倒棵树。我要看个究竟!”
秦革就是秦雳的亲兵队长,闻言赶紧带人到了路边,将支着粗大树干的木架子一拆,还没开始刨坑,那三丈多高的大树便呼啦啦的倒下,震得地上尘土飞扬……还好不是朝着路面倒的。
秦雳就是个傻子,这下也该明白了。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咬牙道:“劳民伤财!”
秦雷轻叹一声道:“是啊,春耕的节骨眼上,不让农民在家种地,却把他们兴师动众的弄到这儿来瞎折腾……”
话没说完,秦雳瞪他一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不阻止呢?”颇有些你装事后好人的意思。
秦雷苦笑着摊手道:“你觉着我说有用吗?”
秦雳喘口闷气,狠啐一口道:“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也不知是说昭武帝不像话,还是秦雷不像话。
一直到城外十里处,看到了皇帝亲迎地队伍,大皇子的面色也没有好转。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昭武皇帝陛下今儿个真高兴,只见他站在高台之上,身穿着祖传的黄金战甲,样式繁复、威武华贵;双手拄着天子四方剑,气势不凡。背上的猩红披风,在东风中猎猎起舞,更显得十分拉风。
阅兵台下,是一对对明黄铠甲、大红披风的御林禁卫,严密的保护着高台上地大秦之尊,也昭示着皇帝陛下顺之昌、逆之亡地无上权威。
文武官员皆着盛装礼服、众星拱月一般的分列在高台左右,静静地望着远处归来的部队,陪衬而已。
看着队伍近了,礼部尚书李光远赶紧高唱一声道:“奏乐……”
十八面蒙皮大鼓一起敲响,紧接着百乐齐鸣、凯歌奏响,声音震撼人心、催人奋进。
在激昂的乐曲声中,禁军的将士们行进到了新劈出来地阅兵场前。每个人在入场前。都有御马监地番子递上一杆画戟、一束花环。禁军的官兵们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稀里糊涂的接过,再稀里糊涂地跟着进了阅兵场。
待他们在指定位置站定后,终于有官员过来解释。原来皇帝陛下嫌禁军将士拿着木刀木枪不够威武,特意从边军的武库中,调了十万件兵刃过来,以壮声势。而那花环,鬼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套脖子就行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等秦雷和秦雳到了入口时,看见大殿下黑着脸,御马监的番子赶紧低下头,屁都不敢放一声的请两位殿下进去,让满心找碴的大殿下颇为失望。
两人在队伍前头勒住马缰,便眼观鼻鼻观心地待在那。等乐声戛然而止时,这才忍不住回头望去。但见偌大的校场内旌旗招展、长戟如林,站满了黑压压的士兵,十万禁军已经到齐了。
校场上万马齐喑,十几万人同时安静下来。
便见一个红袍官员走到台前,撕心裂肺的喊道:“诸位将士辛苦,请皇帝陛下训话!”却是文官中肺活量最大的纠察御史郭必铮。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十几万人同时行礼,声浪震天,山呼海啸。
一时之间,校场之上,唯有昭武帝一人站立。这给了皇帝陛下极大的心理暗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便感觉一股豪气从脚底升起。贯串全身之后,从胸中喷出,只听他大声道:“诸位大秦的将士们,你们辛苦了!”
众将士不知该怎么回答了,只好闭嘴看着皇帝陛下,场面一时尴尬极了……倒也不是完全没人回应,至少五殿下便小声应道:“为人民服务……”只是没人听见罢了。
昭武帝嘴角**一下。赶紧跳过这一骨碌。开始长篇大论起来,先是追溯了一下祖先开国地荣光。又回忆了历代帝王的丰功伟绩。等说到先帝时,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
官兵们赶了好几天的路,本以为到了天水城能好好休息一番,没想到却在这里罚站开会,哪能顶得住?好在皇帝陛下体贴,一人了根长戟,大家正好将其拄在地上,搂着小憩起来。
皇帝陛下清清嗓子,装作不经意的瞄一眼台下,但见官兵们频频点头,似乎是听的津津有味,不由精神大振,继续讲起来十九年前的齐楚入寇、京都保卫战……当然,领到大秦军门抵御外侮、最终光复全境的主角也换成了皇帝陛下自己,完全不见了皇甫旦、李浑等人的名字。
大概又过了两刻钟,皇帝终于讲到了扫除妖氛,消灭奸相之后,秦国面临的内外形势:“我们大秦面临的形势很严峻啊!唯有万众一心,紧密团结在朕地麾下,才能击败齐国、横扫楚国,统一全国……”
上面皇帝讲的唾沫横飞,下面人睡得昏天黑地,有人便进入了深度睡眠……就听得噗通一声,一位龙骧军的队率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顿时把皇帝的目光吸引过来。昭武帝看着那俯于地的小军官,奇怪道:“你下什么跪呀?”
“这个……这个……”那小军官从睡梦中惊醒,便现自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吓得浑身如筛糠一般,哪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这队率平时人际关系处的不错,他地同僚赶紧出列叩道:“启奏陛下,我们队率平生最仰慕陛下地圣容,一听着陛下说话就激动,方才定是情不自禁,五体投地了……”
昭武皇帝眉开眼笑道:“是这样吗?”
那队率心中万分感激,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道:“陛下呀,俺很仰慕您呀……”
皇帝顿时龙颜大悦,不但不追究他的君前失仪,还赐予了重重地奖赏,并当场将其调入了御林军中,未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这小插曲过后。皇帝奋起余勇。又聒噪了半晌,直到日头偏西时,才说到了正题上:“这次军演的结果不必再说。大家心中有数。至于未来禁军元帅的人选嘛……”
已经睡了一觉的军官们,赶紧抖擞起精神,听皇帝接着讲道:“按照事先约定,会在获胜一方的五位将领中选择,经过一番慎重考虑,朕决定由表现最卓越地御林将军马光祖来担任。诸位可有异议……”
一石激起千层浪!!!
官兵们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原本静悄悄的校场上嗡嗡一片……
场中的官兵亲身经历了整个军演,对九位禁军统领地表现,自然有一番评判……谁不知道此次大胜全赖是五殿下运筹帷幄,才将太尉军**于鼓掌之间。谁不知道是皇甫沈潍二位将军在上方谷中设伏,才把两万太尉军困在了谷中。还吓得总兵官李清哇哇大哭。可以说,这三位才是此次军演的胜利,其余都是失败!
就算按照规则,获胜一方产生禁军元帅,那也应该在这三位中产生,怎么也轮不着他马光祖呀!
谁不知道在军演之前,此人还只是个校尉,而且是御林军五校尉中最不中用的一个。若是他在军演中表现卓越也就罢了,可偏偏此人毫无作为,甚至还被大殿下轻轻松松的俘虏了一把。之所以没有列进阵亡名单中。只是因为大殿下懒得给他摘牌而已。
就这样一个无能之辈,竟能骑在五殿下、皇甫将军和沈将军的头上,这到底算个什么道理?!
看着乱糟糟的场中,昭武帝不悦地咳嗽一声,郭必铮赶紧扯开嗓子喊道:“肃静!!”一连喊了七八遍,场上才稍稍安静一些。
“马光祖上前听封!”见有些冷场,卓言赶紧上前唱道。
自从听到自己的名字后。马副统领一直晕晕乎乎。找不着北。话说幸福来得太突然,让人呼吸太困难……他自己也没想到。一个多月前,自己还是个校尉,怎么才三四十天的功夫,就突然成元帅了?
他不停地在问自己:我是不是在做梦呀?
“马光祖上前听封!”卓老太监不耐烦的又喊一遍。
他这才踉踉跄跄的上前,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巴巴道:“臣……马光祖……领旨……”
“奉天……”卓老太监刚念了个头。
“慢着!”便听着台下一声暴喝,把卓老太监的话头生生打断。
众人齐刷刷的循声望去,但见一位身穿火红战袍,头戴紫金王冠地伟男子排众而出,秦雷伸手去拉他,却被他硬生生的掰开手指。
秦雳大步走到台前,朝昭武帝深施一礼道:“父皇,儿臣有异议!”正是大秦武勇郡王殿下。
昭武帝的面色变得十分尴尬,粗暴的挥挥手,不悦道:“雨历退下,这里没有你们乙方说话的份。”
大皇子依旧不卑不亢道:“儿臣并没有打算为乙方争什么,只想说句公道话!”
“莫非你以为朕不公道吗?”论起嘴皮子,三个大殿下也比不过一个昭武帝。
“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大皇子果然中招,有些气闷道:“儿臣只是想陈述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昭武帝狭长的双目棱光闪烁,简直要吃人一般。
“马副统领曾经被儿臣俘虏过,他没有资格当这个元帅!”虽然说不过昭武帝,但大皇子从来不缺乏勇气!-
第四九一章 马大帅
“那为何阵亡名单中没有他的名字?”昭武帝面沉似水,声音冷硬道:“说话要将证据!”
秦雳转头望向马光祖,沉声道:“马副统领,是条汉子就实话实说,你有没有被孤俘虏过?”
马光祖汗入浆下,不知不觉中,双手十指已经深深地嵌入了夯实过的坚硬土地上。荣华富贵摆在他的面前,仿佛触手可及,但他也深知,那花团锦簇之下,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就算能昧过自己的良心,可又能堵得住天下的悠悠众口吗?要知道,几乎有上万人看到他被大殿下俘虏过呀!
“马大帅,你真的被大殿下俘虏过吗?”昭武帝的声音带着无限的诱惑,仿佛专门拐卖儿童的怪叔叔。
听到陛下的问话,马光祖浑浑噩噩的抬起头,稀里糊涂道:“不知道……”豆大的汗水砸在地上,仿佛能听到嘀嗒嘀嗒的声音。
这三字足矣,昭武帝呵呵笑道:“秦雳你听,当事人都不知道,你又从何得知呢?”说着挥挥手道:“大殿下累了,扶他去休息吧。”
秦雳怒瞪着跪在地上的马光祖,他没想过人还能无耻到这个地步!狠狠地啐一声,一口浓痰吐在他的脸上,伸手推倒凑上来的两个御林禁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了。
一见自己王爷离去,龙骧军的官兵二话不说,扔掉花环,扛着长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看到这一幕,昭武帝只觉着从头到脚一阵冰凉,面色也变得铁青一片,一时连话都说不出。
一直冷眼旁观的李清等人心中暗笑,终于明白自家老头子所说的:老子等着看他的笑话!是什么意思了。朝罗云和车胤国一眨眼。两人便跟着他排众而出,朝昭武帝齐声道:“陛下,我等认为大殿下说得对,马光祖没资格当这个元帅,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另选贤能。”
马光祖终于知道不自量力是什么意思了,他感觉手脚并用也无法担起沉重的躯体,不由软软的瘫倒在地……
但是昭武皇帝陛下显然不这样认为。只见他狠狠一挥手中的长剑。暴怒地咆哮道:“这是失败的阴谋,你们不甘心,想借题挥。挽回败局!朕不会中计的!”对于能得出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昭武帝十分的满意,狞笑一声道:“你们可以都离去!但结果永远不会改变!”声音凄厉坚决,竟然夺去了李清等人地气势,没有人再敢言语。
见众人都哑了火,昭武帝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大口呼吸几下新鲜的空气,滋润一下极度缺氧地肺叶,嘶声道:“七月全军东征。朕会御驾亲征!”说完便一撩披风,转身下了阅兵高台,消失在金甲从中。
见皇帝离去,秦雷轻叹口气,对身边地几员将领道:“回去吧,据说还有犒赏呢。”
据说没有错,在御马监番子的引导下。京山军在城东的大片帐篷处下营。而在营地之中,无数新鲜牛羊肉。各种面食应有尽有,只等着官兵们取用。
一个月没正经吃过饭地将士顿时两眼放光,口水哗哗,眼巴巴的望向中军方向,等着王爷的命令。
“看见吃的就迈不动腿!”秦雷笑骂一声道:“都他娘的去洗吧洗吧,总不能啃生羊腿吧?解散!”兵士们齐齐狼嚎一声,立刻自由活动开了……烧水的烧水、洗澡的洗澡,炖肉的炖肉、烧烤地烧烤,欢声笑语、热闹无限……
只有中军帐中静悄悄的……
秦雷盘腿坐在虎皮交椅上,左手支着下巴,两眼直勾勾的往帐外看,一句话都不说。
皇甫战文等人见王爷心绪不佳,纷纷搜肠刮肚,想要为殿下解忧……毕竟哄领导开心乃是下属日常工作的重中之重。
可是轮流讲了几个笑话,把帐中人逗得前仰后合,王爷的表情都没变一下。几位统领讪讪的收住笑,决定改变策略,单刀直入。
交换一下眼神,几人决定由比较憨厚的石勇做代表……
“殿下别难过,”石勇硬着头皮道:“大伙眼睛是雪亮地,谁不知道没有您,就没有这次地胜利?在我们心中您是最棒的!”
“对对对!不是元帅胜似元帅!”皇甫战文加紧拍马道。
“球……”秦雷翻翻白眼,终于开口道:“去年我就知道,元帅没我地份儿……”
“啊,那您到底是郁闷个啥呢?”石勇性子比较憨厚,说话不大注意修饰。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秦雷这才说出了心事,低声道:“我是在想,方才为什么没站出来,其实我心里明白,方才老大是想为我争一争的。”
众将默然,杨文宇却扑哧一笑,惹得秦雷要用桌上的苹果砸他……大家早已没了门户之分,都是京山军的一家人了。
杨统领赶紧举手告饶道:“我不是笑王爷,我是笑王爷钻了牛角尖。”
“那不还是笑话我?”秦雷仍然高举着左手,一本正经道:“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大苹果伺候!”不过经这一闹,帐中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杨文宇轻声道:“你方才没站出来,有百利而无一害;您若是站出来,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说着解释道:“您不站出来,事情便是太尉集团和陛下之间的矛盾。此事由来已久,虽然陛下面上不好看,却也无甚恶劣影响,所以陛下不会太过惩罚大殿下。但您要是一站出来,可就成了陛下被全体禁军反对了,他一定不会再姑息,会重重惩治大殿下的。”
秦雷这才放下手。把那苹果丢给杨文宇道:“赏你了。”说完叹口气道:“看来老大也不是完全不计后果啊。”说完便起身笑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弟兄们喝酒去!”
众将欢喜的起身相随,刚走到帐外,却见着昭武帝的传旨太监过来了:“陛下有旨,宣隆威郡王殿下觐见。”
秦雷苦笑一声道:“得了。你们喝吧,我得去面圣了……”
“王爷走好!”众将嘻嘻哈哈道:“我们等您……”现在是休息时间,没有上下级。只有一群好兄弟。
秦雷不以为意的挥挥手。便上马跟着那传旨太监行去,倒把老太监惊得合不拢嘴……还从来没见过这种上下关系呢。
与热闹非凡、稍欠稳重的京山军营相比,陛下的行宫外肃穆庄重到令人压抑。
秦雷不由自主地调整下呼吸。换上副与环境协调的凝重表情,跟着那太监进了金色大帐。
这才现,皇帝不是单独召见自己,还有另外四位禁军将军……哦不,应该说是三位将军一个元帅。
朝几人点点头,秦雷便在左第一位坐下,正好与新科元帅面对面,却见元帅大人气色灰败、面上没有半点喜色。再看看下几位将军。皇甫显捋着花白的胡子,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元帅大人;沈潍面无表情的看着元帅大人;而徐载武更是你欠我十万两银子一般,死死地盯着……元帅大人。
屋里五个人,四个盯一个。那一个可就受不了了,低着头闷声道:“你们都盯着我干啥呀?”
“祝贺马副统领……哦不,马大帅高升啊。”徐载武阴阳怪气道。
皇甫显和沈潍虽然没跟着起哄,但脸上的表情也好看不到哪去。
“又不是……我想当的。你要是不爽。可以找陛下换掉我呀。”马大帅忿忿道。他绝对是大秦历史上最窝囊地元帅了,没有之一。空前绝后。要知道,大秦地元帅无一不是一方统帅,麾下数十万雄兵,即使皇帝见了也要客客气气的,哪曾落得被人任意奚落的地步?
“谁稀罕,”徐载武冷笑道:“这位子已经不值钱了!”他快要抓狂了……令人意外地是,八位禁军将军里,最嫉妒马光祖的不是秦雷、也不是李清,反而是他神武将军徐载武。其实这也好理解,他已经当了七八年的将军,资历比马光祖深厚许多,且在军演中的贡献也比马光祖大许多……更重要的是,同样是被大殿下捉到七寸,他选择了战死,而马光祖却不光彩的投降了!
可以说,他哪都比马光祖强。但结果呢,他却屁都没捞着,而马光祖却成了马大帅!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面对着*裸的侮辱,马光祖却显得毫无办法,只能不停摇头道:“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不跟你一般见识……”
说巧不巧,昭武帝带着一班文臣出现了,刚好听到徐载武的最后一句话。早些时候勉强压下地怒火顿时喷出来,语调阴冷道:“元帅你都不稀罕,那将军就更不稀罕了吧?”
徐载武吓得一激灵,赶紧离席跪下道:“陛下赎罪,末将在与马帅开玩笑呢。”
极度不悦的看他一眼,昭武帝坐下道:“再有一次,打烂你的嘴巴。”毕竟与其余三军比起来,神武军的忠诚还是最高的,所以皇帝也没打算借题挥,只是薄施惩戒罢了。
待文臣们在武将下坐下后,昭武帝举起酒杯,看一眼几位将军道:“这是一席庆功宴啊,祝贺你们大获全胜,给朕争了光啊!”众将赶紧举杯相应,饮下了这杯庆功酒,
只是气氛颇有些怪异。
见几人不温不火,没有一点胜利应有的神采飞扬,昭武帝微微不悦,又举杯道:“这第二杯酒,恭喜光祖荣升禁军元帅,”说着使劲一笑道:“你要加倍努力。可别坠了我大秦禁军的威名呦。”
马光祖谢恩不止,唯唯诺诺,哪有一点元帅气度?昭武帝心中更是不喜,但还是坚持着举起第三杯道:“这第三杯预祝朕之亲征旗开得胜,可横扫暴齐吧。”众人赶紧齐声称颂。算是走完了这道程序。
“诸位畅饮吧。”昭武帝搁下了酒杯,沉声道。便有身着俏丽戎装地舞姬来到场中起舞助兴。
看一会儿歌舞,昭武帝突然想起一事。便对马光祖下地沈潍道:“沈将军。子岚的伤势怎么样了?”
“劳陛下挂心,”沈潍沉声道:“犬子身子结实,仅有几处骨裂。将养月数也就好了,只是……”
“怎么?”昭武帝面色一沉,轻声问道:“可有什么不妥?”
“倒无大碍,只是面皮受损,”沈潍担心地望了昭武帝一眼,轻叹道:“恐怕是破相了。”“哦……”昭武帝面色阴晴不定,沉吟半晌才道:“男儿嘛,长那么俊有什么用?”
沈潍心中苦笑道:幸亏是在御林军中遭的难。若是在我铁甲军中,您还不知得多大火呢。但不能做出如释重负地表情,摆出一脸忧愁道:“至少娶媳妇受影响了……”
他绝对只是随口一说,根本没想过别的什么,却给秦雷带来了一个级大麻烦……
正所谓说无心、听有意,昭武帝听了沈潍的担忧,便立刻上了心。视线在大帐里巡梭。最后落在了右倒数的一位大人身上。目光闪烁不定,显然在思考着什么。
一曲歌舞罢了。舞姬们俏然行礼退下,大帐中顿时安静下来。
昭武帝也打定了主意,干咳一声,对沈潍道:“不要担心,朕给子岚说一桩亲事,绝对亏不了他!”又看一眼那右的紫袍官员道:“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方才歌舞表演,只有几个上地武将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坐得远的几位文臣什么都没听到。此时才听说皇帝要给沈家做媒,且女方家长好像还是这大帐里一位,不由纷纷猜测起来。毕竟也没有计划生育,大家都是有几个没出阁地闺女地。
好在皇帝陛下并不打算卖关子,他看着右的李光远道:“李爱卿啊,为了永福公主的病,着实耽误了你家闺女好几年,朕实在于心不忍啊。现在有桩金玉良缘摆在当场,”说着看一眼沈潍道:“沈家大公子子岚,良才美质、文武双全,实乃佳婿也。朕与当一回月老,撮合下两个小年轻,爱卿意下如何呀?”
李光远还没说话,却听着秦雷出声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讲!”听五殿下终于说话了,李光远稍稍松了口气,他怎会不知女儿和秦雷地关系,但私定终身这种丑事,又怎能在陛下勉强讲呢?更何况,殿下眼看就是要尚公主的人了,这让李光远十分的纠结,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直接把闺女随便加了的冲动。
“讲!”昭武帝今儿已经被刺激麻木,根本不在乎更多的意外了。
“您还记得答应过儿臣两件事情吗?”秦雷拱手沉声。
“不错。”昭武帝淡淡道:“是有两件事情。”
“儿臣现在就要用出来了。”秦雷沉声道。
“但是要合情合理。”昭武帝生怕他狮子大开口,赶紧限定道——分割——
第二章,大家稍安勿躁,和尚的书里没有任何不爽情节,女主不会给了别人,主角也不会一直吃瘪……貌似小秦吃了不少鳖了,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看开点吧,小秦!
第四九二章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婶儿也忍不了
“儿臣请父皇收回成命,不要将李家小姐许配给沈家表弟。儿臣请求父皇,将李家小姐许配给儿臣!”秦雷咬牙豁出去了,单膝跪地道。
一室皆惊……
众大人呆呆的望着半跪在地上的五殿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爷可是要尚楚国公主的呀?怎么转身就跟自己表弟争起媳妇来了?
昭武帝这个气呀,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可他家的逆子们,却一个接一个的跳出来添堵,真是气煞吾也!
不悦的咳嗽一声,昭武帝声调渐高道:“荒谬,你已经尚公主了,又怎能求取九卿之女?真当朕不存在吗?”
“您说可以可以满足我两个要求的。”秦雷语调低沉道,显然是在强忍着,就像他这半年来一直所做的那样。
昭武帝冷笑道:“朕说合情合理,你这要求合乎情理吗?”
见昭武帝把承诺当放屁,也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秦雷的怒火也腾地窜上来了……他的脾气本来就很暴躁,只是想着大战在即,一切从大局出,能忍就忍吧。^^^^却没想昭武帝如此不识抬举,还蹬鼻子上脸了!
秦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生硬道:“大秦律里并没有规定娶了什么人,就不能娶什么人!法不禁止即可,再说要是合理合法,我还求你干什么!”
请注意,他用的是你,而不是您,或父皇。若是乐布衣在,一定会惊呼:不好了,王爷要抽风了……
听他也用质问的语气,昭武帝猛然想起早些时候的秦雳。勉强压住的火山顿时汹涌喷出来,狠狠的一拍桌子,震倒了好些杯盘,近乎咆哮道:“难道你相当皇帝,也要朕答应吗?”
“儿臣不存那非分之想。”秦雷面不改色的沉声道:“儿臣只想得到自己应得的!”
“这不是你应得地!”昭武帝毒蛇般的盯着秦雷道:“只要朕不给你的,你就永远得不到!”
“哼……”秦雷闷哼一声,垂闭目片刻。^^^^才挺直了腰杆。缓缓的抬起头来,历史上第一次逼视着昭武帝,淡淡道:“一般来讲。我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伸手去拿,从不等着别人赐予。”说着自嘲的笑笑道:“之所以要请求陛下,是因为大家面上都好看,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罢了。但是我错了,因为陛下从没想过要尊重我……”
秦雷这话乃是肺腑之言,并没有半分矫情……当今秦齐两国厉兵秣马,大战在即。若是大秦内部起了冲突,绝对是有害无利地。他身为大秦王爷,受百姓供养,自然要为大秦和百姓考虑,能忍则忍、能让就让。可以说,这半年来吃的屈,要比他两辈子受得都多。
但结果呢?不仅没有换得昭武帝一星半点的理解与和解。反而愈加不把他放在眼里。真把他秦雨田当孙子看了!一步步地进逼,都已经把他逼到了悬崖边上去了。
前面地事情不说。单说昭武帝说媒这事儿。秦雷早就向他与皇太后暗示过,李家小姐之所以没有嫁人,是因为一直在等着他。^^^^再说去年遇刺之后,他和诗韵的关系已经尽人皆知,街头巷尾都流传着李小姐舍身救王爷,五殿下一怒斩丞相的段子,就不信耳目众多地昭武帝能不知道。
可皇帝陛下偏偏就要在这儿,当着他秦雷的面,要把诗韵许给旁人。如果还不能从中看出挑衅的意味,那秦雷这两辈子就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皇帝为什么要挑衅?原因很简单,他要通过此举让秦雷知道,谁才是掌控所有人命运的那一个。他相信,只要秦雷这次再退一步,以后便会步步后退,直至俯帖耳,再也不能威胁到自己的权威。
这位皇帝陛下,把秦雷一直以来的顾全大局错当成了软弱可欺,才会做出了这个错误的试探。他不知道,秦雨田从来就没怕过谁!也从来没有打算向谁屈服过!
方世玉说过:忍无可忍、无须再忍!这也是秦雷此时的想法。
大帐中死一般地安静……大臣们不敢相信,继大殿下之后,又一个掌权皇子,与陛下决裂了……
秦雷不再刻意收敛自己的锋芒,昭武帝自然能感受到他强大的自信和*裸的轻蔑。^^^^瞳孔猛地一收,顿时从头凉到了脚,他从来都认为,不管秦雷如何蛮横、如何霸道,但本质上是怕自己的……哪有不听老子话的儿子呢?这也是他对待所有儿子的共同态度。
但事实告诉他,他错了,错地很离谱。不止大儿子不怕他,就连一向听话地五儿子,似乎也没把他当回事儿。
仿佛从没见过一般的,昭武帝细细地打量着这个儿子,嘴唇不由自主的哆嗦道:“好…好…好……翅膀硬了,以为朕治不了你了,是不是?”
“陛下以为呢?”秦雷俯视着坐在玉阶之上的皇帝,似笑非笑道:“莫非以为我真怕你不成?”事已至此,还装什么孙子?秦雷也扯去了一直以来毕恭毕敬的伪装。
“小畜生!”昭武帝额上青筋毕露,面红耳赤道:“你你……你气死我了……”说着便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老太监卓言赶紧上前给皇帝抚胸,朝秦雷哀求道:“殿下,您还是先退下吧,就别在这跟陛下抬杠了……”
掸一掸领子上的浮灰,秦雷朝半死不活的昭武帝淡淡笑道:“虽然你算我爹,但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儿……”说着一拱手道:“告辞了。^^^^”便转身大步向帐门口走去。
“小畜生!你给我站住!”昭武帝一把推开卓言,暴怒的拍打着几案,歇斯底里的吼叫道:“来人呐,给我拦住他!”
七八个身穿锦袍的御马监番子从帐外冲进来。正挡在秦雷的去路上。
“让开。”秦雷面色不善道:“谁没有妻儿老小啊。”
几个番子顿时软了手脚,心中大骂道:有你这样的吗?一上来就先威胁要灭我们全家,这不是欺负人吗?
冷笑一声,秦雷伸出双臂,分开挡道地番子。大步离了这营帐。
眼睁睁的看着秦雷擦肩而过,几个番子就是不敢动一下。\
“楼万里!”昭武帝快气疯了,尖叫一声道:“今天你要是不把他给拦住。朕先诛你九族!”一定要把秦雷留住。不然皇帝的威信荡然无存不说,还会严重影响另一个战场的行动。
楼万里乃是饭店老板出身,惯会趋利避害。一看着陛下与五殿下起了冲突,就远远躲起来,生怕祸及自身。
可俗话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死不死,最后还是听到了陛下的怒吼声。
楼副总管大人只好从草垛子后面跑出来,命人封锁营门,不让五殿下出去。他自己则带着百多个番子将五殿下团团围住,一脸苦笑道:“殿下。您还是回去跟陛下道个歉吧。”
秦雷根本不睬他,望一眼远处尘土飞扬地营盘,声音平静道:“你死定了。”
楼万里打个寒噤,面上闪过一丝狰狞,沉声道:“得罪了!五爷!孩儿们,将五殿下请回去给陛下赔罪!”
“谁敢?!”石敢和一干黑衣卫怒目而视,一齐举弩瞄准不知死活的万里楼。=
双方剑拔弩张、形势十分紧张。但人数占优势的番子。却没有一个敢上前地……他们都瞥见,东边大营中地京山军。已经集结完毕,开始向中央营地冲过来了。
要说秦雷这边刚刚生状况,且御林军和御马监的番子已经把中央大营封锁的水泄不通,京山军地反应不可能如此迅。
而之所以这么迅,是因为营中生了一件不寻常的大事。
把时间退回到两刻钟前,皇甫战文等人刚刚坐下,准备畅饮一番。却听着门岗过来通禀道:“有御林军的军官带人过来了。”
只要秦雷不在,皇甫战文就是主事的,闻言皱眉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啊。”
杨文宇点点头,沉声道:“绝无好事。”
两人又看向沈青,轻声问道:“沈兄弟怎么看?”王爷说过,有事儿三人商量着办。\
沈青颔道:“先看看再说吧。”三位统领刚拿定主意,准备起身相迎。
却听着坐在下的石猛,猛地一拍桌子道:“球啊,三位老大,你们怎么糊涂了,那些杂种分明是趁着老板不在,过来端咱们场子了,你们怎么还不温不火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三位统领面色急变,扼腕道:“若没有猛子兄,非要坏了王爷的大事!”
皇甫战文赶紧吩咐道:“命令弟兄们停止宴饮,全副武装,在辕门前列队迎接。”
“兄弟们,抄家伙,并膀子上啊!”说这话的还是经营过诸多娱乐场所地石猛石营正。
京山军年复一年的苦练没有白费,没有一句废话,将士们便抛下了饕餮中的大餐,开始有条不紊的披坚执锐。只用了半刻钟,便持戈带弩的集结完毕,呈完美的战斗队形,面向辕门列队。****
皇甫战文又吩咐一干将领在阵中等待,自己则带着石勇大步走到门口,迎向了面色苍白的御林军官。
上门地是两位御林校尉,其中一个便是薛乃钧,只不过他为辅,另一个秦校尉为主。两人怀里揣着皇帝地圣旨,身后还跟着两千御林金甲,按说应该趾高气扬才是。
可两人却满头大汗。腿肚子转筋,只因为怀里那卷圣旨,实在是要人命的东西……皇帝陛下异想天开,想着趁秦雷不在家,让二人带兵进去宣旨。取而代之。皇帝算盘打得很精,他琢磨着,若两千人仍弹压不住。在营外还有两万御林军压阵地。
可那叫纸上谈兵啊。万一对方起横来啥的,两位校尉被剁成肉酱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他们决定先礼后兵,把对方叫出来传旨。安全第一嘛。
结果迟迟不见接旨地将领,却见着对方营里人马喧嚣,不一忽儿便严阵以待,摆出了一副动动我试试的架势。^^
“我看此事不能善了啊,兄弟。”秦校尉小声嘀咕道。
薛乃钧本来就是向着秦雷的,闻言自然大点其头道:“就是就是,你看看那连弩,一次齐射下来。咱们可就得死伤上千啊。”说着又一脸怕怕道:“不说别人,反正我们两个出头鸟一准被射成刺猬喽。”
经他这么一说,秦校尉一张黝黑的脸盘子,竟然变得煞白一片,说话都不利索道:“那那……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凉拌!薛乃钧心道,面上却痛心疾道:“咱们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送了命啊,我上有七十老娘。下有吃奶的儿子呢。”
秦校尉听了都快哇哇大哭了:“我……老娘八十。孩儿还没出事呢。”果然比薛乃钧还要凄惨。
“所以咱不能冒险!”薛乃钧一击掌,咬牙切齿道:“绝不能枉死!”
“对。一定要活……”秦校尉频频点头道,他已经被薛乃钧忽悠地直以为下一刻就要上断头台了。
“好,既然意见一致,不如咱就这么这么着吧。”薛乃钧附耳嘀咕道。
“这个嘛,不好吧……”秦校尉小声道。
“想死想活?”薛校尉诈唬道。
“想活想活,”秦校尉连声道:“好吧,听你的……”
说话间,皇甫战文便带着石勇迎了出来。两人一见皇甫战文,赶紧恭敬行礼,口称校尉大人。这是有渊源的……当年皇甫战文在御林军当校尉地时候,两人一个是他手下地裨尉、一个是他手下的小校,都算直系属下。
皇甫战文笑道:“二位不必客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本将现在可没有二位威风了。”
听着他话中带刺,两位校尉更是小心翼翼:“大人说笑了,我们俩就是听说您在这,过来拜访一下老上级,叙叙旧。”“对,叙叙旧!”
“叙旧?”皇甫战文一听,故作糊涂,挠挠脖子道:“那你们带这么人来做甚?”
“我们,我们……”秦校尉口吃不已,偷偷戳了戳薛校尉,薛乃钧赶紧瞎掰道:“这不是想让您知道,我们都出息了,也当上校尉了吗?”
“显摆……”皇甫战文笑骂道:“我看见了,你们是出息啦,都散了吧!”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压根没想过对方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令他惊掉下巴的是,两人竟然连声应下,回身斥退了那全副武装地两千金甲御林。
皇甫战文这下是真糊涂了,张嘴瞪眼道:“真是来叙旧的?”
“可不咋地。”两人陪笑道。
“那里面坐吧,”皇甫战文侧身道:“我们京山军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有猎枪的。”
“猎枪是个什么东西?”秦校尉小声问道。“新式秘密武器……”皇甫战文翻翻白眼道——分割——
有些晚,是因为周末有客人,但不用担心,12点左右还会有一章,绝对会有。
嗯,希望大家看完这章能吃得下饭,投的出票。其实谁跟自己老子闹翻,不得先经过一段长时间的心理建设啊,用句术语说,就是酝酿犯罪动机……
第四九三章 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里面坐坐?”皇甫将军笑问道。
“不了不了,还是改天吧,”两位校尉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始往后挪步道:“我们已经吃过了……”
“没打算请你们吃饭呀?”皇甫战文呵呵笑道。
“呵呵,大人还是那么…风趣……”两位校尉尴尬的笑道。秦校尉便从怀中掏出一卷黄绢,递到皇甫战文手,小声道:“皇军……哦不,皇帝让我给您捎句话。”
皇甫战文单手接过来,秦校尉却不撒手,紧紧的攥着另一头,汗珠子噼里啪啦道:“您能不能……等我们走了再看呀?”
“咋了?你们不能在场?”皇甫战文不解的问道。
“不是,我们……”秦校尉又没词了,只好朝薛乃钧使劲努努嘴,薛校尉只好接话道:“啊,我们内急,想拉稀。”说着还当真挤出个响屁来,讪讪道:“中午吃的羊肉有点生……”
“那就快去吧。”皇甫战文捏着鼻子道。
“您留步,末将告辞……”秦校尉一撒手,两人便兔子一般蹿了出去,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算你们小兔崽子识相!”两人一转身,皇甫战文便低声骂道,说着将那黄绫伸开,打眼看去,见到昭武的上谕曰:着御林左校尉秦、御林右校尉薛至京山营传旨,即刻免去隆威郡王秦之京山营总管,京山军统领职务,二职分别由秦薛二校尉暂待。其余人等稍安勿躁,任命随后即到。若有骚动,格杀勿论。钦赐。
看到一半,皇甫战文便怒火中烧起来,等看到格杀勿论时。脑门子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把那黄绫往地上一丢,大吼一声道:“兄弟们,抄家伙,去中军迎回王爷!”
众将顿时知道,果然被石猛言中了!
京山军愤怒了。持戈带弩的列队,浩浩荡荡的杀出了辕门,每一个经过那黄绢的兵士,都会狠狠的在上面踩一脚,也不知是为了泄愤,还是为了过瘾,也许二兼而有之吧……
京山军一骚动。其余的禁军虽然还摸不清状况。但长时间地训练军演不是白费的。官兵们很快集结起来,以备不测。御林军更是严阵以待,随时准备迎接来自京山军的冲击。
这一起冲突,各军的倾向便能隐约看出来……铁甲、虎贲二军明显向着京山军,隐隐保护着它的左右两翼。
只有神武军向御林军方向移动,显然是要帮着防御左翼。
而远处的太尉禁军自然乐得看戏,并没打算插手……唯一让人意外地是,大皇子的龙骧军,居然冲到了御林军的右翼,竟然是要帮着防守右翼。
龙骧军的表现。让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想不到,早些时候刚刚落了陛下面子的大殿下,居然会倒回头来帮着皇帝一方,大殿下不会是失心疯了吧?
人们在龙骧军阵后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紧紧绷着脸的大殿下。在他门神似得大脸上,根本捕捉不到任何信息……
一时间。偌大的营地中人头攒动、剑拔弩张。气氛紧张极了!御马监地番子们,在年前还是些地痞流氓、市井无赖、无业游民之类……就是传说中地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地那种,欺负老实巴交的老百姓、手无寸铁的文官们很在行,可哪见过这种十多万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对峙的场面?
小菜就是小菜,永远上不得台面……
番子们顿时手足无措,不知是该让出去路,还是继续阻拦。
而被层层围在中央的五殿下,却面色平静的就像郊游踏青一般,看一眼天边飘过的白云,还有几只鸿雁在飞。秦雷轻声道:“拦路死。”
那群番子条件反射似得便要散开,楼万里见这情形,知道五殿下的积威太深,自己这些虾兵蟹将,根本没胆量与他放对。但他更知道,昭武帝向来说到做到,说诛九族就不会给他留下一个远房亲戚。一想到全家被杀的惨状,楼万里地胖腮帮子便不由自主哆嗦,满头大汗的嘶喊道:“谁敢让开,我就杀他全家!!!”秦雷身边不过五个卫士而已,而他这边却有百多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压住了气势……虽然他的双腿在不停的颤抖。
秦雷缓缓回头,朝楼万里呲牙笑笑,牙齿白的让人炫目。秦雷黝黑的瞳仁紧紧盯住楼万里,得他直打哆嗦,便听秦雷沉声道:“孤说过,你死定了……”那气势,仿佛面对着一只蝼蚁,又仿佛他身边有千军万马一般。
楼万里张张嘴,也不知是要讨饶还是放狠话……谁也不会知道了,只见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脑袋便飞离了躯体,犹自大睁着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结束了。
看一眼那犹在喷血地无头尸体,秦雷轻声道:“原来这么坏地人,血也是红色的呀……”
众番子惊呆了,他们也同样不敢相信,深得圣眷,权势熏天地副总管大人就这样死了!
秦雷收回目光,冰冷的视线扫过身周的御马监番子,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们都得死。”
众番子齐齐打个寒噤,屁滚尿流的让开去路,还有人惶恐道:“殿下饶命,给次机会吧……”他们已经毫不怀疑,王爷要干掉自己,实在不费吹灰之力。
却见秦雷的瞳孔微微一缩,沉声道:“当天水府的牧民,哀求你们不要抢走所有的牛羊时,你们给机会了吗?当他们哀求不要强暴自己的妻女时,你们给机会了吗?”
众番子顿时傻了眼。他们万万没想到,王爷会提起这茬,不由瞠目结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但秦雷也不需要他们回答,他已经做出了最终的审判:“你们没有……所以……都!得!死!”
话音一落,无数刀光剑影从四面八方闪现。几乎在同一时间,从这些番子的颈上划过、心窝穿过、膀子头劈过……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但皆是一招毙命!
尘土飞扬间,血光飞溅,如匹练一般,上百条人命同时陨落……
当尘埃落定。百多个身着御林金甲地剑手取代了那些倒毙的番子。出现在秦雷身侧。将其紧紧的护在中间。
领头的赫然是公孙剑、夏遂阳和冯不破,三位王府千牛护卫的头领。
秦雷的视线却没有停在这些人身上,显然早知道他们就在身侧。
他环视四周,就在方才一片混乱地时候,两千名御林弩弓手已经将自己这些人团团包围,望着那闪着幽兰光泽的锋利弩箭,秦雷知道,这是上了毒的……用来对付自己这一二百人,显然有些多余,射就能射成马蜂窝。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长笑道:“小畜生,朕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都多,还治不了个你?”便见着一脸快意的皇帝陛下,出现在远处的空地之上。
秦雷地表情仍然没有丝毫地松动,还是如郊游一般轻松……显得十分地欠揍。
这让皇帝陛下分外不爽,面色一沉道:“你跪下。膝行过来舔朕的鞋面。朕可以从轻落你。”说着猛地一抬手道:“否则,就凭你这欺君罔上、意图行刺的忤逆大罪。朕就可以将你当场格杀……相信这天下,没有人会说朕什么的!”昭武帝知道,这是留住秦雷的最后机会了,如果放他出去,与那些京山军混在一起,便如恶蛟如海,想要再整治就难于上青天了。
秦雷依旧表情欠揍的笑道:“陛下,其实您不了解我,而我却很了解您。”
皇帝稍微一愣,眼下占着绝对优势,外面的京山军也不大可能攻的进来,所以他愿意猫戏老鼠一般,给足秦雷表现的机会。用最尊贵的矜持笑容,最威严地磁性声音,皇帝陛下淡淡道:“此话怎讲?”
“我了解您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政客,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下三滥手段都会用的……当然这也不能怪您,毕竟您不会上三滥的招式。”秦雷气死人不偿命的咧嘴一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十分惫懒地笑道:“而您不了解地是,我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不做好万全准备,向来不会冒险。”
昭武帝气极反笑,仰天大笑道:“你难道真以为能靠嘴皮子,把朕跟活活气死吗?”说着死死地盯着秦雷道:“朕就站在这儿,给你十息的时间,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这个局!”
秦雷突然面露难色道:“还是不要了吧,多伤自尊啊?”
昭武帝充耳不闻,沉声报数道:“一、二、三、四……”
“五六七*十!”见秦雷毫无动静,皇帝不由加快了度。
但秦雷还是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昭武帝被他这种彻头彻尾的轻蔑彻底激怒了,双眼一片血红,嘶声咆哮道:“给我射死这个逆子!”语言不足以表达他心中的愤怒,双手还高高的举起,仿佛要投降一般。
这一刻,皇帝陛下创造了奇迹,一眼望不到边的连营之上,只能听到他一人没人声的嘶吼……便再无一点声音了。沉默,死一般的沉默,没有弓弦声、没有惨叫声、更没有哀嚎声。
一阵小北风吹过,带起几片枯草,正好拍在还举着双手的昭武帝的脸上。
难道时间静止了?皇帝陛下不由喃喃道:“怎么没人动弹啊?”他看着依旧毫无动静的御林弩弓队,直以为自己在欣赏一副静态人物画。
“陛下,您还是放下手吧。不酸吗?”秦雷那可恶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还真有点酸……经他一提醒,皇帝赶紧放下双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为什么没倒呢?莫非是幻觉?”
秦雷耸耸肩膀,轻声道:“我说过,不要闹到这一步,多伤自尊啊。”
经历了短暂的思维短路后。昭武帝的神智恢复了正常。看到全体垂下弩弓的御林弓营,他自然明白了……自己向来倚为柱石的御林军,居然叛变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朕还有谁能信任?还有谁不会背叛朕?
他想斥责质问,但无边地愤怒与恐惧,已经淹没了他的心胸,让他嗬嗬的不出声来。只能颤抖着伸手。朝秦雷指指点点。
“不要把最后一丝颜面也扯破。”秦雷脸上却没有一点得意之情,沉声道:“陛下,公道自在人心,请您好自为之吧。”
他没有让刚倒戈的御林弓营向皇帝瞄准,一来御林军一直算是皇帝的铁杆,定然有些心理障碍;二来昭武帝再混蛋也毕竟是他老子,无论他有多大的委屈,多充分的理由,用箭指着自己地老子,总是件很丢人地事情……后人会骂地。
第三便是秦雷所说的。都闹到这一步了,如何收场成了大问题。难道真要你死我活、鱼死网破?相信很怕死、极度爱惜生命的皇帝陛下是不会同意的。
还是双方各退一步,就当什么也没生过吧……
要不说政治家的胸怀不仅可以藏污纳垢,还可以海纳百川呢……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基本上就是一个意思。两种说法罢了。
“滚……”昭武帝终于出一丝不似人声的声音,剧烈的喘息道:“朕不想再见到你!”皇帝陛下毕竟以隐忍冠绝三国。当缩头乌龟最习惯……要不怎么办?难道真让人用箭逼着下令吗?
秦雷闻言笑道:“皇上圣明。”便沉声对堵住辕门口的御林军道:“让开一条道!”
御林军已经听到皇帝陛下的话,闻言悄无声息的闪出一条道路来。
全副武装地京山军冲进来,组成了两道密实的人墙。
看一眼面色凝重的御林弓营领军校尉,秦雷拍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大个子,我们走吧。”
那身材魁梧的校尉,回头看一眼皇帝,沉声道:“遵命。”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一边往外走,秦雷一边笑问道:“时间太久了,都不记得了。”
那虎背熊腰的校尉苦笑一声,瓮声道:“卑职铁鹰,钢铁的铁,雄鹰地鹰!”
在京山军地接应之下,秦雷回到了己方的大营之中。
一干手下看王爷面色不豫,赶紧围上来问道:“王爷,生了什么事情?您为什么这种表情?”
秦雷轻叹一声道:“我冲动了,冲动是魔鬼啊。”说完使劲挠挠头道:“最操蛋地是,根本于事无补,白冲动了一把。”
皇甫战文他们听的一头雾水,石敢便轻声解释几句,顿时惹得众将义愤填膺,七嘴八舌道:“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儿也不可忍!”“王爷,我们在精神上支持你!”“就是就是,我们声援你!!秦雷不耐烦的挥挥手道:“去去去,别在这耍宝,老子烦着呢。”众将赶紧闭嘴,看着王爷负手往大帐里行去,末了还轻飘飘的撂下句话道:“收拾收拾准备走人了,咱爷们回京山城去。”
没有京山城,秦雷凭什么这么狂?
有了京山城,他就可以这么狂!
第四九四章 爱江山还是爱美人
昭武十九年的大军演虽然不欢而散,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
转眼到了五月里,天气开始炎热起来。正午烈日当空,树阴匝地,大黄狗在树下呼哧呼哧吐着舌头,知了在树上一个劲的聒噪。
京山城王府的后园中,却是清凉宜人、别有洞天。连荫的绿树遮挡住了夏日的骄阳,院子正中有一池塘,池水晶莹透彻、池上莲叶田田,偶有斑驳的倒影,那是映在塘中的楼台水榭。
一阵微风吹过,整个池塘犹如一挂绣着莲叶荷花的水晶帘,被风儿轻轻的拂起。楼台倒影也随之晃动,令人目眩神迷,沉醉不已。
池塘边暗香浮动。蔷薇花架之下,摆着两把躺椅一张小机,机上是龟苓膏、酸梅汤和西瓜片,尽是些消暑止渴、生津润燥的好吃食。
秦雷穿一身白绸宽衣,仰面躺在椅子上,用本线装书盖住脸,一双精赤的脚丫子直挺挺的搁在若兰的膝上。
若兰内着淡紫轻纱单裙,外罩浅红对襟比甲,一手轻轻的按压在王爷的小腿,一手为他打着扇子驱赶飞虫。袖子滑落至臂弯,露出粉白丰腴的胳膊,与手腕上那湖绿色玉镯相映成趣,煞是可爱。
一从陇西回来,秦雷便把若兰从京里接到这儿,一来京山城的城墙已经竣工,城内的市坊也初具规模,完全具备居住条件了。二来么,自从他与昭武帝彻底闹翻、斩了楼万里和他的番子们、收了铁鹰和他的御林弓营之后。深感威胁的皇帝陛下,便将谪居东都的河阳公主调了回来,并命其兼管皇家暗谍。
两大皇家特务机构合流之后,爆出的力量是相当可怕的。一时间,中都城中其它方面的暗探细作被抓的抓、杀地杀,不得不暂时偃旗息鼓,低调低调再低调。
秉承着皇帝陛下的旨意,新成立的皇家密谍将打击重点放在了隆威郡王府上。虽然侯辛和他的谍报部门全力应付,却仍然遭到了相当的损失。就连庄蝶儿的酒楼楚馆大连锁,也不堪其扰,不得不关门歇业,暂且避避风头。
在这种情况下,秦雷命令王府各机构不得与对手全面交锋,只将力量收缩于南城,不惜一切代价保住对南城和南门的控制权。其余的方面皆可放弃。
王府在京城地活动转入了地下,而那些不得不暴露于地上的部分,比如说王府本身、以及政务寺,都搬迁到这京郊八十里的京山城中。
若来自然也跟着过来了。她原本以为来了京山城之后,至少每日早晚都能见到王爷。陪他说说话,给他捏捏脚,想想就兴奋的不得了。但到了之后才现,王爷实在太忙了,他要忙着训练自己的军队、召见倾向自己地士绅、巡视自己控制的领域,剩下点功夫,还要琢磨着怎么对付赵无咎。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月能见他三五面,便是烧高香了。若兰起初不免有些失落,但想到困居京里的李家小姐。远在南方的云裳妹妹,她便知足起来……毕竟自己还能天天听到王爷的消息,隔些日子还能见他一面呢。
王爷就是翱翔于九天的神龙,不能指望他盘桓于温柔乡中,只要能在扶摇直上九万里的时候,能偶尔记起还有一个小女子,在痴心地为他守候就行了……当然,若是能偶尔投下温柔的一瞥。那就更完美了。若兰姑娘如是想道。
王爷是如此之忙,以至于从来没在府中逗留过八个时辰。但这次有些奇怪,自从两天前回府后,他便没有再出去过。
他终于能休息会了,按说是件好事儿,若兰起初也这样认为。可不到半天,她便现王爷相当不对劲……用两个字来形容秦雷。就是蔫了。如果说原来他像天上高挂的骄阳。总是散着无尽地热情,那现在就是柳树梢上月亮。且还是初二、初三的细细月牙儿,清清淡淡、悄无声息,浑身透着一股子忧伤气息。
若兰姑娘十分的心疼,她知道,王爷一定是遇到了难以解决的大麻烦,才会陷入这么长时间的苦恼之中。若兰问了几遍,王爷都含糊过去,她便不再询问,转而一心一意的服侍起来,希望能用加倍的温柔,让他快些度过难关。
从噩梦中惊醒,秦雷猛地坐起身子,盖在面上的书本自然滑落在地。倒把正在出神地若兰吓了小小的一跳,手中的罗扇也掉落在地上。
若兰心疼道:“爷,您做噩梦了吗?”
秦雷使劲挠了挠头,睡眼惺忪的点点头,满面纠结的叫道:“睡不着烦,睡着了做恶梦也烦,烦呀!”
若兰柔声笑道:“许是前些日子太累了,身子歇乏也有可能。”
秦雷伸手在眼眶揉了揉,低声嘟囔道:“最近火气很大呀,眼屎明显增多。”
若兰掩嘴轻笑,弯腰拾起扇子,小声道:“要不奴婢陪爷出去走走,在家里待久了难免会烦的。”
“出去?不!”秦雷稍一犹豫便拒绝道:“我就是为了躲外面的事儿,这才猫在家里地。”
“您到底有什么事儿啊?”若兰鼓足勇气道:“奴婢还没记得王爷您怕过什么呢。”
“你真不知道?”秦雷收回双脚,盘腿坐在躺椅上,大惊小怪道:“都满城风雨了,你竟然不知道。”
“奴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既不打听、也没人告诉,确实什么也不知道。”看着王爷似乎不大相信,若兰小声委屈道。
“好吧好吧,我跟你说。”秦雷咬牙道:“三天之后,我就…要…结婚了……”
“哦,”若兰却没有他料想中地意外,只是有些担心道:“诗韵姐姐和云裳妹妹知道了吗?”
“你不意外?”秦雷奇怪道。
“您与映玉公主的婚事早已公开。”若兰轻声道:“只是早晚地事情罢了。”
“再告诉你个消息,”秦雷沉声道:“三天后,沈家表弟要迎娶李家小姐。”
若兰的面色一变,终于惊讶道:“怎么这么巧?”
“巧什么巧?”秦雷眯眼道:“分明就是皇帝故意安排的,想给我添堵罢了。”
若兰寻思一会儿,突然抓住秦雷的胳膊,急声道:“王爷,您可得救救诗韵姐啊……奴婢知道她的性格。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但骨子里却刚烈的紧。既然认定了王爷,就定然不会再委身于他人了……”
秦雷拍拍她地手,苦笑一声道:“我何尝不知,可那劳什子公主怎么办呀?”
“您总有解决办法的。”若兰颇有些不讲理道:“反正诗韵姐姐千万不能有事啊。不然您……”说着便感觉自己有些放肆,但她还是坚持着蚊鸣道:“会后悔终生的……”
秦雷却没有丝毫怪罪她的意思,叹口气道:“你说的,一点都不错,可是……”说着伸脚下地,若兰赶紧给他穿上轻便的布鞋。
负手在地上踱两步,秦雷定定的望着一池碧波。仿佛自言自语道:“但是皇帝把一顶事关两国盟约的大帽子扣在了我地婚事上,如果我按照自己的意思,把那劳什子公主踢回楚国去。可就是只为私利,罔顾国家大义了。就算不理天下的悠悠众口,我也没法说服自己的良心啊。”说着狠狠一拳捶在花架上,红色的蔷薇花瓣便如细雨一般纷纷落下,煞是好看。
“他这是把我挂在架子上烤呀!”秦雷紧紧皱着眉头道:“到底该怎么办?”
一听王爷说到什么国家大义上去,若兰便不敢再言语,虽然在她眼里,这些虚无飘渺地东西。远远不能与身边活生生的人相比。
这是秦雷平生第一次长考,即使面临皇帝的步步逼迫,他也没有过太多的犹豫。但是这回,他真的举棋不定了。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表面上看起来,是爱江山还是爱美人之间的选择题。但实质上,是秦雷前生与今世之间的矛盾。毋庸置疑,在这个世界生活数年之后。他已经完全融入了进去。思想和意识形态上,都生翻天覆地地转变。他可以为了权力,为了名声,去牺牲很多东西、去放弃很多东西。
但他毕竟是不同的,他无法像昭武帝、李太尉,甚至是文丞相那样,把权势地位看成个人存在的证据和依托。
其实他们已经不算是人了,因为亲情、爱情、友情之类属于人地感情,在他们身上已经很少体现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皆被权力所左右……他们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权力动物。
而秦雷虽然同样热衷于权力角逐,但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人,至于王爷、统帅、政客之类的头衔,不过是他的职业罢了。虽然这份终身制职业光鲜无比,会给他带来无上的权势与荣耀,但那也只是人生的一部分。
正所谓家有广厦千万间、睡觉只需三尺宽;权倾天下无上光,到头一样土里躺,过分的追求身外之物,却疏忽甚至放弃了自己家人、爱人、朋友,纵使站在了世俗地巅峰,却现已成孤家寡人,连成功的快乐都无人诉说,这有什么意义呢?
秦雷不得不承认,虽然写出了《岳阳楼记》,但他绝对做不到文正公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他的信条其实是如果我不快乐,即使全天下都快乐也白搭。但如果全天下都乐不起来,他也没法快乐。
所以他不会为了讨好别人而牺牲自己的快乐,但同样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快乐,而牺牲天下人的快乐。
这就是他地矛盾所在……他不愿意放弃诗韵,除了与昭武帝斗气、珍惜人家姑娘之外。更重要地是,他知道自己的幸福便是娶到这位姑娘。
你可以说他自私,但无法否认他地真实。他就像是你我他一样,有着自己的小算盘,却无法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所以他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去牺牲太多的人……如果真是因为他的原因,导致楚国背盟,站到了齐国一边。最终导致秦国两线作战的话,就算是娶到了诗韵,又让他情何以堪呢?
在我们看来,他的想法十分地普通,但在这千年之前的神州大地上。他是那样的不同,也是那样的孤独……
属下几乎一边倒的劝谏他,放弃与李家小姐地感情,老老实实的去尚公主,只要他成了楚国的女婿,那两国的关系必然大为缓和,毕竟楚国的进取心……哦。对不起,楚国没有进取心。
因此带来的好处太多了,随便举出两条来:譬如说。昭武帝将不得不打消除掉秦雷的念头,转而与他缓和关系;再譬如说,随着两国关系地改善,南方与南楚之间的贸易必然繁荣。对于生产能力日益旺盛的南方来说,富得流油地楚国,无疑是最好的销售市场。
这样的好处还有很多,所以几乎所有人都支持他与楚国公主的婚事。就连绝世痴情男乐布衣先生,也不支持他乱来。
这就是秦雷为什么会躲起来。一个人都不见的原因。烦啊!太烦了!
当天晚上,他又没睡着觉,只好半夜爬起来看星星。
若兰被惊醒,却被他按住,轻声道:“我想自己走走。”若兰只好乖乖的躺着,满目担忧的望着王爷披衣而出。
月牙儿洒下一层薄霜,将白日里的暑气一扫而光。树上地知了不叫了。池塘中的青蛙接上了班。荷塘中莲叶在摇曳。花架下暗香浮动。
秦雷缓缓走到池塘边,在一块石条上坐下。经过这两天的纠结。他已经想明白了,事情无法两全齐美,只能做出取舍了!
在石条上仰面躺下,望着满天的繁星,这时代没有任何的污染,天上的星星就像烧饼上的芝麻那么密集。
秦雷突然意识到,他竟然从未仔细观察过这璀璨地星空,尽管那是他前世地一桩心愿。
身为一个优秀的特种兵,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天上的大多数星座,比如说北斗北极之类的。
不知不觉中,他便沉浸在了美丽星空之中,自言自语道:“那是天鹰座吧,那天琴座就是这个。”
说着,突然喃喃道:“这是老外的叫法,咱们华夏叫什么来着?”
好半天才恍然道:“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牛郎织女星。”就在那一霎那,秦雷做出了自己的决定。”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街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他刚要起身回屋,却听见墙角处有个幽幽的女声道:“是坐看,不是卧看,你说错了……”
秦雷不禁汗毛直竖,低喝一声道:“是谁!”
第四九五章 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没?
就在秦雷拿脑袋撞墙的时候,中都城中也是流言满天。
中都城的百姓虽然不如神京城那般八卦,但也具有都人民的良好传统,从不缺少话题,尤其喜欢议论八卦和高层。若是恰巧赶上高层的八卦,那简直就是太完美了。
所以中都百姓对将在五月初七举行的两场婚礼,表现出了极大地热情。这里面的噱头太多了,比如说皇室父子反目成仇之后,这次婚礼相见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比如说五殿下和李家小姐这对生死恋人同日结婚,但新郎新娘却不是对方,两人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又比如说楚国的映玉公主会不会吃醋?还比如说……毁了容的沈家大少会不会戴绿帽?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真是想不红都难。
自从楼万里被隆威郡王殿下枭之后,京都第一高楼万里楼便已不再对外营业,但依旧热闹非凡,终日里都有人进进出出。只不过原先的高朋满座、生意兴隆的景象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身着锦衣的番子密探、五花大绑的各色囚犯,一天到晚都能听到园中鬼哭狼嚎、令人不敢靠近。
这种另类的热闹副作用十分强大,足以使中都城最繁华的大街变得车马零落,使中都城最红火的酒楼饭庄变得门可罗雀。
但没有一个东家敢吱一声。这些手眼通天的大老板们。没了一点平日里那种嚣张地劲头。都乖乖地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正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虽然他们很牛,但这院子里的人实在惹不起。不说别的,单说上个月,被逮进去的各色人等,总数达到了四五百。而用板车拉出来的死尸,少说也有三百多。
就是升斗小民,也知道这处魔窟的可怕了。更何况这帮手眼通天?得了,洗洗睡吧。
万里楼的臭名一时无两,风头完全压倒了紫禁城里的天牢、刑部地狱神庙、御马监的昭狱,成为了吓唬小孩睡觉的不二法宝。
就像外人猜测的那样,这万里楼内确实鬼蜮森森,光是厨房挂着的刑具便有几百种之多,而在楼里享受这些刑法的客人也不在少数……像其他地方一样,这里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一般的犯人在大厅受刑、重要的则可以享受单间之内地特殊待遇。保准宾至如归,有来无回。
这种炼狱盛宴在一到五层进行,一上了六楼。便立刻安静下来,这里除了来回巡视的带刀卫士,并不开展任何的互动行为。
若是再往上走,你甚至可以听到优美地琴声。你没有听错,是琴声,而且还有檀香呢。
只见七楼的摆设富丽堂皇、极尽奢华之能。雕梁画栋之上挂着一圈样式繁复的宫灯,此时是黑夜,上百盏柔和的宫灯同时点着。将偌大厅堂照的通亮,却一点不耀眼,还散着淡淡的馨香,让人心平气和,怡然忘忧。
地下面西一溜黄花梨透雕玫瑰椅上,都搭着鹅黄撒花的丝绒椅搭,底下四副脚踏。椅之两边。也有一对高几。几上茗碗瓶花俱备。
正对着桌椅家具的,是一套墨绿色地玉石四扇屏。屏上天然生成的深色纹理,构成了一副奇妙的海外仙山图。
在屏风之前,繁锦云纹的羊绒地毯之上,是一个黄梨木的方榻,榻有一尺高,上面设着明黄凤纹靠背,杏黄龙纹引枕,鹅黄色龙凤呈祥大坐褥。
塔前摆着个大紫檀矮脚雕螭案,案上摆着具精美的古琴,案子左面有个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麒麟白龟等十八样瑞兽,那袅袅的檀香味道,便是从这古鼎中飘逸出来。
抚琴地是一位花信少妇,她慵懒地靠在榻上,轻抚着案上的古琴,看似漫不经心,弹出地琴声却缠绵悱恻,没有一个错音。
这女子身着淡粉色的薄纱,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金玉饰物,就连如瀑的秀,也仅用粉色的丝带随意束着,从脑后一直流淌到腰间。在纱裙之下一双白藕一般细嫩的小脚,十个豆蔻小趾上还吐着凤仙花汁,令人血脉贲张……
她的高贵气质、忧郁深情,以及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诱人艳光,令屋里的所有奢华摆设黯然失色,仿佛只是用来陪衬她的妖娆。
这是一个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的女人。不错,她正是那位守活寡的特务头子,大秦的河阳公主殿下。
热烈缠绵的琴声在*处戛然而止,河阳将双手按在了琴弦之上,双目迷离的望着远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幽幽道:“这松纹虽然也是一具好琴,但想要将凤求凰的缠绵悱恻完美演绎,非司马相如的绿绮不可啊。”
坐在下的英俊男子,闻言收回偷瞄公主玉足的目光,咽口吐沫嘶声道:“据说那琴现在东城李家大小姐那里,若是公主想要,属下一个月内给您讨来。”
“东城……李家?”河阳公主呢喃道:“不就是小五喜欢的那个姑娘吗?”
那身材魁梧的男子笑道:“是呀,这琴原本在南方某个豪族家里藏着,弥勒教造反的时候,被公良羽得到了。后来秦雨田又灭掉了弥勒教。在襄阳城中。弥勒教地密库中,得到了两柄古琴,其中就有那绿绮。”能随侍在面无数地公主殿下左右,当然不只是其器甚伟那么简单……虽然那是先决条件,但还是要有两把刷子的。
“你用心了,不错。”河阳公主微微一笑,就如芍药盛开一般撩人:“今夜不找别人儿了,就由你侍寝了。”
得到公主殿下的赞许和奖励。男子顿时浑身**四射,斗志昂扬啊昂扬。更加卖力道:“等秦小五回京后,就把另一柄焦尾送给了永福公主,而那柄绿绮便给了李家小姐,可见他俩就是那时好上的。”说着咯咯笑道:“也不知沈家大少在洞房时,现已经被人啖了头汤,会是怎么个表情!”在他龌龊的心里,男女交往除了上床之外,再没有其它的用处。
哪知这下马屁似乎没拍好。河阳公主那一直淡如远山的面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只见她峨眉一竖。眸子中目光森然,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在花厅之中。
那男子虽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但知道一定是犯了错,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撅着**、深深俯不敢说一句话。
“掌嘴……”河阳公主面上的阴霾越来越重,高耸白嫩地胸脯微微起复,胸腔中显然升腾着怒火,但声音如万载不化的寒冰一般人。
她话音一落。两个膀大腰圆露胸毛的力士便从阴影中走出来,一个反剪住那男子的双手,将他魁梧的身形小鸡一样拎起来,另一个则拿着块笏板似得檀木板,高高扬起了手。
“饶命啊,殿下……”男子不要命的尖叫起来,却被啪地一声闷响。将声音硬生生憋了回去……那是力士手中的板子。不偏不倚、不轻不重的落在了他的嘴上。
痛地那男子浑身打颤,刚要哀嚎起来。却被那力士反手一下,又用板子的背面,不偏不倚、不轻不重拍在他嘴巴上,将他的声音又一次敲了回去。
力士就这样正一下、反一下地拍了起来,竟让那男子自始至终没出一声哀嚎……却一直呜呜的闷哼个不停。
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能在河阳公主身边的力士,虽然不会绣花,但在力道的拿捏上却已臻化境。他每一下力的力度和方位都是有讲究的,既不会将其打昏,又会让他感到无法忍受的疼痛。
河阳公主玉面阴沉的望着受刑地男子,只见他已经面目全非,口中的鲜血顺着下巴流淌,将精美的白色地毯染红了触目惊心的一摊。
平心而论,其实她蛮喜欢这个既能干又能干的男宠的,但此人犯了她今生最大的忌讳,所以非要狠狠教训一顿才能解恨……
厌恶地皱皱眉,她便将视线投注于案台上地书简,津津有味的阅读起来……说起这书来,倒还有一段趣闻要讲:
先说这书地来历,乃是查抄小五门下的茶楼时,从说书唱曲的优伶那里得来的。手下人见上面尽是些传奇故事、且曲折动人、闻所未闻,便进献给公主殿下解闷。
原先河阳也没有在意,只是偶然有一次翻起,便一不可收拾,如饥似渴的阅读起来,那再多的男人也填补不了的心灵空虚,居然被这本普普通通的手抄书给大大的缓解了……唯一的遗憾是,这本似乎只是上册,书中最后一个金玉奴棒打薄情郎的故事,正好讲到金玉奴被那忘恩负义丧天良,衣冠禽兽没人性的莫稽推到河里,就没了下文。
河阳公主知道故事肯定有下文,却不知道下文是什么,把她急的如热锅蚂蚁一般心痒难受,连声叫道:“怎么就没了呢,下面是什么呀,快告诉我啊!”卫士们见公主殿下饥渴难耐,赶紧去楼下把还没被彻底弄死的说书先生拖上来,让他交代下文。
“快说,下面是什么情节!”公主殿下破天荒地亲自问询。
“我也不知道啊……”早被玩草鸡地说书先生。噤若寒蝉的叩道。
公主殿下以为他在待价而沽。便利诱道:“如果你说了,不仅立刻赦你无罪,还封你为白金写书先生,专门为本宫写书,到时候宝钞、金票、月票跟雪片一样,让你数到手抽筋。”
利诱完了便是威逼,只见公主殿下摊平玉手,虚斩一下。恶狠狠道:“若是你不说,就把你阉了送进宫里当太监去!”为了能看到后续章节,公主殿下完全失态了,就连当年被徐载文撞见红杏出墙时,也没这么失态过。
但结果令她无限失望,任其百般威逼利诱,那说书先生都一口咬定,这是从王府中流出来的手抄本,自己并非原创。自然也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节。
直到公主殿下将其玩的就剩一口气,说书先生似乎才要说点什么一般。河阳公主大喜,也不在乎那说书先生血肉模糊的模样。将脑袋凑过去道:“快说,到底下面什么情节?”说完便把耳朵靠在了说书先生的嘴边。
“我……我能求您件事儿吗?”说书先生一边吐血一边道。
“能,你说吧!”河阳公主点头道:“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本宫也给你摘下来!”
说书先生欣慰的点头,用尽最后地力气道:“我这辈子是见不找结局了,但殿下年轻,说不定能等到……要是您知道结局了,能烧纸给我传个话不?”说完气绝身亡。
看在同是书友的份上。河阳公主厚葬了他,又命手下不遗余力的去查找……当然不能说自己看书上瘾了,便扯谎说那书中藏着某个惊天的秘密。
其实公主殿下也不算撒谎,因为对于想知道结果的书迷来说,真想用全天下的钱财,换来后面的结局……
但事情很不顺利,虽然书上有个泥人的署名。却始终无法查找到作的真实身份。是以时至今日。河阳公主都不知道,金玉奴到底淹死了没?
但这并不妨碍她对这本书地喜爱。以及对泥人巨巨的崇拜,她已经反复读了此书不下十遍,书中的内容也滚瓜烂熟,却已经可以看地孜孜不倦,实在是令人感叹。
这次,公主殿下又看到了杜十娘怒沉百宝箱这一段,每次看每次都生气,狠狠的一拍几案道:“男人都是负心薄情狼。”
那力士正打的专注,被河阳一惊,顿时停下了手,瓮声问道:“殿下,还打吗?”
“打”河阳看一眼不**形的男宠,心道:还要这玩意儿干啥,吓鬼吗?便沉声道:“打死为止!”
那力士却不动弹,河阳公主蹙眉道:“连你也要不听话了嘛?”这些力士自小被她培养,又用药物洗脑,按说应该忠诚不二才是。
力士赶紧跪下道:“已经打死了……”
“那还不拖出去?”河阳公主优雅的一挥手,正好扫到了琴弦,出一连串带着杀伐之意的颤音。
待力士将那死尸台下,房间中又恢复了安静。
定定的望着地毯上的血迹,河阳公主沉默半晌,突然自言自语道:“本宫要帮帮她,让她知道男人是多丑恶!”
注:其实河阳公主追书地桥段并不完全算是恶搞,因为和尚看清人笔记时,便见过两三处描写《水浒传》《红楼梦》流行时的胜景,据说有位大商人出三万两银子的高价,求《水浒传》的结局;更有满清的小姐公子们,为了大观园里的公子小姐们的最终命运,而茶不思饭不想,以至于不少身子弱地,真成了林黛玉,咯血而亡……盖因当时精神食量极度匮乏,所以出一本神书造成地效果,绝对是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