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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三六章 专治各种疑难杂症

    秦雷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皇帝的手段,被一年多来的节节胜利冲昏了头脑。他的手脚放的太开,言行太过嚣张,根本无视原有的规则……他也知道,自己的许多行为挑战了这位皇帝的权威,自己已经拥有的实力,时刻刺激着这位皇帝的神经……

    但他有些天真的以为,只要李浑不倒,那位皇帝便会一直容忍下去。他曾经自信的以为,当李浑也被自己打倒时,整个大秦便再也没有谁能威胁到自己的存在了,即使是昭武皇帝陛下。

    他却忘了昭武帝是一头蛰伏在泥潭下的巨鳄,头脑冷静、凶残狡诈、无情无义,该出手时就出手,又怎能给他丰满羽翼的机会呢?事实证明,昭武帝之所以敢放纵秦雷,是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可以随时将其打入地狱、永不生。

    秦雷这才知道,自己就像政治暴户一样,大起之后必有大落,他甚至也想明白,在中都时,那些文官为什么对自己敬畏有加却敬而远之……不是因为他们不畏强权,而是他们预见到了他一定会有这一天,是以不愿被他牵连罢了。

    他终于明白,若想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除了够狠之外、还要够稳。刚柔并济、阴阳相辅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当解决了思想问题后,他便要回到现实中,找到自己的出路……

    兵法上说:去国越境而战,绝地也。所以当秦雷抵达神京城时,他便明白自己踏入了绝地之中。所谓绝地,就是说在这不占天时地利人和,基本上未战先败,百战全殆。除非有孙猴子的本事,不然休想大闹天宫。

    怎么办?孙子教导我们绝地无留,打不过就跑呗。作为孙子他老人家的忠实信徒。秦雷便打定主意,要不怕艰辛、排除万难,尽早逃出升天。可以说,还没来到这破地儿时,他就开始琢磨着怎么逃跑了……压根就没动过什么破坏齐楚联盟、离间楚国高层之类念头,话说建功立业虽好,但终究不如小命吸引人不是?

    秦雷坚信……一个不爱惜自己生命的人,是做不成大事的。

    但是,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狗见了都会咬的地方,想要逃出升天都不是件容易地事……孤立无援不说。人家根本都不搭理自己这伙人。想行贿都没地儿送钱。

    而且他必须把太子带回去,否则正好坠入昭武帝的圈套中,问罪削职之后。便是无尽的幽禁岁月在等着自己。还会让老贼得了便宜又卖乖,连点恶名都留不下。

    这就给他地回国计划增添了巨大的麻烦……在没把老二捞出来之前,他必须老老实实的待在这,哪也别想去。

    不过秦雷就是秦雷,在了解了身处的环境之后。他很快想出了一计曰:无中生有,要让楚国的大人物主动找上门来。

    他利用楚人喜欢猎奇造谣的爱好,先让人去千金买书。在神京城中引起了一时轰动。然后顺势宣布无偿治病,引来无数闲人围观。预料打不开局面。还事先找好了托儿……当然,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他也不是完全忽悠,因为乐布衣本身就是医道高手,虽不能活死人肉白骨,但一般的疑难杂症还是不在话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许多昨日的观众带来了家中地病患,也许是昨天宣传效果过于理想、也许是前院的空间太小,秦雷还没开始坐堂,被划为候诊区地小院便已经爆满。

    好在秦雷早有准备,他让门口地黑衣卫放号码牌,谁的号码靠前,谁就先就诊,后来的只能在院子里等候,若是号码太大地,还可以先回家等着,这才没引起骚乱来。

    等到卯时三刻,一声梆子响,后院的小门便缓缓打开,只见一身短衣襟小打扮的石敢从中出来,清清嗓子叫道:“一号……”

    “来了来了,在这儿呢。”便有一对中年夫妇起身,是妻子开的口,看来病患是那个男的。

    查验了他们的号牌后,石敢微笑道:“对不起二位,我家殿下身份尊贵,为了安全起见,要对二位检查检查。”两人心道:规矩真多。便有一男一女上前对他俩进行搜身,待检查完毕后,起身拱手道:“失礼了”,这才放二人进去。

    这对夫妇被门口的阵势弄得紧张兮兮,挪着步子走过天井,一进厅堂便扑通跪下,叩连连。

    只听一个温和地声音道:“二位不要多礼,快起来吧。”两人忙不迭起身谢恩,又听那声音道:“坐下吧。”这才沾着椅边坐下,偷眼望去,只见一个身穿长衫头戴方巾面容英俊地年轻人,正一脸温和的望着自己。在那个俊后生地下,还做着一个身穿布衣的中年人,长的也很好看。

    见对方打量自己,秦雷轻咳一声道:“这位大哥,可是你要求医啊?”

    那男子赶紧恭声道:“是俺是俺,”说着对秦雷道:“麻烦这位小哥,跟你师傅说说,俺病了……”

    乐布衣低声闷笑起来,但见秦雷老脸通红,只好收起笑容,板着脸道:“老弟你把关系说倒了,在下正在殿下门下带艺修行呢。”

    那两口子不信道:“啥,您都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能……”看了秦雷一眼,没敢说出口。

    乐布衣心中呻吟道:怎么老有人说我年纪大啊……面上还要一本正经道:“两位此言差矣,岂不闻:闻道有先后、拜师无长幼,殿下在秦国乃是鼎鼎大名的杏林圣手,若不是来了咱们楚国,在下就是想见一面都难啊。”

    两人虽听不懂这半老头子在嘟囔些什么。但他们也朴实的做出了自己的判断:既然这么大年纪的人都服他,看来这后生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再加上那男子着实被病痛折磨地不轻,便咬牙点头道:“中。就让……王爷给俺看吧。”

    秦雷翻翻白眼,心中郁闷道:跟求着你似得。但也知道自己距离山羊胡子瘦老头的医生形象差得远,便不再强求,使劲微笑道:“这位大哥什么病症?”

    那男子顿时支支吾吾起来,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秦雷温和笑道:“你要知道医父母心,就当我是你爹就行,父子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这家伙好胜心太强了,一点亏都不能吃。

    但那夫妻显然是憨直脾气。除了听着有点别扭之外,倒没往别处想。还是那妇人替她男人说道:“俺孩他爸爸都已经五六天没尿了。憋得肚子跟冬瓜一样。整天也提不起劲来,王爷,您看能治吗?”你不能治我赶紧找别人去。

    秦雷颔笑道:“这世上我有三不治。其余全治。”

    “哪三不治?”两人配合问道。

    秦雷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非诚心诚意不治;非善良正直不治;非疑难杂症不治。”

    他虽然说地云山雾罩,但那妇人并不关心,只是一个劲问道:“俺家孩他爸能治不……”

    其实秦雷也不想说这个,但他得等着乐布衣诊断出病情,再写给自己看。谁知碰上个不听忽悠的妇女,只好闷闷的点头道:眼看看乐布衣面前的纸笺。见上面已经写出了一段话。不由心中大定,眯着眼睛拖长腔道:“你这是……哦不。你家那口子是尿路堵塞,可能是前一阵饮食不周、肝火过旺所致,算不得大问题。”

    夫妻俩对视一眼,那女人不由面露喜色道:“您真是神了,前些日子俺们家和邻居闹了好一阵子别扭,俺当家的脾气大,一起火来就吃不下饭,没几天就尿不出来了。”那男人也满脸希夷道:“咋治啊?”

    秦雷缓缓点头道:“是呀,咋治啊……”两夫妻顿时傻眼,心道:俺们要是知道,干嘛还来找你呀……却听那年轻的神医惊呼一声道:“太扯了吧……”把两人吓得一哆嗦,险些就要落荒而逃。

    好在乐布衣把两人叫住道:“二位不要害怕,殿下肯定是有什么奇思妙想,这才情不自禁的。”说着一脸崇敬道:“有本事的人都这样有个性。”说着朝秦雷点头道:“殿下,您就把那法子说出来吧,保准没错。”

    两夫妻以为乐布衣是在说他们,只好乖乖坐下,殊不知那话是说给秦雷听的。见乐布衣十分肯定,秦雷这才笑眯眯道:“这法子十分简单、但有些怪异,还请二位不要过于……拘谨。”

    两夫妻对视一眼,齐声道:“只要能治好病,俺们什么都肯干!”

    “这可是你们说地啊……”秦雷招手唤过一个黑衣卫,轻声吩咐一番,那黑衣卫便小跑出去,旋即拿回了一样碧油油的东西。秦雷接过那东西,眨眼笑道:“就用这东西。”

    “葱管?”两夫妻惊讶道:“俺家地里种了老些了,没听说还能治病。”

    秦雷故作玄虚地笑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说了你们也不懂。”说着拿起一把小剪子,将那葱尖剪去,将其递到那男子地手里,微笑道:“拿到角房去,将尖头插到尿尿的眼上,用力一吹,尿就能顺着葱管流出来了。男子哎一声,接过那细长的葱管,便起身往角房走去,望着他离去地背影,秦雷和乐布衣心道:真淳朴啊……便等着那人去而复返。

    谁知竟用了整整一盏茶的功夫,那男子才满面通红的出来,小声嘟囔道:“俺够不着……”

    秦雷无力道:“这么点小事,值得你验证这么长时间吗?”

    汉子羞愧道:“俺起初低下头,现差了三尺。想着许是有些高了,便坐在地上。现还差了三尺。”

    乐布衣笑喷道:“那许是矮了呢,你没再试试?”可见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处男内心是多么的阴暗。

    哪知汉子真点头道:“俺也这么想,便站到椅子上。现还是差了三尺……”说着看了看屋里的桌子,小声道:“要不俺上桌去试试,说不定就能行。”

    秦雷没有乐布衣那么恶趣味,摇头笑道:“你就是站到屋顶上,该差三尺还是三尺,没有变化地。”

    汉子沮丧道:“看来这法子是用不上了。”

    秦雷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一根筋地人物,终于忍不住呻吟道:“你可以找人帮忙啊……”

    汉子这才恍然大悟道:“对呀,俺咋没想到呢。”说着对满脸通红地妇人道:“孩他妈妈,进来帮我吹吹。”屋外地人们等了半天。终于见到那对夫妻出来了,便一窝蜂围上来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那妇人活像个煮熟地虾子一般。低垂着脑袋。羞红着脸,一声都不吭。但她男人就不一样了,神清气爽不说。还满脸的兴奋之情,逢人便说:“神医啊神医!”说完便拉着他媳妇往家跑,至于去干什么就不知道了。

    见那男子进去时还是病怏怏的,出来后却健步如飞,病患和家属们顿时放了心,兴高采烈的等着里面叫号。

    一上午时间,进去了十几个病患。都满意而归。交口称赞。等到下午,来拿号的人就更多了。石敢手中的号牌都放到了三百多号。虽然知道今天就诊无望,但病患们仍然不愿离去,他们就喜欢看到一个个被抬着进去,又活蹦乱跳的出来的样子。这种神奇地景象,给了他们无穷的力量,据说很多已经吃不下饭地,当天晚上就吃了三大碗……为什么?有希望了呗。

    更神奇地是,有好几个病人在秦雷院子里待了一天,也没轮着看病,竟然不药而愈了。这种事情一经酷爱八卦的神京市民谣传,顿时给秦雷增添了许多神化的光环,人们传说他是华佗再世、医仙下凡,就是在他身边站站都能治病。

    其实秦雷和乐布衣哪有那么神。他们虽然真地可以治疗疑难杂症,但也不可能让人横着进来竖着出去,大部分患还是要回去静养,慢慢康复的。至于那些治疗效果夸张的病患是怎么回事呢?好吧,是托儿。生性卑鄙的秦雨田唯恐造成的效果不够轰动,不能将消息传到那人耳朵里,便采用了这样真真假假的法子,让真的患传递口碑、让假地病人制造震撼。

    不管怎样,他成功了。不到半个月地时间,他的大名便传遍了整个神京城,甚至周边地区也有前来寻医问药地。人们争相传颂着秦国医圣的神奇、善良与慷慨,一时间楚人对秦国竟然恶感大减,这也是秦雷没有想到的。

    终于,逐渐有达官贵人也前来问诊,但他们自然不会抽号,想要让石敢通融一下,偏偏他又特坚持原则。不过他们还很快便想出了变通的法子……拿钱买号。对于穷人们来说,早一天晚一天没什么区别,还能挣到一笔外快,何乐而不为呢。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牌子的价格居然芝麻开花节节高。据说当天问诊的牌号,已经涨到了二百五十两银子一个,即使三天后的牌子,也能卖一百两纹银。

    这倒不是楚国的有钱人烧包,实在是里面看病的那位仁兄动作太慢,且作息极有规律,每日卯时三刻开门,午休一个时辰,下午申时三刻关门,一天最多看三十个病人。

    而号牌却已经到了四千多号……所以说,秦雷是故意的

第四三七章 声名远扬

    秦雷曾经是一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男人,他对欺压百姓的富豪深恶痛绝,他也曾经幻想过人人平等。但一次次在现实面前撞得头破血流,让他终于明白了刚则易折、曲高和寡的道理。

    所以他学会了变通。变通不是妥协,妥协是一种无奈的退让,变通则是灵活的处理。妥协放弃了原则,变通则在达成目地的同时,仍没放弃自己的坚持。

    只有更坚定的内心、更灵活的手腕才能在这个乱世上活下来,秦雷这样告诉自己。

    因而当他遇到看似左右为难的棘手问题时,总可以游刃有余的解决。比如说这次,他知道达官贵人6续到来之后,贫民百姓就不大可能再有机会就诊,所以他采用放号的法子,让先到的穷人们免费拿到靠前的号,至于他们会将其转卖还是留下看病,那就是他们的自由了。事实上。大多数号码靠前的穷人都选择将号牌换成了真金白银。

    就这样,达官贵人们拿到了靠前的号牌,满意了。而穷老百姓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也很开心。如此一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再加上秦雷和乐布衣天衣无缝的配合,他的名声终于越传越大,以至于街头巷尾、茶馆酒肆、深宫大院里,都有人在谈论那位从秦国来的神医殿下。正所谓树大招风,虽然秦雷原本就想招风,但他不能控制先刮过来的东南风还是西北风……

    话说这一日艳阳高照、万里无云。小小驿馆内,后院的神医在细心诊治,前院的病患在耐心等待……门外的老柴在专心卖菜,树上的知了也在声声叫着夏天。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就像往常地每一天那样。

    但当一个娇俏的身影踏入这个驿馆后,平静便被打破了。那是一个身穿月白书生长衫的女子。看上去正是豆蔻年华,鲜花欲放。只见她轻摇折扇,那折扇白玉为柄,握着扇柄地手,白得和扇柄竟无分别。头巾上还扎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莹然生光,掩不住的雍容华贵之气。虽着男装,却更显得俊眉修眼,顾盼神飞,虽怒时而若笑。即视而有情。任谁见了都要赞一声,南国绝代小佳人。

    显然人们对这小公子并不陌生。一见也进来。便不论贵贱、无分老幼,纷纷起身向她行礼。那小公子也笑嘻嘻的朝众人抱拳道:“都别拘礼了,我就是来玩玩的。”只听她声如黄莺出谷、娇脆婉转。十分的好听。四下看看,小公子惊讶道:“哦,这么多人啊。”说着指了指坐在前边的几个皇亲国戚,美目流转道:“你们也在这乖乖的排队,真是难得啊。”那些妇人不是一品诰命、就是国公夫人,皆是贵不可言,这也充分证明了富人贵人也是人、也一样会长病。

    听了她这话。一个前排的贵妇笑道:“殿下啊。这也是没法子地,谁让里面也是位殿下呢。”她边上一个胖乎乎的妇人也附和道:“就是。这秦国地小子,一点面子都不给,公主,您去教训教训他。”想不到这女扮男装地小公子竟然是一位公主。

    却见那公主摇头道:“这话说的不对,其实干啥都得讲究先来后到,来晚了排队就是应该的。”

    那胖妇人被她教训,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呵呵笑道:“公主就是善良可人儿,也不知将来谁能有那天大地福气……”边上几个人妇人也跟着轻笑起来。

    那公主显然还情窦未开,一双如梦似幻的大眼睛忽闪道:“要天大的福气干什么?”

    大家熟归熟,可谁也不敢真跟楚国皇冠上的明珠说那些混账话,那胖妇人赶紧转移话题,对看门的石敢道:“我大楚的弄玉公主殿下驾到,还不让你家殿下出来接驾。”

    石敢看着众人的反应,知道这应该是位货真价实地公主,赶紧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出来道:“请等一下,我家殿下正在为病人针灸。”

    那些贵妇地随从许是早就等的不耐烦了,闻言顿时吵吵起来,大胆、胆大、胆大包天地骂声不绝于耳。哪知石敢并不买她们的账,黑着脸道:“请安静,或请离开!”

    那个起先说话的胖妇人,显然属于母狮子类型的,大怒道:“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跟本县主吵吵?”按照楚国的规矩,皇帝的女儿封公主、亲王的女儿封郡主、郡王的女儿封县主。所以县主这称号虽然听着不咋地,却也依旧是皇亲国戚,贵气逼人。

    眼看着双方就要吵吵起来,却听一个娇脆的声音道:“都住嘴!”双方一下没了声音,齐刷刷循声望去,只见那位弄玉公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显然是生气了。

    那胖县主得意道:“看看吧,我们公主生气了,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你住嘴!”哪知弄玉公主并不领情,反而板着小脸呵斥起那郡主来:“要是里面看病的人是你,要是外面也这么吵吵,你会有什么反应?”这公主小嘴叭叭的,说话极快、吐字还十分清晰。

    那县主显然不敢在弄玉公主面前放刁,只好低头老实答道:“会很不高兴……”弄玉公主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道:“就是嘛,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所以别人看病的时候,你也老实点!”这小姑娘火气来得快,去的更快。

    那县主赶紧点头乖乖坐下,院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弄玉公主换一副可亲的笑脸,走到石敢面前,和蔼可亲道:“这位老兄,我想进去看看行吗?”

    石敢见她身为公主却仗义执言。心中早存了三分好感,但王爷不允许放人进去,他也不敢违反。不由为难道:“这个吗……”说着习惯性的伸手挠了挠头,这是他拿不定注意时的表现。

    却不想那公主见他抬手,便一猫腰,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动作快如灵猫。石敢哪敢阻拦,只好高举着手放她进去。

    见自己诡计得逞,弄玉公主回头朝石敢扮个鬼脸,便潇洒转身,蹑手蹑脚的向屋门口走去。

    石敢苦笑着摇摇头。全当没看见地。当然对于弄玉公主进去,谁也也没有意见。

    却说弄玉公主顺着墙根。轻手轻脚的摸到窗边。刚要往前走,却眼珠一转,停下了脚步。从敞开的窗户里往里面瞧去,却一个人也没看见。

    弄玉公主奇怪地直起身子,这才现桌边的长凳上躺着一个青衫男子,只见他脸上还盖着本书,正在呼呼大睡。

    弄玉公主踮着脚尖,慢慢走进去,缓缓伸出手。刚要碰到那书本。那书却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一张神采奕奕的脸。吓得小公主心尖乱颤,险些就要叫出声来。

    秦雷也不起身,上下打量着这不之客,但见是个俊俏的有些过分的年青后生。耸耸鼻子,闻见一阵淡淡的少女清香,这才恍然道:“哦,花木兰啊。”

    弄玉公主也回过神来,见这人果然是那船上见过的男子,不由欢喜道:“见到我高兴吗?”

    秦雷还从没听过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失笑道:“为什么见到你要高兴?”

    “因为我见到你很高兴!”弄玉公主眉开眼笑道:“所以你也要高兴。”

    秦雷翻翻白眼,转个身道:“凭什么?”

    对他的无理,弄玉公主表现出十分地大度,颠颠的转到另一侧,十分认真道:“因为我开心地时候福全就高兴,我不开心地时候,福全就不高兴,所以你要高兴才是。”

    秦雷被她独特的逻辑弄得头晕脑胀,只好坐起身子道:“小姐,你是来看病吗?我看你神经有些问题,放心吧,不是什么大毛病。但要积极治疗,少吃多餐,不然将来可能会转为神经病的。”

    那小妞被他说地一愣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一合手中的扇子,便要去敲秦雷的脑袋。结果那扇子刚落下,便稀里糊涂到了秦雷手中。哗得一声打开扇子,秦雷低头品咋道:“原来是小鸡吃米图。”

    弄玉公主哭笑不得道:“什么小鸡吃米,难听死了,那是山桃锦鸡图。”

    秦雷无所谓的撇撇嘴,把扇子往桌上一扔,倒杯茶水往她面前一递。弄玉公主伸手刚要去接,秦雷却一缩手,将杯子收回到嘴边,仰头灌下去道:“舒服……”

    弄玉公主一下板下脸来,紧攥粉拳道:“你敢欺负我?”

    秦雷耸耸肩膀,又倒杯水,嘿嘿笑道:“欺负人是在下的爱好,越是看着顺眼,欺负的就越狠。”

    弄玉公主也不知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竟然转怒为乐道:“那么说你看我很顺眼了?一定是这样的。”

    “你倒是自我感觉良好。”秦雷笑眯眯道,说着又伸出手,把那茶杯递到她面前。

    弄玉公主狐疑地看着他,犹犹豫豫地不肯伸手,却见他脸上尽是真诚的笑容,心道:这回是真地了。终于伸出小手,要去接那杯子。

    这次秦雷真的没有缩手,可他松手了。弄玉公主只捉到秦雷的手,却眼睁睁的看着那杯子落在他另一只手里。

    秦雷这才将那白瓷杯塞到弄玉公主手中,哈哈笑着起身道:“美美的睡一觉,再欺负一下小姑娘,这就是生活啊……”

    呆呆的望着手中的白瓷杯,弄玉公主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两个大,她是景泰帝与皇后所生的。也是景泰帝最宠爱地小女儿,可谓千般宠爱于一身的天之娇女,从小到大十几年。还没见过一个敢如此对待自己的呢。

    若是一般地小姑娘,早就泫然欲泣了,可她显然有些不同……既然被欺负了,就一定要找回场子来才行。弄玉公主如是想道。只见她将那杯子搁在桌上,柳眉一挑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秦雷面色如常的转过头来,一脸悲天悯人的望着她,上下打量了半天,才正色道:“看姑娘你天生丽质,应该是嫦娥下凡吧。”

    弄玉公主不禁喜上眉梢。稍显忸怩道:“人家哪有那么好……”

    “地面上不适合你,还是快回月亮上去吧。”却听那可恶的声音不紧不慢道。

    弄玉公主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忍了又忍。终于挤出一副僵硬的笑容道:“哼,我看你这所谓的神医……就是个江湖骗子!”

    秦雷心道:猜的还真准。却不以为意的笑笑道:“骗子不骗子、还得看疗效,只要我治得好病人。那就不是骗子。”这时内间里一阵响动,秦雷便往里面走去,弄玉公主自然也紧紧跟在后面。

    “我去嘘嘘……”秦雷头也不回道。

    弄玉公主伸手在他背后使劲比划几下,这才愤愤地停下了脚步。

    不一会儿,便见秦雷扶着一个兴高采烈的老出来,那老头正朝他不住道谢道:“殿下啊,太谢谢您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再也看不见东西了呢。”

    秦雷温和笑道:“其实你只是有些白内障。不算大碍地。”

    那老摇头欢喜道:“在您看来这是小意思,可在别地大夫那。就成了大难题,根本治不好。”说着心悦诚服道:“说到底,还是您的医术高,神医啊神医!”

    见那老只顾着拍那小痞子的马屁,弄玉公主心中十分地不爽,干咳一声道:“老蔡……”

    一听这天籁般的声音,老头却不由自主的打个激灵,这才看见板着小脸的弄玉公主,赶紧鞠躬作揖道:“公公……公主,您也在这?”

    弄玉公主得意的瞄秦雷一眼,对那老蔡笑道:“老丞相的眼睛真的好了么?”

    那老蔡忙不迭点头道:“托公主地福,竟然被神医殿下给治好了。”说着呵呵笑道:“看东西清亮多了,不再雾蒙蒙地了。”

    弄玉公主难以置信的看秦雷一眼,没有再说话。

    秦雷打量着那老头,轻声问道:“你是丞相?”

    “前任地。”老蔡赶紧解释道,显然是生怕被这神医缠上:“现在在家种菜。”

    “外面还有很多病人呢……”只见小公主一手支颐,一手轻敲着桌面道:“磨磨叽叽……”

    见自家公主了话,老蔡连忙拱手朝秦雷道:“殿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改日定有重谢,告辞告辞。”说完便朝自家公主施一礼,小跑着离去了,也不知是躲避秦雷、还是躲避公主。

    待那老蔡走远,弄玉公主笑盈盈的打量着秦雷道:“知道本姑娘是谁了吧?”

    “不太确定,”秦雷一本正经道:“那老头说话结结巴巴,也没听清是公公还是公主。”

    “你!”弄玉公主鼓着腮帮子道:“公公都是男的,你看我像吗?”

    秦雷拖过一条长凳,笑道:“此言差矣,公公可不是男的。”

    “哦,”弄玉公主不信道:“你骗人,福全他们横竖不像女的。”

    “也不是女的。”秦雷笑道:“是不男不女的。”

    弄玉公主这下糊涂了:“除了男的女的,怎么还有不男不女的呢?”

    秦雷刚要给弄玉公主进行一堂生理卫生教育,下一个病号便进来了,正是那个胖县主,一见公主双手托着粉腮,一副谈性正浓的样子,便裹足不前道:“我先出去等着……”

    却被弄玉公主叫住道:“你过来吧,那么多人等着呢。”说着朝秦雷眯眼道:“我给你当助手,不许说不可以。”

    秦雷刚要反对,却听那弄玉公主笑道:“我后半句是说给她听的,跟你没关系。”——分割

第四三八章 冲突

    边上有个虎视眈眈的弄玉公主,无疑给秦雷的表演带了相当大的难度,好在他和乐布衣乃是一等一的骗子,勉强也能应付过去。

    又诊治三五个病患,小公主还是没有看出破绽,这才相信秦雷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也更坚定了她将其留下的决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音,仿佛有大队人马开过来一般。

    弄玉公主皱皱眉头,气愤道:“可真吵啊,”说着自告奋勇道:“我去给你把他们撵走。”

    秦雷与乐布衣对视一眼,摇头笑道:“那个……公主殿下,咱们虽然认识时间不长,但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弄玉公主怎么也想不出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友谊,只好狐疑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秦雷呲牙笑笑,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道:“没啥,就是请公主帮个忙。”

    弄玉公主不信任道:“我怎么觉着你要坑我呢?”

    秦雷翻翻白眼道:“外面应该是齐王的军队……”

    弄玉公主闻言呆住了,这时她的跟班福全也在外面细声叫道:“公主,城卫军把这里包围了,您快出来呀。”齐王楚妫邑乃是神京城的卫戍将军,掌管京城防务,城卫军便是他的手下。

    弄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小脸一本正经对秦雷道:“看来我给你带来祸患了。”

    秦雷笑道:“这是从何说起?”

    “我三哥和五哥争位,而我是五哥的同母妹妹,一向被三哥视为五哥一党。”说起正事来,小公主一脸的严肃,再没有方才的娇憨:“这次八成是见我在你这待久了,以为与你有什么密谋,所以才找上门来的。”说着晃一晃白玉似的小拳头,对秦雷道:“不过你放心,好汉做事好汉当。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的。”

    秦雷微微意外的看这小姑娘一眼。轻笑道:“那在下要谢谢公主了,但是你只能保证我不被带走,却不能为我解围,我说的对吗?”

    看他从容淡定地样子,弄玉公主竟有些心慌意乱,压下那怪怪地情绪,无奈的点头道:“他们虽然都不敢惹我。可也没人听我的。”

    秦雷轻声安慰道:“不要紧,你还小嘛。”

    “人家哪里小了?”不服气的挺挺胸脯,弄玉公主抗声道:“人家都十五……哦不,十六了!”秦雷这下可犯了忌讳。殊不知她这样的半大孩子,最不喜欢别人说自己小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秦雷也没工夫跟她争辩,点头道:“好吧,你是大人了。那能帮我做件事吗?”

    听他承认了,弄玉公主欢喜的点头道:“你说吧。”说完屏住呼吸,很认真地听秦雷说话,生怕漏掉一个字儿。

    秦雷微笑道:“赶紧去找你五哥,告诉他:齐王知道一个能救你们父皇的神医,现在正派兵去逮他呢。”

    弄玉公主把秦雷的话重复一遍。不大相信道:“这真能给你解围吗?”

    秦雷一撩额前的碎,微微仰头道:“相信我、没错地。”

    弄玉公主噗嗤一笑。轻嗔道:“没正行……”说着起身要离去,刚走几步却又停下,轻声道:“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秦雷秦雨田,你也可以叫我秦哥哥……”秦雷微笑道。

    “秦雷,亲哥哥……”弄玉公主这才知道秦雷在耍自己,没好气的白他一眼道:“坏死了!”说完便一溜烟跑掉了,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声音道:“我叫云萝、楚云萝……”

    秦雷笑眯眯的点点头。却听乐布衣严肃道:“殿下。注意形象,这表情太色了。”

    秦雷撇撇嘴道:“我这是慈祥的表情。怎能算色呢?”

    哪知乐布衣略有些担忧道:“殿下就算血气方刚,有很强的生理需要,也不能招惹楚国的公主啊,这会给咱们的计划增添不必要的变数的。”说着提出可行性建议道:“话说秦楼楚馆,楚国地姐儿也是别有风味的。”

    秦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摇头道:“你放心吧,那只是个小丫头,对我没有吸引力。”说着转换话题道:“待会儿你露面吗,万一有人认出你来,我可就死定了……”

    乐布衣笑笑道:“不妨事。”说着从药箱里掏出些瓶瓶罐罐,在脸上一阵涂抹挂擦,便将自己变成了一个须苍苍、满面沟壑的糟老头子。

    这时石敢进来道:“王爷,楚国官府说我们在这蛊惑民心、图谋不轨,要请您回去协助调查。”

    秦雷笑道:“告诉他们,我乃秦国使节,享有外交豁免权,不受楚国法律管辖,让他们鸿胪寺的人前来交涉。”

    正在化装的乐布衣插嘴道:“王爷,什么叫外交豁免权?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秦雷嘿嘿一笑道:“你都不知道,楚国那些大头兵自然也不知道了。”乐布衣摇头笑道:“王爷现在狡猾狡猾的。”秦雷不以为意道:“比你还差点。”

    石敢恍然道:“缓兵之计啊。”

    秦雷点头道:“不错,就这么出去说,记住,语气要坚定,态度要自信。”

    石敢点头应下,便昂挺胸的出去,这时候来看病的、看热闹地全都跑光了,院子里、院墙上、大门前,布满了全副武装地黑衣卫,与外面的南楚城卫军紧张地对峙着。

    石敢深吸口气,分开众人,走到大门口,先是冷冷的扫视一圈对面的城卫军,这才声如洪钟的对那领军校尉道:“你们楚国不是一向自称文雅吗?怎能干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情呢?”说着轻蔑一笑道:“我们是大秦使团,且已经向贵国礼部正式提交了国书,便已经享有在贵国的外交豁免权,”竟然还知道自由挥,可见他也只是貌似憨厚罢了。

    楚军闻言窃窃私语起来。那领军校尉的双眼也有些直。他们都是些扛枪吃饭的丘八而已,至少两成是半文盲,剩下的都是全文盲,哪听过什么豁免权呀。

    怕把话说地太死,让对面人破罐子破摔,石敢稍微提示道:“让你们鸿胪寺地人前来说话,在鸿胪寺没取消我们豁免权之前。你们是不能动我们的。”

    对面的校尉听明白了:哦,看来得先让鸿胪寺把那个什么豁免权取消了,才好动手。这校尉只以为自己文盲加法盲,却没想到对面的家伙在拿自己开涮。

    这校尉便是齐王指派的那个。偏偏他还知道当前形势为妙,生怕自个真的违了法,给御史台留下弹劾自家王爷的把柄,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反复斟酌之下,校尉决定稳妥行事,反正对方犹如瓮中之鳖,难道还怕他们跑了不成?

    想到这,他招手唤过自己地副手,低声吩咐几句,便打马离了驿馆。亲自向位于城东的鸿胪寺行去,希望可以合理合法的解决那子虚乌有的豁免权问题。

    等他气喘吁吁赶到鸿胪寺衙门时。却见大门紧闭,叫门也无人回应,这才忽地想起,今天乃是百官休沐的日子。

    所谓的休就是休息,沐就是洗澡,休沐就是大家放假回家洗洗涮涮的日子。楚国的大小官吏每隔五天便会放假洗澡一次。而在齐国和秦国,这个周期是十天一次。所以说还是在楚国当官最舒服。

    但校尉大人今日显然要腹诽一下这个破制度。好不容易从里面唤出一个看门老头,问明了他们寺卿大人的居所。苦命的校尉大人赶紧打马过府,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找到在河边钓鱼的寺卿大人,这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仰天大吼一声,火冒三丈的校尉大人,抽打着**骏马,疯似的赶回驿馆门前,这时距他离开,已经整整过去一时辰了。

    吁……马还没站稳,校尉大人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来,想要找那个混蛋算账,可他的骑术不大过关,登时摔了个狗啃泥。

    手下赶紧过来将鼻青脸肿地大人扶起,便见校尉大人气急败坏道:“兔崽子敢耍人,给我拿下!”

    石敢已经看见远处扬起的烟尘,冷笑道:“谁敢?”

    校尉大人见他死到临头还这么拽,声嘶力竭道:“给我拿下!就是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要把这可恶的西蛮摆成十八个花样,让他后悔生到这世上来。

    城卫军仗着人多,便叫嚣着一拥而上,还颇有些一往无前的气势。倒不是他们要为大人报仇,而是据说里面的秦国王爷富得流油……

    黑衣卫自出道以来,惯是以多打少,哪里怕他们人多,纷纷举弩瞄准,只等石大人一声令下,便要射杀一片。

    石敢冷冷的盯着远处,见那支骑兵部队竟远远的停住了,电光火石间,心中已经有了决断:那些人是要先看热闹地。想到这,咬牙挥手道:“放!”

    战则战,绝不存侥幸之心、恻隐之心、大意之心。这是黑衣卫地铁则。

    沉闷的弓弦声响起,一片箭雨飕飕地划过。那校尉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眼前便绽开了朵朵血花,冲在前面的几十个城卫军全部躺在了血泊之中。

    满眼的鲜血、扭动的躯体、痛苦的爱好、绝望的爱好……这一切震惊了校尉大人和他的城卫军,楚人文弱,且神京城从未遭过战火。这些地痞流氓出身的城卫军,欺负老百姓是好样的,但一到真刀真枪就抓瞎。

    他们这才知道,自己面对的不再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而是一群杀人不眨眼的职业军人。将近一千号城卫军呆住了,终于有人承受不住,扔下刀枪,悄悄溜走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眼见着这种溃散愈演愈烈,校尉大人只好留下几句你等着之类的场面话,灰溜溜的撤军离去了。

    墙头上的黑衣卫瞠目结舌的望着潮水般退去的楚军。他们本以为定有一番恶战呢。这些好勇斗狠地秦国男儿。无法理解对方在同袍死难后地反应,就像对方无法理解他们怎么如此杀人不眨眼一般。

    其实没什么稀奇的,地理决定性格而已。楚人身居鱼米之乡,明山秀水、条件优渥,混碗饭吃实在不难,不到万不得已,鬼才愿意拼命呢。而秦国缺粮、百姓生活艰辛。时常挣扎要在死亡线上,所以死亡对他们来说并不稀奇。因而民风彪悍,信奉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那是相当的不要命。石敢门神一般站在门前。自始至终都一动不动,即使那些城卫军走光了,他还是没有动,因为他知道,街口的那队骑兵该过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队身着亮银连身铠,骑着肥壮战马的楚国骑士,排着整齐的队列,小步幅的开了过来。不像是冲锋、也不像是行军,倒像是等待检阅地队伍一般。

    石敢知道。这就是号称楚国6军的王牌,南楚皇家龙骑军!这支军队据说共有两万人,但通过细作传来的情报,实际只有不到一万而已。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竟然是楚国二十万6军中,唯一地一支成建制的骑兵部队。

    就在他微微出神之事,那支骑兵队也整齐的停在了弩箭的射程之外。一个军官磨磨蹭蹭的出列。扯着嗓子喊道:“院子里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大楚龙骑军包围了。识相的赶紧放下武器!否则要你们的好看。”

    沉默,对面秦*人回应他的是沉默、没有一个人说话、更没人谩骂、嘲笑之类,黑衣卫们只是面无表情的握紧手中弩弓,随时准备射击。

    那军官顿时尴尬无比,其实他们并不是来打架地。恰恰相反,他们是奉命前来拉架的。只是怀着对秦国西蛮地普遍恶感,他们统领大人暂时收拢住了军队,想让城卫军先教训一下对方,却没想到只是眨眼之间,城卫军便全军溃逃,丢尽了脸楚*人的脸。

    所以龙骑军统领要先给里面人一个下马威,出出这口恶气。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用沉默来回答自己。

    也许是觉着双方这样沉默对峙有些傻,龙骑军的统领先话了:“我们是周王殿下派来的,请你们的王爷过府一叙吧。”

    石敢这才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点点头道:“等着。”说完便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又出来对那统领道:“我家王爷说了,我们是秦国使节,不宜在面见贵国陛下前四处乱跑。以免坏了规矩,还请周王殿下见谅。”这话倒是实话,确实不应该先见其他人。

    可那统领也不是傻子,顿时听出对方的潜台词来了……那是要周王殿下亲自登门拜访呀。心里不禁十分不快,但对方的理由又合情合理,他只好愤愤地学一次石敢道:“等着!”说完便打马去王府禀报。

    等到那统领重新回来时,天边日已西斜。还有一个打着王府车队地车队与他通行。

    “我家王爷来了!”统领没好气的对石敢喊道。

    石敢点点头伸出手,缓缓道:“名帖。”

    “不要得寸进尺了!”统领愤愤道,但见车窗里递出一个绣着菊花地淡黄名帖,他只好怏怏的住了嘴,双手递给石敢。

    石敢接过那名帖,翻看一下道:“等着。”说完不理那几欲抓狂的统领,又转身进了院子。

    就在那统领快要气疯了的时候,只听院子里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道:“周王殿下驾到,小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啊!”

    车厢门打开,一个身穿淡黄亲王服色的年轻人出现在秦雷眼前。

第四三九章 如玉君子

    在我们生活中,总会遇到一些独特的人,这些人让我们一见如故,感觉温暖,如沐春风,这种气质往往是天生的,我们都愿意和这样的人交往。

    而周王楚妫显然就是这样的一个。

    当他站在秦雷面前,英俊的面庞自然温和,黝黑的瞳仁明净透彻,虽然身材不够魁梧,却更给人以平易近人的感觉。

    所以即使骄傲如秦雷,也不得不暗赞一声:如玉君子!

    君子如玉,细腻温和。

    人的感觉是相互的,在周王眼中,他看到一个英姿勃、器宇轩昂的青年,心中也赞了一声:西秦好人物!便朝秦雷拱手道:“早听闻殿下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见面更胜闻名!”

    秦雷笑着还礼道:“彼此彼此,殿下叫我雨田即可。秦雷,草字雨田。”

    周王闻言称善道:“那雨田叫我天佑吧。楚妫邑,草字天佑。”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执手进屋。就这样,两个出类拔萃的年青人第一次见面,而且互相的印象还都不错。

    话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所以两人的谈话也一直在一种友好的气氛下进行。

    秦雷将周王让进屋中,两人热情而无关痛痒的寒暄几句。待石敢奉茶躬身退出后,楚妫也摆手让随从退下,屋里只剩下两位殿下相对而坐。

    两人都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将关系到一国甚至两国的国本。

    周王殿下伸出白而修长的手指,捏起一个小儿精致的紫砂茶杯,轻啜一口,略显意外道:“想不到雨田竟然是此道中人。”两人叙了长幼,周王比秦雷年长三岁,是以做了上。

    秦雷微微笑道:“茶道可以使人平心静气。对于我这种爱火的人来说,最是对症。”

    楚妫端详他片刻,才下结论道:“在我看来,你已经可以控制自己的火气了。”

    秦雷不置可否道:“当成个爱好总是好地。”

    周王殿下点点头,突然轻笑道:“有件事情想不明白,还请雨田解惑。”

    秦雷放下茶盏,微笑道:“天佑兄请讲。”

    周王看他一看,方才缓缓道:“像你这样卓越的人物,为何贵国陛下却要送到楚国来呢?”这话说的文明,但意思谁都懂:兄弟。你看起来挺不错的,怎么就不受你爹待见呢?

    昭武帝自以为精妙的借刀杀人之计,竟然被楚国两位殿下各自识破。所以说,能混到顶峰的人,没一个是傻子。

    秦雷并不回答他这问题,而是轻声道:“平心而论。贵国齐王殿下也很不错,为什么贵国陛下却属意与天佑兄呢?”言外之意是:老头子非要喜欢谁的话。那是没有办法的。

    楚妫颇为赞同的点点头,语带同情道:“既然如此。那兄弟就在楚国住下吧。”说着十分诚恳道:“兄弟放心,只要有我楚天佑在,就不会有人敢来滋事的。”

    秦雷心中苦笑道:我又没打算政治避难。待你这干嘛?但面上还要欢喜莫名道:“那小弟就先谢过天佑兄了。”

    楚妫含笑道:“你我一见如故,实在是三生有幸,就不要分什么彼此了。”

    秦雷知道,礼贤下士必定有求于人,所以他也不说话,只是给楚妫斟上茶,便笑等对方开

    果然。楚妫状似不经意道:“听小妹说。兄弟你还是个神医?”这一会儿功夫,便换了四个称呼。从殿下到雨田再到雨田兄弟最后到兄弟,由远而近、由疏及亲,却还显得那么自然,可见这位殿下也明白并充分挥了自己地亲和力。

    秦雷颇有些自得的笑道:“兄弟我自幼酷爱岐黄之术,除此别无兴致,到现在也算小有所成了。”

    楚妫闻言似笑非笑道:“那为何兄弟还做出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显然这位殿下是做过功课的,并不轻信秦雷的话。

    秦雷知道,这才是双方真正交手的开始,要想取得对方地信任,就必须让他相信自己是坦诚的。遂面不改色道:“我并不觉着自己做过什么,因为除了治病之外,我什么都做不好。”

    楚妫不置可否地笑道:“据说兄弟曾经在贵国南方力挽狂澜?”

    秦雷早有准备,丝毫不见慌乱,苦笑一声道:“唉,当时我才十七岁,且刚从齐国回来,”说着满面忧伤道:“天佑兄知道我去齐国干啥了吧?”

    楚妫同情的看他一眼,给秦雷斟杯茶道:“过去地事情就不要提了。”

    秦雷沉重的摇头道:“又怎能不提呢?在我十六岁以前,都被关在一个小院子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钻研医术,什么都不能干,”说着叹一声道:“也不会干。”

    楚妫看秦雷脸上的哀伤不似作伪,不由轻声道:“看来贵国南方地事情别有隐情啊……”

    秦雷苦涩的点头道:“不错,我虽然有千岁之尊,其实就是一个大夫,看病我会,治国可一点都不行。”

    楚妫虽然心思通透、阅历颇丰,但与饱经风雨的秦雷相比,还是稚嫩的多。经过秦雷这一番唱念做打,也就真的信了他的话。楚王殿下认为,一个人要想学好医术就得十来年的时间,还要有丰富地实践……你得什么病都见过,才敢说包治百病不是?如果不是心无旁骛地日夜钻研,就算华佗再世,也不可能在不到二十岁的时候,成为所谓神医地。这排除法看起来也没什么谬误。

    与秦雷相比,周王殿下的心眼确实有些实诚了,他按照自己的思维,替秦雷给出了答案:看来那些事情都是别人做的。他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有了这种想法,周王殿下就越亲热起来:“不提那些了,现在兄弟你成为杏林圣手,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吧。”

    秦雷知道这就算是政审结束了,笑笑没有说话。

    周王也知道,自己该进入正题了,喝口茶水,将杯子搁下道:“兄弟对治疗中风有没有心得?”

    秦雷点点头,语气慎重道:“天佑兄可能有所不知,人地身体极是玄妙。不同的病症可能会引起相同的症状,相同的病症也可能引起不痛的症状,不能一概而论,所以要望闻问切之后,再对症下药,方能说有没有把握治愈。”

    他深得诈唬人的精要所在。故意把话说得车轱辘一般,让周王听得云山雾罩。心里却佩服不已。不做声的寻思片刻,楚妫终于沉声道:“我家有个病人已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了。可是听说兄弟你从不出诊……”秦雷正色道:“天佑兄也说了,我们一见如故,你可以算是我在神京城的第一个朋友。”说着一拍胸脯道:“既然朋友有事。兄弟我帮忙也是应该的,管那么多规矩做甚?”

    楚妫闻言欢喜道:“好!就凭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以后有什么事,尽管说!”语毕,两人约定了三天后派车来接秦雷,又亲热的聊了一会儿,直到王府地太监进来催促道:“殿下。您还要进宫侍疾呢。”楚妫这才依依不舍的起身。拉着秦雷的手道:“想不到我俩相处如此愉快,等到事毕。一定要多亲近亲近啊。”

    秦雷笑着点头,送周王殿下出门,等车队走远以后,才转身回去。

    乐布衣正在那等他,两人相视一笑,几乎异口同声道:“看来这位殿下是病急乱投医了。”

    三天之后,周王殿下果然如约而至,亲自接秦雷出,见他只带了一个白苍苍的老仆,不由关切问道:“怎么不多带些人,也好有人伺候。”秦雷摇头笑道:“在齐国时习惯了,人多反而不自在。”

    周王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探讨的意思,两人上了马车,便一路向北行去。

    在装饰豪华的马车里,只见秦雷表情真挚道:“还要谢谢天佑兄为雨田善后。”

    周王知道他说地是城卫军的事情,摇头笑道:“昨天地事情是我三哥做的,你也知道……”说着面色悲哀道:““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也许你不信,我所求不过自保,并不想去争什么。”

    秦雷没想到他会如此实诚,不由轻笑道:“我能理解你,因为我们大秦也一样,”又叹口气道:“好比我那可怜地太子哥,一味的宽容忍让,竟然落到了下落不明的地步,也不知道现在身在何处?”说着真诚道:“殿下切勿重蹈我太子哥地覆辙。”

    所谓良言一句三冬暖,听了秦雷这话,周王的泪珠子都快下来了,赶紧干咳一声,掩饰道:“因为我父皇正是吃了贵国太子进贡的人参后,才突然昏迷不醒的,所以我三哥便派七弟将其暂留,现在压在白衣卫衙门,应该暂时没有大碍。”

    秦雷面色急切道:“我二哥罪名洗脱之前,雨田不敢妄言搭救,但天佑兄可否帮我见太子哥一面?”

    周王十分抱歉道:“白衣卫是我七弟的衙门,隶属于我三哥,这两人与我势成水火……实在是爱莫能助啊……”

    “这样啊……”秦雷无限失望的低下头,双眼通红道:“当年我从齐国返京,所有人都欺负我,只有二哥护着我、帮着我,若是没有他,我早就灰都不剩了,他对我是有大恩的呀……”说着伸手遮住脸,嘶声道:“可我……可我眼看着他遭灾,竟什么也干不了!”

    楚妫显然是个感情丰富地人,被秦雷一阵真情流露弄得鼻头酸。轻轻拍着他地胳膊道:“兄弟你不要太过担心,只要治好了我父皇的病,再证明你兄长地清白,陛下自然会为你主持公道。”

    秦雷感激的看他一眼,点点头不再作声。

    队伍行到楚国龙安门外,秦雷注意到马车没有丝毫停顿,便径直进了皇城。看来皇城地禁卫部队是在周王手中。他心中默默道。

    进了皇城之后,度显然慢了许多,又行了一刻钟,便在一座恢弘的宫殿前停了下来。

    秦雷与周王下车。见到这金碧辉煌的匾额上写着金龙殿三个大字,楚妫轻声解释道:“这是我父皇的寝宫。”秦雷点点头,跟着他刚要往里走,却见一个身材高大魁伟的男子,在前呼后拥之下,从寝宫中出来。

    一看见那男子。周王的面色便变得很不好看,显然那就是传说中的齐王楚妫邑。只见那楚妫邑剑眉朗目。方面阔口,但生着一个鹰钩鼻子。就有点破相了,总显得有些阴沉险恶。

    齐王盯着秦雷看了半天,突然伸手挡住他俩的去路道:“老五。这是何人?”

    周王向他行个礼,淡淡道:“回五哥的话,这是秦国的隆威郡王殿下,医术享誉海内,小弟特请来为父皇诊治。”

    “老五,你也太不懂事了吧,父皇万乘之躯。岂能让些江湖游医随便亵渎呢?”这家伙显然是专程前来阻挠地。哪会让秦雷进去,说着狼眉竖眼的对秦雷吼道:“小子。你在你们秦国如何行骗我不管,但在齐国不行!识相的快快回转,否则让你去与你那二哥团聚。”

    秦雷平静道:“孤就是为了二哥前来,若是能因此与他见面,倒要谢谢殿下了。”

    楚妫邑这才现这小子颇有胆色,冷笑一声道:“你那二哥犯的是死罪,这辈子休想活着出来了!”

    秦雷微微一笑道:“有罪无罪还要等着有司审判,三殿下不要太早下定论。”

    楚妫邑见他淡然的样子就不爽,咬牙道:“小子,赶紧给我滚蛋,不然现在就让你好看!”

    “悉听尊便。”秦雷无所谓的掸掸衣襟,他知道自己越是立场坚定,在周王眼里就越重要,他也就越会护着自己。

    果然,周王先前一步,将秦雷护在身后,笑吟吟道:“三哥,父皇在里面养病,你却在门口大声喧哗,似乎有些欠妥吧。”

    齐王面色一滞,压低声音道:“老五,今天任你说破了天,我也不能让他进这个门!”说着大义凛然道:“父皇是我们地父皇,不是你一个人的,只要我不答应就不行!”、

    见这家伙如此无赖,秦雷嘿嘿一笑道:“原来三殿下之所以不让孤进去,就是担孤地艺术不过关啊,”嘴角微微上翘道:“这好办,你可以随便找太医来,我们比试比试,看看孤到底是不是江湖骗子。”

    齐王刚要说:比什么比!却被秦雷用话堵住道:“三皇子如果不同意的话,那就是执意阻拦了!”周王也添把火道:“不得不让人怀疑三哥地用心了……”

    齐王被他两个连消带打,顿时被逼到了墙角,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愤愤道:“比就比!”说着要吃人一般盯着秦雷,咬牙切齿道:“你要是输了,可别怪老子飙!”

    秦雷浑不在意的笑笑道:“你不会有机会地!”

    皇帝卧病,南楚太医院的名医全部都在宫里伺候,一经两位殿下召唤,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要将踢馆的西蛮打个落花流水。

    双方约定三局两胜

第四四零章 双簧

    一大帮子人转到边上的偏殿之中,秦雷和乐布衣两个,与一群花白胡子太医泾渭分明的对立着,周王和齐王作壁上观。

    一个干瘦的太医出列,朝秦雷拱手道:“殿下有理了,在下张仲,忝为太医院院正,不知您是想文比还是武试呢?”

    秦雷负手而立,耸耸肩膀道:“文比怎样?武试又怎样?”

    “文比么,乃是双方互问互答,直到有一方答不出来为止,考较的双方在医术方面的知识。”张仲不紧不慢道:“而武试呢,则是找个病人过来,双方进行诊治,看谁的诊断最准确,且疗效最好!”说完略带挑衅的看着秦雷道:“不知殿下选择哪一种?”

    秦雷微微一笑道:“悉听尊便。”

    对面太医哪个不是高傲之辈,见他如此托大,顿时起了争强好胜之心,纷纷踊跃请战。张仲捻须笑道:“那第一局就先文比吧,”说着点出一个年轻些的医官,微笑道:“吉囿,你来与王爷较量较量。”这吉囿四十多的年纪,虽然不是医术最好的,但看书最多、记性也好,打嘴仗有天然的优势。

    当然,在这个年代,医生还没有分科,讲究的是全面展,不关事内科外科小儿科,什么病都能应付过来才行,所以博闻强记也很重要。见院正大人派出了文斗最强的一个,众太医顿时安静下来,等着双方的争斗。

    秦雷看一眼身后的乐布衣,便听耳边蚊鸣道:“站在那不要动,不然声音传不过去。”他知道,这是乐布衣用出了鬼谷绝学传音入密,让声音只传到一个方向,在别处是听不到的。

    他赶紧站定身形。一动也不动的望着那吉囿道:“请出招吧。”

    吉囿也不客气,秦雷拱手道:“请问这位殿下,我医家四书是哪四本?”

    按照惯例,一开始都是开胃小菜,好歹秦雷也废寝忘食的看了半个月医书,不用乐布衣提醒,便朗声答道:“四书乃是《黄帝内经》、《难经》、《伤寒杂病论》、《神农百草经》,”说完也微笑问道:“《诸病源候论》是哪位前辈所书?”

    “先隋太医博士晁元方!”吉囿接着问道:“此书分多少卷?多少门?列载症候多少论?”简单的热场之后。吉太医便出招了。很多太医顿时傻眼,书他们都看过,可谁去无聊地统计那个呀。

    一边的齐王咧嘴笑道:“小子,一下就被将死了吧?”

    秦雷哈哈一笑道:“这有何难?”乐布衣借这机会,将答案传到他的耳中,秦雷顿时心下大定,朗声道:“全书五十卷,分六十七门,载列证候一千七百九十三论!小王说的可对呀?”

    吉囿点点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遇到了劲敌。便听秦雷笑眯眯问道:“封逆病因何而来,症状如何,又该如何医治呢?”这便进入了病症环节。

    吉囿寻思片刻,缓缓答道:“据《开河记》记载,风逆病,常见于河边风吹日晒之人。因而得名。症状是全身关节疼痛,起坐即头晕作呕,一般医治无效。其实是风入腠理,病在胸臆。须用肥嫩的羊。蒸熟掺药食下,就可治愈。只要依方配药,蒸而食之。药未尽病就可治愈。再用杏酪五味并佐以羊肉,一天吃几枚,可使疾病不复。”说完自信道:“在下所言可有谬误?”

    秦雷只好点头道:“不错。”

    顿时引来众太医的一阵欢呼,吉囿乘胜追击问道:“风眩病因何而起,症状如何?又如何诊治?”既然对方问一个病症,那他自然也要还一个。

    “风眩病乃是风毒上攻引起的,”秦雷不紧不慢道:“患头晕胸闷。目不能视。应用长针刺病患脑后之百会**和脑户**。出血放毒就好了。”

    齐王又大笑道:“脑袋乃人体之,最是娇贵重要。又有谁会让你在头上放血呢?所以这法子等于白说!”

    秦雷耸耸肩膀道:“这法子载于《谭宾录》,是故唐侍医秦鸣鹤为高宗皇帝诊治时所用,”便轻笑一道:“敢问殿下,皇帝的脑袋金贵不?若是有危险高宗皇帝会用吗?”

    齐王被说地哑口无言,气呼呼的望着吉囿道:“他是不是胡扯?”

    吉囿虽然怕齐王,但那确实是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的,只好小声道:“确有记载……”把个五殿下的鼻子差点气歪了。

    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问了十几个病症,却都能引经据典的答上来,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听的一群太医如痴如醉,他们才知道自己与这二位的差距有多大……望向两人的目光也变得崇敬起来,搞技术的就是佩服技术好的。

    这圈业内人士玩地热火朝天,却把两个旁观的王爷听的张嘴瞪眼,点头连连,就差找床被子呼呼大睡了……这倒可以理解,毕竟对于外行来说,这些东西太枯燥了。

    齐王终于忍受不住了,大喝一声道:“停!不能再这样没完没了了。孤还要吃饭呢。”

    周王见了秦雷沉稳博学的表现,自然信心大增,闻言点头道:“三哥说的不错,不如两位各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都答上来了就算打平,咱们赶紧进行下一局。”

    话说老皇帝躺在里面奄奄一息,外面的一群医生却在那热火朝天地比赛医术,颇有些荒诞不经的感觉。

    场上的两人也说的口干舌燥,闻言一齐点头道:“就依殿下所言。”

    现在正好轮到吉囿问,他胸有成竹地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医道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这问题看似可以任意挥,实际难度最大,因为这是一个没有标准答案地问题,无论秦雷如何回答。想要赢得一群立场鲜明地太医的认同,都是异常困难的。

    但他只是长舒口气,便坚定道:“医道的最高境界就是致中和……寒热之,热寒之,致中和。”说着朗声解释道:“人乃孕生于天地之间,内里便是一个小天地。天地有乾坤,人体有阴阳。乾坤颠倒则天地不存,阴阳失调便病症横生……”

    要知道在场的太医无一不是经验丰富、医术高之辈。本来就对病症的起因有着模糊的认识,只是没那个悟性去破开迷雾罢了。此时一听秦雷这话,竟如醍醐灌顶一般,或多或少都有了所悟。尤其是那张仲,他本来就知识渊博,长于思考,距离病因地本源就只差一层窗户纸而已,所以听闻秦雷如是说后,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拱手恭声道:“还请先生赐教。”一边的齐王气地脸都白了。

    秦雷微笑道:“所以说如何不生病?如何去治病呢?阴阳调和而已。具体说来,寒就要让它热。热就要它寒,结就要散,逸就要劳,劳就要逸。微逆之,小的你就可以逆它。甚从之,你不能逆它。你逆它你就崩溃了就没有了。上之下之,摩之浴之,薄之劫之,适事为故。恰到好处就好了。以平为期,以和为重,这就是医道的一种最高境界。”

    殿内一片寂静。过了良久,所有的医官齐齐朝秦雷躬身施礼道:“谢先生赐教、我等茅塞顿开!”

    毫无疑问这一局是秦雷赢了,众医官都心服口服,甘愿行师徒之礼了,谁要还说他是江湖骗子,这群太医就会将那人撕掉……***,如此牛人要是骗子的话。那我们这些太医成什么了?傻子吗?

    但齐王显然不愿看到秦雷获胜。他的目地是阻止秦雷给景泰帝看病,自然要耍赖到底。只见他叉腰喝道:“吉囿,你还没回答呢,怎能着急认输呢?”

    吉囿苦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秦先生医道凡、高屋建瓴,好比我医中的圣贤,囿自愧不如、甘为门下走狗。”

    齐王气顿时歪了鼻子,周王却笑眯眯道:“既然吉囿认输了,这一局就算秦先生赢了。不过难得有次请教医圣的机会,你们还是再问一个吧,总是不无裨益的嘛。”

    一众太医高兴道:“殿下英明!”可见周王比齐王会说话多了,也更得人心。

    那太医院正张仲出列,朝秦雷拱手道:“先生方才讲了医道,让我等受益匪浅,但毕竟医生行医还得靠医术的,所以您能具体讲讲医术吗?”说着恭声问道:“你是靠什么法子诊断病症的呢?

    秦雷清清嗓子,沉声道:“既然了解了医道,便应知道天地有乾坤,人体有阴阳,所以天有春、夏、秋、冬和金、木、水、火、土。黑天、白日轮流更替,寒冬暑夏交换更迭,这是天地在运动。自然界中地气,合起来就成为雨,流动的时候就成为风,散开去的时候就成为露,紊乱无序时就成为雾,凝聚时就成为霜雪,伸展扩大成为虹霓,这是天地的正常规律。”

    这一刻,所有地太医在他面前,就像刚入私塾的小童一般,诚惶诚恐、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唯恐落下一个字,只听秦先生接着道:“人体有四肢和五脏,醒着、睡时,呼出吸进,吐故纳新,精脉和气血循环。流动就是血气循环,显现出来就是人的气色,放出来地就成为声音,这是人体的正常运动。阳用它的精华,阴用它的形体,这是天与人相同的,及至它违背了这正常规律就要生病了。蒸就热,不然就生寒,淤结就成为瘤赘,阻隔就成为痈疽,奔走过疾,就气喘嘘嘘用尽了精力,就会焦枯,根据表面的诊断,可以检查出身体内部的变化。这就是我检查病症时地依据。”

    众皆叹服不已,吉囿更是五体投地。

    就连秦雷心里对乐布衣地佩服也到了极致,通过这段话,秦雷隐约明白……此人便是掌握了道。所以才能尽知天下万物万事,胸怀宽广,宠辱不惊,无惧无畏,可修身,可齐家,可治国,可平天下!

    说句题外话。那吉囿受了秦雷这番教诲,自此日夜琢磨,反复实践,终于在二十年后,被尊为神医,当有人称他是天下第一时,他坚决摇头道:“我能有今日全靠恩师当年醍醐灌顶,即使现在也不能达到他的一成水平。”众人惊奇问道:“那是何人?”他说出那人地名字,却被当作奉承之语无人相信……

    偏殿之中,按照众太医的意思。他们不想与秦先生这种高人比了,那不是自取其辱吗?但齐王显然非常执拗,坚持要进行第二局比试,太医们一合计,都道:“就像周王殿下所说,全当学习了。”

    张仲对秦雷恭敬行礼道:“宫里有一个病人。每天这时候就又笑又唱又啼号,好象中邪得了狂病,并且还脚不能着地。我们太医院都看过,却不知道得了什么病。请先生一观。”说完便命人将那宫人带来,此时正赶上宫人病,果然如张仲所言一般癫狂。

    秦雷看后道:“这人一定是因为吃得太饱。紧接着又干了重活,不一会又跌倒在地而引起地。”说着对张仲道:“麻烦张院正准备云母汤,安神茶给他服下。”张仲赶紧命人去备,好在药具齐全,不一会儿便端了上来。

    秦雷先让人给他服下云母汤,不久这宫人就停止癫狂。再给他服下安神茶使其熟睡。秦雷拊掌笑道:“半个时辰后此人醒来,你们可以问问。验证一下我所说的?”

    此时已经折腾到中午。周王起身笑道:“先去用午膳吧,吃完饭再来看。”齐王也点头称是。对于他俩来说,这种医术表演要比听天书好玩多了。

    尚膳监的太监领众人到前殿用饭,果然在半个时辰后,有太监过来禀报道:“那宫人醒了……”众人一听,饭也不吃了,便推下碗筷去偏殿看那宫人。

    那宫人睡醒后,面色安详了很多,显然没有了以前的痛苦。齐王好奇问道:“你之前做了什么?怎么会长这种怪病呢?”

    宫人寻思半天,回忆道:“几个月前陛下为小公主大摆三天生日宴,要扎高台、表现歌舞助兴。我被选为主唱,但声音不够响亮,有人便说多吃猪蹄羹可以补气,气足了声音自然响亮。我便吃了一肚子猪蹄羹,才去宴席上唱歌,接连唱了三天,唱完后就觉得咽中特别热……”众人闻言惊诧道:“果然是吃的太饱,又干了重活!”

    齐王连声追问道:“后来呢?”

    “等唱完歌以后,我们几个人就去高台上玩耍,从上面往下跳。我还未跳到一半,后面有一个人又跑了下来。撞着了我,我便跌倒在地,很长时间才醒过来。就得了这狂病,脚也不能着地。”宫人轻声答道。

    果然是不一会儿又跌倒在地确实神乎其神,众人无不叹服。

    周王拊掌笑道:“既然诸位太医诊治不出,这局又算秦先生赢了,”说着略有些得意的笑道:“三哥,你可承认秦先生是神医?”

    齐王不由面红耳赤,刚要点头认输,他的手下突然递进一张纸条来。齐王一看,不由乐道:“既然说了三局,自然要进行第三局了,”说完狞笑道:“孤倒要看看你怎么破这一局!”

    他有充分的信心,因为那是一个死局-

第四四一章 放放血

    秦雷早知道这家伙会出尔反尔,也不着急上火,还是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道:“悉听尊便。”乐布衣的强大实力,给了他装高人的本钱。

    他没意见,一直躲在帷幔后面看热闹的某人却不依了:“羞羞羞,三哥真赖皮!”伴着银铃般的笑声,一身湖蓝宫装的弄玉公主从帷幔后蹦了出来。

    话说楚国皇宫里没有了太后,也没有了皇后,就连皇帝也躺那一动不动了。几位皇子公主是想干嘛干嘛,颇有些山中无老虎、猴子乱蹦的感觉。

    齐王一见是云萝,不由微微紧张道:“你不在金龙殿里侍疾,跑这里来干什么?”这小丫头牙尖嘴利、调皮捣蛋,偏偏打不得也骂不得,日子久了,饱受蹂躏的齐王殿下竟形成了心里阴影,一见她就心里毛。

    楚云萝朝他扮个鬼脸道:“三哥可坏了,你们跑来玩也不叫着我。”又转身朝秦雷竖起大拇指道:“方才我看你治病来着,你可真厉害呀,”秦雷刚要微微得意,却听她下半句道:“不愧是我的人啊!”

    秦雷哭笑不得的朝周王道:“我可只见过令妹一面。”

    周王温和笑道:“无妨,这丫头向来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们都习惯了。”惹得弄玉公主一阵不依。

    齐王见没人搭理自己,不由愤愤的咳嗽一声道:“秦……雨田,你不敢接招就滚蛋,别在这碍眼。”

    秦雷还没说话,弄玉公主先笑道:“三哥,你已经输了,不准欺负我家雨田。”

    听的秦雷一身鸡皮疙瘩,暗骂道:这家人怎么教育孩子的?太奔放了吧?想到这偷眼打量下那楚云萝,不由暗赞道:“长相身材真不错。就是年纪太小了,再过几年才值得老子幻想呢。”话说前世定下的审美观。他一向只幻想十八到三十八岁的女子。区间之外的一概没有感觉。

    正胡思乱想间,便听齐王沉声道:“小子,莫非是怕了不成?”看来楚妫邑也知道避其锋芒,专挑秦雷这软柿子捏。

    秦雷翻翻白眼道:“怕字怎么写?”

    齐王闻言冷笑道:“小心把牛皮吹破了,还是看过再说吧。”说完双手一拍,便见两个太监扶进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来,这是他手下趁着吃饭功夫从宫外找进来的。

    齐王指着那孕妇地肚子道:“你说她肚子里是男是女?”

    秦雷观察一阵,缓缓道:“是一对龙凤胎。男孩在左边。比女孩小一些。”

    齐王哈哈笑道:“那好,等这妇人把孩子生出来以后,如果真如你所言,孤王便承认你是神医。”楚云萝气愤道:三哥。你怎能这么无耻呢?众太医虽然不敢跟着掺和,却无不在心中大点其头。

    秦雷还没说话,周王那边先急了,他好不容易把人带进来了。哪能再等那妇人把孩子生下来呢?谁知道这中间会生什么事情?打定主意,他便抗声道:“父皇危在旦夕,应该尽快请秦雷为父皇诊治!不能拖延了。”

    齐王早料到他会这样说,冷笑一声道:“孩子没生下来,我怎么知道他猜的对错呢?”

    周王面色变得有些难看,阴沉道:“三哥,你是不敢让秦先生为父皇诊治吧。到底做何居

    齐王没想到老五这谦谦君子居然会如此坚持。但他早有准备,伸手抽出侍卫地腰刀。狞笑道:“你要想今天知道结果,可以啊!”将那刀掼到周王地面前,怪笑道:“那你就用它剖开那夫人的肚子,答案不就出来了吗?”

    那妇人听了顿时摇摇欲坠,云萝赶紧将其扶住,柔声安慰道:“不要害怕,我五哥最善良了,不会这么做的。”那妇人这才心下稍定。

    周王心中苦笑:她这么一说,我只有将好人进行到底了。便面色肃然道:“孤怎能行殷纣之事,伤天害理呢?”

    齐王哈哈大笑道:“你既然要装好人,那就等到瓜熟蒂落之日吧。”他早料到老五一向以仁王居,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出那等毁坏名声之事的。

    周王面色变得极为难看,看一眼秦雷道:“秦先生……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秦雷哦一声,不疾不徐道:“法子吗,倒也不是没有……”

    周王还没来得及高兴,弄玉公主先急了,娇喝:“你要是敢伤害她,我就不要你了。”

    把秦雷听的那个汗啊,心道:我什么时候变更所有权了?但此刻哪能与她调笑,一本正经的对周王道:“观这位夫人的身子,胎儿已经足月,早该瓜熟蒂落,只是一直生不下来而已,对吗?”最后一句是问向那妇人的。

    那妇人果然颤声道:“确实如此,找了许多大夫,都无能为力……”

    秦雷自信笑笑道:“请让我给你用针,胎儿就能呱呱坠地,且母子平安。”

    那夫人点头道:“只要能保住孩子就行。”

    于是秦雷招招手,把那张仲换过来,笑道:“教你一手,针那孕妇脚地太阴**,并用手按摩她的阳明**,胎儿就可坠下。”

    张仲不知道他就是嘴上厉害,还一脸感激道:“谢先生指点。”便屁颠屁颠的照做,待用针后,胎儿呱呱坠地,一男一女、男左女右,母子平安,果然和他说的一样。周王大喜过望道:“先生真乃医圣也!”

    弄玉公主也欢天喜地地拍手道:“你可真厉害呀!果真没给我丢脸!”

    秦雷谦虚道:“我还差的很远……”虽然脸皮够厚,但他也不能当着乐布衣的面不要脸啊。

    齐王要吃人一样看着秦雷,周王赶紧挡在他身前,笑吟吟道:“三哥,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齐王面色数变,终于勉强挤出一副笑脸道:“五弟不要误会吗,我这不也是为父皇把关吗?现在既然秦先生已经证明自己,那当然可以去诊治了。”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显然这位齐王并不像外表那么简单。

    一行人到了金龙殿,几位殿下。以及张仲吉囿二位太医进到了内殿。其余太医只好在门外等候,虽然他们都极想进去观摩……

    穿过重重地紫金帷幔,秦雷终于见到了躺在床上的景泰帝,望着那形容枯槁的老,秦雷心中不禁重重地叹了口气:***,为了见这个干瘦老头子,费了老子多大功夫啊!

    见他有些走神,周王赶紧提醒道:“请秦先生为父皇诊治。秦雷回过神来。点头道:“好地。”便坐在床边,一番装模作样之后,便默不作声地带众人出到偏厅。

    待坐下后,才望一眼三位面色紧张地殿下。沉吟道:“陛下原先为本虚标实之症,在本为阴阳偏胜,气机逆乱;在标为风火相煽,痰浊壅塞。瘀血内阻。”

    “本虚标实之症?那是个什么病?”云萝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中风。”秦雷微笑道:“当时地症状为肌肤麻木,口眼斜,言语塞涩,对吗?”

    众人齐齐点头道:“不错。”

    张仲忍不住出声问道:“可为何现在却昏迷不醒、失去意识了呢?”

    秦雷眼皮都不抬道:“中毒!”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不管是装的还是真地,都失声叫道:“中毒?”

    边上伺候的大太监却跪在地上叫起了撞天屈:“可冤枉死人了,所有吃的喝的。哪一样都是宫人先尝过之后。才敢给陛下食用地,要是有毒。那尝食的宫人也该倒了才是!”

    听了那太监的话,众人定定的望着秦雷,看他能给出什么解释。

    只听秦雷淡淡道:“这道理很简单,人地身体便如天地,身体健康恰似风和日丽,疾病横生便如狂风骤雨,同一件事情在不同的情况下,便会产生不同的结果……在风和日丽出游便会心旷神怡,而在狂风暴雨中,怕是不会有什么好心情的。”他地讲解浅显易懂,就连对医道一窍不通的几位殿下也恍然大悟。

    张仲也点头:“譬如说正常人吃了豆类无事,但胃病患吃了便会加剧病症;比如正常人吃了鱼虾蟹类也无事,但肾病患便会有大碍。”

    周王看那张院正一眼,心道:现在才明白,早干什么来着?

    “我父皇中的什么毒?有解吗?”云萝焦急的问道。

    秦雷却朝张仲伸手道:“拿来吧。”

    张仲心领神会的从袖中掏出一张纸片,正是放倒景泰帝的那个方子。这种关乎全体太医性命的东西,自然要贴身收着了。

    秦雷地眼睛似乎有些问题,要把那纸片搁得远远地,才能看清上面的东西,好半天才沉吟道:“问题确实出在这方子上了。当时我就奇怪,为什么会给中风病人使用人参呢?这东西为温补强壮之剂,有助热上火之弊。”说着接连点出七八样药材,叹道:“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便能造出纯阳毒物、与火同性,倒是一味不错地……”见楚云萝忽闪着眼睛望向自己,秦雷只好硬生生把话塞回肚子里。

    吉囿闻言面色惨白道:“中风不是阴邪入体、肝肾两虚、属大寒吗?按照先生的理论,不是阴阳调和,寒就让它热吗?用温热药物有何不对?”张仲也是一脸紧张,冷汗直流。

    秦雷怜悯的看他俩一眼,轻声为其开脱道:“这话按说不错,前人医术上都是这样写的。但经过多年的摸索,我才现只有轻微的寒热,才可以逆着来。如果是大寒大热的话,就会导致病体崩溃,所以要以平为期。以和为重,恰到好处就好了。”

    吉囿恍然道:“就像先生说的:微逆之。甚从之。你不能逆它。”两人齐齐拜谢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他们都预料到了自己的悲惨命运。

    秦雷摇头正色道:“朝闻道,以济世人。若是你们夕死了,那我一番传授岂不是白费了?”说着朝周王拱手道:“还请殿下为他们求情,毕竟他们并没有什么过错。”

    周王温和笑道:“只要你治好了父皇,孤自会替他们求情。”

    秦雷点头笑道:“既然摸清了症结所在,自然有医治地法子。”

    张仲吉囿两人转忧为喜,谢过两位殿下。

    秦雷摇头笑道:“不要急着谢我,你们要知道陛下身染沉疴。又被猛药所害,危在旦夕,非以毒攻毒不能痊愈,所以我用的法子有些凶险。”说着看三位殿下一眼,轻声道:“还请三位拿主意。”

    周王微微皱眉道:“怎么个凶险法?”

    秦雷淡然道:“看上去凶险,实际上没有半分危险。”

    “怎么个看上去凶险?”齐王也出声问道。

    “需要将陛下倒掉起来……放血。”秦雷缓缓道。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齐王更是火冒三丈道:“你是何居心?受谁指派来谋害陛下?”说着大声叫金甲侍卫上前将他逮捕。

    秦雷夷然不惧地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挂着淡淡地笑。

    却见弄玉公主闪身站在秦雷与侍卫之间,柳眉一竖,板着小脸挥手道:“添什么乱,都下去!”

    凶神恶煞的侍卫们顿时变成小猫一般,乖乖的退了下去。看来比起齐王殿下,他们还是更畏惧公主一些。

    弄玉公主朝秦雷挤挤眼,转身对楚妫邑道:“你都承认我家小雷子是神医了。就得让他把话说完。”

    秦雷心道:我怎么又成小雷子了?但还是为自己的魅力而沾沾自喜。

    周王也站出来道:“是呀三哥。秦先生不会妄言的。”

    见两人都帮着那小子。齐王气哼哼的别过脸去,闷声道:“说吧!”

    只听秦雷淡淡道:“原因很简单。如果不用这个法子,陛下还有七天阳寿。”

    听了秦雷这话,众人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周王面色顿时煞白,齐王瞳孔一个劲的收缩,云萝瘪着小嘴泫然欲泣,而那两位太医干脆就吓地跪坐在地上。经过那番比试,他们对秦雷话都深信不疑。

    但这一切的始作俑却闭眼神游太虚去了,仿佛与他没有任何干系一般。

    齐王和周王对视良久,周王轻声道:“就让秦先生试试吧。”

    齐王坚决摇头道:“不行!怎能拿父皇的性命开玩笑?”

    两人正相持不下,秦雷突然冷冷插言道:“我家太子的性命也不是开玩笑地。”说完起身拂袖离去,留下一句话道:“你们可以尽情讨论,但要想让孤动手的话,我要先见到太子。”那老仆也快步跟了出去。

    没有齐王带着,秦雷却也去不了别处,只能漫无目的的在殿外地花园里徜徉,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笃定他们一定会答应吗?”

    秦雷头也不回的笑道:“确定看的以及一定。”

    “你这人真贫嘴,这一点比不上我家福全。”娇俏的身影快步赶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正是那弄玉公主楚云萝,她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秦雷的脸,很认真道:“但其余地都比他强多了。”

    秦雷实在没心情搭理这小丫头,虽然他很想知道福全会不会是条狗地名字……

    见秦雷不说话,云萝也不以为意,小嘴继续叭叭道:“我看着三哥很不愿意你为父皇医治呢?”

    秦雷缓缓摇头道:“他别无选择,因为太医也知道你父皇命在旦夕。”说着嘴角微微上翘,淡淡道:“如果他拒绝的话,罪名可就大了。”

第四四二章 倒挂金钟

    到现在,秦雷整个计划算是图穷匕见了,他将自己包装成神医,吸引救父心切的周王前来相见,然后在对方完全相信自己可以治好景泰帝的时候,才抛出以太子作交换的条件,他完全不担心对方不答应……

    因为楚国有一个鲜明的特点……他们的士族势力异常强大,楚陈刘谢、蔡诸冯严八大世家组成了整个统治阶层,其权利集中的程度,完全越了齐秦两国。如果没有这八大家族的支持,就是做到龙椅上,也会被掀下来。

    偏偏景泰帝为人宽厚、手腕高,所以左右逢源且十分得人心。因为他的态度一直在两可之间,所以八大家族也没有急着下注。如果这个时侯传出三皇子阻挠神医为景泰帝诊治的消息,可能形势会顿时一边倒……毕竟谁也不愿意选一个无情无义的家伙当皇帝,为了将来有好日子过也不行。

    而反过来呢?即使秦雷最后把景泰帝治死了,也是他兄弟两个一道承担责任,大家五五波,谁也占不着便宜、谁也吃不了亏。所以只要周王坚持,齐王就别无选择。

    只要周王别犯糊涂,他们两个就一定会让自己医治的,秦雷有这个信心。

    事实证明,周王楚妫一点都不糊涂,两个时辰以后,有宫人请秦雷进去。

    一回到金龙殿中,两个皇子的视线便齐刷刷的迎了上来,只听周王道:“我三哥已经答应了,只要父皇能够痊愈,就把贵国太子还给你。”

    秦雷淡淡笑道:“我现在就可以为陛下医治,但在结束以后,希望看到我二哥出现在这里。”

    齐王闷哼一声道:“只要父皇醒来,你自然能见到他。”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也好。现在请把所有人都叫出去,我手术的时候不能有任何人在场。”

    “那怎么行?”齐王忿忿道:“万一你要是借机谋害我父皇呢?”

    秦雷冷笑一声道:“孤王如果真想动手的话。众目睽睽之下也不会有人察觉的。”

    齐王见这家伙茅坑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又闷哼一声道:“你给我小心点,若是我父皇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亲手活剐了你不说,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秦雷撇撇嘴道:“悉听尊便……”

    周王面色复杂的注视着秦雷,拉住他的手道:“秦先生,全拜托你了。”

    秦雷朝他笑笑道:“放心吧。”

    景泰帝毕竟是楚国的皇帝,哪能让人看见他被倒吊着放血,那不影响皇帝地威严吗?所以几位殿下索性眼不见为净。将所有的宫人护卫全部撤去,将昏迷不醒地景泰帝留给了秦雷和他地老仆人。

    等着所有人都退出去,秦雷一下子跳到龙床上,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子。把昏迷中的景泰帝打成了大虾般形状。

    “这是干嘛?”乐布衣错愕道:“你要泄愤吗?”

    哪知秦雷摇头道:“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泄愤也得找自家老头子,”说着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把景泰帝打回了原状。这才跳下床来,活动下手脚道:“我这人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殴打拥有高贵血统的家伙,上次只打了老头子一拳头,一直引以为憾,想不到今天终于如愿以偿。”

    乐布衣额头见汗道:“那以后王爷岂不没有追求了?”

    “也不能这样说,”秦雷认真道:“必须要把齐国皇帝也打一顿。这样才算完美无缺。”

    乐布衣彻底无言。走到床边、掀了被子,开始给景泰帝脱衣服……

    这下轮到秦雷目瞪口呆了。自叹不如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爱好?”

    乐布衣无奈笑道:“瞎寻思什么呢?还不过来帮忙。”秦雷笑着过去,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将景泰帝扒得赤条条的,上下没一丝布片。

    上下打量景泰帝的*一番,秦雷不禁啧啧有声道:“这家伙,都老成这样了还细皮嫩肉的,连点疤都没有。”

    乐布衣不理他,拿过一条绳子扔到房梁上,待那绳子的一头穿过房梁落下后,便将其绑在景泰帝地双脚上。再把绳子另一端扔给秦雷道:“用力收!”

    秦雷知道自己也就是打打下手的料,嘿嘿一笑,接过绳子便往门口跑,只听哧溜一声,一百三四十斤的景泰帝就被倒掉了起来……且还是全裸的。

    “太高了,让我跳着给他擦呀?”乐布衣一边调试药水,一边指挥秦雷调试高度。

    “太低了,老弯腰会疼地。”将棉布浸泡进药水中,继续指挥着景泰帝上上下下。

    好不容易让乐布衣满意了,秦雷将绳子系在桌脚上,走过去打量着倒挂金钟的景泰帝,嘿嘿笑道:“这家伙,真像个沙包啊,”说着双拳一攥,一阵爆响道:“打几下再说!”便见他噼里啪啦十几拳打了上去……虽然几乎没敢用力,但也把可怜的景泰帝打得花枝乱颤,险些吐了血。

    见乐布衣也不阻拦,秦雷歪头问道:“你不怕我把他打死了?”

    乐布衣呵呵笑道:“打几下好,舒筋活血嘛,”说着把一块蘸了药水的棉布扔给他,指着景泰帝地身子道:“这棉布也是用来给他活血的,给他全身上下擦一遍。”秦雷哦一声,便用那棉布开始给景泰帝擦身子,擦着擦着突然笑道:“像擦枪一样。”乐布衣却没有搭话,而是定定的望着景泰帝的身子,果然见他周身经脉尽显,且呈红黄绿蓝紫五种颜色,待秦雷擦完以后,他便从药箱中取出一把铖刀,以飞快的度在景泰帝的身上切割起来。

    秦雷想起一个词……庖丁解牛。

    乐布衣当然没有乱砍乱伐,他只是用锋利的刀刃将五色经脉一一割开,景泰帝身上顿时流出五色地血液。看地秦雷目瞪口呆,无法想象人还有这种颜色地血。

    乐布衣又取出一个药罐。待景泰帝身上地血流变成红色时。便用更快地度从罐中取出药膏,涂在他流血地地方,顿时止住了血流。

    “放下来!”乐布衣沉声喝道。

    秦雷赶紧将绳子解开,乐布衣双手接住落下的景泰帝,将其塞进被窝当中,又拉过几条被子给他裹上,这才轻舒口气道:“大功告成!”

    当天夜里,景泰帝了一身大汗。那汗水又粘又黑又臭。待汗之后,第二天早上便转醒过来。看见挺尸了俩月的老头子终于还了魂,三位床前侍疾的殿下激动地呜呜直哭……虽然哭泣的原因不尽相同。

    缓缓转动下眼珠子,景泰帝两眼无神的望着自己的三个孩子。说出了第一句话道:“朕怎么觉着被人打了一顿呢?”

    云萝怕齐王使坏,赶紧搂着老爹的胳膊,娇声道:“那是神医给父皇治病呢,”说着微微得意道:“那神医可厉害了。是人家找来地呢。”这话看似是夸神医,但归根结底还是夸自己。

    景泰帝点点头,便不再追究,看一看跪在递上的老三和老五,皇帝欣慰笑道:“人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但你们三个孩子都不错……”齐王和周王自是欣喜无比。

    齐王还算有信用,景泰帝一醒。便将太子爷送到了秦雷暂住的偏殿里……景泰帝治疗期间。他这个主治大夫只能乖乖呆在金龙殿,随叫随到。

    望着站在门口的那个衣服皱皱巴巴、神色萎萎顿顿地家伙。秦雷赶紧起身道:“二哥……”

    “五弟,呜呜……”太子的眼圈就红了,泪珠子吧嗒吧嗒的掉下来,两步上前紧紧抱住秦雷,生怕他跑了一般。

    秦雷安慰他几句,不着痕迹的将他从身边拉开,上下打量一番道:“看来他们没为难你呀?”

    太子摇头抹泪道:“他们就是把我关着,也不让我见人,也不和我说话,”说着可怜巴巴道:“他们还把些耗子、蛇、蜈蚣之类地扔到牢房里和我作伴,吓得我整宿整宿睡不着;他们还给我吃生米生肉,喝……那个什么……”说着便干呕连连,显然那个什么不是什么好东西。

    秦雷看着昔日气度从容、温文尔雅的二哥,变成这副样子,心里也十分不好受,他知道,就算齐王不准手下伤害太子,但难免有跟自己想同爱好,会变相的折磨他。

    看着精神萎顿的太子爷,秦雷心中一阵痛快,呵呵笑道:“能出来就好,勾践还受过吴王的侮辱呢。”

    “我可不要做勾践,”太子坚决摇头道:“根本遭不了那份罪。”

    秦雷听出他话中有话,面色一肃道:“二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太子摇头笑笑道:“我先去洗个澡,待会再和你说。”秦雷点点头,让宫人带他去沐浴更衣。

    望着太子的背影,乐布衣突然道:“他要跟你摊牌了。”

    秦雷点点头,轻声道:“看来这次的事情对他影响很大。”

    乐布衣颔道:“在痛苦面前,人会有两种反应……”

    秦雷笑道:“打倒它、或被它击倒。”

    乐布衣呵呵笑道:“这样看来,王爷您地没心没肺反倒成了长处。”

    秦雷翻翻白眼,命人准备酒席,给太子爷压惊。

    太子还没出来,周王却先过来了,他先是屏退左右,然后面带忧虑道:“先生,父皇有请。”自从见识了那神乎其神地医术后,他便一直管秦雷叫先生。

    秦雷奇怪道:“陛下都醒过来了,殿下怎么还一脸的忧虑呢?”

    “唉……跟你说了也不明白。”周王道:“这是我们兄弟间地事。”

    秦雷面上不动声色,起身跟着周王往外走。他这些天来的连番造作。除了想要打开缺口、营救太子之外,还有一个隐藏很深的目的……他要让楚国人将自己单纯当成一个神医。从而忽略掉他在别的方面地才能。这也算一种另类的藏拙吧。

    跟着他走到门口,周王突然停下脚步,轻声道:“父皇要是问你,他为何会突然病倒,先生会如何回答?”

    秦雷面色坦然道:“当然是有问必答了。”他知道,周王是不甘心就此放过齐王,但秦雷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自然不会没事找事。

    周王深深地看他一眼,沉声道:“先生帮我个忙,你把今天地事情从头到尾向父皇一遍,可以吗?”

    秦雷面露不解道:“无关于治病的也要说吗?”

    周王点点头。轻声道:“要把我三哥是如何刁难你的讲清楚,兄弟尔后必有重谢。”

    秦雷心道:是要拿我当枪使啊,便模棱两可道:“我不会隐瞒的。”

    周王笑着点点头,便和他到了景泰帝所住的寝宫之中。

    望着被自己殴打过的南楚皇帝陛下。秦雷赶紧行礼道:“外臣秦雷拜见陛下。”

    景泰帝虽然醒了,但仍然十分萎靡,强打精神的朝秦雷点点头,嘶声道:“听他们说,是你把朕从阎王爷那拉回来的?”

    秦雷恭谨道:“并不是外臣地功劳,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此次不过是稍有劫难而已。阎王爷可不敢收。”他跟着馆陶学习帝王心术。对这些皇帝君王的心思最是清楚不过……这些人最怕欠下还不清的人情,通常这种情况下。他们会选择直接将对方人间蒸,省事又省

    景泰帝见他毫不居功,好感顿增道:“虽然说朕受命于天,阎王爷管不着,但你毕竟帮着朕过了此劫,功莫大焉啊。”说着闭目沉吟道:“你是秦国的郡王,到我楚国来自然也不能亏待你了,就封你增寿王,封地长沙郡、食邑八千,另赐黄金万两、湖绢苏绸各五千匹吧。”楚国地王爵也只授予皇室,两个字的是亲王,如周王齐王之类,三个字的是郡王,比如说这劳什子增寿王。秦雷心中叫苦:怎么给我封地了?莫非想让我在此常住?但面上不敢怠慢,赶紧谢恩不迭。说起来他在齐国还有个止戈公的封号,也算是封遍天下了。

    景泰帝费劲地点点头,示意他安静,转而对周王和齐王道:“你们都辛苦了,各自回去休息吧,来日咱们再说话。”

    齐王和周王都不想走,但见景泰帝面色不耐,哪里还敢久留,便一前一后的告退出去。

    景泰帝看一眼乐布衣,秦雷赶紧识相的将其支出去,屋里只剩下一站一卧的两个人。

    说来也算玄妙,就在昨日,就在这房间之内,秦雷还可以随意蹂躏景泰帝,但今天却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那,连头不敢抬。

    景泰帝打量了秦雷半晌,才缓缓道:“先生请坐。”他已经从云萝那里知道了秦雷的轶事,所以语气间还算尊敬。

    秦雷一边坐下,一边笑道:“陛下休要折杀小王,您要是高兴就叫我雨田,不高兴就叫我秦雷吧,。”

    景泰帝见他如此上道,不禁莞尔道:“雨田啊,就叫你雨田吧,你看朕还能活多久?”

    秦雷顿时傻了眼,他没想到这老皇帝神秘兮兮的,竟是要问这个问题。

    不过也是,人家都把他当成神医了,不讨论这个地话,难道还要讨论世界和平,天下一统吗?

第四四三章 兄弟

    景泰帝死死盯着秦雷,紧张的气都不喘一下。

    至于这位陛下能活多久的问题,乐布衣已经给了比较精确的答案……十到十二个月。景泰帝的生机已经被霸道的药物摧毁了,强悍如乐布衣,也只能稍尽人事,待体内的潜能耗尽之时,便是这位皇帝陛下驾鹤西游之日。

    但秦雷显然不能这么说,不然肯定会被暴怒的皇帝撕碎,干笑一声道:“陛下只要康复过来,自然是寿与天齐了。”

    景泰帝摇头笑笑道:“古往今来哪个皇帝可以寿与天齐?雨田就不要安慰朕了,”说着眼神凌厉道:“实话实说!不然要你好看!”翻脸比翻书还快。

    秦雷赶紧一哆嗦道:“我说我说……”便伸出三根手指头道:“陛下最少还有三年阳寿,如果好好保养的话,再加三年也是可能的。”秦雷知道景泰帝但凡这样问,便是对自个龙体有数了,如果把数说太大的话,他定然是不信的。

    太短又会让其抓狂,是以三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中不溜的最合适。

    而且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一个自以为只能活三五年的皇帝,还能有什么雄心壮志?勤政爱民、征战四方之类的力气活,还是交给接班的人吧。抓紧时间该吃的吃、该玩的玩,好生过过瘾,当把昏君就得了。

    对人性的透彻理解,让秦雷做出了这个回答,而在不久以后,他将因此得到意外之喜。

    “三年啊……”景泰帝有些失望,又有些预料之中。良久才沉声道:“如果有你一直照料呢?”

    “臣下已经说过,可以翻番。”从景泰帝给自己封地那一刻起,秦雷便知道他准备把自己的户口从秦国迁到楚国来,所以干脆满嘴胡柴道:“如果陛下可以保持心情愉快、饮食清淡、节欲戒怒、按时休息的话,再加三年不成问题。”这家伙着实阴险。他要让景泰帝直接进入养老模式,把那些内政外情的全忘掉。

    景泰帝面色果然好转,呵呵笑道:“九年吗?朕今年六十四,活到七十三的话。也算是与圣人同寿了,那还不错嘛。”一上来就说九年他肯定不信,但这样循序渐进,便不会引起他地丝毫怀疑了。

    景泰帝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清清嗓子道:“朕在皇宫边上赐你一处王府,再给你一块通行大内的腰牌,以后朕的康复养生,你就全权负责吧!”说着亲切笑道:“放心。只要有朕撑腰,大楚就没人敢欺负你。”

    秦雷笑着谢恩道:“臣下定然为陛下殚精竭虑。”又满脸感激道:“臣下在秦国是王爷,来了楚国还是王爷,而且还得到陛下的厚爱。要比原先好得多,只是……”

    “只是什么呀?”对这个给自己带来希望地小子,景泰帝是越看越喜欢。

    秦雷一脸哀伤道:“只是我那二哥,先是被大哥排挤。竟以太子之尊出使大楚;又被奸人陷害,以致身陷囹圄,境遇之凄惨令人肝肠寸断,臣下又怎能笑的起来呢?”不趁热打铁,将太子开脱出来,还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景泰帝其实有些舍不得秦国太子这条大鱼,但他更在乎自己能不能延年益寿。且经过这一场死里逃生。他对功名利禄的念想淡了很多。这样一来,留着秦国太子反而只能让秦国将矛头转向自己。虽然不怕他们,但少些麻烦总是好的。

    还不如把秦太子放回去,让他回去和他兄弟去争去闹,这样一来我们楚国倒是省心了。”老皇帝以己之心、推彼之腹地想道。

    打定了主意,景泰帝缓缓点头道:“就依你,回头朕让周王办一下相关手续,再选个黄道吉日,送你二哥回国吧。”

    秦雷大喜过望道:“谢陛下!臣下肝脑涂地、无以为报!”

    景泰帝笑笑道:“不要你肝脑涂地,只要你能让朕延年益寿就行……”

    秦雷自然连连称是,说了这么多,景泰帝也累了,挥挥手道:“先退下吧。”

    等秦雷回到住处,太子早坐在桌边等他。望着重新干净利索的太子爷,秦雷笑道:“恭喜二哥逢凶化吉,以后自然一片坦途了。”

    太子起身把他拉到座位上,苦笑一声道:“以后一片灰暗才是真的。”说着端起酒壶,给秦雷斟一杯道:“来,兄弟,哥敬你一杯,谢谢你来南楚救我。”

    秦雷接过那杯酒,仰头饮下。

    太子又斟一杯道:“所谓患难见真情、沙尽始见金,这一杯要谢谢兄弟你不计前嫌!”秦雷又饮下此杯。

    太子再斟第三杯,苦笑一声道:“这第三杯嘛,咱们兄弟还不知道要在楚国待多久,二哥我是个无能之人,还请兄弟你多多照顾吧。”

    秦雷接过酒杯,却没有饮下,而是摇头笑道:“这第三杯应该二哥来喝,”说着将那杯子递到太子面前,真诚道:“恭祝二哥一路顺风,未来平安坦荡、前程似锦。”

    太子一下呆住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半天才喃喃道:“你说什么?我……可以回国了吗?”

    秦雷含笑点头道:“对,小弟医好了楚国皇帝,他答应既往不咎,礼送你归国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让太子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见他一会儿流泪、一会大笑,最终伏案哭了起来。

    秦雷也不说话,只是缓缓的夹块牛肉送到嘴里,轻轻咀嚼起来。说实话。他比太子更想回国,那里有他的事业、他的战友、他的爱人、他的敌人,他地一切都在秦国,而楚国。只不过是生命中的一段旅途罢了。

    饮一口香醇的美酒,入肠却化作淡淡的乡愁。如果在这段旅途上耽搁太久,他地事业、战友、爱人,都会被敌人伤害地……

    但他不能着急,真是不能表露出这种意图。自从他决定用这种法子营救太子的那一天开始,这个结果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因为他在给自己地小命加上保险地同时,也套上了一层枷锁……试问哪个皇帝会把一名神医放走呢?那是保命的法宝啊!

    欲则不达啊,徐徐图之吧……心中轻叹一声。秦雷现太子抬起头来了,刚想搜肠刮肚的安慰他几句,却见太子给自己跪下了。

    秦雷连忙跳起来,要去扶太子起来。口中连声道:“哥哥要折杀小弟吗?”

    哪知太子十分的坚决,摆手阻止了秦雷的动作,双目通红道:“兄弟,我又不是储君了。你完全当得起!”

    秦雷苦笑道:“二哥,说什么呢,天无绝人之路啊……”

    太子摇头道:“兄弟不用安慰我,你听我把话说完。”

    秦雷只好住嘴,听太子沉声道:“这次磨难对我来说,也不完全是坏事,至少我明白了三件事:一来。往日里我总以为你野心勃勃。飞扬跋扈,但经过这次我才明白。纵使你再强势、再霸道,但在你心里,情意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一点上,你从来没有变过,即使我做过那么多对不起你地事,但你对我却始终有情有义。”

    秦雷认真地点下头,没有作声。

    太子紧盯着秦雷,接着道:“这第二嘛,我也知道了自己地本事,真地没法跟你比,若没有你搭救,怕是要在楚国大牢里老死终生了。”

    秦雷笑笑没说话,听他继续往下说。

    只见太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恨意,沉声道:“这第三,我才知道原来什么太子东宫之类的,在咱们地好父皇那里,如果没有那份实力,不过是可以利用的工具而已。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他便会弃之如敝履。所以……”

    定定的望着秦雷,太子坚决道:“所以我决定自请逊让太子位,全力拥护你上位,只有你才有能力守护住它,不让父皇打倒!”

    秦雷被太子的话惊呆了,他地面色阴晴不定的变化着,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太子的提议说不诱人是假的,只要太子能支持,他背后的势力也将会倒向自己,那样一来,就连昭武帝也奈何不了。

    他一直一来梦寐以求的绝对安全就摆在眼前,只要点了头,从此以后大秦便无人可以伤害到自己的根本,这种诱惑足以让他改变初衷。

    一声轻微地咳嗽声将他惊醒,再看太子却毫无所觉,还在期盼着自己地答复,秦雷感激的朝黑暗中点点头,将太子拉起来,按在座位上,长叹一声道:“二哥地心情我理解,但此事万万使不得呀……”

    “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世?”太子突然幽幽道。

    秦雷点头道:“知道了,在我南下的前一天,收到了皇祖母的信,她全告诉我了。”

    “你不恨他?”太子冷冷道:“他把你像牲口一样利用,临了却又把你一脚踢开,看着你毁于一旦,你不恨吗?”

    “现在大秦什么局势?内忧外患啊!一个弄不好,咱们大秦就要被改朝换代,甚至灭国亡民!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啊?”秦雷摇头苦笑道:“父皇纵有千般不是,但他也是我们的父皇,如果我们父子相残,让别人看了笑话是小,被渔翁得利才是大啊!”

    太子见他态度坚决,心中一阵烦躁,愤愤道:“既然你不愿意当这个太子。那我就一直当着,反正不能便宜了老大那个畜生!”

    秦雷奇怪道:“二哥为何对大哥那般敌视?恐怕不仅是储位之争吧?”

    太子点头道:“若仅是储位之争,我是不会对他恨之入骨的,”说着满面痛苦道:“我和他是有血海深仇的,当年在我受封太子位不久。我那身怀六甲的太子妃便被人投毒身亡!”

    今天他好像特别脆弱,说着说着又泪流满面:“双胞胎啊!一对男孩呀!我那未出生的儿子啊!”这次地伤心要远比方才来的更刻骨,只见太子哆嗦着嘴唇道:“所有证据都表明,是老大为了保存上位的可能。所以才下此毒手的。”

    秦雷直觉不相信这个结论,他始终觉得大皇子是个光明磊落的男人,那种男人就像开山巨斧一般,若是不爽你,便会直接迎头劈上来,是不屑于阴谋暗算地。

    但他无法说服太子,只能任由其泄一阵,等他情绪稳定了。秦雷才轻声道:“我原本觉得,最佳解决方案便是,你将太子位让给大哥,但看来你是万万不会同意了。那你有什么打算呢?”

    “束手无策了。”太子苦笑一声道:“我的亲近属下在一个月前全军覆没,还是直接回中都去吧。只要不出现大的过失,就是父皇也无法剥夺我的太子位。”这也是昭武帝为何费这么大劲,把太子送到楚国来地原因。

    见太子打定主意占着茅坑不拉屎。非要气死大皇子,秦雷不由笑道:“你要是继续当这个太子也行,但你现在还不能回中都。”

    “为何?”太子不解问道:“万一父皇封老大为太子怎么办?”

    秦雷摇头笑道:“放心吧,你现在属于为国出差,哪能撤你的职呢?再说父皇也不是非要让老大当这个太子,他不过是为大军演罢了。”说到这,他的面色不由一黯。现在已是八月底。自己却回归无期,肯定是赶不上军演了。

    昭武帝这招绝户计实在太狠了。看准了秦雷只要能在大军演中胜出,便可一飞冲天,从此不可阻挡,所以干脆将其踢到楚国去,直接不给他参加的机会,看他还能怎办?

    听了秦雷的解释,太子恍然道:“所以说,只要撑过这两个月,父皇就没有必要对我动手了吗?”

    秦雷含笑道:“不错,法子不用我教你吧?”太子呵呵笑道:“小的时候不愿读书时,我就常用那法子。”

    秦雷笑道:“你在荆州病倒吧,那里有个晴翠山庄、依山傍水的相当舒适,我写信让他们收拾一下,你就全当疗养了吧。”

    太子笑着点点头:“甚合吾意!”便放开心怀,与秦雷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秦雷摸着肚皮道:“讲讲你是怎么被骗的吧?”

    太子神色一黯,垂下眼皮道:“公良羽在楚国……”

    “果然!”秦雷击掌道:“我猜就是他!”说着不解道:“可他在咱们那也是称孤道寡过地人,难道楚国的头头脑脑就一点也不介意?”

    “他自宫了。”太子给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答案:“他的真实身份是楚国地七皇子,名叫楚妫,当他铩羽而归之后,迎接他的是自家兄弟的屠刀,所以……他别无选择。”不管怎么样,他俩都有过一段,即使被公良羽害的这么惨,太子依旧无法用恶毒地语气描述这一切。

    但效果是一样的,都让秦雷打了个寒噤,冷汗刷的流了下来……他千算万算,算漏了公良羽的狠,竟然可以亲手杀鸟!

    “白衣卫是不是他的手下?”秦雷沉声问道。

    子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这些麻烦了,原本打算等楚国人麻痹以后,便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偷溜走,可要是有那么个狠心地男人日夜盯着自己,还溜什么溜呀?

第四四四章 金刀公主

    时维九月,序属三秋。潦水尽而寒潭清,烟光凝而暮山紫。

    太子已经走了,悄悄的上路,没有带走一片云彩。秦雷给钟离坎和顾一千兵士,让他们护送太子归国。在回到大秦的那一刻起,太子将病重难愈,然后会被送到晴翠山庄中养病休息,直到第二年的大军演结束后,他才会启程返京。

    这也是太子最中意的一套方案,他无法独自去面对豺狼般的父皇、虎豹般的兄长,他要等到秦雷归国以后,才敢回京。

    但秦雷什么时候可以回国?甚至是能回国吗?这统统的不确定。

    至少在楚国人看来,这位殿下是不打算回国,也没有必要回国了。

    短短一个月时间内,他已经成为了景泰帝最信任的私人医生,并与周王称兄道弟,相交莫逆。他还成为豪门贵戚的座上宾、名门闺秀的梦中人、神京百姓心中的一代传奇。

    而看他本身的表现,也是准备在此安营扎寨不挪窝的……他在神京长沙两地购置了大量的田产,还将长沙的一块依山傍水的福地拿出来,准备兴建避暑山庄,因为他觉得楚国的夏天太热了。

    如果一个人在这里买房置地,那么他一定是准备在此落户的,在没有房地产投资概念的当时,人们理所当然的这样想。而让景泰帝最终放下心来的,还是秦雷在一次酒宴上,说的那番话:“孤在这里深得天恩、备受尊重、清闲富贵,快活无比,倒强似在秦国时的提心吊胆。”这话的很有水平,隐晦的表达了对争宠夺利的厌倦,也旗帜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虽然是老子是外来户、但胜在麻烦少啊!

    渐渐地,秦雷现自己身边监视地人少了,他的活动也不大受限制了。但他仍然不敢大意。除了进宫给皇帝看病、出宫与达官贵人欢宴之外,就老老实实在府上睡觉,

    绝对不敢去人少的地方。因为他知道,在暗处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自己,而且还是最难对付的地头蛇。

    所以他只能让人在暗中准备着。等待那稍纵即逝的机会。完成今生第二次大逃亡!

    希望是胜利大逃亡……

    转眼又是一个月,天入寒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万类霜天。

    这日秦雷为景泰帝检查完身体,收拾起药箱里地器具,微笑道:“这段时间康复地不错,陛下气色好多了。”

    景泰帝穿一身宽松的便服,坐在安乐椅上轻轻摇晃道:“是呀,多少年没这么舒坦过了。”他怎能不得意?因为缠绵病榻。他只能无奈的看着一群儿子自相残杀,对国家也几乎失控。但随着他的康复。齐王周王在霎那间消停了、国家也回到正轨上来,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老子还能活几年?谁都别折腾!这是景泰帝的内心独白。

    秦雷心道:可别太舒坦了。便一本正经道:“所谓行百里半九十,陛下可不能松懈啊。”

    景泰帝闻言呵呵笑道:“怎么会呢,朕现在劲头十足,要把身体重新救回来呢!”说着面带期待道:“雨田啊,你说朕会不会突破那九年之期呢?”人总是这么不知足,不过也是。那个当皇帝的会嫌自己命长呢?

    而秦雷则很好的把握了景泰帝地这个弱点。微笑道:“当然有可能,”说着摆出一副高人架势道:“说句实诚话。这人的寿元都是差不多地,在一百四十岁左右。”

    景泰帝奇怪问道:“那为何很少有人能活到这个岁数呢?”

    秦雷掐指笑道:“因为人会生病、会怒、会悲伤、会遭横祸、会过劳累、会无节制,可统统称之为伤身。”每逢他讲养生,景泰帝都会全神贯注的听,还让宫人一字不漏的记录下来,这次也不例外,只听他继续道:“而每一次伤身都会缩减一段寿命,长则十几二十年,短则十几二十天,所谓聚沙成塔,日积月累下来,缩减的数量是十分惊人的。”

    “贫苦百姓遭难多,所以大约在五十岁以内而亡,折损了近七成的寿元;而士族贵人们少遭苦难,多无节制,所以大约在八十而卒,仅折损一半的寿元。至于山野隐士、道德高人,知道因时而动、节制惜福,所以大多可寿过百年,几步不折寿元。”

    景泰帝忍不住插嘴道:“难道只有减寿、没有增寿吗?”

    秦雷高深莫测地一笑道:“陛下不就是又增了六年寿元吗?怎能说没有增寿呢?只要您不操劳、有节制、坚持臣下给您地养生嘱,再增多少寿元还是未可知呢。”

    景泰帝闻言心情大好,拍着秦雷的胳膊道:“雨田啊,全拜托你了!”

    秦雷赶紧恭声应下,见景泰帝又把身子躺回椅上,便起身告退。

    景泰帝点点头,待秦雷走到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事道:“明天晚上在极泰殿有个宴会,你来参加一下吧。”

    秦雷心中一动,点头称是。对楚国地上上下下,他已经基本有所了解。一般的宴饮都会设在乾明殿,而这极泰殿乃是会见外国使节的场所。走出景泰帝修养的西林苑,秦雷抬头望向天空,只看到满眼的阴沉沉,他闻到了战火的味道。

    不能让这帮孙子得逞了!秦雷暗自咬牙道。来的只能是齐国使节,他们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无非就是想撺掇楚国携手攻秦。这样的把戏,无论是齐国还是楚国,都已经用过无数次了,偏偏还屡试不爽。因为楚国有一个独特的国策,叫作北伐难度太高、齐秦不可独大,换言之便是:俺们不指望统一。只要你北方也别统一就成。

    先说前半句北伐难度太大。这倒也不是他们太没志气,而是因为自商周开始,至今千年,但凡能统一全国的,毫无例外,都是先控制中原。再由北向南。逐步推进。这与华夏北高南低的地势有直接关系。就像南楚占着大江地利,国土从未遭过战火一样,北方两国同样居高临下,俯视着南楚,让其过江就抓瞎。

    经过几次不成功的北伐之后,南楚便认清形势,偏安江南。不再有什么大地志向,只希望舒舒服服地过日子。但还得没有恶邻才行。不然他今天锤你一榔头、明天敲你一闷棍,那日子还能好过到哪去?所以楚人便有了后半句国策齐秦不可独大,得让这两国互相掐,还得谁也干不过谁,这样两国就没精力骚扰楚国,还得倒过来求着楚国帮忙干架。

    要说楚国也真够仗义,每次大战都会掺和一脚。只是这仁兄立场飘忽、今天帮这个、明天帮那个。或说立场坚定也可以……因为他们总会帮着弱对抗强,反正就不能让谁彻底灭掉谁就是。

    譬如说。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当时秦国厉兵秣马,国力鼎盛,对齐国已经形成压倒性优势。然而楚国又一次掺和进来了,年富力强的景泰帝倾全国之力,派前将军诸烈率六十万大军攻秦。结果到了战争后期,秦国已经岌岌可危的时候,他们却又放缓了脚步,非但将大部分军队撤回国内,甚至还将粮草装备留给了秦*队。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这是一种不人道主义精神!景泰帝和诸洪钧实指望着得到喘息的秦军,能够与齐军血拼到底,两败俱伤,好捡个落地桃子。

    但就像狼来了地故事一样,同样地把戏用多了,就会失灵的。秦国齐国也不是傻子,一看这位消停了,知道是准备看戏了……

    想看戏?没门!齐国已经达到了既定的战略目标,大大削弱了秦国的国力,所以他们便顺水推舟的接受了求和,干脆利索的撤离了秦国……这倒不是齐国仁慈,不舍得灭掉秦国,而是他们知道,就算真能把秦国这块硬骨头啃下来,楚国也一定会横插一杠子,把秦国救下来的。

    所以齐国干脆停战,让秦国腾出手来,把楚国过江地军队全做成了肥料,滋润了江北的沃土……

    眼下齐国在边境陈兵四十万,秦国也大练禁军,明摆着是要大干一仗了,而在这时候,楚国这个不太靠谱地帮手就显得尤为重要……虽然谁也不指望它能出多大力气,但终不能让其站在对方那边吧。

    所以秦雷决定设法破坏掉齐楚联盟,至少要让楚国保持中立,至于方法吗?见机行事吧。秦雷不负责的想道。

    正在走神间,他闻到背后一阵少女的芬芳,不由轻笑道:“小丫头又欠打!”

    “不好玩,不好玩,你就不能让人家一次?”一身粉红宫装的弄玉公主,嘟着小嘴从秦雷背后闪过,示威似的比划着小小的粉拳道:“还说是哥们儿呢,一点都不仗义!”

    弄玉公主终于弄明白福全为什么不是男、也不是女了,自然打消了让秦雷进宫当跟班的念头。再加上秦雷爱玩、会玩、身手俊、且长得帅,对云萝这种十五六岁地无知少女有着很强地吸引力,所以公主殿下主动放弃性别,与他称兄道弟起来,大有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劲头。

    而秦雷呢,虽然对她最初地印象并不好,但日子久了便现,这小姑娘虽然脾气大些且还没育完全,但单纯善良,没有一点坏心眼子,让他时常想起永福那小丫头来……虽然两位小公主一个像冰、一个像火,但都是纯粹且没有杂质的。很自然的,秦雷也把她当作妹妹看待。

    见了这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秦雷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小脑袋道:“怎么又从你姑姑那逃出来了?”景泰帝这些年光顾着与病魔作斗争去了,一没留神,自己的宝贝闺女已经从小女孩长成大姑娘了,欣喜至于也惊喜的现,这姑娘竟十分的叛逆,总向往仗剑走江湖、喜欢女扮男装、四处游逛……说是小太妹也不为过。

    秦雷第一次见她时。便是她易容出京。仅带着几个宫人,去巴山旅游来着,若不是心急如焚地长公主把她找回来,弄不好她就要去苍山洱海了。

    结果回来后才现自己老爷子快嗝屁了,楚云萝良心现,终于老实了一些日子,最近正被她姑姑、也就是那位寡妇长公主看着读书呢。

    弄玉公主立刻被引开了注意力。也不介意秦雷拍自己地头,眉开眼笑道:“我给姑姑点了一柱你给我的香。她就睡着了,谢谢你呀。”

    秦雷苦笑一声道:“若不是你说晚上睡不着,我是高低不会给你开安神香的。”说着很认真道:“云萝呀,转年你就十六了,是大姑娘了,也该收收心了,”还没等楚云萝嘟起嘴。他又接着道:“当然这话你爱听不听。我只有提醒的义务,没有唠叨的必要。”

    楚云萝这才开怀笑道:“就是嘛。这才是好兄弟!”却又愁眉苦脸道:“你说的我也懂,也想耐着性子学习,可你不知道这几天,姑姑给我看地是什么书!”说着从怀里抽出一把一尺长地小金刀,在道边的海棠树上一阵乱砍道:“简直要气死我了!”

    天啊,我居然敢拍她的脑袋?秦雷不禁满头大汗,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娘皮居然怀里带刀……这要是惹火了她,抽冷子给我一家伙,说理都没地方去。遂打定主意,自此以后对这个危险分子笑脸相迎、绝不得罪!

    既然这样想,语气自然就谄媚了起来:“不知是书什么惹您老生这么大气?赶明儿咱让皇帝禁了它!”

    砍一阵子花花草草,弄玉公主这才稍微的消了气,将那小刀在手里熟练的转动着,咬牙切齿道:“一本叫《女诫》的混账书!”

    秦雷不着痕迹的与她拉远距离,微笑道:“那是一本什么书呢?”

    弄玉公主像看怪物一样看着秦雷,奇怪道:“你没听说过吗?”

    “我只听说过《女友》。”秦雷摇摇头,他确实没听说过。

    弄玉公主顿时来了兴趣,将小刀收回鞘中,显摆道:“我给你背背听听,你来评评理,写出这种文字地家伙,是不是该杀千

    秦雷乖巧的点点头,心道:只要您别拿刀在我面前比划,杀谁千刀都无所谓。原本他还觉着这姑娘挺可爱地,但有道是宝刀一出敌胆寒,能有多远闪多远,他立刻对其敬而远之了。

    通过这件事,也得出个经验,若是那位姑娘想要跟小伙谈恋爱,可千万别把刀亮出来;等到不想谈了再亮剑不迟……

    云萝并不知道秦雷的想法,开始气呼呼的背诵道:“卑弱第一。古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盖女人之常道,礼法之典教矣。谦让恭敬,先人后己,有善莫名,有恶莫辞,忍辱含垢,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勿惮夙夜,执务私事,不辞剧易,所作必成,手迹整理,是谓执勤也……”秦雷听得频频点头,暗暗赞叹,颇有些身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味道。

    没注意到他陶醉的表情,云萝咬牙切齿道:“你听听这都是什么书?把我们女人一生下来就扔到床底下去、让我们知道自己卑弱,所以要只顾别人,不争荣誉、不辩骂名,忍受屈辱,战战兢兢,把自己当成卑弱下人!再弄些砖头瓦片搁在摇篮里,让我们知道应该勤劳,所以我们女人要像大公鸡一样晚睡早起、像小花猫一样不怕通宵、像老黄牛一样不辞劳苦,像看家狗一样忠诚不二!”

    一阵控诉之后,云萝公主总结道:“就是地主家的长工也比我们女人好过啊!”-

第四四五章 良知与道义 坚持与放弃

    话说这位云萝公主真是个没事忙,就算这社会再男权,谁还能能男权到她身上不成?秦雷不以为然的想道。

    “别光哼哼唧唧的,你也表个态呀?”云萝公主义愤填膺道:“其实也不是要女子骑在男人头上,但至少得尊重女人一点吧,谁不是他妈生的呀?”

    “这个嘛,是呀……谁说女子不如男!”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秦雷打定主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没有事。

    云萝公主果然转怒为喜,连声追问道:“怎么个不如男法呢?”

    “啊……”秦雷苦笑一声道:“有许多女英雄,也把功劳建,为国杀敌是代代出英贤!”说着一摊手道:“这女子,哪一点儿她不如男?”

    听他说的合辙押韵,又十分顺耳,云萝公主笑逐颜开道:“说的太棒了,走,我请你吃狗肉去。”

    “好啊,去哪?”秦雷积极响应道。

    “卫国公府上有条大黑狗,我已经注意很久了,”说着舔舔嘴唇道:“一黑二黄三花四白,这大黑狗可是狗肉中的极品啊!”

    “这个……秋燥啊,公主,这季节不太适合吃狗肉,会鼓痘的。”卫国公便是那位上柱国诸洪钧,这老家伙对秦雷一向虎视眈眈,若不是景泰帝罩着,恐怕早就将他抓去炖汤了。对于这位仁兄,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云萝果然被鼓痘二字吓住,怏怏道:“那就让它多活两天吧……”说完又雀跃道:“我们去打猎吧?我要用一场轰轰隆隆的游猎告别自己的少女时代!”

    “啊?那将进入什么时代呢?”秦雷不解问道。

    “后少女时代……”云萝公主把秦雷教她的说法活学活用。

    秦雷心中稍一盘算,点头道:“什么时候?”

    云萝公主挠挠光洁如玉的下巴道:“三天后吧,我夜观星象,那天秋高气爽兔尾巴黄,最适合打猎了。”

    秦雷笑着应下,这时长公主派来寻找的女官也到了。云萝公主朝他眨眨眼道:“死约会,不见不散呦!”

    秦雷笑着点点头,与她挥手作别。

    回到景泰帝赐他的府邸,天色已经擦黑。乐布衣正在等他吃饭,秦雷洗把手,一坐下便看见桌上地纸片。

    “旬报到了?”看着那纸片,秦雷欢喜道。

    乐布衣点点头,微笑道:“两个时辰前到的,他们刚译出来。”身处楚都之内,四周耳目众多,为了避免泄密,北边的情报十天才送来一次。且用密码加密。

    顾不上吃饭,秦雷便拿起来一字一句的阅读起来,一边看一边笑道:“馆陶先生好样地,今年咱们王府要第一次盈利了!”

    乐布衣端起米粥轻啜一口道:“是呀,这个财年预计结余一百三十万两白银,谏之确有辅宰之才呀。”

    秦雷点点头。深有感触道:“馆陶先生为我殚精竭虑,实乃第一功臣。”说着又被下一条情报所吸引,欢喜道:“京山城一期已经竣工了,比预计的早了三个月呢。”

    乐布衣笑道:“当初预计十四个月完成外围主体防御,结果只用了九个月!”说着朝秦雷拱手道:“这就是殿下的本钱啊。”

    秦雷呲牙笑道:“嘿嘿,可得叮嘱那帮小子们给我守好了。”有了那个俯瞰中都的高点,任谁也不敢跟他轻易动武了……就算军力不如别人。但只要将运河一卡,有天大的本事也得抓瞎,何况还有几万军队随时威胁中都呢。

    “好!京山新军的三季度训练科目完成,达标率过九成。优秀率过二成,完全过了预期!现在全军士气高涨,正养精蓄锐迎接十月中旬的一阶段军演。”好消息一个接一个,让秦雷的嘴巴都合不拢:“这群小子,赶紧可真足啊!”薄薄的纸片承载着汗水甚至血水、但更多地是丰收的喜悦,让他身不能至,心之向往。

    良久。才把视线从纸片上收回来。秦雷一边将那纸片在蜡烛上烧了,一边哈哈笑道:“盛饭、盛饭。今天要吃他三大碗!”

    石敢赶紧给秦雷盛上白米饭,他果然胃口大开,吃了三碗才拍拍肚子道:“饱了!”便与乐布衣到院子里散步,两个人拣些轻松愉快的边走边聊,等回到书房后,秦雷才一伸手道:“拿来吧。”

    乐布衣苦笑一声道:“王爷这习惯真不错,既不影响食欲、也不影响消化。”说着从袖中递出另一张纸片,秦雷的最新规定,只要不是十万火急,在饭前一律不许汇报坏消息,饭后两刻中内也不许。

    “为了装神医可没少,”秦雷一边接过那纸片,一边笑吟吟道:“现在也算半个大夫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说完,便把视线投到那纸片上去,面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

    相对应的,坏消息也有三条:

    其一,昭武帝在朝中大肆党同伐异,现在地朝会已经有一言堂的趋势,麴延武、秦守拙等秦雷铁杆已经基本被架空,只是他们上任时间太短,一时没理由撤换罢了,但按照这趋势,最晚年底,太和殿大学士、吏部尚书等紧要位置怕是都要换人了。

    其二,昭武帝颁布五品以上地方官员考稽令,命令督察院综合考评全国地方五品以上官员的政绩、廉洁、德行三方面,成绩分三等,上等晋升一级,中等维持不变,下等贬官一级。大考评已经于九月底展开,整个大秦地方噤若寒蝉,唯恐祸及自身。

    其三。齐国的边境部队与征东军生了第一次交锋,秦军杀敌一百余人,自身折损八十余人,可谓半斤八两。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烛光中,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晦明晦暗,良久才将视线从纸片上收回,满含忧虑的对乐布衣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乐布衣点点头,沉声道:“其实前两条可以合在一起看,第一条是清洗中央官员,而第二条所谓五品以上官员考核,就是要将地方知府以上的中高级官员清洗一遍。总之,中央地方。顺我昌,逆我亡,就是这么简单。”

    秦雷地眉毛皱成凹字形,叹口气道:“怎么应对?”辛辛苦苦编织起来的羽翼,总不能让昭武帝一气都剪了吧。

    乐布衣笑笑道:“答案就在第三条上。”说着开心笑道:“正所谓天助我也,就连老天也看不过殿下您这样地老实人吃亏了。直接帮您解决问题了。”

    秦雷端详第三条半天,才喃喃道:“双方死难百人……一次普通的摩擦都能死伤这么多人,本身就代表东方边境已经到了岌岌可危地地步,大战在即了啊!”

    “不会这么快的,”乐布衣坚定地摇头道:“北方冷的早,一进十一月就铁甲如冰手难伸,所以双方在年前只能是这种程度的摩擦了。真正的战争要等到明年才能开打,但是今年冬天,大秦会很忙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秦雷恍然道:“此次战争事关国运,我大秦预计参战部队四十万上下。这样至少需要先期筹备六十万石粮草,抽调二十万民夫。”

    “不错,”乐布衣呵呵笑道:“南方二省向来是抽调粮草地大户,这次至少得分配四十万石地任务。这种情况下,就算皇帝陛下再急于洗牌,也不敢动二省的官员。”

    秦雷点点头,算是认同乐布衣这个看法。将那纸片也递到灯前烧掉。望着一下窜起地橘黄火苗。秦雷幽幽道:“我已经基本摸清老头子地思路了。”

    “不妨说来听听。”乐布衣饶有兴趣道。

    弹指掸掉手上的灰烬,秦雷略带嘲讽道:“他要让老大临阵反水。助他赢下大军演,夺得八大禁军的指挥权,然后全体禁军东进,会同征东二军,以压倒性的兵力优势,与齐国展开主力对决,争取一鼓作气赢下这场战争。”

    靠坐在椅背上,双手抱于胸前,秦雷呵呵笑道:“对于这场战争,我都能猜到他心里想什么:他相信,大秦军队之所以会打不过赵无咎,是因为人心不齐,力不往一处使。但是这次,他成了名副其实的三军统帅,至少小胜还是没问题的。”

    乐布衣轻笑道:“然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班师回朝,挟战胜天下第一名将的威势,将什么李浑呀、秦雷啊、皇甫显啦、徐继了,等等这些大小军阀统统撵出军队去,从此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大权独揽,千秋万载喽。”

    秦雷点点头,冷笑道:“谁把战争看成儿戏,谁要就受到它的惩罚!若是让老头子一意孤行走下去,大秦此役必败!”

    “但是我们无能为力。”乐布衣近乎残忍道:“权柄在他的手上,他说要怎样,大秦就必须怎样。”

    “尽人事听天命吧,”秦雷闭眼靠在椅背上,轻声道:“明日我要参加招待齐国使节的宴会,尽量给他们搅和了吧。”

    “我们必须尽快回国,”乐布衣严肃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能离开主战场太久了。”

    沉默半晌,秦雷才轻声道:“你先下去吧,让我再想想。”乐布衣没有再问,轻声告退。

    吹灭烛火,秦雷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之中,他心中已经有一份方案,但十分不齿自己这次的想法,居然要利用一份纯真的友谊!但是他地爱人、朋友、属下、盟友,都在盼他早日归来,时间不等人啊!如果错过这次的机会,他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有第二次降临。

    天平的一边放着他的良心,另一边放着他除了良心之外地一切,两端不停地摇摆,抉择是这样地痛苦。尤其是对一个从没违背过自己良心的人来说,这个第一次,真的很难……纵有千百个理由,依然无法释怀。

    等到天亮时。石敢进来叫他起床,这才现王爷依然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轻唤了几声没有反应,便要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却听秦雷声音嘶哑低沉道:“三天后,弄玉公主约我去京郊狩猎,机会稍纵即逝,你们准备一下吧。”

    石敢闻言面色一肃,沉声道:“卑职明白了!”便转身出去,与乐先生商议出逃路线去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秦雷自嘲地笑笑,无声道:其实在吹灭拉住地那一瞬间,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这样坐一夜,不过是让心里好过些罢了。说完艰难的起身,活动一下酸麻地手脚。故作轻松道:“下次再违背自己良心时,可能会轻松些。”

    做出这个决定,他便将一位纯真而充满活力的无辜少女,拉近了不可预知的危险之中,这也许不算什么大事,却让他一直以来对内心的拷问,终于爆出来。

    乐布衣早就提醒过他。身为一个王,必须心狠、手黑、脸皮厚,如果他能做到心最狠、手最黑、脸皮最厚地话,那么他离着登上顶峰也就不远了。乐布衣认为。在脸皮厚度这一项上,秦雷无可挑剔,甚至犹有过之;至于手黑方面,也算出类拔萃、绰绰有余,但他的心还不够狠,还不能做到六亲不认、翻脸不认人,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昭武帝显然已经认识到这点。并充分的运用了一次……只一次。便险些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秦雷早知道自己这个缺点,他真的很挣扎……在通往权利巅峰地道路上。真的要放弃良知和道义吗?如果登上顶峰时,却成了孤家寡人、心中没有任何良知和道义可言,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作为一个读书不多的职业军人,他无法从先贤的真知中汲取能量,他必须要用亲身去经历、去感受,这条路注定充满荆棘与岔道,选择了这条道,就必须面对更多的困难、甚至是危险!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当他真正领悟的时候,他地心灵也将比任何人更坚定、更有力!

    “布满荆棘也好!遥遥无期也罢!我总要找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我不要重复别人的选择!”紧紧攥住双拳,秦雷低声怒吼道。

    加油!秦雷!

    当日申时,在那位招牌似的老家人地陪同下,大秦隆威郡王、楚国增寿王殿下秦雷,登上了景泰帝赏赐的王车,向皇宫方向驶去。而在神京城的不同方向,楚国的达官贵人们也纷纷出动,向着同一个方向驶去,对他们来说,这不过又是一次欢宴而已,除了纸醉金迷、争风吃醋之外,并没有什么稀罕的。

    而对秦雷来说,这就是战争!虽然没有硝烟,但同样关系国运。孙子说上兵伐谋、其次伐交,他没有伐谋的权柄,那就为秦国伐一次交吧。

    一切为了大秦!分割——

    第二章,字数够了。稍微剧透一下,当初设计剧情的时候,一方面感觉楚国方面地剧情太过单薄,另一方面,感觉两阶段军演有些重复,颇有骗字数地感觉,所以安排了这一段,昭武十九年的第二阶段军演他是不会错过地!

    说来惭愧,一路写来,从完全不会、稀里糊涂,到今天这个程度,不知道上了几个台阶。欣喜之余,感觉十分对不住陪我一路走来的书友们,你们容忍了和尚那么多的不成熟,才让和尚磨练到今天,若是没有你们的支持,和尚定然会成为扑街众中的一员,并兼任大内总管,这是毫无疑问的,所以你们是我的恩人,真的,没有你们,和尚的文学梦就只能在做梦的时候实现。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我对你们的感激之情,唯有用更谦卑的心态,更认真、更敬业的创作报答你们。

    至于以后的剧情,经过了反复的推敲,感觉十分的紧凑激烈,跌宕起伏,全书的冲突矛盾,将会一个个的爆出来,再用一个绚丽的*结尾,保证绝不注水。

第四四六章 舌战

    乌云伴月、夜色阑珊,极泰殿中、***辉煌。宾朋高坐、觥筹交错,醇酒珍馐、琳琅满目,宫娥萦绕、侍如云……

    宴会刚刚开始,这也是大病初愈的景泰帝第一次露面,恭贺陛下圣寿安康自然成了主旋律,但景泰帝不能饮酒,只是略略沾唇便放下来。达官贵人们便转向秦雷,纷纷要敬他一杯庆功酒,就连齐王和周王也亲自给他端酒,一时间,这位景泰帝的主治大夫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至于本来的主角……东齐使团成员,只好暂且在一边凉快了。

    被抢了风头的齐国使节,已经认出那位炙手可热的新贵,便是当年那不起眼的小质子,心中自然直泛酸水。这人就是这样,看不得原来比自己差的人翻身上位,那感觉……比老娘被人糟蹋了都难受。

    见楚国那些趋炎附势的蠢货告一段落,齐国使节席上站起一人,举着金樽道:“在下赵无病代表齐国使团,敬增寿王殿下一杯。”

    这位兄弟可是齐国大大的名人,素有万年老二之称,话说他是赵无咎的二弟、百胜军的副统领、兵部左侍郎,就连爵位也是公侯伯子男中第二等的武英侯,得此雅号乃是实至名归。不知道是不是上官丞相幽默细胞作,这次居然又给他安排了个使团副使的位子,看来要让他将光荣传统保持到底。

    见那赵老二敬酒,秦雷颔笑道:“岂敢岂敢。”便与那武英侯隔空虚碰一杯。

    武英侯将金樽递到嘴边,却突然停下动作,呵呵笑道:“恕在下妄言,怎么看着殿下如此面善呢?莫非在哪里见过?”说着一呲满口的黄牙,怪笑一声道:“在下可是第一次来贵国呢。”贵国二字音特别重。

    秦雷早知道他来不善,也搁下金樽。面上波澜不惊道:“孤悬壶济世,诊治过的病患何止千万,也许给侯爷看过病也未可知……”

    武英侯不愧是个武人,性子十分憨实,顿时被秦雷把思路带到了阴沟里,坚决摇头道:“绝对不可能,本人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怎么会有病呢?”

    秦雷抱歉的朝他笑笑道:“那就是孤认错人了……上次有个来看男科的,与侯爷长相酷似。但武英侯说不是,那就一定是认错人了,孤王给你赔不是啦。”这话阴损之极,虽然等于什么也没说,却让人听着就是那么回事。

    大殿里的闷笑声连连,楚国贵族本身就对这个没礼貌的武英侯颇不感冒。便听有人怪笑道:“增寿王一定是认错人了,武英侯一定是没有病地。”

    边上人奇怪问道:“你又不是增寿王的跟班,为何如此笃定呢?”

    那人眨眨眼睛,抖机灵道:“你可知武英侯大人高姓大名?”

    “赵无病啊……哦,”问的也笑了:“呦,人家都把声明写进名字里了,不会是做贼心虚吧?”

    听着这些疯言疯语,赵无病的脸涨成猪肝一般的颜色,他仗着是天下第一名将的弟弟,一向飞扬跋扈。骄横不法,没想到竟然被一群南蛮奚落,顿时就要作!

    却被边上的正使拽住袖子,低声急促道:“莫中奸计!”赵无病虽然浑了点,却也不是个傻子,经自己领导一提醒,这才猛然惊觉……对呀,这十年间。齐楚两国的关系和睦,楚国对待齐使地态度也算客气,从没如此轻慢无礼过。

    有些反常!两位使节对视一下,赵无病便就势坐下。让一直冷眼旁观的秦雷大为失望,他本想挥无事闹三分的优良传统,直接搅和了这次宴会,没想到那赵无病看着浑不吝的,竟能把火气压下去。

    但齐国这二年气焰嚣张……昭武十六年的那场战争给他们壮了胆,且通过变法,国库里一下子有了钱。又给齐人增添了许多信心。可谓既有心又有胆,怎能不嚣张?

    所以他们咽不下这口气!正所谓小弟扑街大哥上。把爆仗似的副使大人安抚住了,那正使便缓缓站起来,看一眼对面的齐王,这才端着酒樽道:“方才正使大人敬过了,也该轮到下官了,”说着把那酒樽朝秦雷一举,恭声道““止戈公请了,下官先干为敬!”

    秦雷还没来得及说话,齐王突然插嘴道:“孟大人,你为何称呼增寿王为止戈公啊?”

    那副使乃是齐国礼部尚书孟延年,闻言朝楚妫邑拱手笑道:“王爷容禀,这止戈公是增寿王地另一个封号。”

    齐王满脸不解道:“不对呀,增寿王在秦国的封号不是隆威郡王吗?”

    孟延年一脸学究模样道:“王爷有所不知,增寿王殿下在敝国还有个止戈公的爵位呢。”

    “哦,增寿王还有这么丰富的履历呢?”齐王一脸羡慕道:“楚齐秦三国占全了,这叫什么来着?”还装模作样的挠了挠头。

    那赵无病终于逮到机会道:“三姓家奴嘛!”

    如果说方才还算是调笑的话,那这就是*裸的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顿时很多人都变了脸色,齐刷刷的望向话题的主角,看到到底会作何反应,大殿里一下变得静悄悄的。

    秦雷确实要气炸了肺,他秦雨田什么时候被人如此侮辱过?右手便按向了桌上地盘子,那可是纯铜的啊。

    “一切为了大秦!”耳边传来乐布衣低沉的声音,秦雷这才梦醒,压抑住满腔的怒火,冷冷道:“按照武英侯的说法,当年苏秦佩六国相印,岂不是一妻六夫、人尽可夫吗了?”

    这话引得大殿中一阵喝彩,人们都为增寿王的急智折服。要知道齐国一向推崇这位号称齐之苏秦的前齐武安君,秦雷便将苏秦一生中最荣耀的事情拿出来攻击,让对手不得不为其辩护。

    武人口拙,赵无病顿时不知该如何应对。孟延年赶紧顶上道:“止戈公此言谬哉,要知道当时是秦国野心勃勃,列国无力单独抵御,此时武安君而出,合纵六国,共抗暴秦,这才担任合纵长、佩六国相印地千古佳话。”说着轻蔑的看秦雷一眼道:“与止戈公这种四处纳福,没有任何可比性。”

    说完这话。他便干脆离席,走到殿前,朝一直闭目养神地景泰帝拱手大声道:“陛下,现今西秦强暴,穷兵黩武,列百万铁骑于两国边境,虎视眈眈、垂涎齐楚。狼子之心、昭然若揭!延年虽不才,然仍愿效仿昔日武安,合纵齐楚,共御暴秦!”

    话音一落,齐王便带着一群武将起身,高声附和道:“合纵齐楚,共诛暴秦!”声音之大,足以将屋顶掀翻。

    而更多的文臣贵戚们,却紧紧盯着景泰帝,无声地表示着反对。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昭然若揭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意气之争,也不是什么体面问题,而是*裸的政治斗争。齐国人希望楚国远离秦国、合纵伐秦,所以他们肆意攻击秦雷;而以齐王为代表的楚国武将系统,也希望掺和进齐秦之战去,对于武将们来说,只有打仗才能立功受奖、加官进爵,且可以名正言顺的贪污粮饷。而对于齐王来说,满足武将们的需要,就是他最大的快乐。

    可只要不是面临亡国灭种地危机,就一定会有主和派地存在。道理很简单,国家资源有限,一打起仗来,就得让你们这些武夫予取予求,那我们这些和平人士喝西北风去啊?因而以周王为代表地文官贵戚们,统统的不想打仗。

    但这一切,还需要高高在上地皇帝陛下定夺。

    满屋子都望向景泰帝。希望他能做出有利于己方的决断。然而皇帝陛下却依然紧闭着双眼,甚至还传出了轻微的鼾声。大殿里静极了。所以大家都听到……陛下已经睡着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越地声音响起来:“谁能告诉小王,苏秦是怎么死的?”众人的视线一下被吸引过去,见出声的正是那位增寿王殿下。

    秦雷意味深长的看了齐王对面的周王一眼,楚妫心领神会道:“据史书记载,是被齐王车裂而死?”

    “车裂?那不就是五马分尸么?”秦雷惊呼道:“为什么孟大人的偶像会落得如此下场呢?”

    楚妫极为聪颖的,顿时明白了秦雷的意思,温柔一笑道:“因为他本身就是个奸细!所谓合纵诸国,不过是为了燕国一国罢了,这样的叛徒还能为齐国敬仰,实在是件很有意思地事儿。”他的笑容虽然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冰冷彻骨。而且故意将此齐彼齐混淆,也让孟延年抓不住口实。

    此言一出,孟延年顿时出了一头冷汗,这才知道自己中计了……那看似简单的秦雨田,从说出苏秦两个字开始,便已经为自己挖下一个大大的坑,而自己果然就毫无所觉的掉了下去!

    愤愤的看秦雷一眼,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孟大人,一**坐下不再说话。

    稍微解释一下,战国时期乃是华夏历史上最灿烂地星空,涌现出了一大批这家那家,号称诸子百家。而这其中,有一位称不上最好最强,但绝对是最能忽悠的仁兄。这位仁兄名唤苏秦,是韩国人,当然是赵魏韩的韩,而不是高丽棒子的韩。这位仁兄曾经被父母、媳妇、嫂子轮流羞辱,然后一生气用锥子扎了自己地大腿根子,凭着这股疯劲,他又背着把破剑四处上访,被秦政府遣返之后,终于被燕政府收留。

    当时燕国被东边的邻居齐国欺负的哭爹喊娘,比丫鬟还没地位,苏秦便主动请缨。去齐国捣乱,在忽悠着齐人归还燕国土地的情况下,仍然取得了憨厚的山东大汉的信任,十几年间兢兢业业,为糟蹋齐国呕心沥血……为了转移齐国的注意力,便忽悠齐王打宋国;为了消耗齐国地实力,又忽悠着六国打秦国,然而别地国家都是意思意思。只有憨直的齐国人信实,几十万大军劳师远征,结果一仗没打,却让其国力大损;而苏秦又暗中合纵五国伐齐,终于把一个与强秦并称东成西就大齐国糟蹋地日薄西山,在几年后被人敲得只剩下一个县级市,差点亡了国。

    这就是苏秦同志的光辉历史。之所以要说这么详细,只是为了证明他是一个二五仔,虽然这个词是因为他的死而得名的[注],但他才是史上最强二五仔。

    而现在的齐国人之所以推崇他,是因为他牛到极致地忽悠功夫,而不是他史上最强二五仔的身份。更何况此齐非彼齐,现在的齐国皇帝姓齐,而战国时那个齐国的国王可姓田,人家老齐家可没准备认老田家当祖宗,自然也没有替祖宗雪耻的自觉。

    所以就算秦雷和周王骂苏秦一万遍二五仔。齐国人不会觉着太难堪。

    但是,孟延年拿苏秦说事儿,劝楚国合纵的话,显然就太离谱了。要知道,这位武安君大人搞合纵可是不安好心的,他不是为了抗秦、而是为了当好他地二五仔……不把齐国彻底玩残,决不罢休!

    所以楚国人很是要问一问,你孟大人是为了把你自己国家玩残了呢。还是要把我们楚国玩残了?多半还是楚国吧……

    见慷慨陈词的齐国正使哑了火,楚国的和平人士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一时间群情激昂、群策群力、群魔乱舞、群蚁溃堤、群起而攻之。把个齐国使节数落的体无完肤、无地自容。

    看见场中这个形势,齐王那伙人哪敢帮腔,一个个低头喝酒,装聋作哑起来。

    “好了……”就在大殿中唾沫横飞、脏话乱撇的时候,高高的玉阶之上,传来了景泰帝那威严而低沉的声音,嘈杂声戛然而止。最后的决断到来了。看着满脸忐忑的齐国使节。景泰帝缓缓道:“我楚国一向珍惜与齐国地友好关系,也一定会帮助贵国的。”

    孟延年和赵无病闻言大喜。孟延年更是喜不自胜道:“太好了,有贵国的水军加入,至少可以拖住秦国的一半兵力!”

    景泰帝摇头笑道:“我们楚国只为贵军提供粮草,不出兵!”

    暗骂一声老狐狸,孟延年不得不问道:“那会是多少万石粮草呢?”没兵有粮也可以接受……齐国以步兵为主,成本低廉,对兵力最大的限制便是粮草问题。

    景泰帝伸出一根手指。

    “一百万石?”孟延年掩口吐沫道。

    但对他来说,今天注定是个失望的日子,只见景泰帝摇摇头,微笑道:“一千石。”

    打叫花子呢?

    [注]二五仔一说来源于战国故事。苏秦身为大忽悠,骗了许多人,自然也结下了很多仇人。后来,他终于在齐国被人杀了,齐王很恼怒,要为苏秦报仇。可一时拿不到凶手,于是,他想了一条计策,让人把苏泰车裂,然后将级悬挂在城门上,旁边贴着一道榜文说:“苏秦是个内奸,杀了他黄金千两,望来领赏。”榜文一贴出,就有四个人声称是自己杀了苏秦。齐王说:“这可不许冒充呀!”四个人又都咬定说自己干的。齐王说:“一千两黄金,你们四个人各分得多少?”四个齐声回答:“一人二百五。”齐王拍案大怒道:“来人,把这四个二百五推出去斩了!”二百五一词就这样流传下来,而二五仔正是这个说法的广东话版

第四四七章 莫须有

    “这个……未免有些少吧?”孟延年面色难看道。

    “是啊……”景泰帝不慌不忙道:“但今年我楚国流年不利、巴蜀地震、湖广水灾,岭南瘟疫,实在是自顾不暇,有心无力啊,”又许愿道:“这样吧,等我们缓过劲儿来,定然大力支持,你看可好?”

    这不等于没说吗?两位使节心中无限郁闷道,却也作不得,毕竟楚国皇帝没有把话说死。为了避免无端树敌,两位仁兄决定打落牙往肚子里咽,忍了!

    把这事儿整完,景泰帝略一举杯道:“朕乏了,诸位继续吧。”说完便搁下杯子,在宫人打得搀扶下,颤巍巍的离了大殿。

    恭送了皇帝陛下,这酒也喝不下去了,吃了瘪的齐国使臣灰溜溜的离开了;没得逞的周王一伙气呼呼的走人了;也不知是吃亏还是赚便宜了的增寿王殿下,也板着脸开路了。

    只剩下一伙文官围绕在周王身边大肆庆祝。一场宴会不欢而散,得意的只有这些人而已。

    回到车上,秦雷便把身上的南楚王服一把扯烂,三两下揉成一团,扔在了脚底下。

    乐布衣和石敢默默的看着他,他们都是秦雷最亲近的人,自然了解他唯我独尊的性格,今天受了这般侮辱,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孟延年、赵无病、楚妫邑必须死。”秦雷面无表情道:“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乐布衣闻言皱眉道:“王爷,还有两天咱们就要逃亡了,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吧。”

    秦雷摇头道:“不行,无论如何,这几个人……至少是前两个,也必须得死。”说着找个理由安慰乐布衣道:“就当是我要彻底破坏齐楚联盟吧。”

    乐布衣苦笑着点点头,轻叹道:“这次景泰帝之所以没答应出兵。不是因为这位皇帝没了雄心,而是他清楚地看到,挑起战争的是齐国,最终获胜的也八成是齐国,所以按照他们帮弱不帮强的原则,是不会帮助齐国的。”说着呵呵笑道:“说不定,景泰帝还会与我们秦国联手的。”这才是根本原因,一个成熟地帝王,不会被个人的好恶所左右的。他们只做对帝国有益的事,而不会像昭武帝那样自私自利到了偏激狭隘。

    “为什么是齐国赢?”石敢忍不住插话道,说完有些忐忑道:“卑职多嘴了。”

    秦雷摇摇头,示意无所谓。乐布衣见他懒得说话,便为石敢解释道:“孙子说,知胜有五:也就是说,判断一场战争的胜负有五个标准。”

    “我们逐条分析,”说着屈指道:“第一。能准确判断仗能打或不能打的胜,现今东齐锋芒正盛,而我大秦却在一个困难的蜕变期,理应暂避锋芒,养精蓄锐,所以这一仗不能打,但是昭武皇帝执意要打,是以必败;第二,知道根据敌我双方兵力的多少采取对策胜。而皇帝不考虑双方兵力的强弱多少,盲目地寻求主力决战。这是要吃大亏的,是以必败;第三。所谓上下同欲胜,即是说全国上下,全军上下,意愿一致、同心协力的胜,这一条不用解释,你也知道我们必败。”

    石敢点点头,他身为秦雷的近臣。自然知道国内尤其是军界的矛盾派系有多严重。

    “第四。以有充分准备来对付毫无准备的胜。齐国为了这场战争从各方面精心准备了三年,而我们的战备工作到现在还没有全面展开。所以必败。第五,主将精通军事、精于权变,君主又不加干预的胜……呵呵,主将是谁?九成九是皇帝陛下,他似乎没打过仗吧……”五根指头全部收起来,乐布衣沉声道:“所以此役必败。”

    “那赶紧阻止这场战争啊!”石敢不失天真道。

    乐布衣苦笑道:“四年前,我预见到自己老娘还有半年地寿限,任我百般挽救,她也只不过是多活了一个月,或说多遭了一个月的罪。”

    秦雷终于开口道:“不错,我们无力阻止这场战争,只能拿出真本事,从战术层面上挽回些战略的劣势。”

    石敢寻思了半晌,终于肃声道:“王爷,属下请命去刺杀孟延年和赵无病。”

    哪知秦雷摇头道:“我要亲自动手。”石敢了解王爷的脾气,认准了的事情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只好闭上嘴巴,老实的呆在一边。

    “你明天给楚妫送个请柬,就说我请他过府一叙。”马车行出一段时间,秦雷突然道:“就定在明天晚上吧。”石敢赶紧恭声应下。

    第二天还不到晌午,一个好消息传来——齐国使节失了颜面,不想在楚国继续待下去了,明日便要启程回国了。

    秦雷本来正在睡午觉,但一听到这个消息,便立马爬起来,取下墙上的佩剑,开始用心的擦拭,甚至还叫石敢拿磨刀石来,很有些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意思。

    当然,明天是要在今天之后到达地,所以今天该干的事儿还要干。

    天还没黑,周王便如约而至,秦雷把他请到高阁之上,阁中一塌,榻上有一小机,机上已经摆好了酒菜。两人屏退各自地左右,秦雷又命人守好阁楼,不放任何人进来。

    周王看着秦雷如临大敌的样子,微笑道:“兄弟这是哪一出啊?弄得人怪紧张地。”

    秦雷给他斟一杯酒道:“今天请天佑兄来,是为了商讨一件生死大事。”

    “何事如此紧要?”周王不动声色的问道。

    “齐王!”秦雷沉吟道:“你还记得陛下刚刚苏醒那天么?”

    周王颔道:“历历在目。”

    “那天你对我说,如果陛下问起病情的经过,就让我重点说说齐王刁难我的事情。”秦雷轻声道。

    “嗯……”周王地面色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你不是说陛下没有问吗?”

    “其实他是有问的。”秦雷垂道:“可我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医生,没必要卷入你们兄弟之争去。所以就含糊了过去。”

    周王痛心疾道:“兄弟你是精明一世、糊涂一时啊……自打你被我引荐的那天起,老三就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秦雷苦笑道:“兄弟我鲁钝啊,原本指望着息事宁人,到了昨天才知道,三殿下对我地成见有多深。”

    周王心中一喜,故作高深地望了秦雷一眼,沉声道:“若不是你,他的奸计便会得逞,说不定现在都已经身登大宝了。你说他能不恨你入骨吗?”

    秦雷点点头,无奈道:“人无伤虎意,虎有伤人心啊,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坐以待毙了,”说着抬头紧盯着周王,一字一句道:“你知道吗,陛下属意于齐

    这话顿如五雷轰顶。震得周王浑身毛孔大张,冷风飕飕地往里灌,不禁打了个哆嗦道:“不能吧……父皇一向是喜欢我的。”

    秦雷也高深莫测的摇摇头,压低嗓音道:“你是知道地,最近这一段,我与陛下接触很多……”

    周王面色惨白的点点头……秦雷当然是与景泰帝接触最多的,尤其是前些日子,每天都要进宫为老皇帝针灸理疗,有时候一呆就是半天。八成是陛下无意中向他透露什么了……想到这。周王的心怦怦直跳,双手紧紧抓住桌案。指甲都陷进木头里了也不自知,只是双眼死死盯住秦雷。张嘴想说什么,却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秦雷的声音更低了,仿佛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一般:“我之所以这样说,是源自于陛下的三句话。第一句是想不到小三也是个孝顺孩子,朕心甚慰啊!第二句是:北边的两个国家要打起来了,咱们也得提起精神来,守住这份家业。第三句是:这世道。要是不厉害点。就连家都看不住。”

    周王幽幽地点头,他知道秦雷说的是真的。因为他在景泰帝身边有人,那些人会将景泰帝的言行举止记下来,传递给他,而这三句话虽然出自不同的时间,但他都有印象,当时并未觉着有何不妥……但是现在,当秦雷把这三句话重新提起,情况一下子变了……

    这三句话串联起来,分明是说:朕原先以为老三不是个好东西,但现在看来,他是个好东西。眼下这个世道,对抗与战争已经取代和平与展,成为了国家面临的主要问题。这种情况下,需要比较野蛮的皇帝,才能保家卫国,保证大秦的利益不受侵害。

    而众所周知的是,齐王武、周王文,谁能适应景泰帝地要求?正如那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地。

    这个结论对周王来说,无疑是毁灭性的。要知道,齐王比他年长,外公是军界地精神领袖,本身也掌握着皇城的卫戍。从各方面讲,齐王的优势都是压倒性的,而周王之所以能跟他对抗,原因只有两个字……圣眷而已。正因为有圣眷,百官才会拥护他,全国最精锐、最忠诚的龙骑兵才会听他的调遣。

    如果失去了圣眷,那么他将一无是处,将被齐王轻易的碾落尘泥、永世不得翻身……就像那几个失败地弟兄一般。想到这,楚妫已是汗入浆下,双目慌乱地望向秦雷,嘴唇哆哆嗦嗦道:“难道父皇真的有意于老三吗?”

    看着周王被自己诈唬成一团烂泥,秦雷心中大笑,面上却淡淡道:“莫须有吧……”

    莫须有,或许有!这就足够了,不是吗?怀疑地种子一经种下,便立刻长成参天大树。

    夺嫡斗争就像最惨烈的战场搏杀。除非能有楚妫那样的勇气,挥起一刀,彻底断绝登位的可能,不然只有你死我活。这种情况下,莫须有便可构成杀人的理由……充分而且必要。

    周王地呼吸声越来越沉重,斯文秀气的面孔,也因而心中的杀意而变得狰狞起来。只见他双眼通红的盯着秦雨田,嘶声道:“你不会只是来给孤报丧的吧?”

    秦雷也不回答,反而夹一筷子太湖白鱼在嘴里细细的咀嚼。周王见他悠哉游哉的样子。顿时邪火上头,伸手便将桌上的杯盘瓶碗悉数扫倒,乒乒乓乓的砸了一地。

    楼下地侍卫呼啦一声跑上来。见到这个场景,周王府的侍卫统领轻声拱手道:“殿下……”

    周王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儿,一众侍卫便退下楼去。

    而秦雷,自始至终都问问坐在那里,丝毫不为所动。

    周王面色阴晴不定的变换一阵。咬牙向秦雷俯哭泣道:“请先生救我!”

    秦雷也不去扶他,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受了他一拜,这才缓缓道:“此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只要你有决心就一定可以成功的。”

    周王闻言大喜道“我有!为了能活下去,我什么都能干!”

    秦雷这才沉声道:“你之所以斗不过齐王,是因为他背后有个专干坏事的帮手;而你要想斗倒齐王的话,他那个帮手便成为其最大的弱点。”

    “楚妫?”周王低声道。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此人与我在秦国有旧。对于他地为人我十分清楚。”说着笃定道:“那张导致陛下中毒的药方,定是出自此人的手笔。”

    周王点点头。直起身子叹息道:“但是当时献方之人已经畏罪自杀,想要追查到他身上。已经是不可能了。”

    秦雷双目精光一闪,幽幽道:“莫须有,便足够了。”

    “又是莫须有?”楚妫喃喃道:“确实,只要让陛下开始怀疑此事,无需什么确凿的证据,便可以使其万劫不复。”

    秦雷微笑颔道:“殿下确有大智慧!”

    “但是怎能让陛下怀疑呢?”周王又犯了愁:“父皇实乃一代英主,等闲谗言根本左右不了他。反而会使其对进言之人心生厌恶……”

    秦雷神秘的笑笑道:“我早有准备。”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信笺道:“你明日一早进宫。将其交给陛下,到时候我会在一边帮你说话的。”

    周王狐疑的看了秦雷一眼。他不相信一封书信居然有如许威力。但当他看到信封上的落款时,脸色顿时变得狂喜起来:“鬼谷拜上!竟然是鬼谷仙师?”要知道,这位不出世的奇人可是楚妫、也就是公良羽地师傅,如果由他出面说些什么,那就由不得陛下不信了。

    “这东西从哪来的?”狂喜之后,周王又开始疑神疑鬼起来:“是真地吗?”

    “谁敢造鬼谷仙师的假?谁又能造鬼谷子地假?”秦雷一本正经道:“昔年我曾蒙仙师指点岐黄之道,也算有个师徒的名分,所以他老人家将此信交予我手,命我转交给陛下。”

    “什么时候的事儿?”这种大事,由不得周王不紧张。

    “十天前,”秦雷轻声道:“但我一直在犹豫,你知道,我就是想安安稳稳的行医,悠闲自在的过日子,并不想掺和进你们兄弟之间的事儿。”

    周王心中欢喜道: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老三万万想不到,他昨夜的一番折辱,居然把要命地东西逼出来了。便欢天喜地地收了那封信,至于真伪,他府上藏有鬼谷子与皇帝来往的书信一封,细细对照一番就是。

    两人又演练一番明日面圣地说辞,周王这才怀揣着那封要命的书信,颠颠的离去了

第四四八章 别了!神京城!

    周王走后,秦雷轻舒口气,便开始笑,笑声越来越大,止都止不住,最后笑跌在榻上,满脸都是奸计得逞后的得意与满足。

    作为一名还算优秀的政治家,他一生中扯了无数的谎。但这一次的谎言无疑是完美的,应该排在他历史上的第一位。其效果之强大、影响之深远,令人瞠目结舌、捶胸顿足,也使其一跃成为足以媲美那位齐之苏秦的著名……骗子。

    其实对于接班人的选择,景泰帝一向讳莫如深,大家熟归熟,却也不会对秦雷透露一星半点的。什么?无意中透露?你以为皇帝是隔壁王大妈,嘴巴上没个把门的?

    但秦雷偏偏就把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提出来,一番断章取义、排列组合后,引得周王浮想联翩,开始神经质般的猜疑。再用一个莫须有的结论,使周王殿下下定决心,心动不如行动!

    而把楚妫当作突破口的原因有三:其一,景泰帝对这家伙极为不待见、甚至是十分厌恶……试问谁能喜欢一个木有小*的儿子呢?尤其是在儿子众多的情况下;其二,这家伙属于齐王党的核心成员,只要他一被抓,齐王那边保准方寸大乱,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到时候可就有好戏看了;其三,如果能把这家伙按在坑里,秦雷平安回国的几率便会大增,所以为了安全考虑,也应该把他一顿子敲倒。

    至于之后鬼谷子的那封信,确实是乐布衣所书。自从得知公良羽在秦国犯下的滔天罪行之后,鬼谷子便想要清理门户,但因为京山城的事情拖住,无暇分身南下。这才让他活到了今天。

    若是就这样下去,说不定事情也就这样下去,毕竟师徒一场,许多年的感情,真要下手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但这家伙居然自宫了!终于性情高傲地鬼谷子彻底气愤了……乐布衣虽然性情疏朗,不拘小节,但终归是个目无余子的狂人,怎能容忍自己的徒弟做出此等有辱祖宗的事?

    鬼谷门下,可以有大圣大贤、也可以有大奸大恶。但就是不能有这种自甘下贱之人!

    翌日一早,秦雷便收拾好药箱,带着老仆人进宫给景泰帝例行检查去了。一般来讲,他每隔一天都会进宫一次,其余时间自由安排,再加上福利待遇很不错,社会地位也很高。秦雷时常在想,其实真是一份很不错的工作……如果自己一来这个世界便干这个的话。

    老皇帝确实十分怕死。他谨遵医嘱,早睡早起。待秦雷进去时,正在打一套秦雷传授的龟拳、所谓龟拳,并不是王八拳的意思,而是取意龟之长寿,乃益寿延年之拳。

    老头气喘吁吁的比划一阵子,好半天才用一个神龟探头收招,结束了每天早晨地操练。笑着接过秦雷奉上的毛巾,呵呵笑道:“雨田啊。这个龟拳实在太棒了,每次练完了。都浑身舒坦呵。”

    秦雷笑道:“只要坚持不懈,陛下的身体便会越来越年轻的。”把个景泰帝听的眉开眼笑。话说这老头子对秦雷已经到了迷信的地步,只要秦雷说:你身体很好!他便会一天心情舒畅、身轻如燕;若是秦雷说:这几天不妙啊……他便会萎靡不振、步履艰难,十分的听话。

    装模作样的给老皇帝诊治一番,说一声一切正常,便到了理疗地时间,按照制定的康复计划,今天应该是扎针的时间。但秦雷却把拔罐用的一套器具拿出来了。

    皇帝奇怪道:“不是下次才拔罐吗?”

    秦雷不慌不忙道:“最近天气转凉。寒气入体,对陛下的健康有很大的威胁。所以要勤些拔罐。”

    一听有寒气,景泰帝连声道:“拔拔,都拔出来,一点都别留。”说完便斥退宫人……皇帝的龙体是谁都可以看的吗?待人走净了,老皇帝就乖乖的松开腰带、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秦雷心中笑道:哎,好儿子……便开始将一套竹罐放在温水中浸泡。不一会儿,便提起一只竹罐,用干布擦净,放在手边备用。

    然后又从一个铁盒里掏出一把镊子,夹一块精酒药棉,就着火折子点着了,便将景泰帝地衣服扯下来,露出他细皮嫩肉的后背。

    只见秦雷不慌不忙地将着火的镊子在罐中晃上几下后撤出,将罐迅放在老皇帝地背上,又快的抬起;再将镊子伸进罐中,晃几下撤出,再将罐子扣在景泰帝背上,再快抬起,如是往复,顺着两侧膀胱经走一遍罐

    待将他背上都招呼到,老皇帝也沉沉睡去了。乐布衣便上前,将竹罐扣在景泰帝背上的某处**位上,又拿起一个竹罐,热一下扣上,前后一共用了十八个:其中一对手臂各两个,暗合乾坤阴阳之位;一双腿上各三个,对应天地人、日月星之位;背上七个,按照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北斗七星之位排列。

    最后一个火罐,扣在了景泰帝的后颈上,自然对应的是北斗之位。大功告成!朝秦雷点点头,乐布衣悄无声息的退下。

    是的,今天之所以换一种玩法,是因为秦雷没安好心。他让乐布衣摆出地这个阵势,乃是传说中地秘技,名唤七星八卦九天十地大阵,又唤起阳大阵,可以令患周身燥热,雄风再起,实乃男性患之最强福音。

    但秦雨田不会好心到帮老皇帝解决雄风问题。他让乐布衣又切断了景泰帝那处的知觉,使其一身火气无出宣泄,变成了一个火药桶……当然,就如世间一切起阳药物一般,这大阵也是有时效地……七天之后便会恢复正常。

    因为景泰帝是一个头脑冷静的皇帝,但秦雷需要的是一头易怒地公牛……公牛看到红布便会扑上去,而冷静的皇帝会选择等等看。这一等,便会给齐王以反应的机会,而秦雷的计划便很有可能落空。

    正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所以他断然将景泰帝的身体改造成了一个火药罐,至于会不会真的爆炸……爱谁谁!

    反正老子明天就跑路了。秦雷不负责任的想道。

    等景泰帝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第一句话便是:“真热啊!”

    秦雷毫不意外道:“恭喜陛下,这就说明寒气拔尽了。”

    景泰帝活动一下手脚,现多少年来一直冰凉的四肢,居然也有了温度。不由大喜道:“确实!朕的手心都十几年没出汗了。”

    秦雷笑道:“好现象啊……”话音未落,外面传来内监地通报声:“陛下,周王殿下求见。”

    “宣!”景泰帝哈哈笑道。

    等周王进来时,秦雷已经收拾好药箱,向周王笑笑,便对景泰帝道:“陛下,臣下告退。”

    景泰帝还没说话,周王先摆手道:“秦先生止步,这事儿和你也有关。”

    景泰帝看周王一眼。对秦雷道:“那雨田就坐下听听吧。”秦雷只好放下药箱,端坐在锦墩之上。

    “天佑。你有什么事儿?”景泰帝解开前襟的扣子,沉声问道。

    “父皇。孩儿昨日收到一封信。”楚妫不慌不忙道:“这封信十分的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同寻常法?”景泰帝感觉鼻子里喷得都是热气,有些烦躁道:“别卖关子!”

    见老头子似乎有些不耐烦,楚妫心情大好道:“这信是直接出现在孩儿书房桌上的,而且落款十分惊人!”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封信道:“孩儿昨日特意到增寿王府上求证,结果秦先生说,确实是他恩师的手笔。”秦雷与鬼谷子的关系,老皇帝也是知道的。

    内监把那封信呈给景泰帝。皇帝只瞄了一眼。便轻咦一声道:“确实是鬼谷先师的笔迹。”当年为了把公良羽送去深造,他没少写信给鬼谷子。自然也得到不少回信,是以对乐布衣地字体十分熟悉。

    捻着那封信,景泰帝沉声道:“你们可看过里面的内容?”

    两人一起摇头道:“既然是呈给陛下御览,我俩除了验证真伪之外,并不敢私自拆开。”

    仔细检查下信皮,现上面火漆完好,老皇帝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让内监将信皮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瓤。

    景泰帝接过信纸,开始从头细细阅读起来:“呵呵,难得先师还记得朕啊,”还没完全把嘴裂开,笑容便凝固在他的脸上,只见简短的问候之后,鬼谷子写道:

    “今惊闻陛下微恙,山人不胜挂念,去函垂询小徒雨田,竟骇然现,陛下昔日所用之药方居然出自山人之手。因此方并不完善,药性太烈,山人正在试图改进,是以并未传授他人,即使亲之如雨田,也不知情。”

    “无限惶恐之余,山人悚然现,吾记载配方之手册不翼而飞。然山人居大山深处,杳无人烟,虽蟊贼亦嫌其远,是以必为内贼所取。罪人回忆再三,方确定其时诸弟子皆已出山,唯恶徒公良羽曾去而复返,恐多为其所得矣。”

    “罪人羞愧难当之余,唯恐陛下歹人在侧而不自知,继而为其所害。虽陛下乃普天之子,神灵护体,但倘有一丝闪失,罪人万死不能辞其咎矣!是以上书陛下。肯乞宽恕之余,请陛下稍加提防,切莫为歹人所伤。愿陛下圣寿无疆、大楚国泰民安。罪人鬼谷顿。”

    景泰帝额头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向来以慈父自居,从未想过居然会被自己的儿子谋害,无明业火从心底烧起,令他浑身如烧红炭块一般,连大脑都烫起来,狠狠的一拍桌子。暴喝一声道:“把那逆子给朕拘过来,朕要亲自问问他,到底是人还是畜生!”声音高亢洪亮,居然比二十岁时还要响。

    内监赶紧传旨大内侍卫,命其缉拿七殿下入宫。

    看老皇帝如暴走地雄狮一般,把房间里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一边。实在找不到东西,便把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秦雷和周王赶紧低下头。唯恐成了老头子地泄工具。

    好在景泰帝不算太变态,只是狠狠地一甩胳膊道:“都给我滚!”

    “陛下保重龙体!”“儿臣告退。”两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的逃离了一片狼藉地金龙殿。

    走出老远去,两人才微不可察的相视一笑,周王轻声道:“兄弟大恩没齿不忘,定与汝共富贵。”

    秦雷点点头,呲牙笑笑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佑受教了。”周王神色一肃,沉声道。

    两人便各自上车,又挥了挥手。便就此分道扬镳。周王并不知道,这竟是两人许久时间内的最后一次见面……等到再见时。已经是三分一统了。

    马车回了增寿王府时,已经是中午时分了。厨房早已备好午膳,在花厅里摆了满满一大桌子。秦雷的胃口似乎很好,吃了整整三大碗才停下,拍拍肚子,便起身回屋睡觉去了。

    下人们知道王爷有这个习惯,是以都尽量放轻了手脚活动,甚至干脆追随王爷一道见周公去了。除了偶尔有秋风扫过落叶的沙沙声。整个王府里安静极了。

    就连轱辘轧地出的咯吱声。也听的清清楚楚,那是府里去乡下买菜地马车。增寿王殿下喜欢吃乡下用山泉浇灌地蔬菜。是以府里每过两天,便会派车下乡收购新鲜的瓜果菜蔬。

    每次都是酉时出,在乡下农庄里过夜,等二天天不亮,便去地里割最新鲜地一茬,等回城进府还不到巳时,保证王爷中午便能吃个新鲜。

    是以人们早已习以为常了,并没人在意那辆出城极有规律的马车,就连城门司的兵丁也只是草草问了几句,便任其出城了。

    好吧,正如你们猜的一样,秦雷和乐布衣都在那辆车里。两人化装成了府里的下人,还准备了一整套说辞,很可惜却没有用上,便顺顺当当地离开了神京城。

    马车渐渐远离了城郭,秦雷掀开一道窗缝,望着在落日余晖下金光闪闪的神京城,感慨无限道:“真像一坨金灿灿的大便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像!”

    乐布衣本来一脸严肃,闻言终于忍俊不禁道:“确实……”

    在两人损人的笑声中,马车终于消失在河道纵横的京江平原上。

    马车一路向东,行了整整两个时辰,到了一个叫乌庄的地方。在那里,秦雷见到了这几日6续出城的三百黑衣卫,以及夏遂阳等一众高手护卫。

    秦雷刚一下车,石敢便沉声道:“王爷,齐国使节的大船,已经从这里经过般个时辰了。”

    “追!”没有一句废话,秦雷下达了最简短的战斗命令

第四四九章 屠杀!!!

    船行江上,逆水

    月明星稀,清冷的月光下,乌鸦朝着树杈转了三圈,一艘巨大的五层楼船在缓缓的向北行去。度过了很短一段自西向东的顺水旅程之后,便转向北方,大船将沿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一直开到运河的终点、齐国的都城上京。

    在支流河道上,这种庞然大物显得格外笨重,尤其是逆水行舟之时,窗外的景色许久都不会变换,让人不得不怀疑,是不是步行也比这个快?

    好在船上的人们并不焦急,他们甚至希望这趟旅程永远都走不到终点才好呢。

    尤其是在船顶露台上,月下对酌的二位使节大人——周延年和赵无病。

    只见两人对坐在一张圆桌边,桌上摆着精美的菜肴,却没人动一筷子。两人一个劲儿的低头喝着闷酒,也不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周延年很郁闷,因为他在自己风生水起的地方摔了跤……十九年前,他还是鸿胪寺的小小主事时,便随着使团南下楚国,与正值壮年的景泰帝谈判。在经过历时长达两个月的艰苦谈判后,终于达成了共同出兵协议,为齐国的大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战后论功行赏,使团人人受奖,他更是因为表现突出,被连升两级,一跃成为五品郎中,之后十几年官运亨通,历任右侍郎、左侍郎,终于在前年熬死了上级,达到了个人事业的新高度,荣任礼部侍郎!

    而今战端将启。他又受命来到了南楚,沿着十九年前走过的水路,他希望能共重复昔日的荣光,为更进一步奠基……在启程前,上官丞相已经向他许诺。只要可以带回与十九年前类似地盟约,他便可以离开礼部这个清水衙门,履新吏部尚书一职。

    吏部乃是六部之,吏部尚书又称天官,是齐国文官序列中,仅次于丞相大人的存在,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然而理想与现实总是差得太远,就像上京与神京的距离。出时踌躇满志的孟尚书。做梦也想不到,楚国非但毫无诚意,而且颇有背弃昔日盟友地意思。在这种前提下。自然谈不拢,不甘心的尚书大人,做出了最后的努力,但还是大败亏输。为了维护国家的体面,只能愤然离开神京。

    虽说是为了抗议而离去,却怎么看都有些灰溜溜败走的感觉。

    吏部尚书啊,永别了。我的仕途啊,完结了……一边哀叹着。一边饮下杯中的苦酒,正所谓借酒浇愁愁更愁啊。

    孟尚书在那里长吁短叹,武英侯这边也不好过,他虽然出身好、后台硬、不担心什么前程不前程的问题。但他实指着这次立个大功,好让一直对自己横挑鼻子竖挑眼地哥哥另眼相看,这下可好,回去不挨揍就不错了。仰头干掉杯子里的酒。正所谓乱我之心多烦忧啊……

    愁更愁大人和多烦忧大人正在长吁短叹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两人不以为意地继续对饮,却不想过了没多会儿。武英侯亲兵们便连滚带爬的跑上来,满面惊骇道:“大事不好了,大大大人,有刺客……”

    “啊……”愁更愁大人吓了一跳,连声道:“侯爷,我们还是躲躲吧。”

    多烦忧大人恼火的瞪了那些大惊小怪的亲兵一眼,粗声道:“你们地刀枪都是摆设吗?竟被些许蟊贼吓成这样!”端杯子的手都没有一丝颤抖,颇有乃兄的风范。林雷

    见自家侯爷镇定如常,亲兵们也恢复了平静,一个头领满面羞愧道:“是啊,不就是区区四五百蟊贼吗,我们可有足足上千人呢!”说着朝侯爷一拱手道:“请侯爷亲自督战,激励将士们誓死杀敌……”

    只听啪得一声,侯爷手中的酒杯便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八瓣。而侯爷的手也跟得了鸡爪疯似得,不停地哆嗦起来。

    “侯爷,侯爷……”在亲兵地连声呼唤中,武英侯大人才从呆滞中恢复过来,舌头不打弯道:“我需要冷静一下……”说着便跌跌撞撞的起身,躲进船舱里,紧紧关上门,色厉内荏的声音从舱中传出来:“兄弟们给我顶住!顶住!”

    望着这极具喜剧色彩的一幕,亲兵们不由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知道二将军从未上过战场,却总觉着战神的弟弟,起码也该是个半神吧,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怂包。

    倒是那孟尚书勉强镇定下心神,沉声道:“胡大人,你带人组织防守,本官为你们压阵!”

    这时候有个出头的总是好,那胡队长望着孟尚书,心道:您可别也是光说不练啊。

    孟尚书看懂了胡队长的眼神,苦笑一声道:“还不扶我起来?”胡队长这才知道,尚书大人已经吓得腿都软了。

    赶紧上前将尚书大人扶起来,胡队长陪笑道:“要不您也进去歇歇?”

    孟尚书缓缓地摇头道:“本官虽然没带过兵,也知道正副使都躲起来地话,这军心士气可就要一落千丈了。”

    亲兵们闻言果真士气大振,心道:别大人白面书生一个,还真有几分胆色!便不再管自家侯爷,各自整备兵卒去了。秦雷和他的黑衣卫换上快船,沿着河岸急追,仅用了两个时辰,便看到了运河上游那缓缓北上地巨船。

    此时月朗星稀。并不是杀人越货的好时候,但黑衣卫们并不在乎。随着中间快船上的一声哨响,三十多艘小艇倏地分散开来,很快便如群狼一般,将那八丈高地楼船围了起来。

    几乎是一接近那楼船。黑衣卫们便纷纷扣动扳机,飞射出手中的矛勾,无数条细而坚韧的绳索便呼啸着被带了出去。

    只听咄咄咄咄,一阵如啄木鸟啄木一般的声响,几百个矛勾便扎进了楼船的两舷和船尾部位。黑衣卫们毫不犹豫地拽住绳索,猿猴般轻盈敏捷的向上攀越起来。

    借着月光远远望去,数不清的小黑点急的向大船上爬去,便如群蚁附膻一般壮观。

    这楼船虽然有*丈高。但最低层的甲板距离水面却仅有两丈不到的距离,对于身手敏捷的黑衣卫来说,根本不费吹灰之力。是以当被惊动的守卫慌忙上前阻挡时。大半地黑衣卫都已经爬上船来。

    双方一照面,齐国兵士就大喊大叫着冲上来。而黑衣卫却沉默不语,牢牢的站在船边,只是用手中的连弩招呼对手……他们要掩护后上来地袍泽。因为是在盟国境内。齐国兵士并没有枕戈待旦,大部分人都是一听到动静便拎着兵器跑出来,拿着盾牌的都很少,更别提穿着盔甲的。

    事实证明,打仗就像请客吃饭。还是穿戴整齐了才好。这些身着单衣,缺少防护的齐国兵士,在黑衣卫密集而持久地箭雨中死伤惨重,寸步难行,不一会便躺到了一地被扎成刺猬的兵士。其余人也裹足不前,甚至直接退回舱里,寻找可以抵挡弓箭的护具。

    这样的情形生在底层的每一处。没用多会儿功夫。黑衣卫们都爬上了船。见所有人都上了船,小队正们便开始招呼各自队员。结阵开始剿杀这一层地敌人。

    黑衣卫的阵势几经改进,终于形成了一套完整的体系,名唤鸳鸯连环阵,乃是秦雷从一个叫戚继光的牛人那里学来的。这是一个近乎完美的战斗队列,因为它有着无可挑剔的位置组合和武器装备。整个队伍由十一个人组成,其中有一个是队长,主要任务是指挥队伍、随机应变,他站在队伍地前列中央,其余十个人分成两列纵队,站在他地背后。

    虽说只有十个人,但这十人却持有四种不同的武器,并组成了五道互相配合地攻击线,在队长身后,是两名持有连弩的盾牌兵,他们用盾牌掩护自己和后面的战友,并先射连弩动进攻。这种连弩乃是特制的,十分沉重,但威力强大、可连五十枚,且弩箭喂毒,见血封喉,实乃当代最强之单兵杀人利器。

    掩护盾牌兵的,是站在他们后面的狼筅兵,所谓狼筅,是一种特制的兵器,形状十分怪异,以两丈多长的铁棍为主干,上面一层层扎满铁枝和倒刺,往前一挺,跟举着一棵大松树似得,任谁也杀不过来。

    狼筅兵的后面,是四名铁槊兵,他们是队伍的攻击主力,看见敌人,就使用长槊刺。队列的最后,是两名大刀手,一手持刀,一手持弩,防止对手迂回,从侧翼保护长枪手。

    这是一个毫无弱点的阵型,十一个人互相配合,互相掩护,构成一个完美的杀阵,就是强悍如乐布衣,也无法攻破,只能望风披靡、望而兴叹矣。

    但这东西有个缺陷,就是太大,且浑身是刺,十分不好携带。尤其是这次因为异乡作战,当然无法拿着那松树般的狼筅招摇过市,所以狼筅兵并未携带自己的制式武器。

    可这玩意儿是保护队伍不受敌方冲击,以及辅助铁槊兵攻击敌人的利器,如果阵中缺了它,威力大减不说,还会使敌人轻易地靠近,所以又缺不得。

    好在秦雷什么都缺,就是不缺办法,他见楚中多竹,便吩咐手下砍些长而多节的毛竹,在顶端装上铁枪头,两旁枝刺用火熨烫的有直有勾,再灌入桐油,敷上毒药。这样即使对方的刀再利,也无法砍断软枝,且竹节层层深,能挡住长枪刺入。战斗时狼筅兵在前冲阵。长槊兵紧随左右,大刀兵接应于后,杀得敌人死伤无数。

    但齐兵多是出自燕赵齐鲁之地,好勇斗狠,悍不畏死。且齐*队以步战闻名天下。惯于结阵、军纪严明,短暂的慌乱之后,便重新好队形,拼了命的往前冲。但还没走几步,很多人就被飞来地强弩射倒,运气好点的继续冲,就会被盾牌挡住,或是被狼筅钩住。倒刺拉扯几次,就算不死也要掉层皮。

    但这狼筅虽然恐怖,却并不是致命的武器。鸳鸯阵最大的杀招乃是紧随狼筅兵身侧的一对长槊兵。只要见到有人被狼筅挂住了,便快上前,想捅哪捅哪,戳出花来都没人管。就算齐人拼死反击。但前面有狼筅和盾牌挡着,只能干着急,眼睁睁地看对方捅,不被捅死,也被气死了。

    事实又一次证明。技术虽然不是战争地决定性因素,但确实可以大大提升一支军队的战斗力,且这种提升是与军队本身的训练、士气等因素成正比的。齐国的兵士不可谓不悍勇,眼看着前面的同袍踩死在这种古怪军阵中,但仍前赴后继扑上去,却依旧无法撼动其分毫。

    鲜血在夜空中漫天飞舞,残肢断体在片片碎裂。惨叫声、喊杀声、声声震天。渐渐的。齐军绝望的现,鲜血也好残肢也罢。惨叫也好哀号也罢,全都是自己一方地。对方的那群装备精良的黑衣人,竟然一个都没有倒下,甚至罕有受伤地。

    这阵势太强悍、太完美了,以至于在没有弄清它的结构与奥妙与之前,竟是毫无还手之力。放在一天以前,如果有人说,秦国的步军可以屠杀齐国的步军,恐怕连秦国人也要笑他说梦话。因为面对着军纪严明、进退有序地齐军,秦国除了用装甲骑兵硬碰硬的冲击之外,并没有什么好法子。

    然而就在今天,屠杀,一边倒屠杀,就出现在静静的大运河上,是秦军屠杀齐军,步军屠杀步军。

    历史将从这一刻被改写,虽然要等到很久以后,世人才能真正意识到它可怕的威力,但回顾整个三国一统的历史,这个血腥而黑暗地夜晚,便是历史转折的*……因为从这一天开始,三*队之间那种微妙的制衡终于被打破了。当然,在战船上遭受屠杀的齐国兵士们,是不会关心今日在历史上的地位,他们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是的,是活下去,而不是战胜敌人,因为他们绝望地意识到,至少在今天,这些可怕地敌人是无敌的。

    齐兵虽然不怕死,但无法接受这种束手无策地屠杀,终于有人抛下手中的兵刃,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但整个巨大的楼船上,已经变成了杀戮的修罗场,处处是恐怖的狼筅,处处是尖利的铁槊,处处是夺命的飞矢,能往哪里逃?该往哪里逃?

    跳!跳水吧!兵士们扔下手中的兵刃,扑通扑通从船上跳到水里,虽然他们大多是旱鸭子,却宁肯跳到可以淹死人的水里,也不愿再在那人间地狱中,接受被杀戮的命运。

    但他们显然不了解这支军队的指挥官,秦雷是一个要么不做,要么做绝的家伙。在包围楼船的快艇上,依旧留着足够数量的弩兵,他们悠闲自在的瞄准射击,将跳到水里的齐军悉数射杀。

    不留活口,这便是此次的作战命令,对于身经百战,心如铁石的黑衣卫来说,这不是什么难事,无论从哪个方面讲

第四五零章 没有正义

    疏朗的星空下,鲜血染红了江面,屠杀仍在继续……

    秦雷负手站在小艇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屠杀,他虽然从不抗拒杀戮,却很难去享受它。在他眼中,秦人也好、齐人也罢,都是华夏的子民,都是自己的同胞。

    但身处乱世,他别无选择。只有以杀止杀,只有将所有人都杀怕了、杀服了,才能真正阻止这种无意义的杀戮。

    杀戮只是手段,从来不是目的。

    所以他心如铁石,哪怕是齐兵在自己脚下挣扎哀嚎,他也不能有丝毫的怜悯。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哀嚎声渐渐小了,眼前也看不到骑兵挣扎的身影。

    “上去看看,”秦雷沉声道。石敢赶紧打个呼哨,不一会儿,船上便垂下个软梯,秦雷和公良羽便攀着那梯子爬上去,夏遂阳和公孙剑等人紧随其后。

    一群武林高手刚站定,便看到满眼的残肢断体,甲板上已经血流漂杵,双脚踩在上面,感觉黏糊糊的。那刺鼻的血腥味熏得人一阵眩晕,当看到满地的碎裂脏器时,有人终于忍不住伏在船舷上大吐特吐。

    其余武林高手一见,心道:得了,咱们也别撑了。便跟着伏在船边,呕吐起来。

    他们虽然会武术,但都是名门正派出身,并没有什么亡命徒,许多人甚至连人都没杀过,乍一见到这血腥的场面。反应自然剧烈了些。

    即便夏遂阳与公孙剑两个也是面色煞白,但见一众黑衣卫都神色如常,甚至连王爷也没有丝毫不适,是以虽然腹中翻江倒海,却兀自在那强撑着。

    冷冷地看一眼这些眼高于顶的护卫,秦雷拔脚便往楼上走。此时的战斗接近尾声,黑衣卫们已经攻陷了四层楼船。只是在最顶层上,被一群玄甲武士死死挡住,暂时不得寸进。

    秦雷上到四层,只见通往五层的楼道口中,挤满了抢着上攻的部队,还有一些狼筅兵也挤在人群中,那些浑身是刺的狼筅竟还挂住了自己人。

    看到这混乱不堪的景象,秦雷顿时火冒三丈道:“都给我滚下来!”

    对于王爷地声音,黑衣卫是再熟悉不过了。闻言顿时老实了下来,依次撤出了楼梯口。

    “教条!”狠狠瞪一眼带队攻击的沈乞,秦雷沉声道:“一阵齐射之后,集合十个狼筅,猛冲上去,大刀兵紧随其后。”

    沈乞满面羞愧道:“是!”说完便命令手下依命行事。

    秦雷这样说是有道理的,他看到对方以盾阵加以弓箭防御楼道口,便命令以弩弓压制弓箭,狼筅击破盾阵,大刀撕裂缺口。黑衣卫依计行事。三层攻击尾相接,只用了一个波次,便将看似牢不可破的玄甲军阵捅了个大窟窿,大刀兵顿时如猛虎上山一般,凶悍的抢占了五层的楼梯口,并顽强的抵住了对方的反扑,为后续部队上前,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等到大批黑衣卫登上五层。重新结阵以后,场上形势又成为一边倒。虽然那些玄甲兵士十分地悍勇,但怎么也突破不了可恶的狼筅,反而被其黏住。又被紧跟而来的铁槊刺个对穿,人数以肉眼能见的度,开始急剧的减少。

    但这些玄甲兵士高呼着死战不退!硬是战至最后一人,也没有一个投降或逃跑的……百余人悉数战死。

    喊杀声一停,秦雷便迈步上楼,只见几个黑衣卫将一名齐国官员围在中间。他定睛一看,现那人正是骂过自己的齐国正使孟延年。

    秦雷不由哂笑道:“原来是孟尚书啊。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

    那孟尚书衣衫散乱、帽子也被打掉了。样子看上去狼狈不堪,但他的身子依然屹立着。冷笑一声道:“我当是哪来的蟊贼呢,原来是你这条丧家之犬!”他已经知道今日有死无生,是以干脆骂个痛快。

    秦雷面色一紧,冷哼道:“你若放下兵刃,束手就擒,孤就饶你一条狗命。”

    “呸!”孟延年骂一声,昂低喝道:“我大齐男儿只有站着死的,没有跪着生地!”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仿佛是老天故意捉弄他,孟延年的话音刚落,被黑衣卫搜出来的赵无病,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地上,比癞皮狗还要癞皮狗。

    秦雷看孟延年一眼,耸耸肩膀没有说话,但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孟延年气得面色紫,咬牙切齿的对跪在地上的赵无病道:“二将军,死则死矣!怎能给你兄长丢脸呢?”赵无咎乃是齐国守护神一般的人物,其地位要远胜过李浑和诸烈许多。

    赵无病只是磕头如捣蒜,却不回答孟延年的问话。事实上,他知道自己在给赵家书写耻辱,但巨大地恐惧已经完全支配了他的言行……在这一刻,他只是被内心恐惧绑架的俘虏而已。但在这一刻,所有的荣誉、地位、名望,等等他追求地东西,也都将他彻底的抛弃了。

    秦雷并不想侮辱一个真正的勇士,所以他定定的望着孟延年,沉声道:“只问你最后一遍,降还是不降?”

    孟延年夷然不惧道:“多说无益!”

    秦雷深深看他一眼,挥挥手,一支夺命的铁槊便从孟延年的背后刺出,只一下,便将他的心脏刺穿。==只见一口鲜血喷出,孟延年双手紧攥着锋利地槊尖,嘶声高唱道:“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语毕身亡。然犹自怒目圆睁,雄躯傲立,浑不似起初时腿软到站不起地模样。

    秦雷心头一阵烦躁,眼睑低垂道:“收殓一下孟尚书。”黑衣卫便将其缓缓放倒,用几块木板简单扎个棺材,装了进去。

    压住心头地不适,秦雷轻蔑地看一眼磕头告饶不止赵无病。轻啐一声道:“带走!”便转身下了楼。

    一刻钟后,黑衣卫们悉数撤离了已成水上巨棺的齐国楼船,回到小艇上。船队迅顺流而下,竟又往神京方向驶去……

    这一屠杀事件生在远离神京八十里的运河支流,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天一亮,便有许许多多的航船经过此地,自然也就现了这如炼狱一般巨大楼船。有人很快通知了当地的运河巡防司,巡防司的主事校尉不敢怠慢。带着手下狂奔到河边,远远便见着已经变成淡红色地江水,以及静静漂在江上的近百具死尸!

    再看看那搁浅的楼船上,迎风飘扬的齐国金龙戏珠大旗,校尉大人顿时软到在地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这么大的事情总要有个负责的,既然出在他巡防的河段上,他自然就要背起最大的黑锅,别说保住官职。恐怕小命也保不住了。

    惊魂稍定后,校尉大人便当机立断道:“兄弟们,出了这种事情,咱们休想活命,我有一兄弟在洞庭湖落草,不如我们去寻他入伙,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强似当着朝不保夕的差事!”许是这校尉平时为人不错。一群兵士纷纷附和道:“同去同去!”说去就去,一伙人便提着兵刃,划船去洞庭湖入伙了。

    事实证明,严刑峻法有时会误事地。古有陈胜吴广起义、今有主事校尉落草,古今皆是如此。

    结果,等消息被当地官府得知,并传到神京城时,已经是当天的过午时分了。基本上黄花菜都凉了……

    让我们回溯到昨日午时,也就是秦雷与周王分别的时刻,楚国掌刑司太监带着一队麒麟卫。气势汹汹的直扑坐落在西城的七皇子府邸。在公良羽反应过来之前,便将王府团团围住。

    危急时刻。公良羽用他的真实事迹,告诉了我们,他长期投身特务工作,至今却仍活蹦乱跳的原因,只有四个字有备无患尔。一听到柴叔的禀报,他便掀开床板,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来,与老柴钻进去,逃之夭夭了。

    扑了个空的麒麟卫现了这个地洞,但等他们追下去时,却现这地道已经塌方了……

    失去目标地麒麟卫,无头苍蝇一般乱翻了一通,也没有再找到任何线索,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宫禀报。

    景泰帝虽然气急败坏,但终究没有如秦雷希望的那般丧失理智:他已经想明白了,那逆子再混蛋,也终究是他的儿子,就算抓回来又能怎样?杀掉了太过分,关起来不解恨……还是任其逃逸,眼不见为净吧。便没有再下达封锁城门的命令。

    景泰帝想再见不如不见,与逆子相忘于江湖。但他的逆子显然不能接受这种命运,从此隐姓埋名?开玩笑呢,那我那一刀的伤痛谁埋单?

    所以在一间破庙里躲到天黑以后,公良羽又在老柴的保护下,悄无声息地潜回到皇城附近……他当然不是找景泰帝伸冤,因为一来老头子不待见他,二来,他也没什么冤屈好伸。他的目的地是皇宫左近的齐王府邸。

    怕门口有密探,他也不敢走正门,绕到王府后院,让老柴先上去,再放下根绳子来,把他吊上去。等上了墙头,又让老柴再把他系到院里去,两人费劲千辛万苦,这才算找了地。

    活动下酸痛地四肢,公良羽擦擦汗,不无庆幸道:“还好没人现。”

    却见柴叔无奈的摇摇头,顺着他的手指,公良羽看到至少有四十把弩弓指向自己……

    公良羽一边毫不犹豫的举手投降,一边低声叫道:“自己人!小心误伤!”

    那巡府地护卫闻言打起灯笼。照照公良羽的脸,不由吃惊道:“怎么是您呀!”赶紧命手下收起武器,又派人通知齐王去了……虽然已经是子时了,但他知道,王爷一定没睡。

    谁得着才怪呢!自从听到七皇子府被包围的消息之后,齐王便已经陷入了巨大地恐慌之中,他相信阴谋已经败露。却真正地束手无策……

    造反?开玩笑呢吧,要知道造反好比请客吃饭,那是需要认真准备的,不是说造就造、说反就反地。虽然可以指挥十多万京城禁军,且这些人会在与周王地斗争中,坚定的站在自己这边。但能跟着他造反的,却寥寥无几,毕竟大多数人还是拥护景泰帝的。他也知道自己没有自己老爷子那么高的威望,所以干脆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进宫请罪。请求宽大处理?看玩笑呢吧,要知道请罪好比请客吃饭,那是要有诚意的。只要他一请罪,那便是罪行笃定,板上钉钉,起码是无期徒刑,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永世不得翻身!所以这跟自杀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麒麟卫没有保卫自己府邸前,绝对不能使用这招会把自己玩残的苦肉计。

    思来想去。他终于得出了最稳妥的法子——坐以待毙!等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惶惶不可终日了一天,到了晚上依然不敢睡觉。命人把房间里点上百十盏宫灯,照地比白昼还要亮三分。他便痴痴的坐在床上,抱着枕头呆。

    就在他稍微有些困意,准备吹灯拔蜡,闭眼困觉的时候,却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那声音并不大。但在他听来,却如催命的魔咒一般,顿时睡意全消,蜷缩进床角。哆嗦着望向门口。

    便听门外有卫士沉声道:“殿下,七殿下来了。”

    “七殿下?”楚妫邑打个激灵,顿时如换了个人一般,咬牙切齿道:“楚妫!你害死我了!”便跳下床,赤着脚走出卧房,如狼似虎的问道:“人呢?”

    “在偏厅奉茶。”侍卫小声道。

    “还喝茶呢?喝尿还差不多!”楚妫邑气急败坏道:“带我去见他。”说完也不等那侍卫,便大步流星的到了偏厅。

    公良羽也是坐卧不安。一见楚妫邑气势汹汹的进来。赶紧起身相迎道:“三哥……”

    却被齐王用怀里抱着的东西劈头痛打道:“我打死你!我打死你!你这个败兴的丧门玩意!你他娘地比你娘都贱!”

    公良羽见他用枕头打自己,起初心道:让他打一顿出出气吧。但听到齐王骂自己的母亲。心中顿时窜起一股邪火,一把按住齐王的胳膊,近乎嘶吼道:“不准这么说我娘!”

    齐王早习惯了他卑躬屈膝的模样,一下子被他状若厉鬼的样子吓呆了,口中吭哧道:“你把我害的这么惨,说你两句怎么了?”

    公良羽却变得怒不可遏,一把揪住楚妫邑的衣襟,高声咆哮道:“我都是为了谁?为了谁?难道是我要弑君登基吗?是你!你这个懦夫、胆小鬼、伪君子!”

    齐王的手下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赶紧把公良羽从齐王地身上扯开,反剪着双手压在地上,齐王气急败坏的抬脚便踹在公良羽的面门上,鲜血顿时从他鼻孔中流淌下来,看起来更像厉鬼了。

    柴叔在一边静静的看着,虽然双手气地抖,但终是没有动手,因为公良羽方才吩咐过他:无论生什么事情,都不许动手!

    满面是血的公良羽却毫不在意,哈哈大笑道:“你打死我吧,反正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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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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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