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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六六章 归去来兮

    秦雷的座舰与大部队汇合后,伯赏元帅便乘个小舢板过来与他见面。

    两人再见,恍若隔世,自是一番唏嘘感慨,却不用再说些感谢之类的废话。

    男人的友谊在生死考验中成长,无声却有力。

    “部队伤亡怎样?”一阵激动之后,秦雷恢复了平静。

    伯赏别离掸掸身上的雪花,面色有些沉重道:“艨艟舰队沉了十艘战舰,死伤在三千左右,至于其他部队,现在暂时没有消息。”

    秦雷面色一沉,因逃出升天而带来的喜悦荡然无存,狠狠的一拳捶在横栏上,自责道:“为我一人牺牲这么多的大秦儿郎,这让孤情何以堪呢!”

    伯赏别离没有说话,他知道秦雷是一个头脑清醒的领袖,并不需要别人的劝慰。

    “攻城部队是哪来的?”果然,在短暂的心痛之后,他便继续问道。

    “一部分是镇南步军,一部分是您的黑甲骑兵。”伯赏别离解释道:“他们回国后并未背上,而是一直在我的军营里等待殿下归来。”

    点点头,秦雷扶栏远眺道:“他们都撤下来了吧?”雪越下越大,严重阻挡了他的视线。

    “已经撤下来了,”伯赏别离忍不住笑道:“是秦有才带的队,那小子压根就没攻到城里去,就派人通报诸洪钧,说他们已经占领了巴陵四门,要展开屠杀云云。”

    听到秦有才的名字,秦雷一下想到了他兄弟,不由恼火道:“秦有德呢,这个混账东西,害得我差点被诸洪钧砸死,非要跟他算账不可!”

    伯赏别离摇头道:“诸烈那是吓唬您呢,他的滚石檑木之类。根本就攻击不到沙洲上去。”

    “这是为何?”秦雷不解的问道。

    “那些东西猛则猛矣,但楚军的楼船上,并没有安装投石器之类的抛射装备,根本没法把那些东西扔出五丈之地。”伯赏别离呵呵笑道:“而沙洲乃是泥沙淤积而成,附近水浅泥深,根本不是那种大家伙可以靠近的。”

    秦雷仔细的回想一下,诸烈的楼船确实在距离沙洲十几丈地地方便停了下来,虽然一个劲的装腔作势,却再也没有前进一寸。很显然。诸烈是在欺负自己这个6生动物不懂行。

    虽然被耍了很生气,但知道方才并没有身陷绝地,他对秦有德的怒火也就淡了,挥挥手道:“这个老狐狸,难为老哥你跟他斗了这些年。”

    伯赏别离苦笑一声道:“是啊。我本来也是个实诚人

    秦雷哈哈笑道:“我们都是实诚人,走,喝酒去。”便与老元帅携手进了船舱。脱掉大氅,卸掉铠甲,松缓下麻木的四肢。秦雷看见老元帅紧皱着眉头,在用力的敲打着后背,似乎十分的痛苦。上前扶着老元帅在交椅上缓缓坐下。自己也拖把椅子与他促膝而坐,关切问道:“老哥,你的腰椎更厉害了吗?”

    伯赏别离点点头,慢慢调整个舒坦点的姿势道:“一年不如一年了,前些年光是肩周、膝盖,倒还能硬撑过去。谁想去年又添了个腰上的风湿病,”沙哑地叹口气道:“这腰是支柱啊,一点毛病就能害得你抬不动腿、举不起手,战都站不稳。”

    老元帅说着敲敲自己的背,竟出铛铛的声音。呵呵笑道:“要没了这个铁腰带。老哥我站都站不起来。”

    石敢端个炭火盆进来,搁在他俩的中间,又在上面铺了个铁线网子。沈乞则端着个大托盘进来,将上面的八个小碟子摆在两人身边地小机上。盘子里面是腌好的牛肉条、羊肉块,还有鲜鱼、贝类之类的河鲜。

    伯赏别离奇怪笑道:“我说兄弟,你怎么打仗还带这些玩意

    秦雷看石敢一眼,石敢轻声道:“巴陵郡的侯老板送来的。”秦雷轻笑道:“这家伙最会揣摩心思。知道我好这口。”伴着的声响。他将一条条牛肉整齐摆在铁网上,动作熟练又专业。显然是时常为之。

    伯赏元帅也不说话了,他舒服的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秦雷干活……话说能让这位爷亲自服务的,怕是全天下都不到三个,而他伯赏别离,却是其中一个。

    只见他一手拿个小刷子,从罐罐里蘸酱刷在肉条上,一手拿筷子轻巧的翻动着。不一会儿,伯赏元帅便闻到扑鼻的香气,不由吞着口水道:“还真是饿了呢。”

    秦雷将牛肉条夹盘里,递给老元帅道:“趁热吃。”伯赏别离也不客气,接过来便用手捞着大快朵颐,他倒是不怕烫。

    秦雷笑着摇摇头,将家伙什递给石敢,让他继续烧烤……隆威郡王殿下从来没有那种别人吃着我看着的高尚情操。

    秦雷从开水盆中捏起小酒瓶,给伯赏别离斟上酒,也给自己倒上。两人一碰杯,便利索的走了一个,老元帅呲呲牙道:“凉热正好!”便与秦雷对酌起来。

    酒过三巡,盘子里的食材也消灭了大半,两人终于都有些饱了。舒服的拍拍肚子,秦雷清声笑道:“酒足饭饱,说正事儿吧。”

    老元帅将盘子里最后一片蘑菇吃掉,随手擦擦嘴巴道:字斟句酌道:“兄弟可知道国内的局势?”

    秦雷点点头,实话实说道:“谍报局三天会传递一次情报,也就是说,前天京都生了什么,我现在还不知道。”

    伯赏别离眯眼打量秦雷一阵,奇怪道:“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说着使劲挠挠花白地头,满面忧虑道:“我们现在是四面楚歌啊……说不定哪天就成阶下之囚了。”

    秦雷耸耸肩膀,无所谓道:“他能奈我何?”觉着这话有些轻佻,抱歉地看老元帅一眼。他轻声安慰道:“老哥是大秦第一流的将军,而我勉强算得上二流。不过在勾心斗角上,兄弟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也对,我比较憨实。”伯赏别离拍拍额头笑道:“成皇帝不急太监急了。”

    秦雷翻翻白眼,心道:是缺根弦才对。

    “给我讲讲呗,”伯赏元帅一脸兴奋道:“你准备怎么对付他们?”

    “写文章,”秦雷狡黠地笑道:“有位伟人说过,有的时候笔比剑更有力。”

    “什么文章?”老元帅穷追不舍的问道。

    “岳阳楼记。”秦雷眨眨眼道:“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认真听了一段,伯赏别离举手投降道:“这能比刀剑更有力?我怎么听着犯困呢?”

    秦雷又翻下白眼。闷声道:“别人听了不犯困就行。”

    “兄弟别生气,老哥我听不懂那些之乎也的。”伯赏别离捋着胡子笑道:“你还是用大白话直接给我讲讲得了。”

    秦雷苦笑一声道:“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老粗,没想到你比我更粗。”便将他作《岳阳楼记》地用意讲与老元帅听……

    当日他作此文章……或说抄此文章,并不是一次随性之作,而是经过了慎重地考虑。

    眼下他归国在即。但前景却十分地不妙。在他出国访问的这段时间,李浑继续告病在家;昭武帝继续党同伐异,对服从他地人加官进爵,对反对他的人贬官整治。大家都不想轻易丢掉饭碗,而且臣服皇帝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终于在几次清洗之后,朝会成了昭武皇帝陛下的一言堂。

    可以说,旁落了十八年的权柄。终于又回到了皇帝手中。

    这对大秦和大秦皇室来说,也许算是件好事,但对秦雷来说,可就大大地不妙了……

    昭武十八年九月初三,都察院左佥督御史易惟洛上本参劾吏部尚书秦守拙骄纵不法、目无主上,草菅人命、卖官鬻爵等八条罪状,皇帝没有表态,只是着有司调查。

    九月初五,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周炳宸上本参劾太和殿大学士麴延武结党营私、蚁附权贵等七条罪名,皇帝没有表态。只是着有司调查。

    九月初九。督察院左副都御史程嵬茗上本参劾镇南军主帅伯赏别离克扣军饷、中饱私囊等四项罪状,皇帝没有表态,只是着有司调查。

    九月十一,武英殿大学士周廉,在早朝上本曰:鉴于京山城位置过于敏感,建议收归国有。一见陛下的铁杆亲信都亲自上阵了,就连最不敏感的官员也明白……到底是谁想整谁了。

    但这一次他们沉默了。似乎忘了如何痛打落水狗……

    昭武帝又等了几天。却始终没有等到百官弹劾秦小五、奏折纷纷如雪片的场面。他坐不住了,便将文华殿大学士田悯农唤到御书房。进行了一次绝密的谈话。

    先解释一下昭武帝为什么找田悯农,因为周廉是同党、麴延武是敌人,王安亭出国未归,剩下地老三是个摆设,所以皇帝别无选择。

    下面是谈话原文……不要问秦雷是怎么得到的,因为皇帝从来没有秘密。

    省略掉你好、我好、吃了吗之类的废话……

    “最近几封弹劾奏章,大学士看了吗?”昭武帝状作不经意的问道。

    “回禀陛下,微臣看过。”所有的奏章都要经过内阁传到皇帝手中,所以他想说没看过也不行。

    “田中堂作何感想啊?”昭武帝眯着狭长的双目,似笑非笑道。

    “……微臣以为,御史有风闻奏事的权利,这样做并无不妥。”田悯农三十年前便在朝中当官,什么场面没见过?自然不会轻易被皇帝堵到墙角去。

    “今天不谈御史,就说说秦守拙、麴延武、伯赏别离这几个人,”昭武帝乃是久经考验地老阴谋家,自然不会要脸,还是一本正经道:“再加上周廉的奏折。田中堂难道没看出点什么吗?”

    一提起这茬,田学士就气不打一处来,微微恼火的拱手道:“微臣以为周学士不学无术、哗众取宠,实在犹如大学士的身份,请陛下申斥!”

    昭武帝的眉毛抖动几下,声音有些生硬道:“爱卿何出此言?”

    只听田悯农不亢不卑道:“回禀陛下,据微臣所知,京山营乃是当初陛下同意、兵部批准、工部监造的,本来就属于我大秦。还怎么收归国有?实乃多此一举!”

    昭武帝现这老东西实在太滑了,无论怎样暗示,都一概装作听不懂。他终于失去了耐心,目光逐渐转冷道:“朕觉着我大秦朝野之中,有人在结党。想要乱政!”

    这话直截了当且威力无穷,田悯农再也不能装聋作哑,噗通一声跪下道:“陛下,请三思啊……五殿下纵有千般不是,但他现在为我大秦身处虎**之中,朝廷无法搭救便已经惹得民众颇有微词了,若是再落井下石……”说着砰砰磕头道:“恐怕会激起民怨地啊!”

    “哼!”昭武帝闷哼一声。却没了下文,仿佛便秘一般。他知道田悯农所言非虚……这也是他的打手们不敢直接攻击秦雷的原因,怕引起民愤啊!

    细长干枯的手指,在桌面上无疑是地扣动几下,昭武帝不死心道:“朕怎么会欺负自己地儿子呢?不过是他周围环绕着太多的坏人,朕得帮他清理一下才行。”

    “但在天下百姓看来,这并没有什么区别。”咽口吐沫,田悯农十分艰难道。他已经感觉到皇帝的决心,也实在不想与其对抗。但是他身后那人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秦雨田了。所以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与皇帝死磕。

    是的。他之所以替秦雷出头,并不只是出于道义考虑,还是因为他地恩师,蒋之虞蒋老丞相要保秦雷。这又一次证明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见这个与秦雷毫无瓜葛地大学士如此强硬,昭武帝被误导了……他以为百官大都是这样想,他也没有魄力将百官统统革职。所以他退让了。不情不愿道:“那就等他回来再说吧。”其实在他地一生中,退让隐忍才是主流。强硬高调实属偶然。

    听皇帝这样说,田悯农着实松了口气,毕竟是在人家手底下混饭吃,闹掰了没有什么好处。便退让道:“陛下英明,等五殿下归国之后,微臣必定奏请对其进行调查。”

    双方各让一步,这才达成了妥协。

    这次谈话以后,昭武帝地手下偃旗息鼓、暂时没了动静,可称之为整个事件地第一阶段,此阶段谁也没讨到好处。

    安稳的日子过了一个月,太子殿下回国了……而且是隆威郡王殿下以自身为质、将其换回来的。这是一种什么精神?这是一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高尚精神!秦雷的声誉一下子到了顶点,人们争相传颂着他伟大的自我牺牲,编成戏曲、话本在各地宣扬。甚至有人上书朝廷,要给他立生祠。

    而在南方,他早就万家生佛了。

    面对着秦雷越来越高涨地威望,昭武帝气歪了鼻子,但他也不敢顶风作案,对广大群众对着干。只好顺着称赞几句,不痛不痒的承诺,归国必有封赏。

    这算是第二个阶段,秦雷用自我牺牲换取了巨大的名声,一时竟压制了昭武帝的气焰——分割

第四六七章 道义

    但昭武帝岂会轻易罢休?他不过是暂时蛰伏,等待机会罢了。

    一个月后,机会来了。从南边传来消息,是秦雷将奄奄一息的景泰帝救活,并借此成为楚国皇帝的私人大夫,达官贵人的座上嘉宾,还和某位公主不清不楚,颇有些乐不思蜀的意思。

    昭武帝的爪牙顿时来了精神,对秦雷展开了声势浩大的批判,也第一次将矛头直接对准了他。

    御史言官们列出了秦雷在楚国的三大罪状:

    其一曰救敌,明明楚国皇帝看眼就要去找他爹了,你却把他救回来,这不是救敌是什么?

    其二曰通敌,你可是秦国的殿下啊,怎么能跟楚国的干部勾勾搭搭呢?通敌!一定是通敌!

    其三曰投敌,我们理解你,年纪轻轻的肯定需求旺盛,你可以去那种地方嘛……听说神京的姐儿比中都的可强多了。但你不该去找楚国公主啊。虽然说尚公主可以为国争光,但娶不会来就是倒插门,不是投敌是什么?

    这三大罪状其实都不算什么,因为都可以解释为是为了救回太子不得已而为之的。却是将秦雷从神坛上拉下来的不二法宝……看看吧,你们的偶像不是那么完美,他也会趋炎附势、私生活还不检点!

    虽然不能将秦雷打倒,却可以将其看似坚固无比的装甲凿开一道缝隙。更重要的,是为后续的参劾铺平道路,制造气氛。

    而且在这两个月中,昭武帝进一步清洗了同情秦雷的官员,将一帮忠实鹰犬引进了朝堂。

    果然紧接着,各种弹劾他的奏章便到了,从小时候偷看邻居大妈洗澡。到私铸兵器企图窃国,五花八门的罪名应有尽有,若是都坐实了,足以将其千刀万剐一万遍了……当然,昭武帝是不会同意诛九族地。

    这次帮秦雷说话的人少了,明显少了。一来许多强硬派已经回家种地去了,二来官员们也不能为了一个归期杳杳的殿下,而几次三番的得罪陛下吧。所以他们又一次沉默了,但其意义却与上次完全相反。

    就连在上次起到关键作用的田大学士也没有说话。他居然着帮秦雷顶了两个月,已经够意思了!就算蒋老太爷。也说不出自己的不是来。

    昭武帝得意的穷追猛打,示意他的打手们再次参劾。除了伯赏别离、麴延武以及秦守拙几个所谓骨干份子之外,这次还加上了胥耽城、卓文正两个爪牙之士。

    一时间阴风怒号、浊浪滔天,大有将隆威郡王这庞然大物倾覆的趋势。

    这便是整个事件的第三阶段,昭武帝终于占据了绝对优势就在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大局已定时,有一群愤怒地人爆了。

    这些人品级极低。最高的不过从六品;年龄也不大,最年长的不过四十出头;而资历更是浅薄之极,齐刷刷的都是本年进士出身。

    好吧,正如大家所料,就是昭武十八年的进士们。这些人都算是秦雷的学生,朝廷给秦雷脑袋上扣屎盆子,就等于也往他们脑袋上扣。而且秦雷给他们地印象极好。无论是赈灾事件、请愿事件、还是后来的春闱大典,他始终都站在柔弱学子们的身边,帮他们抵御着来自奸相的攻击。

    等中了进士当了官,这些新科进士了解了朝廷的旧习。才知道是因为有了五殿下无声的庇护,他们这些有才学、没出身的小举子才能高中皇榜、进士及第,才有了今天。

    这种感激之情到了顶点,便是无原则地崇拜,以及无所畏惧的捍卫。

    所以他们决定为五殿下申冤。但大伙都是人微言轻怎么办?不要紧,总比年初当举子时的分量要重些吧……当初光着脚都不怕穿鞋的了,现在穿上鞋了。就更不怕了。

    这些家伙已经上班半年之久,竟然还没有被前辈同化,可见秦国官方地新人入职教育是多么的失败。

    便有几个领袖人物开始串联,做这事儿他们都是轻车熟路,没几天便联名写就一封奏折,上书皇帝陛下,要求停止对隆威郡王殿下的诬蔑攻击。并立刻恢复名誉……好歹现在也是国家干部了。当然要先按规矩来,规矩办不来的。再用不规矩的法子也不迟。

    但那封有二百五十人签名的奏章石沉大海了,朝廷的大人们该干嘛干嘛,弹劾骂人一样没耽误。事实证明,就像很少有人拿豆包当干粮一样,也几乎没人把这些菜鸟当回事儿。

    但至少他们自己把自己当回事儿……要知道这些进士是相当富有抗争精神地,见来规矩的果然办不了,立刻不规矩起来。还是老法子,承天门前跪坐请愿,倒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不过昭武帝始终没有放松对这些家伙的监视……毕竟都是有案底的,让皇帝陛下很难放心啊!所以在他们出的前一天,昭武帝便得到了消息,顿时大惊失色。他对于士子们春天那次示威仍记忆犹新……竟然连老奸巨猾的文彦博也抵挡不住!

    所以他不能让历史重演,因为这次灰头土脸的会是他本人。

    在士子们出之前两个时辰,圣谕终于下来了:暂停对隆威郡王及其同党地追查,一切待其归国之后再做定论。

    这可算是整个时间地第四阶段……矛盾被暂时压制了下来,但昭武帝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时间推移,又过了一个月,秦雷坠崖身亡地消息又传回了国内。

    昭武帝如释重负,再也没有丝毫估计……其实他之所以鼠两端,还是因为惧怕秦雷的反攻倒算。谁知道一个掌有兵权、势倾朝野的王爷能干出什么事呢?

    但现在好了,祸害死掉了、天空晴朗了,秋后算账的时候也到了。在短短七天内内。大理寺接连羁押了商德重、辛骊桐、涂恭淳等九个新科进士中的领袖人物。

    随后昭武帝颁下谕旨:着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会审隆威郡王结党谋逆一案、并授予其任意传唤并羁押相关人员的权利……

    这算是第五个阶段,在历时三个月后,这场由昭武帝暗中策划起地,对秦雷集团的清算,终于走到了了明处。其大小爪牙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誓要将秦雨田及其党羽搞倒搞臭,遗臭万年。

    这五个阶段共计一百天左右,对大秦的朝政走向有着极其深远的影响,大史学家范仲淹将其称为百日逆流。

    一番为国尽忠,几次死里逃生。就换来这么个局面。秦雷只能说,那位专门在背后下黑手的皇帝,实在太不要脸!太王八蛋!太狗娘养的了!

    即使他是自己的亲爹,秦雷也会这样说,更何况他还不是自己的亲爹。

    反击!秦雷需要一场干净利索的反击,来一扫阴霾!提振士气!收拢人心!打击对手!

    但他没法去烧昭武帝的宅子。因为那地方叫皇宫;也没法去威胁昭武帝地儿子,因为那些家伙是他的弟兄;更没法去敲昭武帝的闷棍,因为他管那家伙叫父皇……

    因为给人家当了儿子,秦雷最擅长的黑道招数,居然统统失效。无限郁闷之余,只好放下刀枪拿起笔,用最不擅长的方式反击……他本想上书自辩的。但现自己实在不是那块料,搜肠刮肚也写不出几个字来。

    这也不能怪他,作为一个从小到大作文不及格地家伙,除了写检查比较拿手之外。别的统统不在行。但他绝对不会给昭武帝写检查的,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当这趟南楚旅行到达了最后一站——巴陵城时,秦雷不禁脱口而出道:“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灵感顿时从天而降!

    感谢文正公!感谢九年制义务教育!感谢可恶的语文课代表!

    这才有了秦雨田名垂千古的《岳阳楼记》。我们之前便说过,这是一篇政治性很强的文章,也是秦雷在政治生涯中写就的最玄妙一笔。十分值得通篇去解读:

    一开篇说昭武十八年冬,途径巴陵郡,这句话十分耐人寻味,因为若是从神京城合理合法出地话,直接从大江中游的江夏城北上襄江归国便可,根本不会经过上游的巴陵城。但为什么会途径巴陵呢?那是为了隐晦的点出,自己乃是逃亡归国。这叫开篇表明心迹。干脆利索地驳斥了关于自己通敌投敌叛国之类的诬蔑。

    然后第二段予观夫巴陵胜状。在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此则岳阳楼之大观也。前人之述备矣。然则北通巫峡,南极潇湘,迁客骚人,多会于此,览物之情,得无异乎?这段是写景,但那不是重点,重点是写景抒情,**下面的……牢骚。

    第三段乍看也是写景,但只要稍一联想,便会明白,这是他自身处境的写照:所谓霪雨霏霏,连月不开是指昭武帝对朝臣的迫害打压持续数月之久,以至于朝堂上阴风怒号,仁人义士皆被浊浪排空、贬谪拘禁。以至于日星隐耀,山岳潜形让这些贤臣忠良无法为国家效力。

    取而代之的是薄暮冥冥,虎啸猿啼,一*佞宵小沐猴而冠、胡作非为,把个大秦朝堂折腾的阴风阵阵、鬼哭狼嚎。在这种逆流下自然商旅不行,樯倾楫摧,朝政都无法正常运转,国家时刻蒙着巨大地损失。

    想到这种情形,他不禁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正所谓近乡情怯,既想尽快回到祖国。但又怕有人向陛下进献谗言,使自己落得个凄惨境地。以至于满目萧然,感极而悲矣。把此时进退两难的矛盾心情刻画地淋漓尽致,让人不禁在深切同情之余,也要问一句到底怎么办?

    结果他笔锋一转,一改前文的沉重,竟转而想象起春天洞庭湖上美景: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

    心头的阴霾也一扫而空,变得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很显然他是想通了什么,才会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矣。的。

    人们在替他高兴地同时,也不禁要问。你到底在这天水一色的洞庭湖前,想通了什么?

    没有再卖关子,他地答案掷地有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我秦雨田不会因为个人地得失荣辱而改变赤子之心。无论是高居庙堂、还是远在草野。我都会为大秦、为百姓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进亦忧,退亦忧。无论进退,始终如一。

    然则何时而乐耶?你要问我何时能放开一切、过两天轻松日子?我告诉你不可能。因为我已经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今生以身许国,不能利泽生民,非丈夫平生之志!

    出这震耳聩的誓言后,他又用一个极具蛊惑性地问句结尾:噫!微斯人。吾谁与归?即使找不到有志一同的伙伴,我也会坚定的走下去……

    我们无法去估计,在秦雷今后的道路上,这篇文章,这个誓言,这句感叹,给他带来了多少忠勇之士的誓死效忠。为他赢得了多少支持拥护。帮他攻陷了多少坚城深垒,使他避免了多少看似不可避免地损失。

    但我们却可以确定。秦雷通过这一手漂亮的斗转星移,将其在昭武帝面前的先天劣势彻底扭转了过来。他不再是一个不听话的儿子,而是一个碧血丹心的忠臣!

    在天下百姓朴素的认识中,忠臣是大大地好人,对付忠臣的大臣都是奸臣,对付忠臣的皇帝也是昏君这就是道义的高度。

    道义有多重要?孟轲老师教导我们: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寡助之至,亲戚畔之;多助之至,天下顺之。也就是说,若是丧失了道义,就连你三姨都不待见你;反之,若是道义站在你这边,道上兄弟都不敢欺负你。

    君不见古来皆是如此:

    商汤之道乃是讨伐夏桀之无道、还百姓以安宁;周武之道亦是商汤之道。

    秦始皇之道因其可终结天下战乱,还百姓以祈望百年之太平;汉高祖之道乃是接始皇之余泽。

    魏武帝、周世宗之道亦是始皇帝之道,而晋武、隋文、唐高之道不过是汉高祖之道尔。

    而今天下纷争二百余年,道之何存?谁又能得道?

    从这篇文章中,我们看到了道,一种不同于甚至越前人的道。也许其传遍天下之时,便是秦雷得道之日吧。从那以后,他也许会经历许多艰难险阻、面临无数生死考验,但他只会越来越强大,一定会取得最终的胜利。

第四六八章 非暴力不合作,文明的不服从

    大江东去,乱石穿空。雪落无影、寒鸦有声。

    秦雷讲完之后,便没有再说话。船舱里也变得静悄悄,只有盆中木炭偶尔出噼啪的轻响。

    老元帅看着那跃动的火苗,两眼中尽是橘黄色的光。良久,才缓缓抬起头,定定地望向秦雷,一字一句道:“天下非君莫属。”

    秦雷笑了,那笑容自信而又温和,使人莫名的信任,只听他轻声道:“愿与诸君共享。”

    两人相视而笑,其意不言而喻。

    回到江北水城时,已经是申时末了。

    当秦雷和老元帅走出船舱,向水城望去时,第一眼便见到冬雪初霁,长堤皑皑如玉带横陈,奇美凄美。

    他却无心赏此美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一点……只见银装素裹的天地之间,有佳人撑一柄淡蓝色的油纸伞,如香水百合一般,俏丽在长堤之上。

    那是云裳,那是在等他归来的女孩。

    秦雷的心忍不住扑扑直跳,血流也加了数倍,口干舌燥之余,甚至连双目也一阵阵酸。

    看到船儿进港,看到甲板上那朝思暮盼的英挺身影,云裳娇躯轻颤,旋即便抛开油纸伞,向码头方向奔跑过来。

    船未停稳,秦雷便一按栏杆,全力往岸上跳去。所有人目瞪口呆,倒不是因为素来稳重的王爷聊少年狂,而是这栏杆距离地面足有两丈之高……

    众人呆呆的看着王爷轰然双脚落地,动作充满力度,溅起雪花无数。

    当然。冲击力还是蛮大的,秦雷不由自主的向前踉跄几步,正好与飞奔过来的云裳撞了个满怀。

    姑娘一下子呆住了,满身的功夫不知去了哪里,任由秦雷带着往地上摔去。

    秦雷苦笑一声,扭腰转身,与云裳在空中换个位置。只听轰隆一声。后背实实在在的摔在了地上,云裳也撞在他身上。

    秦雷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双目灼灼地望向女孩的玉容,低唤一声道:“云裳。我想你……”

    姑娘本要挣扎着起身,听到这一声深情呼唤,立刻忘掉了原先地打算,紧紧地抱住秦雷,轻声如泣如诉道:“坏蛋……”

    话没有说完。便被秦雷用大氅盖住了身子。云裳只觉眼前一黑,冰凉的唇瓣便被一对火热的唇吻上了,无暇去考虑身处的环境,姑娘便热烈的回应起来。

    雪落心湖了无痕,此时无声胜有声。看到两人上演少儿不宜,侍卫们虽然都年纪不小了,但还是乖乖的转过身去,替王爷站岗放哨。自然也免不了议论纷纷……

    大感羡慕的公孙剑喃喃道:“离开有公主相送,归来有佳人相迎,这是什么样地人生啊?”

    夏遂阳瞄他一眼。嘿嘿笑道:“你只要做一件事。就可以拥有更美好的人生。”

    “什么事?”小伙子张大嘴巴,望着坏笑的老头子,满面希夷道:“我千辛万苦都不怕!”

    “不辛苦,还很舒服呢,”身边的乐布衣狠狠给他地脑,“做梦就行了!”

    夏遂阳也嗤嗤笑道:“正是正是。”

    公孙剑委屈的挠头道:“原来你耍我啊……”

    夏遂阳伸手扣扣鼻孔,说出一句富有哲理的话来:“凡人不该奢望神仙般的生活。”

    乐布衣被他逗乐了。轻声笑道:“不错。神仙也不该妄想像凡人一样生活。”

    公孙剑属于武术青年,听不懂这些神仙话。挠挠头道:“也不知南方那位公主晓得了,会有什么感想……”夏遂阳赶紧捂住他的嘴,小声提醒道:“可别让那姑娘听到了!”乐布衣两眼一瞪,吓得公孙剑一缩脖子,大脸煞白煞白地。

    夏遂阳和公孙剑关系很铁,赶紧为他圆场道:“年轻人说话欠考虑,不过心是好的。”

    “好什么好?”乐布衣吹胡子瞪眼道:“告诉你们,不管殿下将来有多少妃子,心里真正喜欢的,就只有我们家云裳一个!”

    “你们家?”夏遂阳和公孙剑齐声道:“那是您闺女?”

    “差不多,”乐布衣轻声道:“那是我徒弟。”

    夏遂阳立刻望向公孙剑,眼里的意思清晰无比:你可混得够惨的,居然连师傅视如己出的小师妹也不认识。

    公孙剑可怜巴巴的回望一眼,不敢再胡说八道。

    一阵刺骨的北风吹过,让雪地里缠绵的两人浑身汗毛直竖。云裳顿时从沉默中醒过来,小脸一下滚烫滚烫,拧着秦雷的胸口,小声娇嗔道:“让我怎么见人?”

    秦雷坐起身子,打横将她抱起来,哈哈笑道:“我们两情相悦,情不自禁,有什么不能见人地?”

    “还说……”云裳将小脑袋深埋进秦雷怀里,羞臊道:“快走……”

    “遵命,娘子……”秦雷拉长音道,便抱着柔若无骨地女孩一路小跑,消失在长堤尽头。

    “你叫我什么?”

    “娘子啊。”

    “瞎说,奴家怎么算你的娘子呢……”

    “我这两天就找你爹提亲去!”

    “什么?你父皇已经答应了吗?”

    “管那老东西做甚……”

    抱着姑娘跑着跑着,秦雷就开始想入非非,便决定趁热打铁、生米煮成熟饭。

    打定主意后,他也不声张,兴冲冲抱着云裳跑回了曾经住过的营房,一脚踹开大门。顿时把屋里的两位吓得跳了起来。手里的茶碗也掉在地上摔成了八瓣。

    错愕,短暂的错愕之后,秦雷转身往外走道:“对不起,走错门了。”

    听到这话,云裳投江自尽的心也有了,腾地一声,从秦雷怀里跳出来。眨眼便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她能跑,秦雷却不好跟上,只好使劲挠挠头,走进屋里没好气道:“你们可以理解为我在强抢民女。”

    两人神色怪异地点点头。其中一个年轻些的道:“五弟放心,我俩什么都没看到。”正是归国后一直称病地太子爷。还不忘解释一句道:“我们两个等了半晌,实在受不了,寻思着回来喝口热茶再去码头接你的。”

    秦雷摇摇头没好气道:“那么多房间不去,非要来我这间。”说着解下大氅。递给屋里的另一人。那人一边将那大氅挂到墙上,一边陪笑道:“最近得了夜盲症,一丈之外啥都看不见。”乃是江北巡抚卓文正。

    秦雷憋一肚子火没处,摆摆手,在椅子上坐下,提起茶壶试了试,现凉热正合适,便仰头咕嘟咕嘟灌起来。

    将整整一茶壶水灌进肚子去,用袖子擦擦嘴巴道:“过二日我就去一趟唐州,向乔家提亲去。”野火消退了。头脑清醒了。他也意识到,得给众人一个说法。都干出这档子事情了,若是还装聋作哑的,云裳会被人说闲话的。

    “什么?”太子爷瞪大眼睛道:“兄弟,你不是开玩笑吧,我们皇子地婚事,什么时候自己说了算过?”

    “从现在开始。”秦雷闷声道:“我自己说了就算。”

    “那父皇呢?”太子苦笑道:“兄弟不要意气用事。起了冲突吃亏的还是我们。”

    “我知道。”秦雷一本正经道:“我要非暴力不合作!”

    “什么意思?”两人齐声问道。“就是文明的不服从。”秦雷认真解释道。

    “还是不懂。”两人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真笨,”秦雷顿时来了精神。好为人师道:“当我们面对无法抵抗地强权时,我们可以采用装聋作哑、消极怠工、阳奉阴违、自行其事等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慨。”

    “哦,”卓文正先明白了,点头道:“就是说除了暴力什么法子都用。”

    “就是说,我不跟你冲突,但我也不听你的。”太子也明白了。

    “不错,现在对方气势嚣张、不可一世,貌似强大无比,若是跟他们硬碰硬的话,我们会吃亏的。”秦雷颔道:“不如高筑墙、广积粮,避其锋芒,任其疯狂,冷眼看他嚣张到何时。”他知道这两位最担心地是什么。

    看到他笃定的样子,两人悬了好几个月的心,这才略略放下。太子呵呵笑道:“行啊,兄弟你回来了,咱们就有主心骨了,你说咋办就咋办。”太子爷要多低调有多低调,看来是彻底被老头子玩草鸡了。

    秦雷微微一笑道:“二哥这些日子过得还好,我看胖了不少。”

    “整天吃饱了就躺着,能不胖吗?”太子摸摸腮帮子,不好意思的笑道:“五弟,你说我啥时候才能回去?老在荆州城待着也不是个事儿啊。”

    “现在就可以回京了。”秦雷轻声道:“我们俩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军营,相互帮衬着,应该勉强可以应付过去。”

    终于要回去面对没人味的老头子了,太子不由面色一紧,缓缓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见太子的问题谈完了,卓文正才轻声试探道:“王爷,那卑职呢?据说最多还有三五天,勒令卑职停职待查的文书就要下来了。”

    这消息秦雷第一次听说,寻思片刻方咬牙道:“停就停。难道还稀罕这位子不成?”

    卓文正闻言顿时面色一紧,颤声道:“那那……”那了半天,也没那出个所以然来。

    但秦雷明白他的意思:为了保住这江北巡抚的位子,他们卓家已经放弃在复兴衙门地大部分权益。若是再丢了这乌纱,那不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了吗?

    秦雷当然不会干这种生儿子没**地缺德事儿,抬手让他稍安勿躁,笑着解释道:“他们想要巡抚位子就让他们拿去。我们不和他们挣。”说着剑眉一挑,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江北六百万民众到底听谁地。”

    卓文正有些懂了,咽口吐沫道:“您是说……”

    “架空它!”秦雷在空中虚砸一拳,沉声道:“巡抚衙门里所有人都辞职。给朝廷派来的大人腾出地方来,想怎么扑腾就怎么扑腾,反正也不用咱们给他薪。”

    听了秦雷不负责任的说法,卓文正苦笑道:“王爷,我们江北刚刚走上正规。可不能坏了这大好局面啊。”

    “当然不会,”秦雷微笑道:“我们再成立个江北省政府,班子跟巡抚衙门的一样,你来当省长,让你的属员们再过来当差。”说着想起什么似的道:“赵季礼愿意跟着过去,就让他接着当总督,不然就让他继续凉快去。”

    太子不由笑着插嘴道:“赵大人曾经去晴翠山庄找过我几次,看得出来他很纠结啊。”赵季礼,大上任地礼部尚书、老四地外公,现任的江北总督。乍听起来也是出将入相地人物。却混的无比凄惨。不仅说个话没人听,连下馆子都得付钱……吃饭要付钱地二品大员,亘古未闻啊!如果要评大秦一百年来最窝囊的总督,他绝对可以跻身前三甲。

    之所以会这么惨,主要是卓文正太不地道,老挤兑人家。当然也跟这家伙太把自个当回事儿有关……一来了江北就吆五喝六、准备抢班夺权,哪还能有个好果子吃吗?卓文正不好意思的笑道:“都是过去的事了……”

    秦雷无所谓的摇摇头。不再理会那狗屁赵督。沉声道:“以后上面再派人下来,照此办理即可。”

    卓文正点头笑道:“非暴力不合作、文明地不服从。”

    秦雷笑笑。轻声问道:“没事了吧?”

    卓文志识趣的站起身,恭声道:“属下告退。”

    秦雷起身相送道:“你的心孤来安抚,江北官员的心可就要你来安抚了。”

    “属下不会让王爷失望的。”说完便躬身告退。

    待他走后,屋里只剩下兄弟两个,秦雷把椅子拖近了,定定的望着太子。把他看得浑身毛,嘴角**几下道:“兄弟,你要干啥?”

    “问你个事儿,”秦雷的眼神晦明晦暗,声音低沉而缓慢:“回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方才当着卓文正的面,两人颇有些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现在没了外人,自然也没必要装了……他们这对难兄难弟所面临的危险,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太子叹口气道:“我能想象到自己地命运……无非是被勒令闭门养病罢了。”说着自嘲地笑一声道:“然后就等着被废,颐养天年吧!”——分割

第四六九章 信任还是不信任

    “我没听说过有哪个废太子能颐养天年,”秦雷双目闪着幽幽的光,声音也变得飘忽不定:“能苟延残喘就要烧高香了。”

    “那怎么办?”太子萧索的叹息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

    “抗争!”秦雷的眼神突然犀利起来,整个人也重新焕光彩,沉声道:“反正结果也不会更坏了,为什么不搏一把呢?”他不能让自己变成唯一的靶子,他要拉个难友陪自己一块遭罪,这就是秦雷的打算。

    但太子何其精明?转瞬便明白了秦雷的心思,缓缓摇头道:“五弟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绝不会让老大当然这个太子,所以你不用怕我退缩。”

    秦雷脸蛋子有些烫,顿一顿才实话实说道:“如果我一个人的话,是应付不来的。”

    太子了解的笑笑,轻拍他的胳膊一下,微笑道:“这些日子我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把一个天下承平的国家交给我,倒还能打理一番,但现在这种群狼环伺、乱七八糟的局面,我是应付不来的。”说着洒然一笑道:“徐劭曾经评价魏武为治世之能臣、乱世之枭雄,兄弟你看我俩谁能当得起?”

    秦雷毫不犹豫的摇头道:“我等不及曹公甚矣。”

    太子颔道:“不错,不过若是把后半句给你、前半句给我的话,却闻到一阵百合的清香,秦雷伸出了臂膀。将云裳那柔若无骨的娇躯揽入怀中。下巴缓缓摩挲着她的头顶,轻声问道:“如果有个人骗过你一次,你还会相信他吗?”

    “是你吗?”云裳一下子紧张起来,紧紧攥住秦雷的衣襟,一脸哀怨道:“你骗过人家什么?什么不能明说吗……”

    秦雷满头大汗道:“不是我,是别人。”

    云裳的身子很明显放松下来。调整个舒服地姿势,干脆道:“相信。”

    “为什么?”秦雷轻笑道,他对姑娘独特的逻辑很感兴趣。

    伸出白嫩的手指,在秦雷胸口画几个圈圈,云裳理所当然道:“难道信任不是一种美德吗?”

    “可他骗过你呀,”秦雷哭笑不得道:“你不怕再次上当?”

    “就算再次上当,那也是骗子错了!给予别人信任还有错吗?”云裳忽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道:“我觉着给予别人信任,和对方是否背叛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秦雷现大家有代沟……艰难的沟通道:“你为什么能不在乎呢?”

    把小脑袋搁在秦雷臂弯里,云裳舒服的眯起眼睛,语带慵懒道:“人家很厉害的,从懂事开始,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都是由我自己做主哦。”说着一脸认真道:“因为人家不想成为一个怀疑一切的老妖婆。所以我相信别人……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想相信。”

    “这个……似乎应该甄别对待吧?”秦雷现大家有代沟。

    “可事情没生之前。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在骗你呢?”云裳很认真道。

    秦雷停止与云裳讨论这个问题,虽然他很赞赏她的处世态度,但没法去借鉴。在这个尔虞我诈地战场上,老实人是不长命的。不过他也无意去纠正这心思纯良的姑娘,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保护她不受伤害。

    “怎么了,我错了吗?”看他沉默不语,云裳怯生生的问道。

    “不,你做的很好,”秦雷面带微笑道:“咱家总得有个好人不是。”

    “嗯,我也觉得你不是好人。”云裳很认真道:“所以我要好好做人。”

    秦雷汗颜道:“其实我还可以吧……”

    “真的吗?”云裳幽幽道:“那这是什么?”说着抬起小手让他看。

    秦雷低头一看,竟然是云萝所赠地那块碧玉,暗叫一声:糟糕!轻轻咳嗽一声,还没说话,云裳就撅起小嘴道:“你一咳嗽就是要骗人……”

    秦雷额头冒汗,看来她已经对一般手段免疫了,只好拿出了杀手锏。

    但见他原本硬朗的面部轮廓渐渐变得线条柔和起来,眼神忧伤而落寞,嘴角紧紧抿着,拘谨的像做错事的孩子。他就这样沉默的注视着云裳精致的……下巴,致命的忧郁。

    云裳立刻中招,双目逐渐雾气氤氲。桃红樱唇微微翕动,伸出柔软地手臂,紧紧地缠绕着他。再也不想盘问什么。

    “云裳,”见前戏做足,秦雷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磁性,带有浓浓的蛊惑味道:“你要相信我,我的心里始终只有你。”

    云裳双目中散出惊喜地光。小脑袋在他怀里反复蹭着不说话。

    “至于那块碧玉……我要请你原谅我。”秦雷的眼神中流露出羞愧的光,轻声道:“我做了一件亏心事。”

    姑娘闭目点头,长而翘的睫毛轻轻颤动,喃喃道:“就算你是骗我地,我也心甘情愿让你骗。”她已经做好了情郎尚公主地心理准备。

    秦雷轻叹口气道:“倒没有对不起你,只是对不起你地谆谆教导。”缓缓抚摸着姑娘如玉面颊,轻声道:“你一直叫到我要做一个诚实地人、正直的人,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但我显然都没做到。”

    云裳心神一松,也不在乎到底有没有教导过他。要做一个纯粹的人。而是连声问道“到底做了什么?快说来听听?”听着情郎似乎没有出轨,姑娘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看一眼仍然躺在她手中的碧玉,秦雷低沉道:“你知道,我在楚国的处境很不好,为了能够回国见到你,我决定铤而走险。逃离神京!”

    这一句就把云裳说的惭愧无比,低垂下小脑袋,轻声道:“对不起,我太任性了……”

    秦雷宽宏的摇摇头,继续回忆道:“但是前路荆棘密布,乌云遮断归途,我不得不下做了一把……设计将楚国皇帝最钟爱地弄玉公主作为人质。挟持着她辗转千里,一直到洞庭湖边,伯赏元帅的接应舰队过来,我才将她放归……”

    说着又看一眼那碧玉,心中默念一声:小云萝,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哥哥我的终身幸福。说不得要埋汰你一回了。便咽口吐沫道:“你知道。公主是很不好伺候的,吃饭要金碗银筷、穿衣要绫罗绸缎、还得有丫鬟仆妇老妈子。十分的铺张。”

    云裳掩嘴轻笑道:“净瞎说,你们是逃难,又不是出巡,怎么能那么讲究呢?”

    秦雷一想也是,便改口道:“就算是简单点,也是十分费钱的。”说这话他都想抽自己嘴巴子……云萝穿着脏兮兮地破衣裳,扎着笤帚把似的大辫子,小口小口喝糊糊的可怜模样清晰映现在他的脑海中,仿佛在无声的质问他:你看我哪费钱了?

    “那倒是,”但云裳没见过那个惨烈场面,信以为真道:“宫里人吃饭穿衣都很挑,花钱多也是正常。”

    秦雷昧着良心的点头道:“是呀,为了养活她,我掏光了最后一个铜板,把酒壶都当了,换成上等白面给她蒸馍馍,”说着还叹口气道:“结果她非说馒头里面太粗,就撕了点馒头皮吃。”

    “光吃馒头皮?”云裳瞪大眼睛道:“这公主可惨了点吧?”

    “还蘸酱油呢。”秦雷赶紧解释道。见自己越编越离谱,赶紧直奔主题道:“后来她也过意不去了,就把这块玉给了我,让我换点柴米油盐补贴一下。”说完便满脸无辜的一摊手道:“就是这么回事儿。”

    “那怎么没去换钱呢?”云裳将信将疑道:“不舍得?”

    “不是不舍地,是不能够啊,”秦雷使劲摇头道:“你想呀,我们当时是逃犯啊,全楚国都在通缉呢,我要是把这东西一当出去,万一被人现了怎么办呀?”

    “那就还给她呀?”秦雷还没回答,云裳便自我否定道:“不过按你的性格,是不会再还了。”终于放心的将那碧玉收起来,在秦雷腮帮子亲一口道:“冤枉大老爷了,奴家给大老爷赔不是了。”

    费了半天劲,还是没把那块玉要回来,但秦雷也不敢再叨叨了,强笑道:“你要相信我,我是忠贞的。”

    两人又笑闹一阵,便各自回房歇息了,既然秦雷决定上门提亲。也就不急在这一时了……当然这是云裳的想法。

    翌日一早,秦雷便辞别了老哥哥,与太子一道北上。他的目的地是唐州,但也要经过荆州府地。

    马车奔行在乡间宽敞平坦地大道上,就像跑在中都城地石板路上一般,感觉不到什么颠簸。秦雷满意地对卓文正道:“你们江北在基建上确实是下苦功夫了,从襄阳到荆州,路途坦荡、车行如飞。今年应该评优了。”

    卓文正顿时眉开眼笑道:“那卑职就代两千属下向王爷谢恩了。”说着真给秦雷磕了个头。

    秦雷笑吟吟地让他起来,对面太子不解道:“评个优就乐成这样?”

    “你给太子爷解释解释。”秦雷笑眯眯道。

    卓文正笑着应下,朝太子作揖道:“太子爷有所不知,我们南方两省不听朝廷招呼,户部早就断了我们的俸禄。”

    太子不信道:“我看你们一个个过得挺滋润地……”

    “那是因为复兴衙门给我们拨款薪,”卓文正面色怪异的解释道:“您也知道,复兴衙门是我们南方两省豪门大族的联合,向来除了王爷谁的账也不买,就算我这巡抚也得陪着笑说话。”

    秦雷虚踹他一脚,笑骂道:“牢骚太盛防肠断。你怎么不说说他们的好?”官府与复兴衙门之间对立与合作并存,这种情况秦雷是知道的……或说,是他故意造成地。在日后许多年里,只要有一方势大,他就扶植另一方,总让他们谁也压不倒谁。

    卓文正讪讪笑道:“好处当然也不少。比如说官员的俸禄,本身就比外埠同级官员高出不少。不是自夸,外省巡抚都没我们随便一个知府拿的多。”

    “这样啊……”太子微一沉吟道:“卓抚台,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

    卓文正赶紧拱手道:“太子但说无妨,卑职聆听教诲。”

    “据我所知,在地方官员的收入中,俸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看一眼无辜的卓文正,太子缓缓道:“就给再高的俸禄,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秦雷点点头,太子又道:“他们还会向京官冰敬、炭敬,光送礼的数额,就远远不是俸禄能负担起的。”也许是与都察院走得太近,太子对官员贪渎王法、鱼肉百姓深恶痛绝。

    卓文正缩缩脖子。苦笑一声道:“太子爷说的是别处。我们南方早就被王爷扭过来了。”

    “哦,说来听听?”太子饶有兴趣道:“真能解开这个千古难题吗?”

    “复兴衙门。”卓文正给出了答案。清清嗓子解释道:“我们南方每年由复兴衙门制定施政目标,拨付款项,并监督完成情况,还可以参劾官员地违规行为,叫停他们认为不合适的措施,权利大得很。到了年底还会根据目标的达成情况,决定是否兑现许诺的年终奖,并制定我们江北下一年的俸禄标准。”

    “那?”太子爷难以置信道:“这不成了太上衙门了吗?”

    秦雷无奈的点头道:“你说地不错,但南方两省本来就是四大豪门说了算,现在好歹是二百家一块商量着办,情况已经好太多了。”

    太子将信将疑道:“兄弟这……真能把贪赃枉法消灭掉?”

    “不可能,只能尽量减少吧。”秦雷摇摇头,认命的笑道:“虽然我让复兴衙门和官府尽量分离,但两间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一些灰色的东西,就滋生于此。”说着看一眼卓文正道:“孤王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但你们必须用心做事,谨慎有度,若是被孤王听到什么风声,可别怪我翻脸无情。”

    卓文正赶紧恭声应下-

第四七零章 答应还是不答应

    只用了三个时辰,秦雷一行人便赶到了荆州城外,而这段路,原先是要走整整一白天的。

    到得城外五里处,马车却停了下来,石敢拉开车门,便见着城门外乌压压的人群一眼望不到边。这些人里有老人孩子、中年青年,官员士绅、农民商贩,三教九流无所不包。这么多人汇集在一起,视线齐刷刷的望向他,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声音。

    石敢被看的有点害羞,赶紧转回头去,向车厢里的殿下禀报。

    “哦?”秦雷听了,看卓文正一眼道:“你搞出来的?”

    卓文正撇清道:“不是属下,应该是复兴衙门那帮人整出的花样。”

    秦雷满面笑容道:“不错啊,议事们很贴心嘛。”

    卓文正赶紧补充道:“不过是属下通知他们的。”

    秦雷瞪他一眼道:“就知道是你,下次给我老实点,别弄些劳民伤财的事情。”吓得卓文正又是一缩脖子,他已经被这位喜怒无常的大爷,玩得彻底没了脾气。

    话是这么说,但场面该走还是得走,秦雷整整衣襟,大步走到车门口,看着那一眼望不到边的黑脑壳,不由一阵眼晕。

    见王爷从马车里现出身形,等待许久的荆州民众大喜过望,叫的喊的、哭的笑的,还有人不顾一切往前冲,与黑甲骑兵生了剧烈的摩擦。整个场上干什么的都有,人们仿佛集体癫狂了一般,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望着一张张或是沧桑、或是稚嫩、或是精明、或是憨厚的面孔,都变的如此激动。秦雷也激动了,他知道这些人是真心的,真的想看看自己,而不是被官府衙门撵过来的。

    毫无疑问,再见到王爷,荆州百姓们是自内心的激动。这位年青俊朗的王爷,不仅为他们重新带来了安宁。更带来了温饱、以及前所未有地希望……可以说,当秦雷出使南楚,用自己为质换回了太子时,全秦国的百姓都对这位富有牺牲精神的大人物所感动了、他们为他讴歌、为他赞颂,为他自豪、为他骄傲。

    但南方的百姓不这样想。他们虽然也骄傲、更自豪,却比别处的百姓多了份担心和牵挂。因为秦雷和南方早就交融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秦雷是南方新政能实行下去地保证、而南方是秦雷能傲立朝堂的基石。没有了秦雷,南方的一切都没有保证、他们将会被北方士族撕得粉碎、吃得渣都不剩。当然,没有了南方,秦雷也就没了与昭武帝、与李浑叫板的本钱,后果可想而知。

    尊敬来自依赖。依赖来自需要。南方百姓不能没有他,所以南方百姓自内心的尊敬他。

    这就不难理解百姓们这种失态,这是提心吊胆、日夜期盼之后的一种泄,人们要将胸中积郁的紧张害怕统统泄出去,人们要将心中地激动喜悦之情统统泄出来。

    望着为自己着了魔的十几也许几十万百姓,秦雷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如果不用手紧紧压住。怕是要冲出胸腔去。他满含热泪的看着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突然将背后的大氅猛地扯下,仰天大吼一声道:“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这是向江北百姓出的宣言,更是向所有敌人出地战书。

    你们费尽心机,想把我撵出大秦,让我再一次被敌国软禁。我确实离开了,也确实被软禁了。但没有多长时间,我却又回来了。当我重新站在这片热土上,再没有能打败我,因为这一次……经过生死考验之后,我变得更加的强大!前所未有的强大!

    “万岁!万岁!万岁!”人们欢呼雀跃、忘乎所以。似乎不犯点忌讳,就无法将胸中的**宣泄出来。

    声音传进车厢里,太子皱眉轻声道:这话定然会传到父皇耳朵里的。

    卓文正苦笑一声道:“百姓自内心的欢呼,就是天王老子也管不住啊。”

    秦雷却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人群便很快安静下来。

    视线扫过场中地百姓,他大声说道:“这次我南下,让你们跟着担心了。孤给你们赔不是了。但请你们放心。孤不会再让你们担心了!”

    人们一脸崇敬的望着秦雷,只听一句显然不过瘾。

    咂咂嘴。他只好接着道:“孤王还想告诉你们,安居乐业、各行其是,其余的事情都不要担心了,”说着一指头上灰蒙蒙的天空道:“天塌下来,由我顶着!”

    “万岁!万岁!万岁!”荆州百姓就认准这句了。

    被热情的荆州百姓挽留一天,秦雷才得以继续上路,他将和太子在此分手。

    临别地时候,太子讲出了他的担忧:“兄弟,要低调啊,若是风声传到父皇耳朵里,那麻烦可就大了。”

    对太子的关心,秦雷很感动,使劲攥一下他的胳膊,却没正行道:“唉,没办法,就是这么受欢迎,想低调都不行。”

    太子失声笑道:“说正事儿呢。”

    秦雷这才敛住笑容,正色道:“你还不知道咱们那位父皇?你越是装孙子他就越喜欢欺负你。”太子深有感触道:“确实如此,你看我整日毕恭毕敬、小心翼翼,没有一点违规逾矩的地方。而老大呢?整日里鼻孔朝天,跟个大爷似的,连声父皇都懒得叫。”说着两手一摊道:“结果呢?父皇是专拣软柿子捏啊,却不敢动老大这个刺头一下。”

    秦雷嘿嘿笑道:“所以吗,既然低调都是罪,那我就反其道而行之,把自己的实力展示给他看看,”说着一攥拳道:“也让他下次想对付我地时候,心里好生掂量掂量。”其实他还有半句没说:朝廷还指望着南方地粮草供应东部前线呢,看到南方百姓的表现。还敢动我分毫?

    太子见他心里有了主意,也不再劝说,轻笑一声道:“你地法子好是好,就是太过生猛,谁也学不来。”

    秦雷呲牙一笑。目送他上车远去。

    待太子的车队消失在茫茫旷野,秦雷也转身道:“走吧,去唐州。”

    却看见云裳一脸忧郁的站在那里,缓缓摇头道:“我想过了,我们还是回京吧。”

    秦雷丈二和尚摸不着,挤出笑容道:“这又是哪一出?”

    深深吸一口气,云裳仰起头。定定地望着秦雷道:“我不能对不起诗韵姐姐,我知道,你夏天时就想向李尚书家提亲,却被她拦下了。”秦雷眯眼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件事情比较秘密,当时诗韵还没有复原,秦雷便想向李家提亲,给她一个交代。却被诗韵拒绝了。她宁肯退出,也不愿看到秦雷为了报恩而舍弃与云裳的感情,在诗韵看来,如果他真这样做了,那就是对两人爱情最大的玷污。

    秦雷知道这小姑娘外柔内刚,根本拗不过来,只好暂且作罢。因为事情没成。也就没有声张,只是有次睡觉之前说闲话的时候,与若兰略略提过。

    八成是若兰所说,但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只是一转念,秦雷便想明白了其中地关节。这就是常年勾心斗角的好处……站在若兰的立场上,诗韵的出身相貌品性才学,等等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让她自卑不已。反观云裳呢?就没那么严重了,毕竟她曾经当过妖女,算是有个污点,而且还与若兰做过同行。甚至一度地位还不如她。

    再加上云裳身上颇有些英侠之气。凡事儿大大咧咧,从不计较。不像诗韵那样凡事如洞烛之照、了若指掌,不怒自威,令人敬畏。两相比较之下,还是云裳做主母,下面人能过的舒坦些,不乏精明的若兰会偏向她也不奇怪了。“反正我就是知道。”说着说着,云裳地泪珠便吧嗒下来了,带着哭腔道:“那天见着你,你又那么说,我就高兴坏了,也就没往诗韵姐姐身上想。”说着便呜呜哭起来:“我可不好了……我怎么能忘了诗韵姐姐呢?”

    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秦雷心疼坏了,赶紧伸手将娇躯揽入怀中,柔声道:“是我不好才对,总想着皆大欢喜,却弄得皆不欢喜。”

    “不,我可高兴了,”云裳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轻声道:“你不嫌弃我是妖女,还这么宠我惯我,已经是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胡说,”秦雷苦笑一声,双手扶起她泪光晶莹的面庞,认真道:“就算到魂归西天的时候,我也忘不了,曾经有一位美丽的姑娘,为了第一时间见到我,奔波几千里,纵贯大秦南北,站在江堤上痴痴地南望。这份情有多重,你知道吗?”

    云裳摇摇头,抹着泪哽咽道:“不知道……”

    “这份情值得我付出一切。”秦雷双目坦诚的望着云裳道:“不要再自责,该自责的是我。是我不该想三想四,吃着碗里还瞧着锅里……”

    噗嗤……云裳破涕为笑道:“谁是碗里的?谁又是锅里的?”秦雷轻轻刮一下她的小琼鼻,哈哈笑道:“管他的呢,反正统统都要吃到肚里去地。”

    “那诗韵姐姐怎么办?”对于将一颗心全部献给爱人的姑娘,能终成眷属才是最好的礼物。所以她无法拒绝他几次三番的提议,但是诗韵,不能伤害!绝对不能。姑娘暗暗攥拳道。

    “你就不要先吃萝卜淡操心了,”秦雷粗豪一笑道:“我去跟你爹你娘交涉去。”

    四天后,秦雷到了唐州。看着城垣在望,心里还颇有些感慨:去年这个时侯,老子被常云渠追的如丧家之犬,连唐州城都没见着,这次好歹也算弥补个遗憾吧。

    “恭迎王爷!”唐州城外又是人山人海。类似地场景在秦雷经过的每一个府城重演,但都不如荆州百姓放得开……毕竟秦雷当初的行辕在荆州城,又在那住了很久,自然比较熟络一些。

    应付完热情的百姓,他便住进了乔家。

    看着黑衣卫一担担的往院子里挑着玉器古玩、绫罗绸缎等各色礼品。乔家人心里一阵哆嗦……话说光看着别人给王爷送礼。哪看着王爷给别人送过礼?这分明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且准没好事啊。

    再看看羞答答跟在后面地乔云裳,乔岐佩和乔远山顿时明白了,这他娘的哪是送礼,简直是逼宫来了。

    对于两人之间地事情,他们自然如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让蒋老爷子旁敲侧击。实指望着能让两人终成正果……但不是今天这样,这算怎么回事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哪?这样就想娶乔家大小姐?让乔家地脸面往哪里搁啊?

    不过这些问题也只能私下聊聊?四大家族都让这位小爷揉搓的死去活来,服服帖帖,他们乔家哪敢说半个不字?所以说是逼宫嘛。

    秦雷也是第一次上门提亲,一般来说,这种事亲力亲为地不多。所以三人见面都有些尴尬,但好在皆是些场面人。和和气气、你好我好的进去大厅。一番接风洗尘、吃吃喝喝之后,离开陪坐的族人,三人到书房用茶。

    坐在温暖如春、书香四溢的精室里,三人面面相觑,大家都知道,图穷了、该见匕的时候到了。

    见两只老狐狸一个劲的闷头喝茶,都不说一句话。秦雷只好先开口道:“这个……啊,伯父、老爷子……”

    乔远山一脸不敢当道:“殿下还是叫我老乔吧,远山承受不起啊“其实小子的来意,二位长辈定是清楚地。”挠挠腮帮子,秦雷硬着头皮道:“你们也知道我跟我家老爷子的关系。指望他来操持这事儿,是没大有戏了……”

    乔岐佩缓缓道:“咱们乔家跟着王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对您的作风也颇有体会,所以就不拐弯抹角了,老朽直接挑明我的态度。”

    “您请…雷忐忑道。是的忐忑,犹如怀揣十五只兔子一般忐忑。

    “有道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清清嗓子。乔岐佩淡淡道:“对于您和我那孙女儿的事情。我们乔家想什么都没用,不同意也得同意。”这属于标准假撇清。若是真不同意的话,凭着偌大地乔家,对付秦雷不行,可对付云裳那种会功夫的小丫头却不在话下。

    “太……”秦雷刚要欢呼,却现乔老爷子的脸上写满了但是,便把后半句咽进肚里,苦笑一声道:“您接着说。”

    “但是,”果然,老爷子耷拉着眼皮,面色凝重道:“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是,婚姻大事必须要听父母之命,就算我乔家不在乎,圣皇太后、陛下、还有瑾妃娘娘能同意吗?若是他们不同意,这门婚事又怎么能算是有效呢?”说完心中长舒口气,暗道:可算把责任推卸干净了……

    乔远山也松口气,在边上轻声劝说道:“是呀殿下,您还是先与陛下修好,至少先取得皇太后的肯,不然这婚事都没法办啊!”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就是寻常人家里,也不可能绕开父母举行婚礼啊……除非是倒插门。

    秦雷默不作声的点点头,他早知道会这样

第四七一章 看不见的黑手与吃了威尔刚的皇帝

    看秦雷不做声,乔氏父子傻眼了,他们设想了许多种情形,就是没有想过这位小爷会不说话。

    在他们心里,秦雷一直是个强势到顶点的人,这种人若是有什么不痛快,一定会大声讲出来,怎么会难为到自己呢?

    像他们这种世家大族的男子,向来视女子如器物,根本谈不上尊重,自然也不会理解秦雷为何要委曲求全了。

    他们误以为这是他爆的前兆,不安的对视一眼,乔远山试探道:“不过,我们可以变通一下,您看……”

    “请讲。”秦雷是什么人,一眼便看出了两人害怕了,他也不说破,反而顺水推舟道:“能妥善的解决最好。”

    不能妥善解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是两人听出来的言外之意。乔岐佩的面色更是紧张,狠狠地瞪儿子一眼,让他别卖关子。

    乔远山赶紧竹筒倒豆子道:“不如我们先订婚,但并不声张,等王爷取得陛下同意之后,再把仪式补上就成。”此时娶媳妇、嫁闺女的程序是很繁琐的,有六礼之规,即所谓的: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换言之,便是说,要想娶到媳妇,需要经过六道工序先求婚、再合八字、然后定婚、送聘金聘礼、择定婚期、迎娶,然后才有合理合法的洞房权利。其中纳吉、纳征、请期是一道进行的。

    所以乔远山并不是说,你们俩可以双宿**了。他的意思是,我们还是要走完这六礼地。但可以打乱一下次序,先把婚订了,将别的程序延后,等着有机会再说。

    这也正合秦雷的意,他来乔家这趟,本就是为了告诉那些爱嚼舌根的家伙,乔家大小姐是有主的。并没有做立刻就把人家姑娘迎娶回家的打算。

    双方各退一步,算是达成了谅解,秦雷本想盘桓两天。趁机了解一下山南民众越冬的情况。但一条情报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再也待不住了,连忙向乔家父子告辞北上。至于云裳,眼看着就进腊月了,她也许久没回家过年了。现在好歹有了个着落,自然要在家里乖乖陪陪爹娘。

    告别了依依不舍的乔云裳,队伍陡然加,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越靠近中都,气温也就越来越冷,大路两边倒退地风景也越来越萧索。望着天寒地冻的莽莽离原,秦雷不由叹道:“北国的冬天才是真的冬天啊!”

    为了保持风度,在别人都穿上皮裘的时候,乐布衣依旧只着长衫。冻得鼻头通红,囔囔道:“王爷会现,中都城里地气氛,比这鬼天气还要严寒。”

    紧紧狐皮围脖,秦雷嘿嘿笑道:“打个赌,你说我们能不能进去中都城。”

    “不能。”乐布衣的嘴巴那是相当快,怪笑道:“九成九的,宣旨太监已经在城门口恭候大驾了。”

    秦雷点点头。面色阴沉道:“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听说已经打死人了……”

    乐布衣的脸也拉了下来,沉声道:“皇帝这就是要把殿下挡在城外,他那帮爪牙才好肆无忌惮的大兴冤狱!”

    “也说不定是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收场是好。”秦雷冷笑道。

    乐布衣眉头禁皱道:“皇帝已经走火入魔了。”

    距离秦雷与伯赏别离说话,已经又过了将近一个月,时间已经到了腊月初八。二十多天前。大理寺以渎职、枉法等莫须有的罪名逮捕了商德重与辛骊桐等九名新科进士的领袖。此举激起了其余进士的反弹,他们去大理寺前示威,要求陪同九人一道坐牢。

    他们以为,这次定然会像之前两次一样,让陛下妥协。但昭武帝虽然向来以欺软怕硬著称,却不会怕这些毫无根基的菜鸟。冷笑一声,便命令巡城司将其暴力驱散。并逮捕了十几名领头人物。实现了他们地愿望。

    与这种热闹景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三法司对秦雷集团的审讯。那真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啊!也就一开始几天接连拘了几个六部郎中。还算比较热闹。等秦雷回国的消息一传来,主持会审的老狐狸们便立刻出了幺蛾子……恰好魏筝义老婆的二舅舅的三婶子死了,刑部尚书大人竟因悲伤过度而卧床不起,告假一个月。

    一看他溜号,大理寺的曲岩立刻来了灵感,当天夜里摔断了脚……趾头,卧床不起,告假三个月零十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剩下地一位都察院左都御史王辟延,却巍然不动,既没有小妻舅的三婶子过世,也没伤到那根脚趾头。反而健康、快乐,甚至亢奋的指挥着手下抓人审讯。

    为什么会这样呢?他跟秦雷有仇,就是这么简单。

    当这位言官头头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时,他却尴尬的现……竟然没人陪他玩了。刑部大理寺的官员大面积请假不说,就连他的一亩三分地里,都有些打了退堂鼓的毒草……最过分地是,就连衙役也请假了。其结果是,升堂时的站班皂役都凑不齐了……这种三法司会审,乃是大秦规格最高的审判,所以给大老爷助威站班皂役。数量也是最多,应该有二九一十八个。结果只来了一半,不是左四右五、就是左五右四,站班都不齐整。把个王大人气的亡魂出窍,一生气,不审了!

    要说为什么大伙都不敢来?难道不怕专门打小报告地言官头子吗?也许大家已经知道了,那位爷回来了。得罪御史顶多丢官贬职,而得罪了那位爷,说不定哪天脑袋就得搬家。

    但能干御史的。都是一群执着的人;而能干御史头子地,则是最执着地一个。王大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当遇到下属消极怠工后,他挥了自己的专长——打小报告,一封奏章把魏筝义和曲岩及其属下告到了昭武帝那里。

    昭武帝雷霆震怒。马上命人传旨,令魏筝义和曲岩两个猪头三滚来觐见。

    结果令他七窍生烟……两个向来唯唯诺诺地家伙,居然一齐称病,说病的爬不起来了。话说人家魏筝义悲伤过度还可以理解,你曲寺卿脚趾头伤了也能昏迷不醒?

    一阵怒火冲天之后,昭武帝感到了彻骨的寒意,他终于意识到,有一股汹涌地逆流在默默对抗着自己的皇权。绝对不是秦雷,那种强大的力量并不是他所能拥有的。再回想起文彦博的倒台莫名顺利。昭武帝心中更是疑窦丛生……一个经营了十八年地丞相,怎么会在关键时刻,突然变得软弱无力了呢?

    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已经可以肯定……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挑战着自己的权威,试图将自己压回原先窝窝囊囊的状态。但他无法精确还击,因为他还不知道对手是谁……蒋之虞?不可能,这老家伙已经离开十几年了,虽然几位尚书是他昔日的门生。但影响终归有限。田悯农?也不可能,若他有这般本事,怎会屈居于文彦博之下十几年,一直翻不过身来呢?

    至于公输连、魏筝义、麴延武、王安亭这些人,也是一样的情况……他们全都是文彦博的手下败将,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能量呢?

    是李浑吗?难道这老东西借口养病,暗地里给朕使绊子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如果李三军有这本事,早就一统江山、千秋万代了,还在一边儿蹲着干啥?

    这个也不可能,那个也不能够,昭武帝真是苦思不得其解啊。其实他并不知道,答案已经无限接近了,只要他能跳出惯性思维。便可以知道事情地真想了。

    然而他陷入了误区。结果直到死,也没弄清楚对手是谁。这就导致了他接下来一连串错误的举动……

    一定要寻思明白!老子好不容易当会大爷。可不能又被人逼成孙子!昭武帝这下子拗上了,但怎么寻思都不明白,他苦恼啊,焦虑呀,日子久了,脾气就变的十分暴躁!最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那就是抓人!

    抓!抓!抓!审!审!审!抓完了审!审完了抓!

    终于,皇帝再也忍受不住这种煎熬了,爆了……他的想法朴素而又实用:你不是不露面吗?那我就把你的党羽统统抓起来,一个个的审,总有人知道你是谁的!

    皇帝之所以有这份魄力,除了对那未知力量恐惧之外,还是因为这半年多来地唯我独尊,让他有些……找不着北了。

    处于对百官的不信任,执行此次逮捕任务的,既不是刑部捕快、也不是巡城司兵卒,而是隐藏了许多年的皇家暗谍。既然要走上前台,那就得有个名分。但我们早就知道,增加编制是件很困难的事。

    为了避开朝臣的唣,昭武帝只好在自己的内宫打起了主意。他将皇家暗谍挂靠在给自己养马地御马监,任命楼万里任为御马监副总管,带领一干新鲜出炉的御马监特务,开始了第一次公开的任务……你要问谁是正总管,还是那养马的老太监,因为历代祖制,只有阉人才可以担任大内十三监的总管太监,所以楼副总管这辈子都扶正无望了。

    带着股邪火,楼副总管上任了。他不像他的主子,还有那么多地顾虑。既然你让我抓人,那我就抓呗……

    从十一月二十开始,一直到腊月初六,被逮捕地京官足有百人以上,再加上先前进去地三十几位,刑部大牢里居然装下了京官总数的两成……一般来讲,即使亡国也不会有这么多官员同时下狱,说亘古未有也毫不夸张。

    其实根本用不着抓这么多人。但那楼万里第一次公开做事,自然想表现地好点,所以特别的积极,而且自古以来,抓人就是酷吏们的最爱。而且御马监的密探出身低贱。基本上来自车夫、水手、店伙计、轿夫之类。正所谓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这些人的素质也就可想而知了。

    昭武帝决意大兴牢狱,并不算他所犯地最大错误,他任命一个开饭馆的带领一帮社会渣滓执行此事才是。

    当这些密探现,那些平日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一下子变得连自己都不如,财物任他们席卷、女眷任他们调戏时,便立刻视其为世上最惬意的事情,通宵达旦、乐此不疲。让人不得不感叹。兴趣是最好的动力!

    结果越抓越多,反正陛下也没说问不出来怎么着,一来二去之下,便开始了成片地逮捕。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刑部、大理寺、吏部、礼部、京都府五个衙门,从六品主事到五品郎中几乎一个不拉,形成了此次坐牢大军的绝对主力。

    到了这时候,昭武帝也感觉到不对劲了,但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必须查个所以然出来。否则就成了皇帝冤枉百官了,这让他的颜面往哪里搁?骑虎难下的皇帝,只好咬牙坚持下去,盼望着哪天能得到那个名字,除掉这块心头大患。

    腊月前后的中都,就像那《岳阳楼记》中所写:阴风怒号、浊浪排空;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除了那些根深蒂固的紫袍大员之外。中都官员人人自危。他们每天早晨都会穿戴整齐、与家人一一告别,抱抱老婆、亲亲孩子,再交代下自己的私房钱,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出门。伴着后面地哭声一片,还真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感觉。

    等到黄昏时分,全家妻儿便会等在门口,翘以盼。直到看到官人回来。这才算是平安过完了一天。即使是这样,昭武帝朝思暮盼的那位黑手兄。也没有蹦出来还击,仿佛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党羽一般。

    昭武帝彻底失去理智了,他命令御马监用刑……这是一个创举,其实也是违法的,因为大秦明文规定:律刑不上大夫,早就按捺不住的御马监密探,彻底的执行了这道命令。

    除了皮鞭、老虎凳、辣椒水这老三样外,他们还充分挥主观能动性,又研究出了诸如火烧连营、蚂蚁过江之类的新式刑法,为大秦地刑讯逼供事业,增添了新的财富。

    御马监密探显然高估了这些娇嫩官老爷的承受能力,还没有把花样使完,竟然打死人了!

    而且一日内毙命三人,朝野哗然!

    哪有这么欺负人的?朝臣们愤怒了!但当他们想要反击的时候,却现面对着毫不讲理的暴力,自己竟然束手无策,柔弱可欺……罢朝?自从九月开始,皇帝已经不上朝了,所有的政务都在御书房处理,你罢去吧。罢工?现在是一年里最冷地季节,也意味是一年里最闲的时候,直到来年正月,诸位大人的衙门都冷冷清清的,罢不罢一个样。

    当所有文明的法子都被推翻时,官员们将目光集中在暴力上。

    以暴力对抗暴力,这才是正途

第四七二章 真相只有一个

    秦雷就是在这种境况下,来到了都城南门外。

    看到熟悉的中都城墙,还是那样高大威猛、庄重肃穆,秦雷不由感叹道:“这才是城墙啊,神京城那个算什么玩意?”

    “呵呵,王爷,我们真要从这边进去吗?”乐布衣不紧不慢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昭武帝一直忙于打击政敌,还没腾出工夫,收拾下面的虾兵蟹将。是以守卫南城的官兵并没有换人,仍是秦雷暗中要挟赵承嗣、安插上的那一批。所以秦雷若是想从南门入城,那是一点难度都没有,但昭武帝的圣旨还鸟不鸟?虽然不鸟也没什么大不了,但终归是不好……

    在这个人人装孙子的时刻,实在没必要一回来就如此高调。

    秦雷便拨转马头,绕道西城的南阳门。守门的官兵早看到那面猎猎招展的黑虎咆哮旗,赶紧禀报城门楼里喝茶的传旨公公。

    “快关城门……”那公公顿时如踩了尾巴的猫一般,一下从炕上蹦起来,舞划着手中的拂尘,显然是惊着了。

    守门的兵丁立刻照做,不带一星点儿犹豫的……去年秋里,秦雷便是从这南阳门溜进去,半夜烧了太尉家的房子。怒火中烧的老太尉自然不能饶过他们,大笔一挥,不管那夜当值不当值的,统统配到北边牧马去了。现在把守西城门,皆是他的亲信兵将,自然不会考虑秦雷的感受。

    等秦雷到了城下时,大门已经紧紧关闭,许多来不及进城的百姓也被堵在门外。秦人脾气暴躁。属于得理不让人那种,不少人便在门口谩骂开了。

    但他地队伍一过来,人群马上没了动静。在大秦不认识黑虎旗的不多,不佩服这位年青王爷的更少。“王爷千岁……”不知是谁带的头,百姓们稀里哗啦的跪下请安,口称千岁不止。

    秦雷朝众人点头示意。伸手搭个凉棚,往城门上看去。只见一个颤巍巍的老太监,在一干小太监地搀扶下出现在城头。

    “陛下有旨,隆威郡王远道回来,可喜可贺,然总军演在即。其所部战力堪忧、急需磨练。着其立刻返回京山营,操练兵士、励精图治,以备军演。无诏不得入城,钦赐。”

    这篇圣旨大部分是废话,要表达的意思只有一条:无诏不得入城而已。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真碰上这种事情。还是相当的不爽……换了谁也不爽!俺们为了大秦在外面九死一生,就算没有功劳、也是有苦劳的。好容易千辛万苦逃回来了,结果不仅不接待一下,还直接拒之门外。

    黑衣卫们顿时气炸了肺,视线齐刷刷的落在王爷脸上。只要他一点头,卫士们就要抄家伙射这帮混账玩意。

    哪知秦雷只是冷笑一声,撂下一句道:“除非释放所有被羁押的官员,否则孤就退出军演!”说完便拨转马头,扬长而去。

    见王爷善罢甘休。满心想跟着闹事地黑衣卫只好愤愤转身,紧随着王爷离去。

    望着秦雷一行远去的身影,老太监不禁两腿一软,一**坐在地上,喃喃道:“这位爷怎么转性了?我还以为这次不死也要剥层皮呢。”

    对于秦雷的反应,不止是老太监诧异,中都城内的几位也颇为意外。

    先得到消息的。自然是离着南阳门最近的太尉府。

    老太尉仅穿一身单衣,正在演武场上呼呼地舞大刀。只见他浑身肌肉虬结,笼罩在一团白蒙蒙的雾气中,将百十斤的镔铁大刀舞动的花团锦簇。自从上次被秦雷当众羞辱之后,他便加倍刻苦,近乎自虐的锤炼着身体,希望在下次能有报仇的机会。

    李清和阴先生耐心站在一边。不敢出一丝声音……话说上次之后。原本还算开朗的老太尉,就跟变了个人似得。不仅每天阴着个脸,还暴躁易怒,动不动就要将人刨坑埋了。

    整个太尉府都笼罩在他强大的淫威之下,就连原本嚣张无比的阴先生,现在也老老实实地低调做人,时不时还给老李头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可见人是光让着捧着的。

    当然,这也与他接连几次铩羽而归有关。

    伴着一招力劈华山,老太尉终于走完了一个套路,拄着刀站在那呼哧呼哧喘粗气。

    “好!”李清和阴先生口中连声叫好,李清帮不迭的递上毛巾。阴先生犹豫一下,也把搁在桌上的酒壶双手奉给老太尉。

    李浑面无表情的接过毛巾擦擦汗,冷声道:“那小子来了吗?”

    “来了,不过又走了。”现在谁也不敢跟这老头卖关子。

    “没有闹事?”李浑瞪眼道,仿佛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李清咽口吐沫,轻声道:“也许出去一趟学乖了,并没有与城门司冲突,便老实打马回应了。”

    李浑接过酒葫芦,仰头灌一通,伸手抹抹嘴,极度不可思议道:“你看这小子怎么想的?”这话当然是问阴先生,李清这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个打手兼跑腿地了。

    阴先生小意笑道:“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

    “说的通俗点!”老太尉皱眉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拽文吗?”

    “是是是……”阴先生赶紧陪笑道:“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老太尉这下没有反对,显然是对了胃口。阴先生才继续道:“如果都觉着秦雨田的行动异常,那必然不是他转了性,而是他别有所图。”

    “图什么?”老太尉紧紧捏着酒葫芦。用力用的手指节都了白,可见他对秦雷的恨意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他定然认为,此时在城外比在城内更安全,也更有利。”阴先生笃定道:“其实只要他一回来,昭武帝地嚣张气焰就要打消一般。妥协在所难免了。”

    “为什么呢?难道还有老子怕儿子的?”李清终于忍不住插嘴道。

    阴先生也忍不住桀桀一笑道:“关键在文庄老太后身上。”露出森白地牙齿,阴先生阴笑道:“昭武帝和秦雷,一个是她地儿子,一个是她孙子。在她眼里一个代表着现在,一个代表着未来。身为秦氏的老祖宗,她既要顾全现在。也要保护未来,尽量不让两生冲突。”

    李浑这次没有计较他地饶舌,只是沉声问道:“若是两冲突,她会帮助哪一个呢?”

    “冷眼旁观,两不相帮,任其优胜劣汰。只有最强。才能成为皇室地第一人。她只在一边暗中控制着双方决斗的规模,以免对皇室造成太大的伤害,”阴先生悠然神往道:“秦氏皇族有这么个老祖宗压阵,何其幸哉?”

    顿一顿,阴先生又道:“所以当秦雷南下不可挽回时,她毫不意外的沉默了。因为在那个时候,昭武帝看起来更像是个胜利。但现在情况不同了,秦雷回来了,昭武帝也没了必胜的把握。双方再斗下去,只能是鱼死网破,皇室遭殃……”说着,一攥那苍白而枯瘦的手掌,自信道:“而这,是文庄太后不能接受地,所以她一定会出手阻止!”

    听了阴先生的话。李太尉寻思片刻,缓缓道:“难道最近是文庄那个老太婆与皇帝对着干?”

    “绝不可能!”阴先生摊开他枯枝似得手掌,摇头道:“东主须知,皇帝需要百官为他管理天下,百官需要皇权来为自己撑腰,两天生一对、共荣共生。文庄太后尽力撮合还来不及呢,又怎会暗中煽动两对立呢?”

    听他说得有理有据。李浑眉头的菊花越来越重了。大口灌下美酒,粗声问道:“那会是谁呢?”

    “学生猜测。是一个集团。”阴先生字斟句酌道:“或是一群有着共同利益的人,反正绝不会是某一个人的力量。”

    “领头的是谁?就算是一伙人,也该有个头头吧?”狼眉一竖,李浑吹胡子瞪眼道:“把他找出来,我要见见他。”

    “学生惭愧,实在无从知晓,”阴先生苦笑道:“看着谁都像,谁又都不像……”

    “再查!一定要在别人之前,找到这个人!”大刀狠狠往地上一杵,李浑咬牙切齿道。

    李清两个赶紧应下。

    稍晚些时候,皇宫御书房中。

    那城头上宣旨地太监,也把情况向昭武帝一一做了说明。

    “哦,这小子居然没有折腾?”昭武帝把视线从奏章中收回,抬起头来道。半年不见,他竟然更精神了,就连说话的声调也高昂了许多。看来掌握权柄的滋味确实好极了,竟能让皇帝老儿枯木逢春。伸手轻轻拂过细长的眉毛,昭武帝沉声道:“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说……”老太监看皇帝一眼,轻声道:“若是不释放官员,就不参加军演了。”

    “混账!”昭武帝猛地一拍桌子,双目寒光四射道:“他敢抗旨吗?”在秋里的初次军演中,京山新军已经充分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无论是单兵还是战阵,行军还会死奔袭,令行禁止还是随即应变,各方面素质都已经不亚于其余四支军队,所以昭武帝对明年开春的军演很有把握。

    但现在,那个逆子竟然敢要挟老子,说要退出军演……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昭武帝顿时勃然大怒,亲笔写就一道圣旨曰: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一回来就如此妄为。你怎么不死在外头呢?这可能是昭武帝一生中最特别的一道圣旨了,只见他继续写道: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朕进京请罪,不然就有多远滚多远!你不愿意干,有的是人愿意干!写完把朱砂笔往地上一掷,冷声道:“加玺传旨去吧。”

    苦命地太监心中哀号:本以为仗着高墙逃过一劫。谁想到竟要深入虎**了,看来不玩死我,您是不会罢休地……面色灰败的接过圣旨,踉踉跄跄的出了大殿,向着未知的未来去了。

    待那传旨太监走后,昭武帝的心情也平复下来。看一眼垂而立的卓老太监道:“这逆子别地不提,却单单要求释放那些官员,这是不是说明……他和那个神秘人物是一伙的?”

    卓言细声道:“老奴不知……”

    “哎!”烦躁的叹口气,皇帝使劲揉揉眉心,郁闷道:“楼万里那里也不知怎样了,这都半个月了。怎么点眉目都没问出来呢?”

    卓言也苦恼道:“那些官员口风紧得很,就算熬刑不过,也是乱说一气。什么李太尉、五殿下、太子、几位大学士,甚至三殿下。反正朝中尊贵点的,让他们说了个遍……跟没说一个样。”说着小心翼翼道:“陛下,大人们身子娇贵,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打死了三个,若是再下去。可就打出冤仇来了……您看,是不是暂停用刑啊?”

    昭武帝沉默半晌,狭长的双目晦明晦暗,终是长叹一声道:“好吧……告诉楼万里,不要再刑了,再给受了伤的治疗一下吧。”说完,疲惫地闭上眼睛。喃喃道:“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永远也找不到这个人!”回去京山城地路上,秦雷也和乐布衣谈起了那位神秘地幕后黑手,只听乐布衣自信的笑道:“因为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秦雷不由笑道:“难道是鬼吗?”

    “当然不是鬼,”望一眼阴沉地天空,乐布衣看到满眼的乌云,声音低沉道:“那是一个庞大地集团,包括了所有的官员。无论是丞相或大学士、尚书、侍郎、还是郎中、员外郎、主事。甚至所有的御史言官,都是这个集团里天然的成员。”

    听了这耸人听闻的结论。饶是秦雷心志坚定,也不由得手心冒汗,呼吸浑浊道:“是谁有这么大本事,可以将这些人统统团结起来的?他就是想当皇帝,也是轻而易举的吧!”

    看秦雷紧张的样子,乐布衣轻笑道:“王爷莫急,对于这个现象,在下已经关注良久了,最终现没有人能控制这个集团,这个集团中也不可能孕育出篡位,这才放了心。”说着微微一笑,从容不迫道:“不妨听在下从头说起。”

    “愿闻其详。”秦雷肃容道。

    “诗经上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意思是,从夏商周开始,天子便拥有对天下的领导权。但神州疆域太大,天子就是三头六臂,也不可能管地过来。所以又有了下一句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子要把自己的权柄分出一部分,让王臣们帮助他管理天下。”说完乐布衣还特意看了秦雷一眼,意思是,要不要翻译一下。

    秦雷点点头,表示自己能听的明白。

    乐布衣便接着道:“但到底分多少合适呢?这个度没法把握,也不是谁能说了算的。”

    “那怎么决定?”秦雷轻声问道。

    “拔河,”乐布衣笑道:“天子站一边,王臣站一边,谁能把绳子多拽一截儿,谁就能拥有更多的权力,反之亦然。”

第四七三章 菟丝花的反击

    “从夏商周开始到现在,虽然选手换了一拨又一波,但这种拔河一直没有停过,”看一眼无边无际的离原,沧桑之感扑面而来,乐布衣缓缓道:“绳子左面的人员比较固定,是一茬茬的天子皇帝,另一面则先是诸侯,再是士族,后是官员。但不论人员如何变更,有一点是不会变的……这种拔河永远分不出胜负。”

    “为什么?”秦雷轻声道。

    “因为这两是共生共荣的,谁也离不开谁……皇帝不可能自己管理偌大的帝国,而天下若是没了共主,就会陷入无休止的战乱与动荡中去,又何谈管理呢?所以虽然会有一时的强弱之分,却无法真正分出胜负。”乐布衣轻声道:“到了我大秦,与皇帝拔河的选手,换成了大大小小的官吏。虽然选手换了,但节目并没有变。昭武年间皇权式微,绳子便被以文彦博为的文官集团拉了过去,占据了绝对优势……”

    “然而随着文彦博的倒台,皇权重新强大起来,”秦雷茅塞顿开道:“皇帝虽然设立了内阁,却不允许五位大学士掌握六部实权,使其沦为了收文件、代写圣谕的文书,一下子就把绳子拽过去了。”

    “正是,”乐布衣微笑道:“但陛下拽得太紧,过犹不及,让朝臣们十分的不爽。于是承袭上千年的拔河精神重新出现,自觉不自觉的,朝臣们便开始反击了。也许有人带头、也许没有,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觉得这样做有必要!”

    “他们希望拿回应得的权柄……”秦雷轻声道:“看来不管什么光怪6离的现象,本质上都是权利的问题。”

    “权利的斗争和妥协。”乐布衣给个总结道:“可以很负责任的说,上溯一千年,下推一千年。所有地一切斗争和妥协……无论是嫡位之争、正统之争、礼仪之争还是国教之争,都离不开权利这个最终本质。”说着满含深意的看秦雷一眼道:“若是有一日,王爷站到绳子的左边。不知道您会如何去做呢?”

    “把那绳子统统拽过来!”秦雷吹胡子瞪眼道:“但那是不可能地……”

    乐布衣忍俊不禁的摇摇头,听秦雷沉声道:“其实我已经能体会到了,斗争的最高境界不是你死我活,而是妥协。让各方都能过得去。都有奔头,他们自然会拥护的。”

    乐布衣拍拍额头,苦笑一声道:“王爷早已经在南方身体力行了,可笑我还在这儿喋喋不休。”

    秦雷摆下手道:“我原先只是朦胧觉着该这么做。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经先生这么一说,心里立马透亮,做起事情来自然更踏实了。”

    乐布衣笑道:“虽说一代帝王海纳百川,不过也要区别对待。对待那些可以帮你治国地,自然要有容乃大;而那些不能帮你、甚至还要捣乱的。”比划个斩的姿势,语气森然道:“还是及早斩草除根为妙。”

    秦雷知道,乐先生是在教自己帝王心术,躬身受教道:“多谢先生教诲,雨田谨记于胸。”

    乐布衣摇头笑笑,目光灼灼的望着秦雷道:“王爷不必谢我,我是为了天下苍生,才这样说地。”说着面色柔和道:“作为你的朋友,其实我更希望你行事没有那么多功利性的。”

    秦雷默然,他虽然现在还算有人味。但无法预知将来会不会真成了孤家寡人,沉重的叹息一声道:“这条路很黑,一不留神我就会走岔了。还希望先生能一直陪着我,时常耳提面命,不要让我误入歧途。”

    乐布衣面色一肃,拱手道:“敢不殚精竭虑、披肝沥胆。”

    望着人物风流的乐布衣。秦雷哈哈大笑起来。朗声道:“今生能得友如先生,实在是雨田三生之幸啊!”

    乐布衣微微笑道:“彼此彼此。”

    “那让我们这对狐朋狗友。做一番惊天动地地大事吧。”秦雷挥动马鞭,催促着战马向西南疾行,这一刻他气吞山河,这一刻他无所畏惧。乐布衣也被他激起了久违的**,聊少年之狂,打着呼哨,紧紧跟在秦雷的后面。转眼便消失在苍茫的离原之上,只留下粗犷豪迈的歌声:

    “出啦!不想问那路在

    迎风向前,是唯一的办法。

    出啦!不想问那路在

    不怕运命,给什么关卡。

    当战车隆隆,梦开始阵痛;

    它卷起了风,重新雕塑每个面孔!

    夜雾那么浓,开阔也汹涌!

    有一种预感,路的终点是晴空!!”

    黄昏时分,南面天际之下,京山城那巍峨险峻的轮廓终于浮现。

    “到家了!”秦雷仰天长笑道:“辉煌将从此开始!”

    “多久没见王爷如此兴奋了?”侍卫们交头接耳道:“从离开京山城那天,就没见他这般开怀笑过。”原因很简单,只是因为他骨子里是一个军人。

    城里的将领们得到消息,早早迎了出来,双方在城北二十里的地方碰上了。

    一看到王爷地大旗,将领们整齐的翻身下马、单膝跪倒,齐声大喝道:“恭迎王爷!”秦雷哈哈笑道:“都起来吧,孤又回来。”但将领们依旧跪在那里,秦雷奇怪道:“这是唱的哪出?腿抽筋了?”

    皇甫战文面带愧色道:“末将等辜负了王爷的期望,未能在军演中夺魁,恳请王爷责罚!”

    “嗨……我当什么事儿呢。”秦雷翻身下马,一个个将他的将领拉了起来,沉声道:“坦白讲,我已经做好了你们垫底的打算。毕竟让一支成军不到两年地部队,与四大禁军比试。本身就是勉为其难。”

    说着,他地语调开始高昂起来,摆手一鞭抽在皇甫战文的肩甲上。出清脆地响声。秦雷就这样一个借一个的抽下去,在连声脆响中,他大声道:“但是你们给我拿个了第三,硬生生将铁甲军与神武军坐在了**底下。你们知道你们干了什么吗?”

    秦雷的鞭子落在一个将领身上,那个将领便精神百倍,仿佛不是被鞭子抽了,而是被打了针鸡血一般。一个个呼吸粗重、面色红润。多日地晦气一扫而空,晚上定能多吃三大碗。

    “你们创造了一个神话!”秦雷一手指天道:“从无到有、从弱到强的神话!”

    “这么说,王爷您不生我们的气?”皇甫战文如释重负道。自从一个月前军演结束后,这些将领便垂头丧气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劲来。这可急坏了他和杨文宇两个主官。谁成想王爷一回来,困扰了两人一个月地问题,便迎刃而解了。你说神奇不神奇?

    “孤以你们为荣!”秦雷朗声笑道:“如果你们能将神话延续下去,孤将永远以你们为荣!”

    “我等必不让王爷失望!”将领们齐声喝道,颇有些气冲斗牛的味道。

    见士气可用,秦雷猛地一挥手,粗声道:“让我们拼上一百天,把明年军演的胜利夺回来!”

    “胜利!胜利!胜利!”将领们彻底忘了曾经的失败,取而代之地是对下一次较量的无限渴望。

    从第二天开始,冬训开始了。京山城也重新沸腾起来,兵士们在上次军演中虽然尝到了失败,却也收获了许多信心……通过切实的体会,他们知道可,自己与那些高高在上的禁军,虽然存在差距。但并不是遥不可及。只要跳跳脚就能够着了。

    现在全军,就是为了这一蹦而全力付出。誓要以更强大的面貌,出现在下次地对手面前。

    这是秦雷的军队,有着与他一模一样的个性,越挫越勇,百折不挠!秦雷也全情投入于这场大练兵之中,他每天与将士们上一样的量、吃一样的饭,几乎十二个时辰都泡在一起。主帅都身先士卒,官兵们自然要拿出十二分的力气,将训练的各个环节做到最好。

    在这如火如荼的大练兵中,时间如流水般飞逝去,转眼便到了年根。秦雷白天训练,晚上与杨文宇他们讨论这支队伍的不足,并制定相应的训练计划。等官兵们都休息了,他还要处理政务寺转来地公文,虽然馆陶已经尽量压缩了公文的数量,但王府的摊子越铺越大,重要的事情也越来越多,以至于他每天都要忙碌到下半夜。

    虽说时间就像海绵,一挤就出水,但也总有挤不出来的那一天。当他连一年一度的王府年会,也只是露了个面,其余都交给馆陶负责时,便再也挤不出一丝闲暇了。

    但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他却不得不放下手头地活计,匆匆忙忙往中都城赶去。倒不是急着回家过年,而是到了祭祖地日子了。这个年代天大地大祖宗大,就连皇帝也得给祖宗磕头。在这种日子,除非远在天边,实在赶不回来,都得乖乖的回去,跟着一大家子瞎折腾一天。

    等他回到中都城时,已经是快关城门了,这次没有拦着他地太监,顺顺当当就进了城。话说秦雷这次回来,并没有违背当初的誓言,因为昭武帝确实把官员们都放回家了……御马监审讯官员们一个月,却连屁都没审出一个,反而又有六位大臣死在了狱中。昭武帝没想到停了刑还会死人,他终于顶不住了,但这样不明不白的把官员们放了,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子?这是一国至尊所不能接受的。一时颇有些进退维谷的意思。

    关键时刻,文庄太后的一道懿旨为他解了围:小年一过,佳节将至;哀家不忍看诸公狱于牢中,不得与家人团圆。请陛下上体天心。下怜母意,放诸位大人回家过年吧。这懿旨来的正是时候,昭武帝自然痛快应允。不仅颜面不损的去了块心病,还得了个孝顺的名声,正所谓两全其美。

    所以秦雷可以昂挺胸地回来。

    当半夜承天门内集合时,秦雷现自己七兄弟居然到齐了……

    六人见到秦雷。打过招呼之后,便神色各异起来:老大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老二挤了挤眼、也没有说话。老三老六干脆装作我很忙,只有老四和小七两个凑过来小声说话。是的。老四又回来了。话说文彦博倒了台,老三又当上大学士、好歹有些脸面了,便求着昭武帝赦免了老四的罪名,并恢复他简郡王地封号。昭武帝本着凡是文彦博打倒的,朕都要拉起来的原则。轻轻松松的答应了老三地请求。这不,从西边回来之后,他也终于能正大光明的露面了。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老四拒绝了重回内府的任命,准备过完年再去西域,彻底打通到欧罗巴地商道。

    望着身形明显削瘦,皮肤也粗粝很多的简郡王,秦雷笑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出西域还上瘾不成?”老四也是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与秦雷见面呢。

    “我要让丝绸之路重新繁荣起来,”灯光映照之下。老四额头的佛爷痣闪闪光,整个人也焕着奇异的光彩:“用这种方式写进史册,并不比你们地名声差。”

    “你喜欢就好,”秦雷微笑道:“今年年会我没有全程参加,但也知道你干的相当卓越,真是好样的。不输张骞班啊!”

    听老五用两位偶像激励自己。老四两眼亮道:“我准备向陛下讨要圣旨,重建安西都护府。但老三不答应,你可要帮我啊。”

    看着他这个样子,秦雷能感到,这就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正在做着自己喜欢的事。在这一刻,秦雷理解了他,真诚笑道:“我尽力吧。”

    老四闻言大喜过望,他知道,秦雷说尽力,就是尽全力的意思。高兴之余,说话声音不禁有些高。

    “噤声!”老三那故作威严的声音传来,面色阴沉道:“这是什么场合,随意喧哗成何体统?”虽然骂的是老四,但秦雷知道,这是老三在给自己上眼药呢。

    秦雷微笑着望向老三,不说一句话,就用一种纯净无辜的眼神看着他。

    老三哪好意思与秦雷对视,低头尴尬的笑笑道:“兄弟,你来了?唉,父皇让我维持秩序,圣命在身,别见怪啊。”

    秦雷微笑着摇摇头,并不想说他什么。但大皇子忍不住了,他朝老三冷哼一声道:“前倨后恭地东西,忘了雨田怎么对你了?”虽然没有亲见,但秦雷几次为老三出头的事情,大皇子还是知道的。

    见飞扬跋扈的祖宗话了,老三哪敢反嘴,小心翼翼的陪笑道:“你们聊,我不管就是。”说完便灰溜溜的逃走了。

    秦雷撇撇嘴,看着老三落荒而逃地背影,无所谓地撇撇嘴。

    “你什么时候回营?”大皇子若无其事的问道。

    “祭祖结束就走,”秦雷笑道:“没办法,谁让我们京山军底子差呢?笨鸟先飞吧。”

    “那途中来我地车上,有事要跟你谈。”大皇子依旧面无表情,但眼中的温和笑意傻子都能看的出。

第四七四章 最差劲的无间道

    待昭武帝的銮舆驾到,祭祖的队伍便开始出了。毫无意外的,五千金甲御林随扈左右,但值得一提的是,此次的领军校尉由年青的六皇子担当。

    看着銮舆从面前缓缓的驶过,秦雷仿佛能感到,那双狭长而森然的眼睛,正在冷冷的注视着自己。

    轻啐一声,刚要登上自个的王车,却被紧随在昭武帝后面的老大叫住。

    回头嘱咐石敢跟上,秦雷便上了武勇郡王的车。

    车厢里,老大没有穿礼服,只是内着一件紧身武士袍,外披着熊皮大氅,虎踞龙盘的坐在炭盆边上,盆上还架着一条吱吱冒油的牛后腿,肉香四溢。火光映照着他短而坚硬的胡须,显得面孔棱角分明,双目亮的人。看起来不像一位尊贵王爷,倒像是某位啸聚山林的大王。

    “坐!”看见秦雷进来,老大拍拍边上的胡凳道:“别嫌硌人。”

    秦雷翻翻白眼,一撩衣裳后摆,实实在在的坐下道:“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操,让你过来坐坐,还非得有个理由?”两个丘八凑一块,语气要多硬有多硬。

    从靴子里拔出匕,秦雷娴熟的从那牛腿上割下金黄的肉片,不一会儿便消灭了三分之一强。又从小机上拿起酒囊大口灌几下,这才长舒口气道:“舒坦啊,吃烤牛肉喝马奶酒,这才叫极品正宗!”

    “哦?”秦雳微微意外道:“你也知道马奶酒?这东西一般只有北地牧民才喝。”

    “我有很多马。”秦雷随口搪塞一句,便一脸笑意的望着秦雳,清声道:“吃饱喝足了,你要是再不说。我可要回去睡觉了。”

    “你看出来了?”秦雳收敛笑容道。

    “你是心里藏不住事的人。”秦雷微笑道:“都写在脸上了。”

    “呵呵……”摸摸自己胡子拉碴的大脸,秦雳强笑道:“我想求你帮个忙。”

    “终于有机会还你人情了。”秦雷开心笑道:“值得庆贺。”他不是开玩笑,对于场面人来说,欠什么都不愿欠人情,这两个字的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秦雳先是一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呵呵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

    秦雷又从牛腿上切下块肉筋,送入口中。那玩意儿韧劲十足,害得他咬牙切齿,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秦雳定定地望着秦雷。沉声道:“这次的军演,请你帮父皇获胜……”

    秦雷一下子停住了动作,翻着白眼朝大皇子伸手,把老大弄得一头雾水。秦雷又比划一下。大皇子才恍然大悟,赶紧把酒囊递给他。秦雷接过来忙不迭的灌几口,使劲拍了拍前胸,这才一抻脖子。长舒口气道:“这牛蹄筋真够劲,差点没噎死我……”

    但秦雳没有被这滑稽的一幕逗笑,只见他满面纠结道:“我也是病急乱投医,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吧。”

    秦雷擦擦憋出来的眼泪,清清嗓子道:“先说说原因。至少要让我明白来龙去脉吧?”

    老大点点头,目光投向跃动的火焰,压低声音道:“这可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感觉有些热,秦雷便把层层叠叠的礼服除下,仅穿着夹袄与大皇子说话,顿时感觉身上松缓多了。

    “那就从七年前说起吧,”想了想,大皇子沉声道:“七年前,我是储君位置的热门人选,就连市井百姓也说太子非我莫属。”

    秦雷不置可否的笑笑。没有说话。只听秦雳继续道:“然而,父皇立了老二,我当然不服,便去找父皇理论,却被他赶了出来。从那天开始,我心里便憋了一股火。”太子的讲述与生动无关。却能让秦雷听得十分明白:“后来我便赌气回了军营。一连好几年没有回京,直到我当上龙骧军统领之后。这种情况才缓和些。”

    “父皇跟你和解了?”秦雷轻声问道。“嗯,算是吧。”赞许地看他一眼,秦雳点头道:“有一年祭祖,半夜结束以后。他把我留下了,在列祖列宗的牌位前誓,他最器重的儿子是我,也绝不会让老二继承大统。”其实昭武帝这话很不实诚……最器重的儿子和取老二而代之两件事之间地联系很玄,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

    但对付大皇子这种直人足够了。只见他面色略显激动道:“然后父皇要求我帮他,帮他打败我外公。”他看秦雷一眼,嘶声问道:“如果你是我,你该怎么回答?”,显然是被昭武帝忽悠到了。

    他还说大秦的未来是属于我的呢。相信他还不如相信老母猪会上树靠谱呢。秦雷腹诽道。但大皇子隐约露出了对皇位的企图心,秦雷自然不能跟他实话实说。摩挲着下巴寻思半晌,方才幽幽道:“你是皇子,为父皇分忧,既是尽忠又是尽孝,谁也说不得你什么。”

    大皇子却摇头道:“但是我不能对不起外公,他老人家对我很好……即使不好也不能对不起他。”

    秦雷恍然道:“所以你现在很为难,就想让我帮你打败太尉,你好两不得罪?”最后一句已经近似于嘲讽了。这些年,秦雷已经很少对外人这样讲话了,但老大实在让他太失望了。他一直以为,太子乃是个宁折不弯地大秦汉子,眼里揉不得沙子那种,没想到关键时刻一样会耍滑。

    难道给皇帝当儿子,就不能当好人了么?秦雷心中哀鸣道:怎么一个个比我还混

    砰地一声,老大一掌便将小机拍烂,怒目圆睁道:“什么叫两不得罪?一个是我生我养我的父皇,一个是教我育我、有再造之恩的外公、两个都是骨肉至亲、恩比天高。你说我夹在中间该怎么办?”

    秦雷却不是被吓大的,冷笑一声道:“怕不是想当太子,又想立牌坊吧?”看老大还狡辩,他的言辞也变得恶毒起来。

    老大额头地青筋突突直跳,钵盂似得大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显然是忍了又忍。秦雷也毫不示弱的瞪着他,浑身紧绷,双拳蓄势待,时刻准备着与他对干一仗。

    “我秦雳不是那种人!”老大低声咆哮道:“我虽然想当太子。但绝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你敢誓不当太子?”秦雷逼视加鄙视道。

    “我为什么要这种誓?”火光中,老大的双目血红一片,声音中蕴含着无穷的怒气:“但我可以誓,绝不会利用这次的机会上位!”身为一个皇子。要是连太子位置都不指望,那就真没啥进步空间了。

    “我不信。”秦雷面无表情道:“但无所谓,我还是会帮你的,因为我欠你个人情。”

    “你要怎么才能信?”老大的肺叶都快气炸了。

    “帮助你外公。全力以赴打一仗,”秦雷冷冰冰道:“我会击败你的!”说完便拿起外套,头也不回的跳下马车。“谢谢你的马奶酒……”

    看着老五轻蔑地背影,秦雳终于爆了,狠狠一把掀翻面前的炭盆。红彤彤的炭块顿时如天女散花一般,落得满车都是,那半根牛腿也落了地。

    那些炭块可都是烧着的,甫一落地便引燃了车厢里地地毯、挂件之类的物品。转眼便烧成了一片,车厢里顿时如白昼一般。

    他这儿偌大地动静,自然引起了旁人地关注,随扈左右地御林军要过来救火,却被他府上地亲兵拦住……俺们自己会救,不劳你们看笑话了。

    在另一辆车上的孙先生等人赶紧凑过来,几个亲兵上去。将仍然不动一动的大殿下连拖带拽,好容易从那火罐子里弄了出来,拉到后面的车上。

    把泥塑般地大皇子上下打量一番,见他毫无伤,孙先生才松口气道:“谢天谢地,王爷怎么这么大火气?莫非是谈崩了?”

    “滚!”大皇子面色阴沉的快凝结起来。吐字却清晰得很。

    孙先生愕然。一时竟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大殿下脾气暴躁,但从十年前来到武勇郡王府上后。大殿下对他一直尊敬有加,孙先生还从没享受过这种待遇呢。

    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孙先生勉强笑一声道:“王爷说的什么?学生没听清。”

    “我…让…你…走……”要吃人一样死死的盯着他,大皇子一字一句道:“我不想再见到你,永远。”

    孙先生的面色顿时十分难看,强作平静的低声道:“敢问学生有何失德之处?竟惹得王爷如此厌弃?是渎职还是背主,请王爷给个明白。”

    “孤不想再听你的了,”泄之后,怒气渐渐消散,秦雳觉着还是得给这位亦师亦友的先生一个交代:“从现在开始,我想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办。”

    见大皇子地神色缓和下来,孙先生抱着一丝侥幸道:“王爷不能在这关键时刻任性啊。”说着双手紧紧揪住大皇子的一角,声嘶力竭道:“为山九仞,可不能功亏一篑哇!”为了赢得今日的局面,让大皇子顺利登位,他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怎能轻易放弃呢?“我不想靠出卖和背叛上位。”大皇子声音低沉道。说着使劲锤了锤胸口,嘶声道:“这里要是亏了,干什么都没有意思!”

    孙先生心思敏捷,很快便明白了太子的病因所在,沉声道:“是不是五殿下说您什么来着?”

    缓缓的摇摇头,大皇子并不愿意透露他与秦雷谈话的内容。

    “也许,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孙先生地心情稍稍放松。轻声道:“这时候可是不能行差踏错地。”

    “没什么好谈的了。”秦雳烦躁地挥挥手道:“孤这样想,不是一天两天了。”

    孙先生愕然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次你帮着老五烧了太尉府,我就不想再听你的了,”秦雳似乎想通了什么,坦然道:“这次你又让我与五弟商量,我起初还没寻思过来。是老五一席话提醒了我,”说着目光重新转冷道:“你分明是想拿老五当枪使,让我坐收渔翁之利,对不对?”

    无可辩驳的点点头,孙先生苦笑道:“可都是为了你好啊……”

    粗暴的一挥手。秦雳打断了他的话,一脸肃穆道:“我秦雳半辈子光明磊落,不能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

    “王爷,您怎么……活回去了呢?”孙先生快要抓狂了。双手剧烈的抖动道:“皇位争夺胜为王,只问结果不问手段。若是抱着这种心态,早晚要被你那帮兄弟生吞活剥了地!”

    “我就是我,没必要跟别人学!”一扫心中的阴霾。大皇子自信笑道:“谁想对付孤王,尽管放马过来!”这一刻,那位光明磊落、目中无人的猛将兄,终于又回来了。

    失望,无比的失望萦绕在孙先生心头。他无力地收回半举着的双手,轻声道:“你这样作,到底图什么呢?”

    “唯心安尔。”秦雳坦然笑道:“今年的俸禄已经下来了,孤还一两没动,就全给先生作谢仪吧。”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边上的亲兵队长见王爷心意已决,只好对孙先生道:“先生请吧。”

    深深看了秦雳最后一眼,孙先生愤愤地留下一句:“竖子不足与谋!”便带着满腔地愤懑,拂袖离去了。

    亲兵队长赶紧跟下去,追上大步离去的孙先生,轻声道:“先生留步。待我为您备车。”这里已是荒郊野外,又天寒地冻的,确实不宜步行。

    孙先生却拉不下脸来与他说话,坚决不回头道:“学生有脚,自己会走。”说完便加快步伐往相反方向走去。

    见他如此执拗,亲兵队长只好作罢。又怕他出事。便吩咐两个手下跟在后面。自己则回了车队,继续护卫着王爷的车驾前行。

    过不一会儿。两个侍卫却又转回,向那队长禀报道:“御林军不许我们脱离队伍。”

    “那孙先生呢?”队长皱眉问道。

    “他已经走远了。”侍卫垂头丧气道。

    狐疑的望一眼远处地金甲御林,队长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名堂,只好吩咐手下加强戒备,小心有变。

    怀着满心的悲凉,孙先生深一脚浅一脚的往中都走去。但他平日太缺乏锻炼了,凭着一股邪火行出七八里,两脚便磨起了水泡,大胯也磨得生疼,再也迈不动腿了。只好一**坐在道边,望着满眼无际的枯黄,想到十几年的倾心辅佐,却被人弃之如敝屐一般,心中的悲凉无可比拟,便放声大哭起来。

    “叫我上哪再找一个皇子,上哪再找十年啊!”

    正哭得山崩地裂、伤心气绝时,一辆马车开过来,在他的身边停下。

    一个面容仍有几分幼稚,但神情却越年龄成熟的金甲将领下得车来,温和笑道:“先生可要搭个顺风车?”

    见来了外人,孙先生立刻收住哭泣,不好意思道:“是殿下啊,我们不是同路。”

    “不,我们就是同路。”那殿下上前将其拉起来,面容狂热道:“我不像大哥那样,我一定能成功的!”

第四七五章 愤青过年

    等祭祖回来,秦雷他们被告知,辞旧宴取消了,诸位皇子在慈宁宫陪太后守岁。

    秦雷便打道回府,准备洗个澡吃个饭,睡个回笼觉。话说他已经连轴转了一个月,此时甫一放松,一阵阵倦意便涌上心头,顿时没了精神。回去后若兰和他说话,也没有听进去,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几句,待洗浴完毕,便钻进被窝里,呼呼大睡起来。

    看着王爷倒头就睡,若兰心里五味杂陈。她既为秦雷不爱惜身子,操劳无度而难过;又为他半年不见,却毫无亲热之意而难过,继而自怜自伤起来。

    就在这种患得患失之中,不知不觉金乌东升西落,她竟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一天。

    正在暗自垂泪间,若兰突然感觉腰肢一紧,便被秦雷拉到了胸前。她赶紧抹掉眼角的泪水,强颜欢笑道:“爷,您醒了……奴婢给您更衣……”

    秦雷也不答话,只是双目炯炯地望着她。幽暗的光线中,他的双眼亮得人,似乎可以洞悉一切世情。

    若兰被看的一阵阵毛,从心尖往外散寒气,不由嘴唇抖道:“爷……您怎么了……”

    “我很好。”秦雷轻声道。但双眼仍旧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那……就是奴婢不好了……”若兰无力的垂着头,连呼吸都艰难无比。

    摇摇头,秦雷微微闭上眼。小声道:“你很好,对我一直很好。”

    若兰乃是宫女出身,察言观色、听风辨位乃是本能,立刻就听出此话的言外之意:但你对别人就不好了。

    己做过什么,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便要挣脱秦雷,给他就地跪下。

    秦雷却紧紧地搂住她地腰肢,并不让她起身。微笑道:“无须紧张,我今天并没打算怪你。”

    听王爷这样一说,若兰紧绷的身子才送缓下来,眼泪却扑扑簌簌的流下来。

    见她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显然是吓坏了。秦雷不由一阵心软……毕竟自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心,她才会做些小动作的。

    伸手摘下几颗泪珠。秦雷轻声道:“你在担心什么呢?色衰而爱弛?”

    若兰紧咬着嘴唇,使劲摇着头,蚊子哼哼道:“奴婢不担心王爷……”

    “哦,你担心未来的王妃。”秦雷淡淡道:“你怕她会欺负你?”

    若兰摇了摇头,接着又点了点头,显然是矛盾极了。

    伸手按按她的小脑袋,秦雷轻声道:“我虽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从没想过三宫六院、甚至连三妻四妾也没兴趣。”说着怪笑一声道:“最多也就是你们三个了,我就应付不来了。”

    若兰本来哭得凄凄惨惨,被秦雷一逗,却又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小手紧紧揪着他地衣襟。死活不放开。

    说到这,秦雷伸出一双温暖而粗糙的手,轻轻扶起若兰吹弹得破的脸蛋,微笑道:“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欺负你的,永远都不会。”

    若兰使劲点着头,口中小声保证道:“奴婢以后都乖乖听话。不敢再通风报信了……”

    伸手一拍她的翘挺的小**。秦雷呵呵笑道:“行了,服侍我穿衣裳吧。我还要去陪老太后过年呢。”

    若兰赶紧擦擦泪。开始给秦雷穿戴整齐,小声问道:“王爷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出了十五再走。”秦雷轻声道:“将士们忙了整整一年,也该歇歇了。”

    听说王爷还能待半个月,若兰心里高兴极了,她虽然跟着秦雷三年,但聚少离多,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并没有多久。从这个角度讲,患得患失是可以理解地,不患得患失才不可理解呢。与若兰说几句话,秦雷便简单的用些饭菜点心点心,准备去参加晚上的宴会。

    正吃着饭,石敢在外面禀报道:“伯赏少爷来了。”

    “让他进来吧。”秦雷放开怀中的若兰,让她先去里屋待着。

    很快,伯赏赛阳便火烧**似的窜了进来。一看到秦雷便大声嚷嚷道:“叔啊,不好了……”

    “你才不好了呢。”慢条斯理的喝着汤,秦雷没好气道。

    “我也不好了,我爹非打死我不行!小月不见了!”一想起自家老子火时的凶狠模样,伯赏赛阳便手脚软。

    “什么时候地事?”秦雷搁下碗,沉声问道。伯赏别离将一双儿女托付给自己,那是莫大的信任,可不能出了什么岔子。

    “半个月了。”伯赏赛阳使劲挠头道:“她跟府上人说,去京山城看我去了。他们也就没有在意,我要是不回来,他们还蒙在鼓里呢。”

    看他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转来转去,秦雷轻咳一声道:“每逢佳节想老公,她八成是找老公去了。”

    “老公?李四亥?”伯赏赛阳瞪大眼睛道:“据说那小子混得惨极了,她俩还有来往吗?”

    “爱情这东西,是很不讲道理的。”秦雷翻翻白眼道:“说了你也不懂,我让侯辛的人找找看,你先过年吧。”

    “找不着妹妹咋过年?我还是继续找去吧我。”伯赏赛阳满脸担忧道:“要是被人欺负了。我爹非杀了我不成。”也不知是担心妹妹,还是担心自己地**开花。

    “不用,能欺负她的人还没下世呢。”秦雷摇头道:“你就别乱跑了。万一要是你也丢了,我还得再派一拨人。”说着命令道:“就别回去了,待会儿跟着你小婶子去石猛家过年吧。”

    赏赛阳憨憨的答一声,便老实坐在一边等着。他母亲早逝,父亲戍守边关,妹妹又离家出走,在这全家团聚地日子里,心态还能如此平和。绝不是没心没肺可以形容的……应该是很没心没肺。

    安顿好了大侄子,秦雷便带着石敢往宫里去了。见天色还早,他准备先去给瑾妃请安,再去接永福赴宴。

    到了瑾瑜宫中,瑾妃和老七已经换好了礼服,早早在那等着了。永福也被瑾妃接了过来,倒省了秦雷一遍功夫。

    见秦雷进来。秦霄从椅子上蹦下来,欢笑道:“五哥,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不及了。”秦雷笑着摸摸他的脑袋,随口问道:“睡饱了?”

    昨日是老七第一次跟着祭祖,自然有些吃不消,但小孩子终归是身体好。将养了一天,就又生龙活虎了。瑾妃笑道:“雨田别听他瞎说,他才刚起来呢。”

    秦雷朝瑾妃躬身行礼,丝毫没有因为知道了身世而轻慢了她。

    瑾妃也早就想通了,对秦雷的态度虽然不如亲生母子那般亲热。但也十分地和蔼热情……话说在这母凭子贵地宫闱里,有一个强势的儿子,比什么都重要。

    秦雷这才有功夫朝妹妹笑笑道:“半年不见,你身子倒是大好啊。”

    正如乐布衣所判断,过了个夏天,永福地身体果真好起来了,至少不用人搀扶也能站起来。她神色激动地朝秦雷笑笑。福一福道:“妹妹给大哥请安了。大哥这半年一向可好?”

    秦雷笑笑道:“劳妹妹挂心,我一向很好。”当着瑾妃和老七的面。两人也不好过于亲切,只好随口答话,不过眼中的欢欣之情,却藏也藏不住。

    三人稍坐片刻,便出去院门,刚要各自上轿,秦霄突然拉着秦雷的手、指着门外道:“五哥,我想去看灯。”秦雷闻讯的望向瑾妃,她笑着点点头道:“你们只管去。”秦雷又望向小妹,永福装模作样的寻思一会儿,才轻声道:“要不……我陪着姨娘吧。”

    瑾妃也不是傻子,怎能听不出她这是询问之词,就等着自己放人呢。朝永福促狭一笑道:“早去了都是长辈,你个孩子怪闷得,还不如跟兄弟们慢慢走着,莫耽误了开席就好。”

    “谢姨娘。”永福不好意思道。

    瑾妃朝她笑笑,便放下轿帘,先行去陪老祖宗说话了。

    秦雷便与永福和秦霄一道,出了瑾瑜宫的大门,在宫中缓步游行,嬉笑赏玩起来。

    此时天色渐晚,皇宫大道两旁地行道树上丝绢缠绕,火树银花,衬托着宫门前、殿角上悬挂着的一对对硕大红灯笼,将皇家辞旧迎新的奢华排场展示的淋漓尽致。

    但今夜最引人瞩目的,却是道旁那许多制作精丽,铺张宏大,辉焕繁盛的灯笼,有腾云驾雾的巨龙、有百鸟之尊地凤凰,有桃、李、灵芝、如意等祥瑞果物,还有城楼高塔、寿星仙官,形状各异、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入夜之后,禁宫内外各个角落的灯笼一齐点亮,天上的星月和地上的花灯相互辉映,***辉煌,行在其中便有徜徉于九天银河的感觉。

    瑾妃实指望着秦霄长大能有出息,平时对他地管教极严,也只有过年几天才任其玩耍。所以小家伙便撒欢一般东蹿西跳,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好在有一帮宫人紧紧跟在后面,秦雷倒也不担心。

    立住脚步。秦雷侧头望向妹妹,却见永福有些魂不守舍,不由轻声问道:“想什么呢?莫非被这花灯耀花了眼?”

    永福摇摇头。小声道:“确实是被这花灯刺激着了,心里刀割一样地痛。”

    可把秦雷吓坏了,关切道:“要不要歇歇,给你传太医吧?”

    “大哥太紧张了,人家早好了。”说着还举起小胳膊,在秦雷面前晃了晃,以示强壮,然后才幽幽道:“这些灯笼做工何其精美?用料何其贵重?不知要耗费多少民脂民膏才能制成。但这些东西除了给贵人们赏心悦目还有什么用?而且一过完上元节。便会撤下扔掉,何其浪费啊?”

    秦雷顿时傻了,他没想到妹妹竟变得这么高尚,瞠目结舌的听她继续道:“如果盖成房子,应该可以让上千户无家可归的可怜人,不用幕天席地,免于被冻死冻伤吧。”说这话时。永福公主一脸地愤慨与痛惜。

    秦雷还是第一次见她这种表情呢,苦笑一声道:“我说妹妹哎,你啥时候成愤青了?”

    “啥事愤青?”永福不解的问道:“怎么这般……不雅?”

    “愤怒的青年!”秦雷上下打量着永福,虽然身子大好,但她还是要比一般女孩子娇弱许多,实在与愤青那精力过剩至无处泄地形象有天壤之别。秦雷突然想起了涂恭淳,那应该是个标准地愤青吧。

    “人家就是很愤怒嘛!”永福紧紧攥着粉拳道:“乐先生说: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而德政的第一条就是厉行节俭、爱民恤民而不是劳民伤财!”

    秦雷像看到恐龙一样瞪大眼睛,怪叫道:“乐先生?难道你们还有联系吗?”心中打定主意,要警告一下这老小子……你当永福地爹都绰绰有余。可不能耽误了我家小妹!

    就像每一个当哥哥的、甚至当父亲地一样,他对妹妹的保护欲之外,还有些或多或少的占有欲……这并不是什么龌龊念头,只是舍不得、或不习惯向来依赖自己的小丫头,突然去依恋别人,仅此而已。

    “乐先生去岁借给我一套终南札记,乃是他年轻时读书的心得。”永福满面神往道:“他太厉害了。看什么问题都一针见血、高屋建瓴……”

    秦雷眨眨眼。弄不清这到底是偶像崇拜还是什么,但大过年的也不好直接问。便将疑问压在心底,陪着小愤青一路走下去。

    等把秦霄找回来,时候也不早了,三兄妹便不再徜徉,抓紧时间走到慈宁宫。

    等进了大殿才现,他们来的可够晚地,只见皇后、嫔妃、公主、命妇等一干女眷俱已到齐。众女眷的服饰也与平时不同,显得更加的繁琐华贵,显然是特地为佳节准备的。那些已婚的贵妇们头戴各色凤钗,身穿对襟比甲,外罩各色长褂,各色宝石挂钮,耳戴各色坠子。

    之所以说各色,是因为不同品级所用的颜色不一样。就拿凤钗来说吧,皇后娘娘头上戴的乃是黄金色……人家号称母仪天下,当然可以用这颜色。而包括瑾妃在内地四位夫人就稍微逊色点了,她们头上插的是明黄。再往下依次是紫色、红色、蓝色、绿色等等。反正各品级有各品级的颜色,弄错了可是大罪。

    而永福和山阳这样未婚的公主,衣着便简单多了,除了代表喜庆的大红氅衣之外,只是头上加戴做成福寿二字地红绒缕。两把头上,各插大红穗子,垂至肩头。

    至于秦雷这样的男性,便没有那么多讲究了,祭祖穿什么就穿什么,保证错不了。

    秦雷便与弟弟妹妹分手,各自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大殿里比往年拥挤许多,因为辞久宴取消了,所以那些本该在太极殿陪客的皇族男丁,只好过来一道守岁。好在此时男女之防不太过分,又加上大喜的日子,这么将就了。

    因为是皇家全族聚会,所以座位安排也是按照族谱来的,并不因为谁是皇帝的儿子而打破规矩。秦雷便与几个堂兄弟坐在一起,一边拣些可口地坚果吃,一边随意聊着……这些人他一个也不认得,想聊得深入也不可能。

    到了酉时,皇帝便搀着太后便由静室中出来,先请文庄端坐在最高地位子上。今天这种日子,老太后也打扮的一丝不苟。只见她身着大衫霞帔,头戴珠结凤冠。大衫是金黄色地,有四合云纹暗纹。霞帔用云龙纹,周围是彩云,还有珠圈纹在边沿点缀。十分契合老太后雍容华贵的气质。

    太后升座后,昭武帝便退后两步,与皇后各领着皇族男女向太后拜年请安,讨得吉祥。

第四七六章 福禄寿喜财

    昭武帝捧着一柄玉如意,跪在太后面前,恭声奏道:“儿臣谨祝母后新年心喜。”太后笑着将如意接过,皇上又率领皇族男女叩。为了取个吉利,太后的态度也和气多了,笑吟吟道:“愿我大秦国泰民安,愿皇帝寿与天齐。”好一幅母慈子孝的感人场面,任谁也看不出两人已势成水火了。

    行礼完毕,皇帝皇后起身,紧挨着太后左右坐下。

    众人又向皇帝皇后恭贺新春,皇帝笑眯眯道:“都起来吧,皇后可有赏赐?”皇后笑道:“有的。”便有宫人端上托盘,皇后亲手掀起上面的红缎子,露出了下面四摞厚厚的红包。里面是三五百两的宝钞,数额不大,主要是为了讨喜。

    自皇贵妃开始,四位夫人上前讨喜,然后是诸位嫔妃才人,待后宫诸人皆拿到红包,太子、大皇子,等诸位殿下也上前讨喜。等所有人都得到一份,众人又行礼谢恩,这才各自归座,开始筵席。

    接下来,便是皇帝为筵席作祝酒辞。

    昭武帝朝太后微一行礼,便举杯起身,目光扫过在场子弟女眷,待众人安静下来,才满面笑容道:“新春佳节之际,诸位宗室至亲齐聚太后膝下、共享天伦,此乃我秦氏之福,殊为可喜可贺。这第一杯酒,敬祝圣皇太后福寿安康,仙福永享。”

    “敬祝圣皇太后福寿安康,仙福永享。”众人跟着叫道,便饮下第一杯。

    昭武帝也一饮而尽,接过宫人递过来的第二杯。神采飞扬道:“昭武十八年是丁卯年。论阴阳五行,天干之丁属阴之火,地支之卯属阴之木,是木生火相生。我大秦又属火德。正是龙虎相济,否极泰来的一年。”说着忍不住的自得道:“果不其然。这一年里,朕斗倒了奸相,重振了朝纲,扫除了冗员,提拔了贤良。这一切地一切都说明,朕的丁卯年、大秦的丁卯年,实在是大快人心啊!”

    听到皇帝恬不知耻的说辞,很多人不禁偷偷望向席间地秦雷,他们或是同情、或是快意的望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些失落悲哀甚至是绝望,但他们失望了,他们只看到一张平静似水、无喜无悲地脸。那种脱年龄的成熟与深沉,不知要经过怎样的磨练才能沉淀而成。

    “让我们为了去岁的成功满饮此杯。”众人只好无趣的收回目光,起身饮下第二杯酒。

    昭武帝酒量浅薄,两杯下肚便已经面上通红,但大脑却在酒精的刺激下。越来越亢奋,接过宫人奉上的第三酒,昭武帝睥睨着阶下的众人,呵呵笑道:“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周公吐脯、天下归心。这第三杯,当祝大秦一统河山,千秋万载。”

    饮完三个,昭武帝便算是完成了任务,一脸满足的踞坐在龙案之后。便有宫人伶官奉上歌舞杂耍,以助太后、陛下宴饮之兴。昭武帝地兴致显然很好,他甚至还饶有兴趣的与太后回忆起了先帝时过年的景象。

    皇室诸子弟也各自向长辈敬酒。长辈自然包红相送。一时殿中好不热闹、竟也有几分其乐融融的味道。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昭武帝抬抬手,喧哗中的大殿便安静下来。众人齐齐望向皇帝陛下,只见五个宫人各端着个托盘上前,每个托盘上皆摆着一样物件……分别是紫玉蝙蝠、白玉梅花鹿、红玉大寿桃、犀角荷花杯、碧玉胶白菜。

    众人都是识货的,知道这五样东西代表福、禄、寿、喜、财,知道皇帝定是要拿来赏赐子弟的,不由微微激动起来。且不说这些物件本身便价值不菲,单说其中蕴含地寓意便足以令人垂涎了。

    狭长的双目扫过众人,昭武帝很满意造成的效果,这才不慌不忙道:“这五样小玩意儿乃是朕的收藏。今天拿出来,一方面是盛世佳节,让大家都沾沾喜气。另一方面,在去岁一年里,朕地儿子们很是争气,为君父分忧了啊。”说着看一眼下端坐的七个儿子,微微一笑道:“诸位看如何分配是好啊?”

    场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这哪是赏赐礼物啊?分明是要给皇子们分个三六九等嘛。人们稍一沉默,便不约而同道:“早已简在帝心、我等不敢妄言。”

    昭武帝捻须假笑道:“不妨不妨……”众人又一阵推脱,他这才点头笑道:“那就由朕来分配一下吧。”

    “正是此理。”众人大喜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笑出来,秦雷和太子就面色一变,飞快的对视一眼,便各自低下头去。两人几乎同时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分明是七个皇子,为何只有五样赏赐,就算老七未成年,不算在内,那也还差一件啊!

    所以赏赐不是重点,重点是没有得到赏赐的那一位或两位。

    不管这两位怎么想,昭武帝都要开始点评赏赐诸位皇子了……

    他的目光在几个儿子间巡梭一遍,方才定格在老三脸上,微微笑道:“雨林去年长劲不少,没有再惹麻烦,帮朕处理政务也十分得体,应该得一赏赐。”说着便一指那寿桃道:“朕赐寿于你,千万不要让朕失望啊。”

    秦霖见父皇第一个就叫自己,不由欢欣鼓舞,略微自得地看看众兄弟。心道:现在看来,还是我与父皇最近。便起身谢恩,上前接过那红玉寿桃,欢天喜地地退下了。

    待老三坐下。昭武帝很自然的看到了他地双生兄弟,有佛爷痣的老四。笑容变淡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自幼喜欢商贾之事,朕虽然不喜,但朕上秉天意,不愿与你计较。”说着一指那大白菜道:“拿去吧。”

    老四讪讪笑道:“国家征伐建设,哪儿也离不开财货物资,儿臣这也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啊。”但昭武帝明显对他兴趣缺缺,只是用鼻子哼一声,便不再搭理。

    老四只好灰头土脸的抱着大白菜退下。但好歹得了个公开行商的许可,这是千金不换地。因此只丧气一会儿,旋即便偷着乐开了。

    昭武帝的视线又转向昂坐在席末地老六,欣慰笑道:“这一年雨沾进步最大,在御林军中已经崭露头角了,几位老将也是赞不绝口,朕心甚慰啊。”

    老六霍得站起来。朝昭武帝拱手道:“这都是儿臣应尽的本分,儿臣誓死为父皇分忧!”马屁拍得山响,偏偏昭武帝就吃这套,笑眯了眼睛道:“朕赐福于你。你要再接再厉,方能不孚朕之所望。”

    老六刚要起身谢恩,昭武帝又笑道:“你既然已经出来做事,没个封号不太方便,就晋封你为英郡王吧。”对皇子来说,虽然一定可以封王,但时间早晚却有不同……封王越早。代表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越高。秦雷十七岁封王。便已经被认为是二百年来凤毛麟角的了。现在秦十六岁不到就得以封王,其受宠程度可见一斑。

    新贵啊!众人心里齐声羡慕道。

    老六没想到好事接二连三。终是忍不住伏地泣声道:“儿臣愿为父皇肝脑涂地。”他娘周嫔也跟着抹眼泪。

    昭武帝又温言勉励几句,命人将紫玉蝙蝠送到他手中。

    秦雷冷眼旁观这一幕,不由暗自感叹道:老头子真抠啊,收买人心都没一点实在的。所谓封号是早晚的事,所谓紫玉蝙蝠也不大可能拿去卖钱,实际上昭武帝没付出什么,便把小六感动的痛哭流涕,还要肝胆涂地。实在是惠而不费的典范。

    待老六坐下,盘中的物件仅剩两件,刨去小屁孩秦霄,分量最重地三位皇子还都没得到赏赐呢。有心思通明的知道,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呢。

    人们屏住了呼吸,定定的望着昭武帝,等着他接下来的动作。

    只见他招了招手,站在中央的宫人,便把犀角荷花杯奉上。昭武帝把玩着这样宝物,便见其通体呈黑棕色,杯体做成莲叶形,杯口为荷花状,杯身为交错环绕的十二株荷莲,曲转流畅,底足衬以紫檀木座。做工精美、因材制宜,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巧夺天工。

    将那犀角荷花杯细细摸索一遍,昭武帝才悠悠开口道:“犀角荷花杯,又叫喜迎合欢杯,除了寓意大喜之外,还有百年好合之意,赐福适婚子弟最为合适。”话音一落,众人便齐刷刷的望向秦雷。为什么?昭武帝的儿子里,大的大、小地小,就他一个适婚青年……陛下在此时拿出来说事儿,显然是要赐婚了。

    果然,只见昭武帝微微抬起眼皮,似笑非笑的望向秦雷,幽幽道:“雨田啊,你多大了?”

    “回禀父皇,儿臣十九了。”秦雷手心见汗道。他没料到昭武帝会毫无征兆的提及此事,自然也没有任何准备……只能见招拆招了。

    “十九岁?”昭武帝淡淡笑道:“也该说门亲事,管管你这猴脾气了。”父皇容禀,冠军侯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秦雷硬着头皮道:“孩儿还小,希望先为大秦建功立业,再娶妻成家。”还是先拖些时日,等摸清了状况再说。

    “十九岁不小了,朕在那么大的时候,你大哥都已经会骑马了。”但昭武帝显然不这样想,只见他面带感慨道:“转年你就二十,已经算是晚婚了,恰逢……”

    秦雷额头见汗。咬牙插话道:“父皇,明年开春便有军演,实在无暇考虑这个啊。”

    讲话被打断,昭武帝的面色不愉。声音也变得冷硬起来:“现在先定下来,等军演完了再成婚。”说着语带嘲讽道:“对方是金枝玉叶。配得上你这龙子龙孙。”

    金枝玉叶?只听殿中嗡地一声,人们心中的八卦之火便熊熊燃烧,纷纷交头接耳道:“既然是金枝玉叶,那就不是我们大秦的千金了,看来五殿下要尚个外国人。”

    秦雷紧紧攥着拳,低头沉默不言,心念电转间,他绝望地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驳。

    似乎无法抗拒。仿佛只能摸摸接受……

    “确实有些仓促啊,但婚姻大事本就是遵从父母之命,也没必要听从你地意见。”对于秦雷的失态,昭武帝稍微有些意外,但更多是快意。不过今日乃是新春佳节,就算平时矛盾冲天,也不能在这一天撕破脸。所以他尽力搬一副慈父面孔出来,心平气和道:“几日前,楚国景泰皇帝终于答应与齐国解除联盟,转而与我大秦结盟。不过他们有个要求……为了巩固盟友关系,希望与我大秦永结秦晋之好。”他已经后悔挑这个时候宣布此事了,要是再平常,一道圣旨就解决问题,哪用费这般口舌?

    昭武帝得意地捻须道:“结果他楚国皇帝只有待嫁之女,并无未婚之男,倒是让我们大秦赚到了。”说着意味深长地看秦雷一眼道:“楚国的映玉公主指名道姓地要嫁给你。你小子就没事儿偷着乐吧。不要再得了便宜又卖乖了。”

    映玉公主?一开始说结亲,秦雷脑海中顿时跳出那位古灵精怪的云萝公主。但她的封号是弄玉,映玉公主乃是她的姐姐,秦雷倒也见过几面。虽然不是什么绝色,但胜在身材傲人,尤其是有一对……

    我都在想些什么?狠狠地一咬舌头,秦雷才从丰富的想象中摆脱出来,心中暗叫道:难道我已经认命了么?绝对不行!他不想背弃自己的誓言,也不想看到诗韵黯然神伤,云裳悲痛欲绝的样子。

    所以一定要有个对策!秦雷暗自皱眉道:可计将安出呢?

    “雨田,你怎么了?”昭武帝那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还不过来谢恩?”

    只要一接旨,事情就算定下了,接下来按流程走下去,一年半载之后,他便可以抱着那个有着惊人曲线的映玉公主困觉了……

    但这是绝对不可接受地!为了融入这个世界,他放弃了许多原本坚持的东西,但这个是他的底线……如果不能和心爱的姑娘生活在一起,如果让心爱的人伤心一辈子,那一切奋斗还有什么意义呢?

    没法子了,想得脑仁生痛,秦雷也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只好面色痛苦的走上前,朝昭武帝一拱手,刚要说话,便四肢抽搐,口吐白沫,直挺挺的躺倒在地。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宫人们将突羊癫疯地五殿下抬下去,宴会还要继续,因为压轴戏还没有上演……

    昭武帝的视线在老大和太子间巡梭半晌,最终落在老大身上道:“雨历上半年为朕戍守边疆,下半年又在军演比试中夺魁,给朕大大的长了脸,实在是诸子之楷模,朕赐禄于你,望你戒骄戒躁、再立新功哦!”也在不知李太尉怎么想的,竟然让大皇子当上了己方地军演指挥,实在是蹊跷得很。

    大皇子起身谢恩,接过那寿桃退了下来。大殿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众人望向他的目光都变得火热起来——分割

第四七七章 昭武十九年

    秦雳已经是皇子王爷了,再给他加禄升官的话,该给个什么官衔呢?没人敢说,但是所有人都敢想。

    而更令人侧目的是:所有成年皇子都得到赏赐……除了太子之外。望着强颜欢笑的太子爷,人们不仅猜测:太子是不是失宠了?

    综合这两个线索,一个可怕的结论便呼之欲出:陛下不会是要易储吧?

    屋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人们偷偷打量着两位对面而坐的皇子,希望从他们的脸上,捕捉到什么蛛丝马迹,来印证他们的猜测。

    就在这种满怀恶意的猜测将要蔓延的时候,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子,你过来。”

    听到这个声音,一直咬牙强撑的太子爷,突然鼻尖一酸,便掉下一滴眼泪来。

    然后他便收起了戚容,起身快步走到玉阶前,推金山倒玉柱,伏跪在太后面前。

    “太子乃是半君,身份与你弟兄们不同,所以由皇祖母来赏你。”老太后笑吟吟的说着,便取下手腕上的念珠,轻声道:“此串佛珠由皇祖母加持数十年,可以辟邪定心,太子且收去吧。”

    太子使劲磕三下头,颤抖着双手接过,哽咽道:“孙儿谢皇祖母。”所谓辟邪定心,正是他最需要的。

    老太后颔笑道:“起来吧,好孩子。”其实太后对太子的看法一点没变。只是不能任由皇帝将太子打压下去。现在地太子就是一面盾牌,如果他倒下。秦雷就不可避免的站到夺嫡斗争第一线上去。而现在时机显然还不成熟,所以文庄太后要保护太子。

    当上皇帝,仅是老太后对秦雷地最低要求。她希望他能做出一番大事业。为秦氏皇族开创一个大局面。这才是老太后的目的。她不愿意看到秦雷在内斗上耗费太多地精力,以至于成为第二个昭武帝。

    所以她希望秦雷能摧枯拉朽地结束国内的斗争,将精力放在内政外战上。如何做到这一点呢?必须要让太子不倒,秦雷才会拥有一个比较宽松的展环境,才有更充分的机会去积蓄力量。等到爆之时,才能做到摧枯拉朽四个字!

    这就是文庄太后的打算。

    太子这才抬起头。偷眼向昭武帝望去,只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一对狭长的眉毛,却在微微地跳动。太子跟着皇帝日子久了。怎会不知这是他胸中怒火冲天的表现。

    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总不能引颈就戮吧?太子又向太后庄重行礼,便直起身子,昂然回到座位上坐下,与大皇子斗鸡似的对视。

    见太后半道杀出,搅了自己的好戏,作不得地昭武帝顿感意兴阑珊。便朝文庄太后拱手告辞。众人起身恭送皇帝陛下。

    动作慢的还没有起身,便听得咔嚓一声脆响。似乎什么东西落了地。人们循声望去,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原先摆在大皇子案上的那只御赐梅花鹿,已经落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了!

    昭武帝也看到了这景象,面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

    大皇子赶紧离席,叩请罪道:“儿臣起身时不慎扫落御赐至宝,实在罪该万死,请父皇责罚!”

    昭武帝眯着眼睛,冷冷盯着秦雳半晌,终是忍住了心中的无明业火,愤愤拂袖离去。

    众人或是惋惜无限、或是幸灾乐祸的望着大殿下和他的碎鹿,心里想什么的都有。却没有一个人想到,他其实是故意地……

    文庄太后深深看了大皇子一眼,也在皇后娘娘地搀扶下起身,缓缓的离开大殿,回暖阁休息去了。

    见正主走了,许多人也各自归家过年,至于有没有留下继续畅饮地,各怀心事皇子们就不知道了……

    秦雳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片,拢入袖中,便起身昂离去。

    秦霆将太后所赐的念珠细心的套在右手手腕上,也飘然离去。

    老三老四对视一眼,抱着各自的赏赐联袂而去,显然是要找地方单练。

    老七揉揉眼睛,对瑾妃道:“母妃,我困了。”瑾妃便籍着这个由头,带着秦霄回去了。

    老六原本想借这个机会,与诸位宗亲套套近乎,但见诸兄弟悉数离去,心里矛盾了一会儿,也起身走了。

    话说别人都不屑于待在这儿,我要是还不走的话,岂不是显得轻贱了?

    皇室兄弟们就这样度过了昭武十八年的最后一天。

    翌日便是新一年。

    天还不亮,若兰便起来张罗着新年的第一顿饭。按照惯例,所有的黑衣卫,还有王府的属下,都会早早过来给王爷磕头,而秦雷除了给红包之外,还要管这些家伙一顿饭,寓意衣食无忧。

    因为来的人太多,根本来不及准备别的吃食,王府便在前一天和面、擀皮、剁馅、包下上万个牢丸……秦雷已经将其改名为饺子了。这样早上直接下锅就行,省时省力,便成为了府上的惯例,一直延续了下去。

    到了卯时,秦雷也起来了。他昨天夜里被抬回来。可把若兰给吓坏了。直到她被秦雷拉到在床上,才知道爱唬人的王爷又在骗人了。

    一夜*几度。唯*尔。

    在宫女地细心伺候下,秦雷浑身上下焕然一新,神清气爽的走到外间。等待一众属下前来拜年。

    没过多会儿。第一个拜年便上门了,是馆陶。只见他穿一身簇新地青布长袍,脑袋也收拾的干净利索,竟是难得的有个人样。

    秦雷大呼小叫道:“一定是恋爱了!”

    馆陶苦笑一声道:“那就好了,是我老娘打理地。”说完便要给他磕头拜年,却被秦雷一把拉住。诚恳道:“先生劳苦功高,你这一拜,孤王受之有愧啊。”

    馆陶呵呵笑道:“今儿这日子还是拜一下吧,不然东家不管饭地。”秦雷也就是一让。便没有再坚持。

    待馆陶行完礼起来,秦雷笑着递出红包道:“可要贴身藏好了。”

    馆陶笑着双手接过,塞进棉袄里道:“受之有愧啊。”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想退回几个去。

    紧接着石勇石猛这些家伙也来了,自然磕头之后各有红包,不必赘述。

    等乐布衣也到了,基本上人就齐了。屋里屋外的坐了百多张大桌子、甚至天井里也坐满了人。若兰便张罗着开席吃饭。一人一大碗热腾腾的精面饺子,一碟腊八蒜。俗话说饺子就酒、越吃越有。席上自然少不了荣军农场特酿的五粮春了。

    秦雷也挨着乐布衣和馆陶等人坐下,吃两个饺子笑道:“这就是又一年了。”

    馆陶也是一脸感慨道:“是呀,转眼就是来大秦的第四个年头了。”

    “时间过的真快啊。”秦雷夹个腊八蒜,咯吱咯吱咀嚼道:“不过我们地展也不慢。”

    馆陶面带自豪道:“是呀,无论从哪个方面讲,我们王府都迈上正轨了,只要再给咱们三年的时间,那就真是风吹雨打都不怕了。”

    乐布衣小口吸溜着美酒,眯眼摇头道:“不可能了,时不我与啊,昭武十九年将是很困难的一年,不止是我们王府,也包括整个大秦。”

    馆陶也黯然道:“是呀,要开战了。会是什么时候呢?”

    “若不是齐楚联盟告破,恐怕一化冻就要开战,”乐布衣捏一粒茴香豆道:“齐国至少需要在前线布置六十万军队,才能做到稳操胜券。赵无咎此人从不打无准备之仗,所以他一定会凑齐这个数的。本来可以抽调南边地驻军参战,现在只能作罢。”

    秦雷点点头道:“所以他们要抽调各地驻军,但因为新政对齐国民众盘剥太甚,以至于民心不稳、极易生骚乱,是以各地都必须保持相当的兵力镇压。这样赵无咎就不得不先训练新兵,再抽调老兵了。”又往嘴里送个饺子道:“预计时间上将会延后两到三个月左右。”

    “那就是芒种前后了?”馆陶轻声道,他现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政务上,根本无暇顾及军情。

    “一定是这样的。”乐布衣笑道:“孙子曰: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赵无咎乃是当世第一智将,自然会抢在夏收之前进入我国。”

    秦雷搁下筷子,轻声对馆陶道:“今年要注意,摊子不能铺的太大,主要精力放在三河农垦上,孤要在明年看到成效。”所谓三河农垦,乃是指的小清河、京水河以及通河渠三大流域内的垦荒屯田工程。

    馆陶苦笑一声道:“原本还指望着今年再建十五所学堂、六十处商铺呢。”

    “只是缓一缓,一切为战争服务嘛。”秦雷笑着安抚道:“而且去年我们囤积了那么多地粮食,接下来就是卖粮也能支撑几年地。”

    “呵呵,”听秦雷说卖粮,馆陶不由笑道:“王爷这是要战争财啊。”

    秦雷微微笑道:“打仗就是烧钱啊,这个钱不能让别人赚去了。”

    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便打住了,毕竟今天是新年,谈政务确实不合时宜。

    秦雷便想拣些轻松愉快的说。可乐布衣那个缺德带冒烟地家伙,却不想让他肃静。与秦雷碰一杯。似笑非笑道:“听说王爷大喜啊。”

    秦雷脸上地笑容一下子凝固住了,使劲咽下最后一个水饺,拍拍胸脯。心虚道:“怎么都知道了?”

    “昨天夜里便传开了。”乐布衣嘿嘿笑道:“您终于可以实现尚公主的夙愿了。”

    “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夙愿?”秦雷气急败坏道。他地声音有点高。立马引起其他桌的注意。

    属下们纷纷投来探究的目光,看看有什么可以八卦八卦地。

    “都回过头去,”秦雷没好气道:“没吃饱找厨子要,看我没用。”

    今儿是春节,不管平时脾气多坏,这天都不带火地。是以那帮家伙比平时胆子肥了许多。纷纷嘿嘿笑道:“吃饱了。”

    “吃饱了就滚蛋!”秦雷一翻白眼道:“该干吗干吗去。大伙才现经验主义害死人啊!王爷竟然根本不讲究……只好嬉皮笑脸的起身告辞。乐布衣还想跟秦雷深入探讨一下,却被他用杀人的目光逼退。

    把一帮子虾兵蟹将打走了,秦雷也陷入苦恼当中,这事儿该咋整呢?要知道此事结婚乃是组织安排。全是长辈张罗。而要娶媳妇的那位,就等着到了那一日,让人像木偶一样拉扯着,磕头磕头再磕头,然后就可以洞房了。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意愿再强烈,也根本没人搭理。所以秦雷就是想反抗。都不知道该怎么反抗。

    要不半推半就了?反正那公主身材一级棒。摩挲着下巴。秦雷自言自语道。说完便自我否定道:“不行啊,要是家里搁下这一尊神。把云裳和诗韵往哪摆?”左思右想不得其解,苦恼的隆威郡王殿下抱头呻吟道:“神呐救救我吧,给我一个老婆就行了!要那么多干嘛呀!”

    “王爷,诸位大人给您拜年来了。”石敢轻声道。

    “不见不见,没看我正烦着吗?”秦雷蹲在椅子上,一边数着自己的脚趾头,一边没好气道。

    石敢只好退下,准备将诸位大人打走。刚走到门口,却听王爷粗声问道:“都是什么人?”

    “麴中堂、王中堂、田中堂三位大学士,秦尚书、钱尚书、魏尚书、李尚书、公输尚书五位尚书大人。”石敢轻声道。

    秦雷顿时从椅子上跳了下来,狠狠一弹石敢地脑门道:“这么豪华的阵容都不能让你激动吗?赶紧带路。”石敢捂着脑袋,引王爷到了前厅。

    “恕罪恕罪,小王来晚了。”听见秦雷爽朗的笑声,八位大人赶紧站起来,齐齐躬身施礼。

    “坐坐,诸位大人不要拘礼。”秦雷笑着坐下,众大人这才跟着搁下半瓣**。

    视线略略一扫,果然朝堂上的半壁江山都在这间屋里了。

    见王爷看来,麴延武微笑道:“今年是内阁地第一个春节,我等几位学士一合计,决定依次给陛下和诸位殿下拜拜年,以彰显我等朝臣对皇室的敬重。”

    秦雷心中暗笑,这帮家伙分明是挂羊头、卖狗肉,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四处寻找同盟来了。

    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笑道:“那么说诸公已经去过我那几位哥哥的府上了?”

    田悯农颔笑道:“去大殿下府上时,还碰上老太尉了呢。”这些人里,就属他和麴延武资历最老,所以由他俩说话。

    秦雷一面吩咐看茶,一面轻笑道:“太尉大人不是卧床不起了吗?”

    “兴许是复原了吧,”田悯农苦笑道:“太尉大人精神矍铄得很,拉着我们谈了很久,要不早就过来了。”

    “哦?可有所得?”秦雷轻声问道

第四七八章 勇闯夺命岛

    只听田悯农答非所问道:“不知王爷对时局有何看法?”

    秦雷心道:这就开始了。嘴角微微扯动,轻笑道:“看法很多,不知田大人想问那方面的?是内政还是外情?”

    “臣等皆是文臣,自然更关心内政了。”田悯农微笑道。

    视线扫过几位大人,秦雷淡淡笑道:“无它,一雕数兔尔。”

    众人默然,的确……皇帝陛下这只大雕,将他们这群小兔子可欺负惨了。

    听了王爷一针见血的回答,田悯农心中大定,沉吟片刻,才轻声问道:“怎么会搞成这样子呢?”

    秦雷知道,若想震住这帮老狐狸,非得拿出点真家伙来才行,但他的身份又决定他不能直言不讳,只好字斟句酌道:“当初陛下废黜宰相,又将诸位实权尚书抬上清贵的内阁,今天的一切便已注定。”

    众大人不由纷纷点头,他们其实心中敞亮,知道陛下同时打掉了相权和部权,又趁着诸位阁臣适应新位置的空当,干脆利索的将大权集中于御书房,直接指挥九省六部,完全架空了内阁。至于之后设立特务组织御马监、大肆清洗异己、安插亲信,来保卫这种对权利的独占,都是题中应有之意了。

    他们十分后悔当初选择妥协。正是他们的步步退让,才使看似软弱的皇帝陛下,终于站稳脚跟,也终于有机会扯下了披在身上的羊皮,露出森然的爪牙,将他们折腾的只剩一口气。眼看就要朝不保夕。

    毫无疑问,在清理了虾兵蟹将之后,昭武帝的下一个目标,便是他们这几位已成光杆司令地部堂脑了。

    但世上并没有后悔药可买,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主动出击。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文官来说,对抗强权的最好办法。就是与次强权联手抗敌。

    而在朝中,仅次于皇帝陛下的次强权,大概有三位:李太尉、武勇郡王和隆威郡王。但文官们的正统思想很严重,虽然要跟皇权作斗争,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的选择李浑的。所以他们要在秦雳和秦雷之间做出选择。

    这是件很微妙地事情……按说近年来风头无两的五殿下,各方面实力要远远强于大殿下,但他有擅杀文丞相的案底,令文官们一想起来便毛骨悚然。再加上大殿下还有老太尉的支持,此消彼涨间。让官员们好难抉择呀。

    因此他们决定,分别找两位殿下谈谈再说。

    “殿下对时局洞若观火,我等心服口服,”麴延武面色平静道:“下官也知道,我等若鱼游釜中,喘息须臾间耳……但是人非草木。孰能引颈就戮?还请殿下为我等指点迷津。”

    “还请殿下指点迷津!”八个人一齐起身给秦雷叩道。

    “呵呵。诸位大人先起来,”秦雷微笑道:“其实这不是什么难事。”

    几位大人惊喜的抬头道:“我等洗耳恭听。”

    “今年一开春,朝廷会前所未有的忙碌。”秦雷淡淡道,众人再问,他便笑而不答了。

    一群大人只好怏怏起身告辞,这也是诸位大人拜年之旅的最后一站。离开清河园之后,他们便齐聚在田悯农府上,商讨下一步的计划。

    几位大人谈论的焦点,乃是五殿下的最后一句话……他们想弄明白。王爷到底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呢?

    “王爷是暗示我们消极怠工吗?”在秦雷府上一直没说话地王安亭道。

    “是直接罢朝吧!”钱惟庸沉声道:“没了我们这些干活的,看朝廷怎么转。”

    “陛下早就防着这招了,”秦守拙冷笑道:“他去年下半年就把咱们的羽翼剪除了个七七八八,让我们想扑棱都扑棱不起来。”

    “啊……”钱惟庸一下子软了,眉头紧皱道:“这可如何是好呀?”

    “公输老弟,你就别藏着掖着了,”端坐主位的田悯农微笑道:“快说说你的高见。”

    众人把目光齐刷刷投向坐在末座。不声不响公输尚书。

    “其实王爷说的很明白了。”公输连不慌不忙道:“今年会很忙,所以六部必须运转良好。这就离不开熟悉政务地各部干吏。”

    麴延武恍然道:“所以那些被免职地中低层官员一定会官复原职的。”

    “不错,那是我们将重新拥有言权。”公输连面色沉静道:“再想动我们,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那么说,我们只要静观其变就可以了?”钱惟庸开心笑道。

    公输连用种看白痴的眼神,瞄一眼钱大人道:“那是坐以待毙……陛下虽无法一时换尽六部官员,但换几个尚书大学士,是什么影响的。”

    “那该怎么办啊?”没心情计较他的轻视,钱惟庸连声问道。

    “是呀,公输老弟,该怎么办呢?”麴延武和田悯农也忍不住问道。

    “当用缓兵之计。”见两位阁老垂询,公输连不敢再卖关子,将计划和盘托出道:“请三位中堂领头,我等各自上疏痛陈己过,明示臣服之意。并各自出面,大张旗鼓的安抚部属,让他们勿要怨怼朝廷,准备重新上任。”捻着长而细的胡须,公输连自信笑道:“有这双管齐下,相信陛下会重新考虑的。”

    众人大喜,齐齐称善。

    “但是千万不要认罪请辞之类,以免授人以柄,弄巧成拙就不好了。”公输连不放心的补充道。

    几位大人自然言听计从,各自回府忙碌去了。

    接下来地几天。秦雷去探望了那些为他请愿的新科进士,除了表示感谢之外,还将在大牢中受伤地十几个带回府中医治。其中就包括那红脸的涂恭淳。

    将这些人安顿下来,秦雷便开始给几位长辈拜年,譬如说蒋老爷子及其隔壁。

    虽然两家仅是一墙之隔,可受到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

    与蒋老爷子的会面,是在一种和睦友好的气氛下进行地。两人先就皇帝赐婚一事展开了富有建设性地讨论。秦雷向老爷子介绍了所面临地问题和困难,并着重强调了自己地决心和信心,老爷子也表示支持和理解,相信他能不畏艰辛、排除万难,将爱情进行到底。最后双方还就当前的内政外交等一系列问题交换了意见,蒋老太爷也对秦雷提出了许多中肯的建议,并一致同意,建立更稳固的战略伙伴关系。

    会后,蒋老太爷还安排午宴,盛情款待了隆威郡王殿下。酒足饭饱、宾主尽欢之后,五殿下才依依惜别了蒋老太爷,兴冲冲的到了蒋家背面的李家,希望一鼓作气,完成此次信心之旅。

    然而……他吃了闭门羹。

    当然,不是传统意义上那种……李家胆子再肥。也不敢将这位爷拒之门外。但惹不起还是躲得起的。所以门子恭恭敬敬的对石敢道:“实在不好意思,我家老爷和夫人外出走亲戚去了,说是过两天才能回来。”末了还假惺惺的来一句道:“要不请王爷里面用茶?”

    “好!”秦雷地回答令那门子暗暗抽自己嘴巴:多嘴多舌干什么?无奈,只好将五殿下引进前厅上茶,心道:看你能坐多久?在他心里,隆威郡王这样的大人物,应该是日理万机、脚不点地的那种。

    秦雷确实没坐多久,因为他站起来了。却不是原路返回,乃是径直穿堂而过。向着李家后院行去。

    “王爷、王爷,您这是要去哪儿?”在一边伺候的管家赶紧跟上道。

    “屙屎!”秦雷头也不回,径直负手往前走:“你家茅厕在

    “茅厕……在后院啊。”管家稀里糊涂道,他还没碰着过这样的呢。

    跟着秦雷走了一段,他又问道:“西边那些小楼怪漂亮的,是茅厕吗?”

    管家满头大汗道:“王爷,那是我家夫人小姐地绣楼……”

    雷点点头。便径直往西边拐去了。

    “王爷。茅厕在东边啊!”管家想拉住秦雷又没胆子,只好手舞足蹈地焦急道。

    秦雷也不理他。只是加快了脚步穿过院中的重重假山,目标明确的往那几座绣楼去了。

    能当上管家的,一般都不傻。更何况就是个傻子也该明白这位爷要干啥了。可管家实在不敢动这位爷一指头,一边汗淋淋的跟着,一边想着对策,眼见着就到了绣楼外的月门洞。只好心一横,撒丫子就往前跑,一边跑还一边大喊大叫着给里面人报信道:“不好喽……五殿下闯进来啦……哎呦……”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只感觉脚下一拌,便摔了个狗吃屎,趴在地上爬不起来,再也没力气报信了。

    冷笑着收回左腿,秦雷继续向前走。

    但方才那管家的一句大喊,已经提醒了内院的诸人,便听的里面鸡飞狗跳,喧喧闹闹,旋即冲出一支手拿笤帚、木棍地娘子军。所谓狭路相逢勇胜,这群丫鬟仆妇,居然赶在秦雷之前,迎面将月门洞紧紧堵上了。

    其实秦雷完全可以抢先一步的,但好歹也是位高权重的王爷,若是被一群女流之辈围追堵截的,让他把脸面往哪搁?所以他停下脚步,在门前站住了。

    看着那群张牙舞爪如群魔乱舞的女人,石敢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想袭击王爷吗?”说着便举起臂弩,朝月门洞前的地上射了一箭。吓得那些丫鬟婆子们尖叫颤抖,声音响亮无比,惊得石敢连那句越界死!的场面话也忘了说。

    秦雷拍拍石敢地肩膀让他退下,轻跨一步上前,眉头微皱道:“请各位向李夫人传个话,告诉她:往昔多有误会,今日雨田特来登门致歉。希望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丫鬟婆子们面面相觑,夫人只让她们将来人赶将出去,却没教她们怎么答话。

    憋了半天,终于有个婆子开口道:“你等着……”便转身进去传话了。

    不一会儿,那仆妇便转回道:“王爷还是请回吧,我家夫人说:没什么好谈的了,我们李家门小户小,不敢高攀,您还是回去安心尚公主吧。”话说到这份上,李家地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想打我家姑娘的注意?没门!窗都没有!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这才是书香门第、名门大户的气度。

    秦雷的脸上十分挂不住。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强忍住一把火烧了这院子地冲动,丢下一句话场面道:“除非黄河水倒流,孤王才会死了这份儿心!”说完便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他的动作是如此迅捷,待石敢反应过来,已经走出十好几步了。石敢赶紧快步跟上。走到一座假山旁时。突然伸出如玉的小手,一把将他揪了进去。石敢先是一惊,便乖乖的跟着到了假山后。

    “锦纹,你怎么在这儿?我可想你了。”石敢声音腻人道。

    锦纹摆摆手,急声道:“现在不是肉麻的时候,我家小姐有信给你家王爷,别让人看见了。”说着将个方胜塞到石敢手中,便急匆匆的走掉了。

    捏着那方胜,石敢苦笑道:“这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啊。”

    他话音未落。锦纹就回过头来,丢给他一个*摄魄的媚眼,这才消失在竹林之中……石敢浑身一激灵,顿时来了精神,大步去追王爷。

    等他追上时,秦雷已经上了车,石敢赶紧把那方胜双手奉上。小声道:“李家小姐给锦纹让我转交给您的。”这话虽然绕了点。但还不至于出现歧义,秦雷板着脸。一把夺过那方胜,几下打开。便见那带着清香的淡黄色信笺上,有斑斑点点地湘妃泪。在这泪点之中,几行熟悉的小楷映入眼帘:

    “相思似海深,旧事如天远。

    泪滴千千万万行,

    更使人、愁肠断。

    要见无因见,拚了终难拚。

    若是前生未有缘,

    待重结。来生愿:

    十六年后再侍君。”

    秦雷面色顿时变得煞白,他这些年读书不少,自然能看懂这诗……这是诗韵的自白诗,更是她的明志诗:虽然妾身无法反抗命运的安排,但可以掌握自己的性命!

    “傻丫头,我要地是现在地你,谁知道十六年后你托生哪了?”秦雷无奈的叹口气道:“回去吧,李家的门是进不去了。”

    “啊?王爷,您可别放弃呀!”石敢顿时就急了。

    倒把秦雷说得一愣,奇怪道:“怎么皇帝不急太监急?”

    “属下的终身幸福……”石敢不好意思道:“可全寄托在王爷和李家小姐身上了。”

    “哦,锦纹啊。”秦雷恍然道:“不用担心。”

    “您都说没门了。”石敢哭丧着脸道。

    “笨蛋,没门有窗户!”秦雷笑骂道:“不会晚上再来呀。”

第四七九章 上元夜月色撩人

    正月十五这天,对李家来说十分特别。

    不是因为这天是上元节,而是因为今儿孙猴子大闹天宫来了。

    怪异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吃晚饭的时候,李氏一家围坐在饭桌前,静悄悄的吃着元宵。

    也不是完全没有说话的,李光远的弟弟、弟妹便在交头接耳的小声道:“那位不会把咱家也给烧了吧?”“谁知道呢,小心为妙吧,今晚上去外宅……”“唉,诗韵这丫头也是,怎么招惹上这么个混世魔王?”“真看不出来啊……”“门风……”

    李光远和李夫人不悦的皱皱眉,诗韵却啪的一拍筷子,瞪一眼叔叔婶婶道:“孩儿吃好了,先行告退了。”说完便离了饭厅,小丫头锦纹赶紧跟了出去。

    院外夜凉如水,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天际,可圆了。

    地上仿佛铺了层薄薄的白纱,偶有树影斑驳,那薄纱便仿佛轻柔的流动起来,让人不忍踏足。

    锦纹沿着花园的石径四下寻找,终于在园角看见小姐萧索的立于梧桐之下,身影无限的落寞……

    诗韵微垂着螓,定定望向墙角摇曳的树影,心神也被这乱舞的枝杈搅得无法安宁。

    “小姐回去吧……”锦纹轻声道:“夜风起了,您穿的又单薄。”

    诗韵缓缓点头,便默不作声的跟着锦纹往回走,一路上锦纹与她说话,她也不应;问她问题、她也不答。完全失去了往日照人的光彩。

    推门进去,上得绣楼,锦纹刚要给小姐温水卸妆,却听诗韵轻声道:“还记得两年前的上元节吗?”

    见小姐终于开了口,锦纹欢喜道:“怎么不记得,咱们出去玩儿了嘛,满大街地灯。可亮可好看了,人家都看花眼了。”说着十分失望道:“可惜今年老爷不让出去……”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日子。诗韵心中淡淡的一笑,轻声吩咐道:“把南边的窗户打开。”

    锦纹虽然不知小姐要干啥,但还是乖乖的遵命,走过去拉开窗帘,拔下木销,轻轻推开窗户,不由微微惊呼一声。

    但见西南面的伏羲大街上***辉煌,其亮度丝毫不亚于天上的璀璨地群星,竟是从未见过的景象。

    “小姐那里……那里放灯了吗?”小丫头踮着脚、抻着脖子。使劲往南边看去。

    诗韵并没有上前,只是远远的透过窗子,凝望着那一片瑰丽的夜色。良久,才幽幽轻叹一声,浅吟低唱道:

    “上元夜最是撩人,月色撩人。***亦撩人。

    月满冰轮。灯烧6海,人约黄昏。

    三美事方堪胜赏,月圆灯明孤鸿影,有恨无人省。

    怕的是灯暗光芒,人静荒凉,角品南楼,月下西厢……”

    唱词先扬后抑,凄婉动人,让小丫鬟锦纹听的一阵心酸。却没有哭出来。只见她大张着嘴巴,指着窗口,……了半天,一**坐在地上,想要尖叫一声:鬼呀……舌头却打了结一样,不出一点声音。

    诗韵向窗口一看,便见着一个穿黑衣的蒙面男子跳了进来。那人落地之后。便径直朝锦纹扑了过去。诗韵也吓坏了。刚要尖声叫人,却听窗口有人小声装腔道:“小娘子莫要出声。在下小*周伯通,踏月而来,寻香而不**,你只要陪我说说话,在下天不亮就回家。”

    听见那朝思暮想的可恶声音,诗韵身子一颤,两行清泪便不受控制的淌了下来。完全不受控制的,她便紧走乳燕投林一般,投入了那人怀里。

    那人刚刚从窗外翻进来,便见一道人影冲了过来,下意识地伸手揽住,便抱了个温香满怀,险些被撞出窗去。

    赶紧腰上使劲,他才稳住身形,怪笑一声道:“小娘子投怀送抱,却也不怕认错了人?”

    诗韵双手揽住他的脖颈,如泣如诉道:“妾身日思夜想,没有一日不梦见你。就算聋了瞎了,只要殿下站在面前,不可能认错。”

    那人自然是秦雷,第一次穿着衣服抱着诗韵,他心里十分的激动,两只手都不知往哪搁……这也折射出他的某种潜意识。

    感到情郎的手足无措,诗韵这才现自己的大胆,小脸一下变得通红,赶紧松手退一步,垂喃喃道:“妾身以为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呢……”这一刻,她小女人模样十足,不复平日地端庄娴雅。

    秦雷挠挠头,嘿嘿一笑道:“那怎么可能,没门有窗户嘛。”

    诗韵忍俊不禁,破涕一笑,犹如梨花带雨般惹人怜爱。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又很快地挪开,心中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有机会一诉衷肠时,却不知从何说起。

    “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终是秦雷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刻骨铭心,”诗韵勇敢的抬起头,深情的注视着秦雷,轻声道:“是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日子。”

    “小生意欲请小姐故地重游,不知肯赏光否?”秦雷装模作样道。

    “妾身可不会爬窗户。”诗韵咽口轻笑道。

    “无妨,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猴子满山跑,”秦雷挤眉弄眼道:“跟着我你就学会了。”

    “这……”看秦雷不似开玩笑,诗韵却犯了踌躇,她自幼循规蹈矩,逆来顺受,除了不想让自己的爱情也被支配外。再没有半点不听话的地方。但来自情郎的邀请让她颇为意动,小声道:“这不是私奔吧……”

    秦雷大汗道:“只不过出去约会一下,一两个时辰就送你回来。”

    诗韵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一想到可能再也没机会旧梦重温,甚至可能没机会再见眼前的人儿,她便心一横,点头道:“我跟你走。”

    秦雷大喜。踹一脚蹲在地上、趁机沾人家小丫鬟便宜地石敢道:“快去探路。”当然不能让诗韵走窗户了。

    “你去吗?”石敢定定的望着锦纹,小声问道。

    “傻子,我家小姐去哪,我就跟着去哪。”锦纹娇媚的白他一眼,低声道。

    石敢也大喜……

    石敢头前探路,秦雷队尾断后,锦纹扶着诗韵在中间。四人紧挨着墙根,在阴影的遮掩下,悄无声息的向东边摸去。

    一路上十分顺利,没碰见一个人。便到了开在东墙跟的后门前,轻轻一推,门开两边。

    四人便离了李府,穿过绿柳小巷,上了停在道边的一辆马车。

    待行出老远之后,一直紧绷着小脸地诗韵和锦纹。明显放松了许多。擦擦额头地汗水。锦纹一脸好奇的问道:“府上巡夜地人呢?怎么一个都见不着了呢?”

    石敢显摆的笑道:“被弟兄们引来了,放心吧,他们都是老手了,保准天衣无缝。”说这话时,从他骨头里透着股贱气。

    秦雷笑骂道:“还不给你那位化化装。”

    锦纹奇怪道:“殿下,为何要给奴婢化妆呢?”

    “我没说给你化装呀?”秦雷一脸促狭的笑道。

    “您不是说……给他那位……”这才现被王爷戏弄了,锦纹顿时羞红了脸蛋,小声道:“小姐,王爷又欺负人了。”

    诗韵掩嘴轻笑道:“今夜赏灯的不乏京都的千金公子。若是被认出来了,便会传的满城风雨,那样有什么好处?”便顺从的闭上眼,任由秦雷摆布,只是这家伙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竟然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一点也不毛手毛脚……倒让姑娘庆幸之余又有点微微失望。

    结果捣鼓半晌。他也没往姑娘脸上涂一点脂粉、粘一片毛。诗韵终是忍不住。偷眼瞧锦纹,已经被石敢涂抹地面目全非。不由轻声问道:“殿下为何不动手呢?可是妾身有何不妥?”

    秦雷搁下道具,挠头笑笑道:“前些天看了宋子渊的文章,说他隔壁的小妞长得那叫完美啊,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我还笑话他没见过美女,不过今天仔细端详下诗韵,现他说的不假,你就是这样的人,”说着一摊手道:“只觉着在你改变脸上一星半点儿,都是暴殄天物一般。”

    王爷可真会说话呀……诗韵仿佛泡在蜜罐里一般,身心都沉浸在甜蜜之中。

    话说拍马屁到了最高境界,就是秦雷这样,都不知道自己在拍马屁。所以每一段珍贵的爱情,都开始于真诚地赞美,所以朋友们,先学会怎么夸人吧……

    马车驶过五条街口,便到了伏羲大街前。石敢跳下车,将已经易容成青衣小厮地锦纹扶下来。锦纹又将轻纱覆面的小姐扶下来,诗韵又将……自己的面纱整了整。

    秦雷最后跳下来,轻笑着:“先去看灯,看完灯还有礼物送给你呢。”说着躬身伸手道:“小娘子请了。”诗韵俏皮的一牵裙角,朝秦雷优雅的还礼道:“公子请了……”即使隔着薄薄的面纱,秦雷也能看到诗韵瞳子中的欢愉之情。

    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

    四人抛开一切烦心事情。畅游于火树银花、争奇斗艳的伏羲大街之上,享受这难得的良辰美景。

    几人徜徉于灯市之上,仿佛游走于灯地海洋:有古雅庄重地大内宫灯、结构奇巧的粤地走马灯、滇地料丝灯、冀地云母瓶灯、闽地玻璃球灯、金陵夹纱灯,五颜六色、千姿百态。只要是神州大地上出现过的灯式,便会在这里展示出它的瑰丽,任人品鉴。无论哪一种灯,都会吸引人们驻足赏玩。观如潮。

    话说今年的***要胜于往昔数倍……因为皇帝陛下心里快活、下令普天同庆,各地府县便纷纷进献花灯以悦圣心。

    皇帝陛下也从内库中掏出了宝贝,将其摆放在灯市的中心,京都第一高楼,万里楼前。那是一座用青玉制成地九龙灯,柱上共有九支青龙,每只青龙口衔灯,点燃后鳞甲闪动光,仿若那龙真地在游动一般,自然引来了最多的民众围观。

    灯与灯交汇。光与光融合,展现了千百种色彩、无数种姿态,将整条灯市妆点地恍若天街一般。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看一眼陶醉于美景的姑娘。秦雷心道:我得拉着她。不然会走散了的……便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的手。

    刚伸到一半,姑娘似有所觉,微微一回头,他便触电一般的缩回手去,还装作赏景一般大声感叹起来。

    姑娘微笑着看他一眼,便转回头去。秦雷暗骂几声没出息,压抑一下沸腾的心情,再次伸出了手……这次姑娘没有回头。所以有些进步……好歹触到了她缎子似的肌肤,才又一次触电弹了回来。

    虽然明显感觉被碰到了手,诗韵却装作毫无所觉,仍然没有回头。

    秦雷定定的望着自己满是汗水地手掌,满心诧异的暗道:我这是怎么了?那流氓劲儿哪去了?心中还给自己打气道:大不了被她抽一耳光,那我也赚了!又诅咒道:“秦雷,你要是再缩手。你就是公良羽!”

    在这种毒誓之下。他终于第三次伸出了手,虽然不停的颤抖。好歹没有再退缩,一把抓住了姑娘的小手,紧紧攥着不撒开。

    诗韵浑身一颤,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大嘴巴子伺候。她微低着螓,任由他牵着小手,在人潮人海中游走。

    良久,姑娘终于忍不住道:“你弄疼我了。”

    秦雷赶紧撒开手。

    “松点就行了,”诗韵面颊火烧火燎道。

    终于听到了许可,秦雷如闻仙音,终于大大方方的拉起姑娘地手,朝街尾快步地走去。

    不一会儿便走出了人潮,将喧闹甩在了身后。

    “我们要去哪?”诗韵小声问道。

    “河边,”秦雷呵呵笑道:“不是有礼物要送你吗。”

    “可是……可是很多灯没看哎。”诗韵有些遗憾道。

    “咳,正事要紧,看那玩意儿干嘛?”看来诗韵允许他牵手,给他大大的肥了胆。

    诗韵这才恍然,这家伙之所以带自己去逛灯市,八成是想借着那乱糟糟的环境牵上自己的手吧。

    三十六计之浑水摸鱼,不愧是未来的名将啊!

第四八零章 江山美人

    与秦雷牵手来到玉带河边,看一眼黑黢黢的河面,诗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起初的紧张已经变成了十指紧扣,秦雷感觉自己的双脚踩在云端一般,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完全不费一丝力气。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幸福像花儿一样吧……

    带着诗韵走到一株柳数前,秦雷用灯笼照了照,便将一根长长的引线,从树上拉下来。他放下手中的灯笼,变戏法似得拿出火折子,点着了另一只手中的线香,递到诗韵手里道:“用这个点着引信,礼物就出来了。”

    诗韵已经借着灯光看清楚,那是一挂长长的爆仗,她以为秦雷要做弄自己,却不忍孚了他的意,便笑着接过那线香,飞快的往芯子上一杵,便捂着耳朵撒腿跑来,比小兔子还灵敏。

    却见秦雷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诗韵着急道:“快离开那,会被炸到的。”

    秦雷笑眯眯的拎着那信子,朝诗韵晃了晃,她这才看见,原来根本没有点着……

    不好意思的吐下丁香小舌,诗韵又举着那线香凑过来,全神贯注的、缓慢而准确的点在了那引信上,伴着刺刺的响声,火星四溅……

    秦雷赶紧把诗韵拉开,退出两丈之外后,那爆仗便噼里啪啦的响了起来,声音清脆而响亮,是个好爆仗……仅此而已。诗韵紧紧捂住耳朵,笑望着那夹杂着白烟的橘黄色火光,她并不在乎那礼物的本质,在她心里,情郎能有这份心意,就是最可贵的了。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不是吗?

    爆竹不是鞭炮,十几响之后,便只剩下白烟袅袅。

    诗韵觉着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刚刚抬起螓,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东边蓝黑色的天空中。一个个耀眼的亮点腾空而起,随着一声声清脆的炸响,一簇簇银光闪烁,宛如红霞纷飞,银雨倾泻,金菊盛开,或如银蛇飞腾闪耀于高空。一株株、一团团。红如玛瑙、蓝似琥珀、白像珍珠、绿比翡翠,姹紫嫣红、美得令人无法呼吸。

    整个夜空繁花似锦,成了王母娘娘的瑶池仙境一般,乃是亘古未见的瑰丽景象。

    当数百支焰火同时绽开时,整个玉带河被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只见天上地下,到处龙飞凤舞,百花齐放,如满天落英,绚丽多彩。

    伏羲大街上地游人。自然也看到了这摄人心魄的绝色景观,顿觉华丽的灯市黯然失色……何止是灯市上,此时此刻,几乎中都城中所有人,都在仰头痴痴的观看这绚烂绝伦的美景。

    诗韵自问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泪水却不受控制的夺眶而出,止不住也不想止。

    她知道,这一幕将会永久的铭记在心间。直到天荒地老,直到海枯石烂。

    “喜欢吗?”耳边传来情郎地声音。

    唯有一个紧紧的拥抱,才能表达心中的感激之情……此生无憾了。

    在好奇的人们到来之前,秦雷带着诗韵悄无声息的离开了河边。漫步在安静的古街上。

    绚烂之后天空归于平静,那片刻的感动却永留心间。

    诗韵挽着秦雷的手臂,风吹山冈一般的自然。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轻声细语的说着话……

    “这是妾身有生以来,最难忘地一天。”诗韵低声道。

    “是吗?我还以为是最快乐、最激动的一年呢。”秦雷挠挠头道。这一刻,他不再是叱咤风云的天潢贵胄,只是一个热恋中的毛头小子。

    深深地看他一眼,诗韵轻声道:“是最快乐的一天……”,后半句但也是最悲伤的一天并没有说出口。她不想破坏这完美的一夜,哪怕是一点都不行。

    开心的咧嘴笑笑,秦雷从怀里掏出一串鹅黄色地珠花,小声道:“这是我在南方弄到的,觉着很配你。”说着往诗韵手中一送道:“戴上看看吧。”

    诗韵转过头去,把如瀑布般的青丝对着秦雷,轻声道:“帮帮人家。”

    秦雷端详半晌。才将那珠花插在姑娘的髻间。退后两步,打量一番道:“真地很配。”

    诗韵甜甜一笑。重新挽起他的臂膀,自在的向前漫步。

    时间仿佛被人偷走一般,飞快的流逝而去。不知不觉间,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听到更鼓敲响,两人茫然抬头,才现已经到了绿柳小巷之中。

    两人默默相对,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舍和留恋。虽然不愿意它出现,但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到了。

    痴痴的望着情郎半晌,诗韵涩声道:“我走了……”

    点点头,秦雷轻声道:“我送你。”

    诗韵摇摇头,小声道:“只要进去了,就不会有事儿的。”说着垂道:“不想看见你离开的样子。”

    秦雷只好作罢,定定的望着诗韵道:“快快乐乐地不要多想,一切有我呢。”

    诗韵微微颔,突然伸手搂住秦雷的脖颈,在他唇上轻轻的一吻,便要转身离去。

    却被秦雷伸手揽住,将她的香肩扳了回来。诗韵还没反应过来,双颊便被他的大手紧紧捧住,几乎是同时,她冰凉的嘴唇便被情郎热烈的吻上。

    诗韵先是瞪大眸子浑身一颤,旋即便沦陷在这霸道地温柔之中,一双星目中水汽氤氲,两颊一片酡红。她不由自主地紧紧攥着情郎的衣襟,热烈地回应起来。

    星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

    只为奴家出来难,羞教郎君恣意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天长地久,两人终于唇分,秦雷轻轻喘息着。望着香唇微肿的姑娘,低声道:“相信我,永远不要放弃!”

    诗韵伸出白皙的手指,无意识的抚摸着火辣辣的唇,双目迷离的轻声道:“我地郎君肩负着太多人的希望,你是飞于九天之上的鸿鹄,不应该为一个微不足道女子所羁绊。”

    秦雷摇头道:“怎么会是羁绊呢?你是我前进的动力。”

    轻轻的摇摇头。诗韵握住秦雷的手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线条优美地左胸上,两眼不转睛的望着他,微微颤抖道:“今世心已属君,身便属君,永生永世都无二心。”接着带一丝绝然道:“若是不能生侍郎君,便为君守死节,绝不至于让君蒙羞。”

    秦雷的心尖被狠狠戳了一下,苦笑一声,将姑娘重新揽入怀中。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与别人是不同的,在我眼里,女人从来不是玩物、也不是附属品,而是活生生、水灵灵,钟天地灵秀、夺阴阳造化的精灵。所以,我不许你做傻事……哪怕到了生离死别的一刻,我也希望你快乐的活着。”

    依偎进情郎温暖的怀中,诗韵喃喃道:“你是树来我是藤。没了树儿藤难青。藤儿活都活不了,又怎么能快乐呢?”

    听着姑娘痴情的话语,秦雷心中终于不再犹豫,沉声道:“你乖乖在家等着。到时候我来接你。”

    “这样不值得,”诗韵摇头轻声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且又事涉两国邦交,妾身虽愚鲁,也知道秦齐开战在即,此时是万万不能惹恼楚国的。否则妾身背上红颜祸水地骂名是小,若是因此而导致大秦战局恶化,就万死莫赎了。”

    秦雷也知道她说的是实情,心里一阵烦躁。闷哼一声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行?”

    诗韵伸出柔荑,轻轻的抚平秦雷紧皱的额头,平静的靠在他怀中道“别说话,就让我静静的靠上最后一刻钟。”

    秦雷赶紧屏住呼吸,一动也不动。

    良久。姑娘终于依依不舍的从秦雷怀中离开。整理下微乱的衣襟,朝他深施一礼道:“妾身无能。既不能为郎君鞍前马后、也不能为郎君出谋划策,但总还可以为郎君解开这个难题……虽不能报答郎君恩情之万一,却也是竭尽所能了。”

    说完就轻轻推开门,回头深深地凝望秦雷最后一眼,便转身悄然消失在茫茫地夜色之中,再也看不见一丝踪影。

    只有隐约的歌声,似乎从门内传来,又似乎直接在秦雷的心中响起……

    山中只见嘞藤缠树啊,

    世上哪有树哇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哎,

    枉过一春又一春。

    连就连唉,

    我俩结交订百年嘞。

    哪个九十七岁死哎,

    奈何桥上哎等三年。

    连就连唉,

    我俩结交订百年嘞。

    哪个九十七岁死哎,

    奈何桥上哎等三年……

    别巷寂寥人散后,望残烟草低迷。炉香闲袅凤凰儿。空持罗带,回恨依依……

    在那扇斑驳古旧的木门前,秦雷站了很久很久,他在反复地拷问着自己,到底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是事业?还是爱情?那门上一圈圈的木晕,仿佛是一双双洞悉世事的眼睛,略带嘲讽的审视着他的灵魂。

    江山美人,何去何从?

    他觉得生活真的好难,总要逼自己做些难于选择的选择题。

    不知不觉间,东方微露鱼肚白,石敢上前轻声道:“王爷,再不走天就亮了。”

    他这才从神游中灵魂归壳,活动下酸麻的脖颈,点点头。深深地望那大门一眼,便大步离开了这绿柳小巷。

    有答案了吗?不知道。也许只有时间能回答这个问题。

    正月十七,告别了依依不舍地若兰姑娘,秦雷要回京山城去了。

    此次同行的除了黑衣卫之外,还有二十来个投笔从戎的新科进士。这些人大多对朝政极其失望,希望能从戎马生涯中,找到施展才华的机会。当然也有例外的,譬如说狂热的军事爱好涂恭淳先生,他还没考中进士之前,就想着要参军了。今日终于一偿夙愿,那是说不尽的春风得意。比中进士还高兴。

    话说这小子倒也皮实,伤成那样,半个月就能下地行走,只是现在还骑不得马。

    此刻,他正趴在个锦墩上,全神贯注地听王爷介绍对自己这些人地安排。“你们都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啊,毫无疑问是很金贵地,”秦雷微笑道:“但是战场上呢,是需要动刀动枪的,学究天人也是没法直接杀人的……”

    涂恭淳摇头笑道:“王爷容禀。您看孙武孙膑、张良韩信、孔明公瑾,这些军神军圣,哪个不是读书人?所以要想打好仗,就得先读好书。”说着一本正经道:“学生的理想是,做一个陈庆之那样地儒将。”

    秦雷听了,用手中的书本一拍他的脑袋,冷笑道:“你也算是饱读诗书之人,知道历史上有几个陈庆之?”

    涂恭淳揉揉脑袋。无奈道:“独一无二。”

    “上千年来就出了那么一个玩意儿,所以人家可以称为神,”秦雷唾沫横飞的教训道:“指望你成了陈庆之,还不如指望赵无咎诸烈这些老混蛋统统死掉来的靠谱呢……至少还能等到那一天。”

    被王爷骂得一愣一愣。涂恭淳小声道:“就算成不了整个,成半个也中啊。”

    秦雷翻翻白眼道:“你趁早先收起这种想入非非来,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着沉声道:“孤的军队由统帅部统领,统帅部中有个决策机构叫统帅咨议会,孤准备在咨议会属下建立一个新的机构叫参谋处,你们统统在里面任职,虽然你们现在还是一堆废柴,不过不要担心,孤王专治各种废柴。”

    “这参谋处是做什么的?”涂恭淳小声问道。

    “参谋处是一个在非战争时期就存在的计划中心。其应在和平时期就按照咨议会地注意方向。划分不同的战场,分别拟制各自的作战计划。而作为参谋处的参谋人员,应进行经常性的旅行训练,藉此勘察预想战场的地形;并对军情部门提供的有关情报进行分析和预测;以及与各部队之间进行人员交流,达到与作战部队紧密联系的目地。”

    这一切显然早就成竹在胸,秦雷目光炯炯道:“孤将授予未来的参谋处长直接向咨议会呈送报告的权力,这也是其最核心的权力。”秦雷之所以要设立这个机构。其实是出自乐布衣地谏言。他认为秦雷在每次作战之前,耗费的精力太过惊人。逃离楚国之类的小战役小行动还好说。若是日后三国开战,形势错综复杂、瞬息万变,如何凭一人之力去推演全部的可能?

    而且他是三军统帅,整个系统的灵魂,若是纠缠于这些细节上的东西,便会不可避免的丧失高瞻远瞩的洞察力,这是完全得不偿失的。

    所以,他要设立一个参谋机构,将自己解放出来!

    也轻松些不是……领到也不是长工啊!——分割——尚也不能关起大门朝天过,星期日有朋友上门也不能撵出去……其实已经类似关门朝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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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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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