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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一章 雷霆

    一见那人的面孔,公车商书差点吓得坐在地上,舌头不拐弯道:“四大刃……”

    石敢面无表情的朝他勾了勾手,公车商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走了进去,几个亲随想跟着,却被他喝止。

    看着大门又吱呀一声关上,门外的长随、师爷、团练之类的面面相觑,小声议论道:“这是怎么了?大人被魇着了吗?”“我听说叫四大人,哪来这么个四大人?”

    就在里面人议论纷纷的时候,他们的知府大人也跟着石敢走进了跨院。

    “石大人……您这是要带我去哪啊?”公车商书小声问道:“难道王爷也来了?”

    对于他的问题,石敢一律无可奉告,带他走到东厢房外,便沉声吩咐道:“先在这候着。”说完轻轻敲门进去,好一会儿才开门道:“进来吧。”

    公车商书的心里,仿佛吊着十五桶水一般,七上八下还晃荡的厉害,赶紧跟着猫腰进去。一进门便看见王爷面色深沉的坐在上,正定定望着自己。

    他赶紧推金山、倒玉柱的秦雷跪下,二扣六拜之后,这才略带惶恐道:“王爷圣安……”

    “孤不安。”只听秦雷冷冷道:“有你这样的好部下,孤王就是想安也难啊。”

    公车商书赶紧把**撅得高高的,磕头如捣蒜道:“卑职惶恐、卑职有罪……”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与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的王爷重逢时的场景,却从未想到过,居然是这样的狼狈。

    在他想来,应该是自己骄傲的挺起胸脯,给王爷磕三个头。然后大声道:殿下,微臣幸不辱使命。是的,他确实这么想,而且也为了这个目地忘我的奋斗……但结果却是这番场景。

    “你有罪?”秦雷似笑非笑道:“你有什么罪啊?”说着站起身子,负手踱步道:“你是堂堂两省二十八府的领头羊,南方第一能吏,你能有什么罪啊?孤还要给你请功呢……”江北山南两省一共有二十八个府,但其中七个几乎被弥勒教夷为平地,现在正以重建为目标。所以被拿出来单独考核。

    他越是说的这样不痛不痒,公车商书就越是战战兢兢,不一会儿就被吓得浑身冷汗,艰难道:“可怜微臣愚鲁,居然有错而不自知,求王爷针砭!”

    秦雷顿时火冒三丈。一直被压抑的怒气一下子爆出来,飞起一脚踹在公车商书的膀子头上,一下把他斜斜的踹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又翻了几圈,公车商书还没缓过劲儿来,就听着王爷低声咆哮道:“你就装吧你!孤真是瞎了眼啊,怎么就信了你这个混账王八蛋了呢?”一边说着,一边揣倒了两把椅子、一张桌子,以及白瓷茶具若干,好在小小驿馆里也没什么好东西。

    公车商书忍着痛,重新跪下大声道:“求王爷训示。卑职到底有何失德之处,居然惹得您雷霆震怒?”说着猛一叩,只听咚地一声,他的脑门与地砖实实在在的撞在一起,额头登时青紫一片。也有鲜血流出。

    秦雷微微眯眼,冷哼一身,转身回到椅上坐下,沉声道:“好,孤王就跟你说道说道,也强似让你做个糊涂鬼。”说着便把昨日夜里地事情言简意赅的讲述一遍,说完愠怒道:“就请第一能吏大人说说,这都意味着什么呢?”

    公车商书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呆若木鸡。只见他两眼直勾勾的盯着王爷手边的桌角,鼻孔一张一翕,还大张着嘴巴。甚至可以让人看到自己的小舌头,样子要多吃惊又多吃惊。

    秦雷丝毫不为所动,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公车商书。时至今日,秦雷已经不是当年那么好哄的傻小子了。他相信,即使面对再夸张的表演,自己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但这次。他确实愿望公车商书了。好半晌。公车商书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的向秦雷磕个头。然后直起上身、一脸肃容道:“王爷请容许罪臣自辩,之后听凭落,绝无怨言。”

    秦雷的眼皮耷拉一下,微不可察的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其实他本不该这么的火,但从往常收到的报告看,这公车商书绝对可以称得上政绩卓著、口碑绝佳,再加上一路行来,秦雷看到的听到地,无一不是溢美对这位知府大人的之词。以至于秦雷已经在车里写好了表彰暨要求各省府县衙门学习襄阳府及襄阳知府的谕旨……然而一到地头却遇到了这么一出,若是当时手快,将命令下到各府,岂不成滑天下之大稽了?

    秦雷是越想越生气,这才出脚给了公车商书一下。好在及时清醒过来,才没有将他大成生活不能自理。

    深深呼吸一下,他平抑下有些激动的情绪,听公车商书沉声道:“自从到任以来,微臣时刻不忘王爷的知遇之恩、提携之情,恨不能为襄阳府呕心沥血、披荆斩棘,虽不说如大禹一般三过家门而不入,却也没有一刻懈怠,唯恐有负王爷大恩,无颜再见您一面。”奇迹般地,他竟然不结巴了。

    秦雷面色稍稍缓和,但声音仍旧冷得掉渣道:“功是功、过是过,孤王不会无视你的成就,”顿一顿,又道:“却也不会因此纵容你的过失。”

    公车商书又叩道:“殿下公正严明,微臣本不该巧言令色,为自己狡辩,但唯恐王爷对某些事情雾里看花,不能根治,以致今后贻害无穷,是以颜自辩。”说着直起身子,双目坦然的望向秦雷,朗声道:“臣以为臣有纵容之过,但事出有因,乃是不得已而为之。”

    秦雷闻言身子微微前倾,右手支在大腿上。沉声道:“这么说你是事先知情?”

    公车商书毫不犹豫的点头道:“罪臣确实知道,襄阳府的团练大多来自原先的襄阳卫军,没了朝廷的供养,仅靠着地方和富绅地一点饷银度日,心存不满至于,早就彻底堕落,与城里的地痞蛇鼠一窝、混乱不堪,乃是府城躯体上地一大毒瘤。”声音逐渐降低道:“而且他们特别反感复兴衙门……总觉着是这个衙门让他们丢了饭碗的……”

    “放屁,他们的饭碗是孤王砸掉的。”秦雷冷笑道:“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贪得无厌,这说明你早就见怪不怪了,”说着一拍桌面,沉声道:“既然团练如此龌龊,为何还要纵容至今而不处置呢?”

    公车商书苦笑一声道:“回禀殿下,微臣手下就百十号衙役。他们却有近千人,还都是些兵痞无赖之类的亡命徒,是以不敢轻举妄动。”

    “那不是理由,你完全可以给孤上折,难道孤王还对不了千八百地痞流氓吗?”秦雷面色阴沉下来,他对公车商书的回答不太满意。

    “微臣以为,一年之计在于春,若是整个春天都用来打黑除恶,那对江北地损失可就太大了。”公车商书额头见汗,轻声道:“而这些团练毕竟是纤芥之疾。是以罪臣想……先任他们胡来一阵子,等着农闲时节再收拾不迟。”

    “姑息迁就!”秦雷重重地吐出四个字道:“孤王的原意是,从精壮纯良地百姓中招募团练,轮流服役,为何弄成今日这般田地?”

    公车商书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密。咽口吐沫道:“因为招募不到壮丁……”

    “为何招募不到?”秦雷淡淡问道。

    “襄阳府去岁蒙难,人口几乎减半,到现在也没有恢复到原本的六成,地多人少,没有大户愿意放人。”此时的农民九成依附于地主乡绅过活,剩下地一成自然是那些富农,更不会出来干什么劳什子团练。是以招来招去,最后还是召到了被秦雷解散的卫军头上。

    听他解释的倒也合情合理,秦雷闭眼沉吟半晌,方才平淡道:“你倒是一推二五六。把所有屎盆子全往团练身上扣。难道你们真没有问题吗?”说着从桌上扔下一份书简道:“为什么复兴衙门参你们两省衙门不许查账呢?”

    “这个……微臣确实不知。”公车商书坦然道:“微臣一片冰心、日月可鉴,王爷尽可调查,只要查出微臣有一点失德之处,臣……宁愿领死。”

    秦雷意思难明的笑笑道:“孤会调查的,倒要看看你们这花团锦簇的表面文章之下,到底有没有藏着点龌龊心思……”

    公车商坦然道:“请殿下查账。”秦雷呵呵笑道:“巧了。这次孤王南下。还正带了十几个账房呢。不止你襄阳府的账,两省二十八府的统统要查一遍。”说着长身而立。面目略有些狰狞道:“从现在开始,最好还是祈盼孤王查不到东西吧。”

    说完低喝道:“石敢!”

    “有!”全副武装的石敢小跑进来。

    “通知马侃、朱贵、程思远,准备收网!”随着秦雷一声令下,几枚红色的信号弹同时腾空而起,向潜伏在四周地密探下达了行动命令。

    秦雷的行动绝对是早有预谋,几乎是在一天之内,整个南方震动了:一队队从暗处冒出来的密探,手持着盖有王爷大印的文书,将各省各府的账房、库房一一查封,账册则被装车运向襄阳府,而所有官员都被通知,不许离开府城一步,必须随传随到。在王爷毫无征兆地雷霆之怒下,整个南方战栗了,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高官显贵,终于现,那位坐镇襄阳的殿下,早已在潜移默化之中,对南方形成了绝对的控制。除了匍匐在这种强权之下,闭目等死之外,再没有任何妄动的余地。

    但这种绝望的情绪,注定只是极少数的表情。更多的人家却是额手相庆。激动不已,为了这一天,他们等待好久了……换言之,他们便是既得利益。

    比如说胥家、比如说以柴家为地中小世家……甚至是有些消沉的乔家……

    对!没有徐家!没有卓家!没有秦雷一直尽力拉拢的卓家!也没有累世三公、手握军权地徐家!

    这里面的道道还要从去岁说起……

    去年南方事变之后,秦雷半是用强、半是引导的重新划分了南方官府与大户的势力范围。但即使以他那般崇高的威望,也无法做到一点……让官员与士族分离。

    因为大秦、尤其是南方的士族势力可谓是根深蒂固,两省地主要官员皆是士族子弟,可以说官府便是士族地代言人……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但官府是什么?是管理!而士族是什么?充其量也就是有着尊贵身份地被管理而已。可实际上,官府维护着士族的利益。反倒成了士族的附庸。且南方士族势力过于集中,官府基本上被四大家垄断把持,所以四大家便是南方地巨无霸,所以……

    所以秦雷要想完全掌握南方的话,就必须铲除或控制四大家……铲除便是彻底消灭,让其成为历史;而控制则是使其听令。可一旦属于监视,自立的野心便会死灰复燃,所以这两个词有本质的差别。

    虽然四大家慑于他的威势,一时十分老实,看起来也不会影响他对南方的控制。但大秦的中心毕竟还在中都,有志于天下就不能久居南方,而南方又是大秦的粮仓,有志于天下就一定要控制南方。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事情很简单,如果秦雷无法坐镇南方,就只有通过官府和复兴衙门共同掌握南方。如果想让这二挥作用。就一定要让官府与士族分离,换言之,也就是铲除四大家……而不是控制四大家。

    至于复兴衙门,只要将士族势力被逐出官府,他们自然会把复兴衙门当成救命稻草……而这。正是秦雷愿意看到的。

    但四大士族这棵大树过于根深蒂固了,他就是有千钧的力道,也无法一下子将其连根拔起……即使真可以一下拔起,也会动摇南方根本地。所以他只有循序渐进、步步为营,讲计谋、讲策略,一下下的把吊索套到四大家的头上。

    所以去年他冷漠看着胥家倒下,又用阴劲废掉了徐家的五成功力,还捎带着摁下了乔家。结果一番折腾下来,便成了四大家中卓家一枝独秀、其余三家死的死、病地病、残的残,没有一家能恢复元气的。

    在这一系列的斗争中。秦雷最高明的地方在于,他只是为四家已有的矛盾提供了升温的暖床,之后便一直躲在幕后,笑看狗咬狗,还时不时的出来假惺惺一番,让四大家都没察觉到他笑容与关怀下。深藏的祸心。

    当然。他之所以没暴露意图,还跟四大家的自信有关……他们认为。无论是谁,要想统治这片土地,就必须跟他们合作,而不可能想要消灭他们。

    但秦雷偏偏不信邪,就真地设好了圈套,请君入瓮……

    他盯上了徐家和卓家。形象和实力大为受损的乔家,必然会想方设法的恢复元气,而恢复元气的最好办法,便是直接进补真金白银。可这些银子该从哪来呢?

    很自然的,南方最大一比银子在复兴衙门,但那里有无数中小议事盯着呢,根本动不得。所以乔家看上了另一笔银子……复兴衙门支付给官府的五年一千万两白银上。

第四二二章 烂香蕉

    四面八方的账册被送到了襄阳府的小小驿馆中,秦雷从京里带来的审计师们,便紧张的忙碌起来……这些审计师皆是账房出身,却来自不同的行业,经秦雷亲自培养,成为了政务寺审计署的骨干。

    庞大的王府政务寺,根系蔓延至整个大秦、以及齐楚两国的主要城市,之所以能保持高效廉洁的运转,这与秦雷有一支越时代的审计师队伍是分不开的。

    现在这些审计精英们从天而将,面对着如山的账册却毫不怵头,先大致的分门别类后,便一本本的检查出去,很快便现了问题……

    “盖州府集中向瑞通商号购买耕牛二百头,耗银一万两?”只听一个账房冷笑道:“一头耕牛最多十两银子,怎么硬生生多花了八千两?盖州府还真愿意做冤大头!”

    “夷陵府向合乾商号采购各色农具十万件,耗银两万两?为什么只见到一万件农具的分记录,且库里也没有存货记录呢?”又一个账房先生沉声道。

    “拆州府租用元年车马行牛马骡车共三千次,支付白银三万两?莫非是那车马行都是用赤兔马、老君青牛拉车?”这个账房还颇具幽默感。

    十几个账房夜以继日的审查,将一条条异常账目汇总起来,终于在七天后得出了初步的结论——复兴衙门拨付两省官府的两期四百万两白银中,有一百九十余万被有司通过不等价交易,分二十七笔转移出去,目的地是……瑞通商号、合乾商号等十几家商铺。而这十几家商铺,又都是徐家、卓家两家下属的产业……

    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徐家卓家贪污了重建银子、而两省官府的官员们。也脱不了其中的干系。

    两省地目光齐聚在襄阳城的那个小小驿馆上,复兴衙门的议事们更是从四面八方赶到襄阳,希望可以第一时间了解事情的进展。

    当所有都以为王爷将要大动干戈的时候,他却携美泛舟游襄阳去了……

    襄阳是个好地方,历史悠久、文化灿烂,山河壮丽、四通八达,历来是文人骚客们极爱流连的宝地,自然也留下了无数诗词赞颂,这其中又以王右丞的《汉江临眺》最具感染力。所谓:

    楚塞三湘接,荆门九派通;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郡邑浮前浦,波澜动远空;

    襄阳好风日,留醉与山翁。

    不愧是诗画双绝王摩诘,短短四十个字。便将襄阳的过人、动人、诱人之处,刻画的淋漓尽致、意境无穷,仿若一副美妙地水墨画,让人观之无不动容、思之无不神往。

    烟雨迷蒙之日,泛舟于汉水之上,总给人以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的感觉,纵是有满腹的心事,也会欣欣然而忘忧,悠悠然而忘返。

    船是襄阳最好的雕梁画舫,酒是天下最珍贵的碧玉琼浆。各式各样的异果珍馔,名贵糕点,摆了整整一条长桌。而陪酒地是江北最有名的红姑娘,小怜和依依。

    秦雷斜倚在紫檀木雕成的逍遥椅上,双目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对面怀抱琵琶的娇媚女子。那女子美目倩兮的望着秦雷,轻启朱唇,莺歌婉转地唱道:

    画得襄阳郡,依然见昔游;

    观山思驻马,汉水忆回舟。

    丹壑常含霁,青林不换秋;

    图画空咫天,千里意悠悠。

    秦雷怡然自得的听着小曲,边上还有个体态妖娆、十指芊芊的姑娘,在细心为他剥着火红的荔枝。

    待一个荔枝剥好,她便伸出白玉修长的手指。捻着那凝脂透明地果肉,轻轻送至王爷嘴边。秦雷稍一张嘴,便将那甜美多汁的荔枝……还有姑娘的一对赛雪欺霜的小指含进了口中,引得姑娘一声消魂的**。

    对面怀抱琵琶地姑娘轻轻按下琴弦,娇嗔道:“王爷真是偏

    秦雷呵呵笑道:“小怜的手指上沾了荔枝蜜,孤王当然要助人为乐了。依依可不要乱吃醋哦。”那被叫做小怜的姑娘依偎在在秦雷身侧。也朝那依依示威似得笑道:“谁让奴家不会弹琴。只能剥荔枝呢……”

    秦雷得意的哈哈笑道:“那依依就不要弹琵琶了,换一个乐器给孤王取乐吧。”

    依依闪动着一对如梦似幻的眼睛。娇艳欲滴的红唇微动道:“什么乐器呢?”

    “正所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可见美人儿都会要吹箫的。”秦雷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姑娘的红唇,嘿嘿笑道。

    依依一双勾人摄魄的大眼睛水汽氤氲,垂下粉颈道:“奴家没有带箫……”

    “不要紧,孤王到有一柄,依依不妨过来品一品,看看到底是不是柄好箫?”

    这话自然引来那依依地一阵不依,边上的怜儿也听明白了,掩嘴吃吃娇笑起来。

    秦雷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他要的不是白日宣淫,而是这种调笑无忌的快感,仿佛又回到了去年三四月间,流连于玉带河上时的无限春光。

    所谓醇酒佳肴、美人绕膝,人生地享受莫过于此。

    但总有些不合时宜地声音响起:“殿下,徐老爷子求见。”说话的石敢,他甚至没敢进来,唯恐真格看到王爷地绝世好箫。

    “不见……”秦雷微微恼火的闷哼一声道:“老子今天要研究乐器,让他明日去驿馆见我。”边上两个姑娘对视一眼,那怜儿便娇声道:“误了王爷的正事,奴家可是吃罪不起的。”那依依也软软道:“是呀,王爷,等办完了正事。奴便给您……箫,好不好吗……”

    秦雷冷意笑一声道:“不必了。”说着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依依姑娘道:“还是给你地徐老爷子吹吧。”

    两个女子见王爷突然变脸,忙不迭跪倒在地,连声求饶。秦雷也知道这两个歌妓不过是受人所托,没兴趣为难她们,沉声道:“三十六计里孤王最讨厌的就是美人计。”说着一挥手道:“送二位小姐回去。”

    便有四个黑衣卫进来,近似拖麻袋一般,将两个方才还巧笑倩兮的红姑娘带了出去,扔到跟着画舫的一叶小舟上。末了还丢了两袋金锞子过去。朗声道:“这是我家王爷赏你们的,离去吧。”

    小怜和依依一人捧着一袋金锞子,完全被这位南方王的举动搞糊涂了。说他怜香惜玉吧,却又翻脸无情,说他无情无义吧,却又慷慨赠金。两人面面相觑良久。那小怜才幽幽叹一声道:“可是王爷嫌我们作说客了?”

    那依依苦笑道:“八成是这么回儿事,我看这位爷根本没把咱们江北双艳看到眼里去,要不怎能连……”说着玉面通红道:“箫都不要吹了……”

    小怜见她霞飞双颊的娇俏样子,不由咯咯笑道:“看来你是真想呀……”依依被她说中心事,娇声道:“依依不依了……”说这便去捉那小怜。姑娘笑作一团,倒是没有一点心里负担,因为她们看见徐老爷子已经登上了画舫。

    这样多好,两边都有的拿。姐儿嘛,虽然爱俏,但更是爱钞的。

    虽然口上说不见不见。可被搅了好兴致地五殿下,还是让人把徐昶放了上来……这个人,还是有必要好生谈一谈的。

    当大秦荆国公徐昶,颤巍巍出现在画舫中时,秦雷依旧赤脚坐在躺椅上。没有一丝要起身相迎的意思。所以从这一点上说,秦雷其实是个实在人……当温情脉脉的面纱被扯去后,便不再说些天好天坏、人胖人瘦之类的废话。

    见这位面色不善,徐昶赶紧跪下叩,颤声问安之后,便沉默的俯于地,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两人都清楚对方地目的,也都失去了兜***的耐气氛越来越凝重,还是处于劣势的徐昶先开了口:“王爷要怎样才能放过我们徐家?”

    秦雷剥一根黄灿灿的香蕉,递到徐昶面前。徐昶不知何意,犹豫着没有伸手。待他想要去接时,王爷却已经松了手,那洁白的香蕉肉便跌落在地毯之上,摔成了数段。

    定定的望着沾满地毯绒毛的香蕉,徐昶额上的青筋隐隐跳动。呼吸也稍稍急促起来。但秦雷却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只是双眸中投射出来地光。冰冷而无情、仿佛盯着田鼠的毒蛇一般。

    显然,徐昶已经明白了王爷的意思……你没有接住我给的第一次机会,那么,想要活命的话,就丢掉一切尊严,彻底地俯称臣吧。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灵长乎?也许这对一般人来说,并不能算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他是江北徐家的家长……累世三公、号称南方第一家的徐家,还从未彻底臣服于任何人之下过。

    一面是家族的体面,一面是生存的机会,这选择实在太难了。沉默半晌,徐昶才低声道:“请王爷看在老朽两个兄弟的份上,饶过徐家这一次吧,徐家愿意甘效犬马……”他所谓的两个兄弟,便是征东军南路元帅安国公徐续,和执掌神武军的肃国公徐继。秦雷听了微微一笑,竟猛然伸脚,往徐昶面前的香蕉上踩了一下,顿时将其变为香蕉饼。这还不是最重要地,最重要的是……他是光着脚踩的。

    踩完后,秦雷在徐昶的衣裳上擦擦脚,这才缓缓收了回去。

    他的意思很明显,你敬酒不吃,罚酒也不吃。只有吃我倒在地上地酒了。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徐昶地脑子反而清醒过来,他终于知道,对方一定要让自己臣服:若是自己臣服,徐继和徐续两个投鼠忌器之下,也不敢与秦雷作对。

    若是自己不接受地话,下场只有一个,徐家从此在南方成为历史……反正是要撕破脸,对方自然先下手为强了。

    想到文彦博的命运。徐昶现自己没得选择……这位王爷心狠手黑、肆无忌惮,既然可以将一国丞相枭于任上,那么自己这空头公爵又算得了什么呢?

    面对着一个疯狂地赌徒,徐昶终于动摇了。他当然知道,对方肯定会忌惮自己的两个兄弟,可他不敢与他对赌徐家上千口老小、百多年基业。他输不起呀……

    好在他并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于我……一旦这样想,徐昶的心理防线顿时崩塌,便再也没有勇气与秦雷对峙。

    只见他软软的伏下身去,颤抖着伸出那戴着玉扳指且保养的极好地右手,捡起了地上的香蕉饼……被秦雷用脚丫子踩过的烂香蕉。

    将那香蕉饼捧到面前,老公爷的眼眶中顿时蓄满了泪水,他含着金汤匙降世,一生享尽荣华尊崇,哪里受过此等折辱?

    带着最后一丝侥幸,他又偷偷看了王爷一眼。却见他仍旧如冰山一般,一言不的坐在那里,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心中哀叹一声,徐昶抬手便要将那被踩过地香蕉塞进嘴里,却被秦雷飞起一脚。正中右手手腕,手中的香蕉自然也飞了出去。

    徐昶仍然半举着手,满面错愕的望着秦雷,却听他终于开口笑道:“所谓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老爷子太节俭了,掉到地上的还要吃,真让小王无地自容啊。”笑容和煦,声音温暖,与方才绝对判若两人。

    秦雷说着便起身将徐昶搀起来,按在一边的座位上。还端来一大盆水果,呵呵笑道:“您还是吃这个吧,那东西就留给不听话的坏蛋享用吧。”

    徐昶已经被他连揉带搓的彻底搞没了脾气,将那托盘抱在怀里,面色尴尬道:“王爷……”

    秦雷微笑道:“你打算听话了?”

    “老朽永远听王爷的话……”徐昶又要跪下去,却被秦雷阻止。待他重新坐定后。秦雷才沉声道:“你干的好事自己也清楚。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否则……”他把后面省略了,任由吓破胆的徐公爷联想去了。

    徐昶忙不迭地点头,便听秦雷问道:“你们一共贪墨了多少银子?”这个他大体有数,问出来不过是想看看这老小子是不是说实话罢了。

    “我们一共吞了将近一半的复兴衙门拨款。”看王爷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徐昶才继续大着胆子道:“其中我们家八十万两,他们家一百一十万两。”

    “他们家?谁家?”秦雷平淡的问道。

    “卓家。”对于拉一个垫背的下水,徐老公爷还是很热衷地。

    “你们谁是主谋?”

    “他们……”

    “嗯?”秦雷冷笑着伸脚打翻他手中的托盘,低喝道:“再有一次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拿他秦雨田当傻子呢?若是卓家主谋的话,自个独吞多快活,干嘛还要跟徐家分赃。

    果然,徐昶被吓的浑身一哆嗦,终于点头道:“是我们家……”

    “为什么要这么做?”

    “家里的现钱都变成了复兴衙门的份子,便想从官府里弄些银子周转一下……”

第四二三章 欠账的不是祖宗,欠账敢不还的才是

    回答基本属实,态度还算诚恳,秦雷便抛出了自己的第一个要求:“三天之内,将吃下去的银子再吐出来,把篓子堵上,孤王可以不追究你的责任,甚至不会让人知道你的这个污点。”言外之意,这将是你的把柄,我将长期持有。

    此乃题中应有之意,徐昶想也没想,便答应下来。至于会不会心疼,那还没捂热乎的*十万两银子,就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之内了。

    “官府和复兴衙门,你只能选一个,三天后的临时大会开始前,我要你的答复。”秦雷一边穿上鞋子,一边继续道。

    徐昶咽口吐沫,点头道:“老朽知道了。”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已有所准备,且不认为王爷会如此轻易放过自己。

    果然,秦雷又继续道:“你准备好五百万两银子,三天后的大会上拿出来给我捧场,”看徐老头脸都煞白了,他微微一笑道:“孤王以自己的名誉担保,这是一笔让你祖孙后代都受益的买卖。”

    徐昶的老脸这才恢复些血色,哆嗦着嘴唇道:“可真拿不出那些……”

    “你可以借嘛,不管什么地方,能借来都行。”秦雷笑眯眯道:“听说有家大同钱庄不错,你可去碰碰运气嘛……”

    徐昶终于忍不住大翻白眼,心道:那大同钱庄本来就是您开的,何苦要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秦雷去岁以隆威郡王府的名义,在南方二省开起了钱庄,取名曰大同,寓意天下大同。大同钱庄的总号就设在襄阳,目前在南方共有四十多家分号。覆盖了全部二十八个府。而像襄阳、荆州、唐州这样的大府中,甚至有两到三家。在当时来说。网络算是极为达的了。

    秦雷的钱庄以王府地信用为担保,向民众提供存取大额银钱地业务。最重要的是,凭着钱庄出具地票据,可以在遍布南方二省的所有分号中支取,且不收取任何费用。

    这一特点迎合了当时两省经济快恢复,银钱往来频繁的特点。再加上秦雷的崇高声誉,是以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抗拒,官员士绅都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将一笔笔银两存入大同钱庄,再从别地府城中取出来,果然是快捷方便,且安全无忧。

    最先爱上这钱庄的却是南来北往的商人,他们奔波忙碌,虽然为了求财,但安全才是第一。有多少见财起意地匪徒,将船摇到江心,亮出雪片刀,邪邪一笑道:“呔!你到底是想吃刀削面呀。还是下馄饨呢?”反正不论吃什么,看不见第二天的太阳是一定的了。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安全,这世道虽称不上兵荒马乱的,可弥勒欲孽化身而成了啸聚山林的好汉,时常出没于四野之中,杀人越货、谋财害命。所以没有镖局护送。没人敢带着大笔的银子上路。

    而现在好了。只需把银子往钱庄中一存,换一章设计精美复杂的银票。再将其贴身藏着。这样走在路上,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钱?等到了地头,拿出印签银票,再对上一段黑话,便可以提现走人了,实在是省心到了姥姥家。

    是以这钱庄开得是时候,是地方,是方法,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了极大的声誉和极好地口碑。渐渐的便有人意识到:我把钱藏在家里还招贼,不如直接存进票号,这样多安全啊,反正银票又不怕丢。因为大同钱庄的银钱支取要走五道程序,分别是验票、验章、验签、验密码,若是犹嫌不安全,还可以要求事先画像,凭画像支取。

    再强调一遍,最重要的是,不收取任何费用。这才南方百姓看来,简直是王爷的又一次伟大善举。

    有这种免费的保镖为何不用?所以大同钱庄吸纳存银地数额有如芝麻开花一般节节攀升。再加上它现在并没有什么别地业务,所以南方的百姓们都知道,大同钱庄里有老鼻子钱了。

    但王爷为什么要做这种善举呢?这不是当时人可以想明白地,不是他们不聪明,而是对钱庄这种划时代的明,完全摸不着套路,自然也就限制了他们接近事情的真像。

    秦雷要通过大同钱庄,将南方的经济命脉,也牢牢攥在手中。为了这个目的,他就要在南方推行货币化,所以才毅然取消了以缴纳实物为主的田税,且要求地主乡绅减息减租……

    这样做虽然主要是为了恢复民生,但更深层地的原因,是想增加南方民众的富裕程度,再配合上一系列鼓励工商的举措,以此促进南方的商业展。

    只有商业达了,货币化才有存在的前提,秦雷的钱庄也才有存在的必要,而他后续的一系列动作,才会有依托的基础。

    鼓励工商、鼓励使用货币代替实物、展壮大大同钱庄,这三条虽然层层递进,却可以同时进行,互相促进、共同展。

    只要能按计划进行下去,当大同钱庄真正挥出它的全部功能以后,便将成为南方商业繁荣的催化剂;社会安定的稳定器;以及秦雷调控南方的的调节器。作用之大,乎任何人的想象。

    那么现在,就让徐老头开启大同钱庄的第二个功能……放款吧!说来这老头也够惨的,借秦雷钱庄里的钱,购买秦雷要行的债券。这跟赌场放高利贷的实在没什么区别。

    这也算是秦雷给徐家加上的另一道枷锁吧。

    等回到襄阳城后,卓文正和他爹已经在驿馆外头候着了,几乎同样的戏码,秦雷又重演了一遍,只不过这次,他是穿着鞋踩得。且卓文正手太快,居然把那玩意吃了下去。

    除了这个无伤大雅的意外之外。一切正常。

    秦雷之所以要如此煞费苦心。是因为如何处置徐卓两家。这是一个问题,一个相当棘手的麻烦。除了两家在南方极高的声誉和影响之外。徐家的问题在于那掌着军权的徐继徐续,而卓家地麻烦在于那皇帝身边地卓老太监。

    历史已经证明,虽然太监成事不足,但败事绰绰有余。

    所以在慎重考虑之下,秦雷采取了绑架的法子……他要将卓家和徐家绑架在自己地战车上,以次来换取徐氏二兄弟和卓老太监的合作。而不是对抗。

    所谓绑架是一个形象的比喻,秦雷当然不会真的将卓家和徐家的人绑起来,架到京山营里去。他要采用另一种法子,这法子比较文明,但效果同样立竿见影……他要两家买自己的债券……

    大部分地财产换成了对秦雷的债券,甚至为了使这债权大到不能有一丝闪失,他要两家砸锅卖铁不说,还要再借钱庄的钱买债券。

    到时候两家一头借给他五百万两,只要秦雷一完蛋、甚至不用完蛋,只要一草鸡,那五百万两可就打了水漂。另外别忘了,还有大同钱庄地债务呢。那可是用土地房产抵押的,若是那五百万泡了汤,就定然还不上钱庄的钱。

    别忘了这是谁的钱庄?想要一了百了那是不可能的。所以那抵押的房产土地,就全归人家钱庄了。到时候可就是鸡飞蛋打两手空空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从此以后。他就不信到时候这两家还敢跟自己作对。

    三天后。襄阳府的复兴衙门,准时召开了议事大会。一百八十四家议事全部到齐。他们将听取王爷提出的议题,并对之进行讨论表决。

    在正式内容开始之前,代表乔卓两家的议事局常议乔远河站起来,清清嗓子道:“有件事情要告知诸位,”说着看一眼台上就坐的卓秉宸,再朝王爷行个礼,这才沉声道:“卓家已经正式向议事局递交通知,将转让其名下地八成话事权……”

    话音未落,台下便嗡的一声,显然惊讶极了。议事们纷纷抬头望向卓老爷子,不知道他为何做这种蚀本的买卖。谁不知道,南方正在以看得见的度恢复展,无数的道路、桥梁、水渠、房屋等等,有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在这片热土上。

    而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以及实际拥有,复兴衙门地地位自然水涨船高,资产价值也翻了几番。根据大同钱庄估算,每一份话事权地价格已经升至五万两。而议事们普遍认为这个数字过于保守,他们普遍认同的价位是七到八万两一份,这还有价无市……

    大家都相信,在王爷地英明引导下,南方会一直高展下去,用不了一二年,便会恢复到战前水平。等到十年之后,成为整个神州大地上最富庶的地区也说不定。到那时,一份话事权的价格到底值多少钱,谁也不敢说,但天价是一定的。所以议事们对卓老爷子的举动难以置信。

    卓秉宸心中哗哗淌血,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颤巍巍站起来,要向众人说些场面话。

    台下顿时安静下来,议事们都静静的望向这二年风光一时无两的卓老爷子,只听他也向王爷行个礼,再咳嗽两声,才沉声道:“王爷、诸位,寒家之所以有这次的举动,是因为老夫琢磨着,咱们复兴衙门除了往外掏钱之外,还是个监督官府的机构。但大家都知道,我家文正是山北的长官,若是寒家仍然把持着大量的话事权不放,难免会让人说闲话的……”

    喘口气,老头继续道:“再说王爷又给咱们带来了新路子。到时候的收益,不一定比南方差。所以寒家决定,将所拥有话事权中的四百份,拿出来兑现,并用于支持王爷的最新提案。”既然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倒还不如痛快些。也好赚个好名声不是。

    不少人频频点头。都被卓老爷子这种公而忘私的行为所感动。但也有心里明白的,暗道:估计是王爷不容许他家官府复兴两头并大了……便把眼睛瞄向乔岐佩乔老爷子。看看这位山南总督之父,会有什么反应。

    果然,一直神色凝重地乔岐佩也站起身来,先朝秦雷深施一礼,秦雷也微笑着朝他还礼。王爷地这个举动,顿时引得众人暗暗咋舌……方才王爷可只是跟卓老爷子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还礼的。

    便听乔岐佩声音洪亮道:“王爷以及诸位,犬子乔远山已经正式上书朝廷,辞去山南总督一职。另外。我乔家子弟将不在南方官府中担任知府以上职位。”

    乔老爷子一坐下,胥家地胥耽诚便站起身来,他家老头子中了风、儿子又靠在运河上,顾不上回家。他正好赋闲在家,便顺理成章的操持起了整个家业。他不愧是一省督抚出身,能力远过垂垂老矣的父亲、嘴上没毛的儿子。在他的巧妙周旋、慷慨解囊之下,仅用了不到一年,胥家那已经跌倒谷底的声誉,便几乎恢复到原先地高度,再没人敢小觑。

    这位年富力强的家主也表了态。他们胥家的选择如乔家一般,都是放弃了在官府地地位,保全在复兴衙门的话事权。众议事们这下子全明白了,原来是王爷想要将二分离开来……要这不能要那、要那不能要这。

    不出意外的,徐家老爷子徐昶也起身表态。不出意外的,他也做出了与乔家胥家一样的选择。毕竟月有阴晴圆缺。你家担任了这一任督抚。下一任说不定就得让给别人,倒不如留在高成长的复兴衙门。不仅地位稳当,而且前途也一片光明。

    官府复兴不得兼得,便成为所有人都必须遵守的一条规则。

    很多头脑清醒的议事们,已经明白,他们都搭上了王爷这条大船,将来这船行到什么地方,他们便能到达哪里。而且他们相信,这位年轻卓越的王爷,一定会成功!

    因为过往的事实已经证明这一点,且未来地日子里,将无数次重复证明它的正确性……

    所以,当秦雷站起来,走到台前时,迎接他的是一阵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秦雷微笑着摆摆手,示意石敢将巨大的图纸挂上中堂,并亲手拉开上面的幕布。一副大运河示意图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正当众议事盯着那图纸两眼直地时候,胥耽诚却面色一变。

    秦雷笑道:“这是王府绘制地大运河地图,非常精细,且做工细致,极具收藏价值,不过孤王不打算出售。”众人被王爷逗笑了,只有胥耽诚欲言又止,显然看出了什么。

    “耽城,你可有什么要说的?”秦雷笑着对南运河地前主人说道。

    听王爷点名,胥耽城赶紧起身恭敬道:“回禀王爷,这运河地图确实是前所未见的精确,只是北运河那一段,似乎弯了许多……”说着有些不确定道:“似乎走了那个……京水河的水道。”

    秦雷笑着点头道:“不愧是运河世家出来的,一眼就看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说着便将大运河现状简明扼要的分析出来,

    又执起一根竹鞭。点到那弓形的水道上,沉声道:“所以说,大运河清淤刻不容缓、利国利民,而这里就是治理运河的关键所在。”

    说完便将废弃小清河的原因娓娓道来:一其水道极窄且浅,淤塞极为严重,几乎无药可救;二,还是因为其水道窄浅,早已成为限制南北航运的桎梏。

    “所以说,恢复京水河故道之后,大运河的航运能力并不会受到影响,反而会有所增加。”秦雷朗声道:“而我们要做的便是……清淤京水河!”

第四二四章 借债,拿喜儿抵债

    秦雷乃是有备而来,事先做足了功课,讲解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清晰流畅。他讲到大运河改道不仅可以解决河道淤塞的桎梏,并大大增加运河的航运能力,还可以使小清河沿岸的万亩耕地变为不受水旱的良田,实在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引得众人频频点头之余,秦雷也允许他们自由提问,并声明言无罪。他知道这些人看在自己面子上,不会当面反对,但若是没想明白,心中难免会不痛快,这样执行力度上便会大打折扣,所以他要让议事们都心服口服。

    果然在一阵交头接耳后,有人站出来施礼问道:“王爷的构想十分伟大,小人佩服的五体投地,只是有一点……据说京水河水流缓慢,且枯水期时根本不能通过大船,所以当年才有了裁弯取直,取道小清河一事。”说着有些担心的望向秦雷,轻声道:“不知王爷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秦雷颔笑道:“问到点子上去了!你叫什么?”

    那人赶紧大声报出自己的名字。秦雷满脸嘉许笑容道:“问得好,就说明你认真想了,值得奖励!”说完便让石敢端上一盘贡绢,赏赐给了那人。边上的议事们一看,质疑竟然有奖赏,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事,便纷纷踊跃言,秦雷也一一解答,但凡他觉着好的,立刻便有赏赐。

    一圈问题下来,除了第一个问题之外,众人的不解大多得到了解答。但那个是整件事情的前提,只有解决了京水河水流过缓的问题,事情才有讨论下去的必要。

    所以秦雷扯下了第一张地图。众人才现,那张地图之后,居然还有一张,看起来仿佛是一个水利工程。

    “灞水河!”有识货地不禁脱口叫道:“王爷要引灞水入京水?”气氛早已被秦雷调动起来。所以议事们说话也少了很多顾忌。

    秦雷赞许道:“赏!”又是一盘珍惜水果摆在了那人的桌上。

    待那人欢天喜地的道谢后,秦雷才用竹鞭敲着那图纸,朗声道:“不错,这正是渭水河的南部支流灞水河,水量丰沛、与京水河地落差极大,完全可以提供给它源源不断的水源……”

    胥耽城颇为疑虑道:“看王爷考察如此充分,显然已经智珠在握。不知您是如何解决灞水河中的泥沙问题?”毕竟是前任的一省巡抚。就是比一般人会说话,

    秦雷笑眯眯道:“把那个送给胥大人。”议事们包括胥耽诚,都以为定是什么绢绸瓜果之类的,却不想石敢这次端上来的托盘,只有上面盖着的一块红绸布而已,看起来居然空无一物。

    众目睽睽之下,石敢便端着那仅盖着绸布地托盘,站在了胥耽诚地面前,口中还微笑道:“恭喜您,胥大人!”

    胥耽诚知道王爷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自己。神色坦然的点点头。揭开那红色的锦缎,看到托盘上果然还有一物,他的心不禁砰砰跳了起来。

    那是一份薄薄的文简,躺在托盘上甚至不会有一丝凸起,但就这小玩意儿,让一直稳如泰山的胥耽诚失态了……宦海生涯二十余载,他见过这东西七次。前六次将他从正七品的县令晋升到了正三品的巡抚。而第七次,也就是上一次。又将他贬为了赋闲在家的散官……

    只是不知这次是,文选司的升迁文书,还是考功司地废黜文书呢?

    他不由看一眼王爷,只见他笑眯眯地朝自己点点头。胥耽诚这才伸出颤抖的双手,拿起那仿佛重逾千斤的文简。深吸口气,毅然将其展开,文书上的白纸黑字红印便映入了他的眼帘,内容很简单,但足够的震撼:兹命散秩大臣胥耽城即刻进京面圣,不得有误!礼部考功清吏司。某年某月某日,

    是考功司,看来是要起复了。至于进京面圣,那是因为三品以上的高级官员,必须觐见陛下之后,由皇帝亲自任命。换言之,他这次地职位不是尚书侍郎、就是总督巡抚,这怎能不让他激动万分呢?

    满场地议事都望着他,人们的好奇心高涨无比,都想知道他又被封了什么官。还是秦雷微笑着为胥耽诚和台下众人解了疑惑:“恭喜胥大人,陛下说了,你尽管来就成,至少给你个二品就是。”二品……尚书、总督、都御史,对文官来说,只有这三种可能。

    无论哪一种,都是可喜可贺地,所以场中涌起了一片祝贺声,议事们或是恭喜、或是祝福,无论胥耽诚最后担任了哪一种,都南方人的光荣啊。

    好半晌,胥耽城才回过神来,轻轻搁下那紫皮的文简,走到台前,恭恭敬敬的向秦雷二扣六拜,这才一字一句道:“耽诚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王爷的门下犬马,永远都是咱南方人!”

    在一片喝彩声中,秦雷将他扶了起来,欣慰笑道:“胥大人能不忘父老,很好!”

    待打已经有些晕乎的胥耽诚就座后,秦雷便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回图纸上,把秦奇所讲的内容原原本本说与众人知晓。面对着构思严谨的工程规划,人们除了击节叹服之外,再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但秦雷还嫌对这些家伙的冲击不够,用力扯下那张饮水工程图,第三张图纸便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是一张城市示意图,虽然比例上比前两张大了很多,但人们还是可以看出,这座城便建在京水河的拐点处,从灞水河引水的渠道也在此汇入运河。

    更重要的是,这座城便在中都城西南一百里的地方,完全可以做进京货物的集散地,以此规避京里高昂的交易税费和人力成本。

    在秦雷宣布此城永久免除所有税赋后,人们地情绪终于被调动到了顶点。就是用脚去想。他们也知道这其中蕴含的能量……怕是用不了多久,第二个襄阳便要出现在那……京山脚下了吧。

    再把前两张图纸联系起来,人们这才现,大秦前所未有的一项立体工程已经浮现在眼前。只要这三大工程竣工。沿岸的万顷土地将变成良田,无数地商船将汇聚在京山城外,一个新兴的商业城市也会冉冉升起。这一切的前景实在是美好无比,让人恨不得也能投身其中。

    看着一张张因兴奋而涨红的脸,秦雷知道,自己已经成功了。他随手一丢,将那教鞭扔到石敢怀里。双手环抱于前胸。呵呵笑道:“这个计划好不好?”

    “好……”“太棒了……”人们七嘴八舌的赞同道。

    “但是有个问题,孤王无法解决。”秦雷笑眯眯道:“三大工程加起来,耗费何止千万?就是朝廷也不敢启齿修建,孤王又有什么本事承揽呢?”

    众人却不吃他这套,呵呵笑道:“王爷但凡拿出来说,便是有了解决的办法……”没办法,与秦雷相处久了,谁都知道他的脾气,想要故弄玄虚便不再那么容易。

    秦雷无趣地撇撇嘴,小声嘟囔道:“就不会配合一下吗?”说着打个响指。石敢便将那图纸揭下来。露出一张巨大地票据样本。

    “银票?”只见那东西有骑缝章,有钱庄画押,有天头地尾章。议事们对这东西可不陌生,现在谁家没个几万两银子在大同钱庄里存着,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地主。

    “错!”秦雷微笑着纠正道:“这叫债券。当然你们也可以称之为借据。”指着那债券上空白的地方道:“这里是留给担保人签章的。”

    “哦……”议事们明白了,心道:原来王爷是要借钱啊!

    “但这债券与以往不同,”秦雷清声道:“以往借钱是一对一。不公开。这次呢……却是一对多。完全公开话。”

    见众人还有些迷糊,他换种说法道:“王府将通过大同钱庄。以运河的权益、淤出的的良田,以及未来京山城的收入作抵押,行这种融资债券。”

    议事们心道:王爷是要拿出家底作抵押,向大家伙借钱了。

    “这债券面额以一两官银为基本面值,一期共计行一千万两。分一年期、三年期、五年期、八年期、十年期五种,到期还本每年付息。当然,年限越长的债券,每年可领到的利息也就越高。”

    “那各自是多少呢?”有人忍不住问道。

    “一年期的最少,每年可领取相当于本金半成地利息。十年期地最多,每年可领取一成利息。”怕他们听着糊涂,秦雷又举例道:“比如说你买了一万两的债券,若是一年期的,等到期时,便会在本钱之外,支付给你五百两作为利息。若是十年期呢?就会每年支付你一千两白银作为利息。若你不提前赎回的话,便会连给十年,等到还本时,你已经得到整整一万两的利息,收益翻番了。”

    在这个年代,老财们除了消费之外,唯一的投资便是买房置地。而更多的真金白银,却被装在了咸菜缸中,埋到地窖里……譬如说乐布衣曾经光顾过地文家密库。虽然他们也可以放印子钱,但对象往往是走投无路地苦哈哈,利滚利之下,八成是还不上的。到头来除了把薄田与喜儿抢来抵债之外,他们也得不着什么好处。

    毫不夸张地说,投资渠道的匮乏令人指。除了花天酒地、买房置地之外,老财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手中的钱财。所以当他们听到王爷对债券的讲解之后,心中受到的冲击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两眼直的议事们,秦雷微笑道:“这债券与借据最大的区别是,它随时可以提前支取,而代价不过是损失一部分利息罢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纷纷道:“这样风险小了很多。”便有徐老公爷站起来,朝秦雷拍胸脯道:“俺们就是相信王爷,别说您用产业作抵押。还可以随时赎回,就是凭您这一句话,”说着摆出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吐沫星子横飞道:“我们徐家认购一半了!”

    场中轰得一声。议事们使劲掏着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道:“老公爷,您真要认购一半了?那可是五百万两啊?”五百万两,约等于大秦年财政收入的三分之一强了……

    按照某种规律,社会资源如何分配,社会财富就会如何分配。比如说大秦政府的财政收入,约是一千三百万两白银。再加上被各级官员层层盘剥掉地部分。总数应该是一千五百万两左右。

    而属于朝廷控制的社会资源不足五分之一。更多的资源集中在以秦家为的广大士族手中,这个比例约占五成左右,还有约两成半属于庶族地主和商人。还能剩下一星半点地,便是占人口总数九成八的农民兄弟所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从财政收入与朝廷控制资源的比例,可倒推出来,大秦的国民收入大概在七千五百万两白银。

    说这么多,只是想说明,五百万两相当于大秦一年国民收入的十五分之一,从任何角度讲。都是一笔巨得不能再巨的款子。

    就当众人沉浸在五百两白银的冲击中。久久不能自拔时。自从坐下后一直很沉默地卓秉宸站起来了,他颤巍巍道:“剩下地我们卓家包了……”

    如果说出现一位拿五百万两白银放贷的仁兄,算是千古奇观的话,那么出现两位便是五千年才能见一次的奇观。

    为什么不说是万古奇观呢?因为又站起来一位,这次是胥耽诚,只听他不慌不忙道:“寒家也不能落后,一样是五百万两。”

    好么。一下子一千五百两摆出来了。这可就相当于全国一年上交的税赋啊!不管钱从哪来,豪门大族的富可敌国便已经体现的淋漓尽致了。

    再加上不甘寂寞的乔老爷子。也要拿出二百万两购买,秦雷的债券反而短缺七百万两之巨。

    四大家主争执不休,却又谁都不肯让步,场面一时僵住了。议事局局正柴世芳只好起身道:“王爷,看来您的债券行地有些少了,仅仅徐卓乔胥四大家就不够分地,况且还有一屋子人没买到呢,您看要不改三千万两得了。在下估计,许多外人也想购买的。”

    秦雷为难的摇头道:“多当然好,但是不行啊,”说着一脸严肃道:“虽然那三大工程建成后的价值是要数以亿计的,但毕竟京山城才建了三分之一,而另外两项干脆直接等米下锅。经过估算,目前这三处加起来,也就是值个一千多万两。”

    只听他一本正经道:“因为大同钱庄承兑所有债券,所以没有足额担保的话,他们是不会同意增的。”

    “没关系,我们复兴衙门可以为王爷作担保。”有人高声道,这话顿时引起了一片响应之声。

    秦雷心中笑道: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正愁着不知道怎么说呢。在这个年代,关联交易并不违法,也无法可违。所以他一早打定主意,要让复兴衙门为行债券担保,这样才能取信于天下地财主。

    毕竟他秦雷地面子虽大,却只是在南方两省好使。一旦出了两省,怕是没几个买他账的。而复兴衙门则不同,它是江北山南二省地所有大户联合起来的实体,在二省元气快恢复的同时,已经成长为举世公认的庞然大物。若是由其担保,自然会让外省人、甚至外国人放心不少。是的秦雷的债券没有限定购买的身份,只要是人又有钱,就算是齐国楚国人购买都可以……即使波斯人民想要购买,除了路途远了点,不方便兑换之外,并没有任何额外的麻烦。

    这就是债券的好处。

第四二五章 大事件

    临时议事大会已经过去三天了。秦雷三大工程建设债券的行,顺利的得到了复兴衙门的支持。双方约定,复兴衙门将为秦雷行的第二、第三期共两千万两白银的债券作担保。作为对价,秦雷将支付复兴衙门票面总值的百分之五,也就是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报酬。

    双方皆大欢喜……至少在一切顺利的时候。

    而在议事大会次日,进行的卓家话事权拍卖中。仍旧是竞标的方式,最终以每份五万五千两的价格成交。要知道,一年前其购买时的价格,仅是一万七千五百两,换言之,复兴衙门的话事权,价格暴涨了足有三倍。

    在出现文铭礼企图控制复兴衙门的事件后。议事大会全体通过一项补充决议:若有议事预备转让手中的话事权,其必须提前三十天通知议事局以及所有议事。并在六十天内,由众议事优先购买其预备转让的话事权,只有六十天内无人购买,才可以转让外人。

    应该说经济规律有其普遍适用性,成熟的经济组织模式也有其越时代的优越性。随着南方议事们对议事大会的种种规章制度的熟悉掌握,他们便越能体会到其中的妙处所在。这是一种真正可以消除矛盾、统一认识,将各方各派形成合力的组织形式。南方士族们的信心也随之高涨,对这一切的设计、年轻的隆威郡王殿下的崇拜也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以在一天之内,卓家转让出来的话事权便被一抢而空。值得注意的是,所有四百份话事权,都被中小议事瓜分,四大家没有得到哪怕一丝半点。

    在秦雷别有深意地钳制下,刚刚吃下大量建设债券的四大家,暂时产生了涨饱感。再无吃下话事权的胃口。

    其实即使他们仍然饿着,也没有吃下去的能力了:徐家要举债三百万,才能买下为其十年,总额五百万的债券,现在全家老小都要勒紧裤腰带度日,自然再没有想法;而乔家在又吐出二百万两之后,也彻底的歇菜,虽然尚可维持*的生活。但要想再拿出大把的银子,却实在是力有不逮了。

    更重要地是,他们真的满足了。乔老爷子可以拍着胸脯说:“我乔家子孙无忧了!”

    至于胥家虽然有钱,即使从昭武十七年开始,连续的大放血。也还是有钱,可胥耽诚是个绝顶精明的人物,他怎能体会不到王爷的用心,自然偃旗息鼓,绝不出头。

    而卓家虽然卖了个好价钱,但那话事权本来就是他们卖地……

    值得一提的是,卓家虽然得到了折合两千万白银的赎买款项。但卓秉宸和卓文正并没有多少欢愉之情。他们知道。自己这次出售的话事权太多了,再加上议事们还要购买王爷的债券。所以能给出的对价……无疑是偏低的。

    别忘了,议事们普遍地心理价位是七万到八万两之间。若谁早些日子单独拿出一份来,卖到十万两也不是不可能。但种种形势之下。卓家也只能接受贱卖地结果。

    好歹还是大赚不是吗?毕竟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毕竟揣在布袋里的才是钱啊。

    一场皆大欢喜地交易。要说唯一一个哭笑不得的,那就是徐昶老公爷了。那三百万的款项,乃是他用全部家产作抵押,从大同钱庄借来的。利息恰好也是一成……

    这整个充满奇思妙想、环环相扣至天衣无缝的计划。全部出自秦雷一人之手。当年在构思复兴衙门的时候,他便已经为今日的大买卖埋下了足够地伏笔。而在当时……乐布衣还在山上吹箫呢。

    虽然不知谋杀了多少脑细胞。但今日局势一定,他便感觉一切都值了。从此以后,天下地财富,将通过这种前所未有的方式汇聚到自己手中。自己也将成为历史上第一个,不是通过占领并掠夺广袤土地,而聚敛财富地野心家。

    而更重要的是,他通过这种方式,将南方牢牢的绑上了自己的战车,再也不用担心他们背叛。且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外省、甚至是外国的豪门富贾,心甘情愿的加入到自己的战车上来。

    到时候,要么共同走向辉煌,要么一道化为灰烬。上下焉能不同欲邪?

    所以说,从本质上讲,秦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流氓。正所谓,流氓有文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在秦雷的记忆中,李善长将来会说:“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话的意思是,争霸斗争不是友谊第一的马球比赛。不是比谁赢得多,而是要比谁活得长,谁能笑到最后才最开心。

    而要活到最后,闷声大财是必须的,对于秦雷来说,他的大财便是四个字兵精粮足现在已是粮饷充足,只差练出一支能攻善守的精锐之师了。

    所以此刻的秦雷,无疑是踌躇满志的,他要加紧处理完外债券的后续事项,以及布置两省二十八府大练新军的事宜,然后便赶回京山城,继续操练他的京山亲军。

    经过这么多是是非非的磨练,他早已成长为一名意志坚定、思维敏捷、高瞻远瞩、胸怀大志的领导了。

    正所谓: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然而世上的事情若是尽如人意……那还要衙门和军队干什么?所以不如意是不可避免的。

    昭武十八年五月二十七日,秦雷终于结束了在南方的布置。就在他恨不得肋生双翅,一下飞回京山城的时候,一条来自南楚谍报局的消息,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

    言简意赅地说,便是六个字:太子被扣押了。

    说的复杂些,便是因为东齐使也到达了神京城。秦楚谈判便破裂了。既然谈判破裂,楚国也不客气了,干脆将太子爷留下做客,不放他回秦国了。

    其实他对楚国好客挽留老二这件事本身,也没有什么恶感。可这件事情带来的后果,就太严重了:

    要知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自己国家的皇储都被人扣下。这让号称天下第一的大秦国上下,怎能不暴跳如雷?之所以现在还风平浪静,那是因为秦雷的谍报工作,已经非常强大,至少他在朝中大佬之前。得到了这条足以改变时局的情报。

    可以预见的是,不出一个月,齐楚双方便要开始新一轮地对峙了。但秦雷可以笃定,双方也只是对峙而已。毕竟对秦国威胁最大的敌人,是与它接壤千里、带甲百万的东齐,而不是南方的楚国。

    若是一时脑热、不分主次的攻击一通,多半会腹背受敌、进退维谷。到时候才叫真正难看呢。

    是以秦雷判断。昭武帝和李太尉不会与南楚轻启战端,但被扣下太子也不能不管。武地不成来文的,八成是要派人去谈判的。

    “嗯,老子很有可能就是这个谈判代表。”秦雷最后总结道。对于昭武帝的脾气,他是太了解了,那老头只要有不好解决的问题,一准就扔给自己,两年来从无例外。

    既然对事态已经有了判断。原先的计划只能做出调整了。他取消了北上的行程。老老实实待在襄阳城,等待昭武帝派活。他从骨子里是一个职业军人。从不畏惧挑战,也从不逃避困难。简单地思考之后,他便决定服从将要得到地命令,并去完成它。

    先用三天时间,将京山军下一阶段的训练大纲,逐条解释清楚,并整理成册,命人用鹞鹰传给京山大营地军官们。事到如今,他也只能信任他们了,毕竟国事为重。

    在等待上谕的空当里,他又一次接见了襄阳知府公车商书,调查已经证明,襄阳府并没有生贪渎挪用现象,这位中风知府确实是清白的。可在对待团练的问题上,他确实太过软弱和纵容,且其对临近府县的大肆贪污早有耳闻,却没有向秦雷禀报。

    所以秦雷先诚恳的向他道歉,然后又批评了他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毛病,几乎是声色俱厉道:“不要以为光把你这一亩三分地伺候好就可以了。要知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公车商书满面羞愧道:“属下知道了。”

    秦雷地面色这才缓和下来,沉声道:“不要心里觉着委屈,爱之深才会责之切,孤王是对你有期许地。”自己都觉着这话太没新意,便把后半句将来是要大用你的咽了回去。

    但公车商书还是很吃他这套地,闻言微微激动道:“卑…卑职,不会再让王爷失望了。”

    秦雷颔嘉许道:“要硬挺起胸膛,这才能撑起南方的脊梁来!”说着微笑道:“从今往后,南方就是官府和复兴衙门两分天下了。官府负责管理政务,复兴衙门则监督其具体执行。虽然会让你们感到有些别扭,但这才是长治久安的不二法门。”

    公车商书躬身道:“听从王爷的安排。”其实是秦雷多虑了,这个年代的官员,本来就受世家大族的控制,现在能有机会与其二分天下,实在是不得了的好事,哪里会不舒服呢。

    等待的日子里,秦雷也异常忙碌,他白日里要考察临近州府,晚上要了解听取谍报局对南楚的报告,以争取对这个国家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有个更深刻的了解。说来惭愧,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齐国身上,对于楚国,除了表面上的那些东西之外,其他几乎一无所知。

    所以必须全力准备。

    又过了六天,秦雷便收到了京里的情报。昭武帝和李太尉果然如他所料想的一般。只是命令镇南军全军戒备,加强江上巡逻。却没有丝毫命令禁军南下地意思。

    当然,强力谴责南楚的无赖行径,并要求礼送太子出境的的国书,也已经被八百里加急递送到楚国,但能起多大作用,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傻子也知道秦国不打算与南楚开战了……若是镇南军能对付得了江对岸的诸烈,那满脑子过江的伯赏老元帅。早就打过长江去,解放全楚国了,哪还用整天借酒浇愁啊。

    而与此同时,南楚也传来消息,景泰帝提出条件。要求西秦割让襄阳府以南的十三个府,以换取太子爷的性命。

    这条件过于离谱,除非太子爷是昭武帝他爹,否则连考虑都不用考虑。但南楚也没有天真地以为,昭武帝会为了一个儿子答应这荒诞的要求,他们只不过是漫天要价,正等着大秦坐地还钱呢……

    又过了六天。鹞鹰带来最新的消息。皇帝陛下已经打一个人数众多的使节团日夜南下,以求通过和平磋商的方式。解决此次突事件。毫不意外地,此次的正使正是英明神武的隆威郡王殿下。

    这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本来这活该大臣们去做。但在文彦博十几年的打压之下,除他之外,朝廷并没有其它享有崇高国际声誉的文臣。现在连他也去先帝那里报道了,而新出炉的五大学士又鲜嫩无比,估计没人买账。一时间朝中竟无一人胜任。不得已。昭武帝只好把主意打到自己地儿子身上……毕竟是皇子嘛,身份地位勉强还可以撑住场面。

    等啊等啊。几乎在望穿秋水时,迤逦而来地使团终于赶到了襄阳,与秦雷这位正使汇合。当贤政殿大学士王安亭,与鸿胪寺正卿周葆钧出现在他面前时,时间已经到了六月末。

    在这长达一个多月的漫长等待中,秦雷地心情渐渐从火烧火燎变成了不急不躁。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几乎要错过秋里的军演了……要知道这是出使,不是出征,那是要讲究国际礼仪的,每天走多少里、该在哪里歇息,都是有讲究的。

    尤其是到了楚国之后,谁的地盘谁做主。该走该停,完全得听人家的,要是在路上拖你两三个月,那也得老老实实认了,不然还能咋地?

    是以秦雷估计,八月能到南楚就不错了。而太子爷现在奇货可居,南楚也不可能把他当成接力棒,秦国人一到,就交出去。那蘑菇起来可就不知道啥时候是个头了。

    因而,他可以肯定,除非楚国现在就把太子爷喀嚓了,否则九月军演是彻底没指望了。

    也就是说,他的美好规划全部成了泡影,对未来地判断,也头一次混沌起来。

    “走一步看一吧!”当石敢询问他对策地时候,秦雷苦笑一声道:“凡是岂能尽如人意呢?”说完提笔给京山营的三位统领写信,嘱咐他们好生操练队伍,做好自行参加军演地准备:

    ……若孤果真未归,则由文宇统领三军,皇甫兄与沈青弟辅佐,望三位齐心戮力,共创佳绩。秦雷愧笔。昭武十八年六月三十日,秦雷带领着秦国使节团,从襄阳出,向大江边行去。他将先与伯赏赛阳元帅一晤,并在镇南军的护卫下过江,去赎回被扣留的大秦太子-

第四二六章 临行

    日暮,江北水城。训练巡逻的军舰已经归航,整齐的排列着码头边。一群沙鸥翱翔于桅杆之间,偶尔掠下金光闪闪的水面,便会叼其一条或几条银色的小鱼。

    江水轻轻拍着岸边,声音轻微而有规律。就在这波涛声中,一位白苍苍的老,与一个英气勃勃的年轻人,漫步在长堤之上,正是老元帅伯赏别离和隆威郡王秦雷。

    秦雷在中午时分到达了镇南军的营地,自然受到老哥哥的热情款待。一番宴饮之后,王安亭与周葆钧不胜酒力,被各自的随从扶回帐中休息,而秦雷果然信守着誓言,没有过量。伯赏别离虽然不过瘾,但以为秦雷心事重重,便没有再劝酒。

    吃饱喝足离了席,伯赏别离便拉着秦雷到江边散步,也有些体己的话儿要说一说。

    秦雷负着手,一边慢悠悠踱步,一边轻声道:“看镇南军似乎一切如常,大哥没有接到太尉府的命令吗?”

    伯赏别离穿一身半旧的便服,即使是散步,也依旧挺直着腰板,闻言哂笑一声道:“李浑都有多少年没来南方了?知道敌我两方是个什么情况不?只要咱们的船离着水城远了,就是个有去无回,也不知是列他哪门子阵?纯属瞎指挥!”一年不见,老元帅还是牢骚满腹。

    秦雷微微皱眉道:“怎么会这样呢?去年的时候不是还可以巡游近岸吗?”

    伯赏别离呵呵笑道:“还不是去年把军队拨给你平叛,结果被诸烈那只老狐狸趁机将阵线东移一百里,可算把咱们彻底憋在窝里了。”说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秦雷看一眼老元帅。淡淡笑道:“看来是正中大哥的下怀啊!”

    伯赏别离的笑容凝固,失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我谁都没有讲过啊!”看来长时间在军营里生活,会让人变得相当憨直。

    秦雷耸耸肩膀道:“并没有人告诉我,我是猜地。”

    “怎么猜出来的?”伯赏元帅连声追问道:“你能猜出来,别人也能,看来我要赶紧采取措施了。”

    秦雷嘴角微微上翘,满含笑意道:“你像是傻子吗?”

    伯赏别离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事关重大。还是认真道:“不像……吧。”

    秦雷颔笑道:“这不就得了?被别人堵在家门口出不去的时候,只有傻子才高兴得起来。”说着看老元帅一眼,嘿嘿笑道:“你兴高采烈,又自认不是傻子,那意味着什么呢?”

    老元帅这才放下心来,捋须笑道:“兄弟果然是狡诈多端啊!”

    秦雷笑着摇摇头,正色道:“大哥,你给我交个底,现在和楚国开仗的话。咱们到底有几成胜算?”

    伯赏别离沉声道:“只能保证不被打到岸上来而已,胜算还谈不上。”觉着自己这话有些长别人威风,老元帅又补充道:“但再给我一年时间,情况就会生根本转变……到那时胜负就在五五之数了。”

    “哦?”秦雷饶有兴趣道:“据我所知,水军的战力提升比骑兵还要困难,一年时间就可以扭转乾坤吗?”

    伯赏别离低声笑道:“咱们的镇南水军可是老哥我苦心训练十数载的精兵强将。绝不比诸烈那老小子的手下差。之所以不能胜过他们,不过是因为水流和战舰地劣势罢了。只要能克服这一弱点。大江上的局势立刻逆转。”

    “浆轮船?”秦雷轻声问道:“莫非大哥的浆轮船队明年就要正式列装了。”

    伯赏别离点头笑道:“会列装三到五艘,让兵士们轮流上船熟悉操作战法。但大规模列装的话,还要等战争开始前后。”说着眨眨眼道:“秘密武器嘛,不遮遮掩掩的就不好用了。”

    “有阴谋……”秦雷嘿嘿笑道,但他的好奇心不算旺盛,也没有细问。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所需的消息……镇南军无法与南楚水军抗衡。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倒不是秦雷要与南楚开战,而是要了解南楚的态度,就必须先了解己方的实力。秦雷地头脑清晰无比。他知道这世上的敬畏源自于对方的实力。如果南楚认为大秦军队不是对手,便不会害怕秦国。如果失去了畏惧。他们必然会肆无忌惮的为难自己一行人,这是一定的。

    但这次不同于以往,一味的蛮横暴力,除了让南楚嘲笑秦人粗俗之外,还会给营救太子地差事增添许多不确定性。情况严重时,甚至会危及到自身的安危。

    秦雷不禁陷入了沉思,待走到长堤尽头处,他才停下脚步,定定地望着蓝黑色的夜幕,喃喃道:“大战不可避免了。”

    伯赏别离愣一下才点头道:“是呀,十八年后地又一次大战啊!”昭武十六年那次雷声大雨点小的战役,根本没有放在老元帅眼里。说到即将爆的战争,老元帅呵呵笑道:“兄弟向来高瞻远瞩,跟老哥我说说,这仗会从哪边开始呢?”

    “战争会从东方爆!”秦雷沉声道:“若是先从南方爆,我们大秦就危险了。”双目定定的望向前方,一字一句道:“所以必须且只能从东方爆。”

    伯赏别离深有感触的点头道:“是呀,若是先与齐国开战,胸无大志的南楚皇帝,很有可能不会插手,”说着看一眼面前的滔滔江水,轻声道:“大江天堑是一道高大坚固地城墙,既保护着南楚不受侵略。同时又消磨着他们地野

    秦雷颔笑道:“若是先与南楚交战,齐国定然不会放过这黄金机会,八成是要用举国之力来攻地。到时候腹背受敌就大事不妙了。”说完轻叹一声道:“但我们能想到,齐国那位百战百胜然也会想到,所以若是秦齐开战在所难免地话,他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先挑唆南楚开战。就像……”

    “就像十八年前他所做的一样。”伯赏别离面色凝重的微微点头,沉声道:“赵无咎此人实在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啊。”

    秦雷摇头笑道:“但他毕竟不是楚国的景泰帝。没资格强令诸烈动手,所以我们还是有机可趁的。”

    “看来贤弟已有让南楚暂且按兵不动的妙计了?”伯赏元帅欢喜道。

    秦雷抱歉地笑笑道:“只是一个动机,还没有形成构思,具体还要去南楚走走看看,找找灵感啥的。”

    伯赏别离无奈笑道:“那就预祝贤弟马到成功吧。”

    秦雷耸耸肩膀,与老元帅并肩往回走。此时月牙儿已经从东山上升起,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大哥,求你件事儿吧?”回营的路上。秦雷轻声道。

    “啥事儿?”伯赏别离警惕的看着秦雷,一脸光棍道:“要人没有、借钱也没有。”他已经被秦雷折腾怕了,上次卖出那些军官之后,勉勉强强还能有人补上,但万万禁不起再一次折腾了。

    秦雷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干笑道:“老哥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老元帅虽然是老狐狸。但总是斗不过秦雷这小狐狸,所以不得不谨慎异常道:“除了借钱要人啥都好商量。”

    “这次是好事儿。既不管你要钱,也不问你要人。反而还给你人、给你钱,你看怎样?”秦雷两眼弯成月牙儿,就像拐卖小孩的人贩子一样。

    伯赏别离这才稍松口气,但还是不敢大意,试探道:“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秦雷不紧不慢道:“现在呢,南方两省二十八府仅靠一些乡绅组织的团练维持治安。那些团练是什么人。您知道吗?”

    “地痞流氓吧。”虽然不常进城,但老元帅还是有所耳闻地。

    “所以嘛。团练已经证明是不可取的了。”秦雷一脸正义道:“孤王痛定思痛,决定让每个府组建一支地方军,这些军队必须经过严格训练,可以肩负保家卫国的重任才行。”

    说着一脸无奈道:“两省好歹有一千五六百万百姓,从中挑出个二三万精壮倒不难,但如何训练他们,让他们达到保家卫国的要求,可就难上加难了。”

    老元帅狐疑道:“王爷不会是让我出教官吧?”还没等秦雷点头,他那大脑袋先摇得跟个拨浪鼓似得:“不是我不想帮你,实在是卖了一批之后,军官十分紧缺。再抽调的话,会影响战力的。”

    秦雷笑眯眯地等他说完,这才慢悠悠道:“不是说了吗,不问你要人,而是给你人。”

    “给我人?”老元帅恍然道:“你想让他们来镇南军营中训练?”

    秦雷这才点头道:“不错,这支军队将具备三重身份,平时他们将保卫地方、守护各府。而若是老哥这里有需要,他们也会全力支援,配合你地军事行动。”

    伯赏别离也认真起来,轻声问道:“那第三呢?”他已经怦然心动了,一直以来困扰老元帅的一个重要问题,便是整个江北防线上仅有一支镇南军,二十万地人数虽然不少,但实在无法与南楚的六十万水军相抗衡,能维持现在这局面,已经是老元帅呕心沥血地结果了。

    秦雷眼中精光一闪,幽幽道:“若是孤王有需要时,他们也会随着孤征战天下。”这家伙不把小伙计彻底榨干决不罢休,其实更适合当个奸商。

    老元帅寻思半晌,双目死死盯着秦雷,待看得他浑身汗毛直立起来,这才粗着嗓子道:“你给多少钱?”老元帅觉着这活稳赚不赔,难不成秦雷还会时时把二三十万人带在身边吗?他想谋反也不用这么显眼吧。

    秦雷差点一个趔趄甩去出。干咳好几声,才苦笑道:“一年五十万两白银的培养费,以及第二顺位使用权。”所谓第二顺位使用权,便是说,当我秦雨田不用的时候,你就可以用;当我秦雨田要用的时候,你就不可以用。

    “一百万两。贤弟每年给我一百万,我帮你训练这群小子!”。既然双方你情我愿。下面便进入了例行地讨价还价时间。

    “最多六十万,小弟也有一大家子要吃饭!”秦雷满脸诚恳道。

    老元帅皱皱眉,不情不愿道:“最少九十万,少一个大钱都不干!”

    秦雷搓搓手,满面肉痛道:“那就七十万吧。多了真拿不出来了,老哥哥不知道小弟已经四处举债了吗?”说着想起来什么似得,腆着脸笑道:“似乎还没管老哥借钱呢……”

    “八十万!”伯赏别离一听,马上怪怪的降了十万,咬牙切齿道:“剩下来的一年十万。就当是借给贤弟地款子了。”以伯赏别离那财迷性格,金银财宝向来是有进无出地。

    秦雷当然不是真的要向他借钱,伯赏别离也无法理解一个人在欠下三千万两外债之后,怎么还有钱去组建几十万人地军队呢?更何况,以过往的经验看,这位爷对待自己地军队从不含糊。估计那未来组建的南方新军的条件待遇就是比不过京山军,所差也不会太远。

    以老元帅对经济问题一无所知的脑袋瓜子。想要理解负债经营的美感实在是件不可能的事。

    最后两人各退一步,以一年七十五万两白银的价格成交。作为对价。老元帅向秦雷承诺,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一视同仁的操练南方新军,争取让他们一年之内,达到齐国一般军队地水平。

    说句题外话,三国的军队各有侧重,秦国主要是骑兵。即便国内有充足的牧场。出产无数的战马,且男丁都会骑马。训练骑兵的成本仍远远高于步兵。所以秦国的水6军队加一块,也就是八十万左右。这个数是实数,是在抛开卫军,并减去空额之后得出来地。

    楚国的人数与秦国相仿:也是八十万左右,六十万长江水师,二十万神京近卫,再没有其他值得一提地武装。这倒不关水兵培养成本的问题,主要是有长江天堑存在,就没有必要招募那么多吃饭费粮、穿衣废布地蠹虫了。

    比较可怕的是齐*队,他们除了王牌百胜军之外,其余部队大多以步兵为主,步兵训练成本低、训练周期短,随随便便就可以拉出十几万。所以即使你问赵无咎,他也无法确切回答这个问题。只能大约摸道:“平时一百多万吧,但要打仗时,能在短时间内凑起二百万步军来。”

    所以一年之内达到东齐军队的高度,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老元帅自然派胸脯答应下来。

    秦雷终于如释重负的叹了口气,在马上要到来的乱世中,还是军里多些士兵、手中多些钱粮,心里才能踏实。然而受编制所限,他的京山军也不能无限制扩充,是以不得不采用这种曲线报国地方式来提升自己地实力。

    等两人回到营房,夜已经深了。拒绝了老哥哥抵足而眠的好意,秦雷刚要转身回房睡觉,却听老元帅轻声问道:“你侄女赛月还好吧?”

    秦雷沉默一会儿,最终还是实话实说道:“李四亥很喜欢她,但李家地态度却一直不好。所以……”顿一顿又道:“我觉着赛月应该嫁给李四亥,而不是嫁入李家。”

    “哦?此话怎讲?”老元帅赶忙问道,事情涉及到爱女,由不得他不紧张。

    “李四亥已经自立门户,去东边展,若是混的好了,定然要接赛月过去的,”说着看看老元帅的白头,轻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还请老哥倒是不要阻拦……”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后,伯赏别离终于无奈的点头道:“女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选择了。”也许是聚少离多的缘故,他感觉十分亏欠女儿,所以才任由她自行找寻幸福

第四二七章 红颜未老恩先逝,最是无情帝王家

    昭武帝十八年,七月初三,天气晴好,江上有薄雾。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这是极其普通的一天,既没有天灾、也没有*。倘若几百年后翻开史书,关于这一天的记载,也许只有一条五殿下出使,还值得人们去细细品读一番。将精炼无比却稍欠丰润的史官文字扩写一下,便得到下面的一段:

    拜祭过天地,遥拜过京城的皇帝,一身黑色描金王礼服的秦雨田,率领贤政殿大学士王安亭、鸿胪寺卿周葆钧等组成的使节队伍,在镇南元帅伯赏别离的亲自陪同下,登上了大秦最大最气派的江上战舰……楼船元帅号。

    这元帅号乃是五层战舰,船高十丈、长三十丈、宽五丈,船望不到船尾,可搭载兵士三千余人,外观巍峨威武。船上列矛戈,树旗帜,戒备森严,威力无穷。官员们惊奇的现,船面上居然有骑兵来回巡视,宛如水上堡垒一般。这令头一次见到这种的景象的官员们震撼无比。

    在城门两侧军士的合力拉动下,水门缓缓向左右张开。一艘悬挂着大秦使节旌、大秦郡王旗的大船,在十几艘军舰的护卫下,依次驶离了江北水城。

    今天天气真不错,阳光明媚、无风无浪,站在庞大楼船的甲板上,看着江上的万顷碧波,官员们不禁心旷神怡,那因为未知却注定艰难的旅程,而在心底滋生的忐忑之情,居然也淡了许多。

    然而这世上,注定还是不如意的事情居多,就在使团官员们刚刚觉着晴空万里的时候。一片乌云从大江上游飘来。伯赏元帅地表情顿时变得很难看,当秦雷探寻的目光望过来时,他咬牙切齿的说出了四个字:“南楚水军……”

    那是一支船队……哦不,应该是舰队!它们耀武扬威的顺流而下,不一会便冲出薄雾,清晰的显出了身形。只见一百多艘庞大无比的战舰,很快便呈扇面将秦国的十几艘船包围了起来。

    南楚战舰以楼船为主,体型异常庞大。几乎每一艘的个头,都与元帅号相仿。甚至还有几艘七层楼船,比秦雷他们地座驾整整高出一头。

    事实证明,老元帅用自己的旗舰搭载秦雷过江。实在是正确无比地主意。如果换成普通的三层官船,恐怕两方靠近后,秦雷他们就是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对方的船顶。南楚地军人要是晕船呕吐啥的,直接就能淋他们一头……估计在那种情况下。就算秦雷气冲霄汉,也没法在南楚人面前抬起头来。

    弱国无外交。虽然大秦号称军力天下第一,那也只是在6地上,更准确的说,是在平原上。而这大江之上,秦国地水师从来就没有彻底战胜过楚国,反倒曾全军覆没过三次。

    所以此时此刻在此地。大秦就是弱国。虽然秦雷绝不承认。但并不妨碍南楚人这样想。

    看着对面最大的一艘楼船上,有水手手持一面醒目地红旗。正在朝自己这艘船比划着某种旗语,秦雷轻声问道:“什么意思?”

    “停止前进,”老元帅面无表情道:“否则后果自负!”这话引得官员们一片愤慨,更有年轻气盛的咬牙切齿道:“咱们就照直开过去,看他们能把咱怎么样?”

    老元帅还没开口,边上随行的秦有德却忍不住了,翻个白眼,粗声对那说话的年青官员道:“小子,有实力自然可以嚣张,可没实力还硬要嚣张的话,只能是嫌自己命长了……人家可不在意你穿的这身官服!”

    那官员被他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嘟囔道:“咱秦国人哪受过这般窝囊气,你们镇南军到底干什么吃地……”说完便自觉食失言,还没来得及改口,就被暴跳如雷地秦有德一把揪住衣领,硬生生提了起来。只听那卷曲胡子秦有德恶狠狠道:“小子,没有我们镇南军遮风挡雨,你老娘早被南楚抓去当营妓了!”

    秦雷本不像做声,但见秦有德与随行官员生冲突,只好出声道:“秦将军息怒,楚人正瞧着咱们呢,切莫被他们看了笑话。”

    别人的话可以不听,但这位老太后钦定继承人地话,秦有德却不敢不听,恶狠狠的将那官员掼在地上,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对面又重复一遍旗语,现在停船已是必然。

    看一眼面色凝重却迟迟不肯下令的伯赏元帅,秦雷知道他不能下这个命令的……老元帅是镇南军的统帅、军魂,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就是镇南军,怎能在生死大敌威胁下裹足不前呢?

    朝老元帅微微一笑,秦雷缓缓道:“停船!”伯赏别离的面色一松,转而又羞愧的叹口气。他知道,秦雷这是在替他承担耻辱。

    楚千钧他爹是这支船队的统领,闻言望向老元帅,带伯赏别离沉重的点下头,楚破这才咬牙切齿道:“停船!”

    在南楚军队得意洋洋的注视下,巨大的楼船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见秦*舰照做,南楚人更加猖獗,不一会儿,那执旗的兵丁又比划起来,这次的意思是:乘小舟上前。看来他们对秦人乘楼船过来很不满意,一定要让使其体味一把仰视的感觉才行。这边的秦国人鼻子都气歪了,王安亭跺足连连道:“这……这存心是要羞辱我们!”更有年轻的官兵大声叫道:“士可杀、不可辱啊!”再看秦雷,额头的青筋也是突突直跳。

    秦雷确实是气坏了,他早已在国内树立了惹不起碰不得的恶霸形象,就算李老恶霸,也要对他客客气气。他已经记不起上次有谁敢如此羞辱自己了。

    但鸿胪寺卿周葆钧,却满面担忧的向秦雷拱手道:“王爷细目!这不是中都城,切不可感情用事啊……”这老兄不愧是外交战线一把手,说话就是有水平,如蜻蜓点水一般轻轻一语,便提醒了秦雷,对面可不是朝中地百官,不大可能买您的账。

    秦雷闻言沉默一会儿。他也知道看南楚这架势,分明是寻衅而来。若是自己贸然作,怕是要自取其辱的。这么长时间的朝堂斗争,已经教他学会了权衡二字。这才强抑住火气。瞪着周葆钧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葆钧不慌不忙道:“据理力争,”说着轻声道:“南楚人一向认为咱们秦国乃是蛮荒之地,而他们楚国才是文明之地。尤其是在面对咱们的时候。最喜欢显示这种优越感。您看能不能利用他们这点?”

    秦雷顺着这思路寻思片刻,终于点头声道:“告诉对面。天下哪有让客人自带碗筷的道理。说既然贵军前来迎接,难道忘了备小船么?贵国向来热情好客,怎能出现此等疏忽呢?”

    果然,消息穿过去没多久,几艘小艇从楚国楼船后驶出,排成一排停在元帅号前面。

    见对方把碗筷摆出来,也到了秦雷这伙外地客入席的时候。秦雷挥挥手。使团的官员和护卫们便井然有序地下楼。从底层甲板处登上南楚的小艇。他们是使团,光护卫就有两千之众。且还有许多行李,这几艘小艇可不够用地。

    一番协调之后,对面又派来一队小船,帮着一起运输。这一来二去可就费时间了,秦雷指了指后面,便与老元帅一起,缓缓走到船尾,显然要说些体己话。

    见手下都离着远远的,老元帅终是满面歉疚道:“还是我们镇南军不行啊,若是能在声势上压倒他们,兄弟你也不会遭受此等折辱。”

    秦雷淡淡笑道:“自从准备南下,我就做好了这种准备。”伯赏赛阳这才注意到,从见面那一刻开始,这位向来阳光灿烂的兄弟,眉宇间总是隐藏着淡淡地忧虑。

    伯赏别离面色一阵阴晴变换,突然一把扯住秦雷,将他拉到临近的一个舱室中,关门道:“让他们几个大臣去就行了,为什么你要去呢?万一兄弟你要是也被扣下了怎么办?”

    对于老元帅这种情感流露,秦雷报以真诚的微笑,轻声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个?放心,我不会有事儿地。”

    狐疑的盯着秦雷半晌,老元帅终是一字一句地问道:“莫非这里面有什么道道不成?”见秦雷又要笑笑避过去,脾气火爆的老元帅再也忍不住了,近乎无力的双手按住他,低声咆哮道:“昨天晚上我一宿没睡着,翻来覆去在想:为何要让我替你练兵呢?而且还是三十万!虽然没想明白,但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瞒着我的!告诉我!如果你还拿我当哥哥的话!”

    听了这话,秦雷早已坚如铁石的心房,一下子柔软起来,终于沉重的点点头,轻声道:“放开我先,胳膊都快让你抓折了!”

    老元帅哼一声道:“折了正好,可以不让你南下。”但还是松开了手。

    秦雷揉揉被他抓酸了地胳膊,面色越来越阴沉道:“你久在南方,不知道京里地风云变幻,台上诸方你来我往打得热闹,但有一张看不见的网,已经从天而降。适当时候便会把生旦净末丑一网打尽,只留下他一人矗立在舞台上。”

    伯赏别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地耳朵,闻言失声道:“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陛下,也就是我的父皇。”秦雷的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仿佛在述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般:“从他登基那天起……也许是更早一些,陛下便开始如蜘蛛一般,呕心沥血的编织着这张大网。他有世间独步的隐忍,为了唯我独尊的那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放弃了太多。所以一切妨碍他收网的人,都会被无情地扫除。”

    伯赏别离很少回京,与昭武帝不过见了寥寥数面,但他对那位皇帝的评价却很一般,有些不信的摇头道:“我看着不像……陛下的性格有些柔弱,能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吗?”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年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秦雷轻声道:“你毕竟没怎么与陛下接触过,不了解他的行事风格。”说着双手拢入袖中,云淡风轻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家。再加上性情坚忍,深谋远虑。皇甫旦和文彦博俱是一时英豪。看似庞然大物,却都被他不声不响的推倒……也许还要算上他地五个哥哥。”事到如今,秦雷必须与老元帅坦诚相待。

    秦雷从来不认为。自己能独立斗倒文彦博,就像他不相信李浑能一对一干掉皇甫家一般。在大秦近二十年间生的大事背后,都隐隐约约能找到那位九五之尊地影子。伯赏别离酱紫色的面孔有些白。艰难道:“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阴谋!从太子出使开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秦雷斩钉截铁道:“这两年事情进展地太过顺利。陛下那颗坚忍的心,也忍不住蠢蠢欲动起来,他要展开最后一战了,战场就是这次的大军演!而……所有无关人员都得离场!”说着自嘲笑笑道:“很不幸,太子和我都是无关人员。”显然在皇帝心里,楚国地大米更能养活自己的两个儿子。

    伯赏别离失声叫道:不会吧?虎毒尚不食子呢……说着又使劲摇头道:“再说你与太子,乃是陛下地左膀右臂。哪能在大敌当前的时候。自废武功呢?兄弟是不是过虑了?”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显然陛下认为胜券在握。不再需要走狗与良弓了呗。”秦雷的神色变得忧伤起来,轻声道:“二哥从来不是陛下心中理想的继承人,他之所以被立为太子,只是被当作一样打击政敌的武器而已。而我是因为锋芒太盛,陛下不想按下葫芦浮起瓢啊……”

    “那他还大肆任用你的人?”伯赏别离瞪大眼睛道:“麴延武、卓文正、胥耽城这些人,可都是你的门下啊!”说着又想起一事道:“而且,还让你当了这一科地主考!”

    这位老兄在政治上实在是太天真了,秦雷微微笑道:“别忘了,他们都是朝廷地官员,若是他们的座师一去不返,你说他们该听谁地?又该效忠谁呢?”

    伯赏别离终于颓然道:“看来你已经笃定了。”

    感觉两人都有些低落,秦雷赶紧收拾下情怀,强笑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到了楚国好吃好喝好伺候,再差也不会差过当年的。”他说的是在东齐那段幽闭的岁月。

    老元帅听的五内欲焚,咬牙切齿道:“不行,不能让你就这么走了。”说着拉住他的手道:“不如咱们反了吧,以现在南方的实力,以兄弟你的号召力,再加上我的镇南军!皇帝老儿不一定能耐我们如何?”

    秦雷定定的望着老元帅,沉声道:“那大秦怎么办?要让十八年前的惨剧重演吗?”伯赏别离面色一滞,便见秦雷坚定的摇头:“假使真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天,兄弟我会束手就擒的!”

    老元帅双目通红,蕴满了浑浊的眼泪。却听秦雷话锋一转,微微一笑道:“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当年那弱小的质子都能从虎狼之都安然返回,更何况强大了无数倍的秦雷呢!”

    说着狡黠的笑笑道:“别忘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第四二八章 诸烈

    “我能为你做什么?兄弟尽管吩咐!”伯赏元帅沉声道。

    秦雷摇头道:“此事大哥还是不掺和的好,一个弄不好,你就再没机会实现毕生的心愿了。”

    伯赏别离闻言目眦欲裂,低声吼道:“你胡说些什么?我们乃是歃血为盟的结义弟兄,自当同生共死、荣辱与共!”说着抽刀在自己手腕上一划,温热的鲜血便涌了出来,只听老元帅咬牙切齿道:“只要我伯赏别离的血还是红的,就永远不会背叛当日的誓言!”

    所谓板荡识众臣、患难见真情,此言果然不虚!秦雷紧紧攥着老元帅的胳膊,动情道:“知道了!”说着一把夺过宝剑,也割开自己的手腕,沉声道:“只要我秦雷的血还是热的,就永远不会背弃当日的誓言!”说完兄弟两个抱头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起来,从此同心戮力,再也不分彼此。

    笑过哭过之后,两人这才稳定下情绪,说起了未来的谋划。老元帅压低声音道:“兄弟,老哥哥我不止是感情用事,而是对你有信心啊!”说完拉着秦雷蹲下,就蘸着地上的鲜血划拉起来,场面颇为血腥。但当事人十分兴奋。

    只听伯赏别离微微激动道:“你看,这个点是中都,”说着在那个血点的下面画一条线,沉声道:“而你的京山城、江北山南二省、以及我的镇南军,由南向北一字排开。这三个点又经由你将要疏浚的大运河连成一线,既有锋锐又有厚度,仿佛一把锋利的匕,正对着中都的心脏,且背对着大江天堑,只要秦楚不联手,便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可以成为王霸之资。”

    很显然。老元帅对昭武帝这个攘外必先安内的皇帝很没好感,秦雷还没说要怎么着呢,他就先张罗着造反了。

    秦雷坚定的摇头道:“老哥哥说的虽然不错,但这永远只是个战略威慑,孤王不会将其变为现实的。还是那句话,一切以大秦为重,公道自在人心!”

    见他说地斩钉截铁。伯赏别离便暂且收起那套造反理论,转而问道:“那就说说你怎么才能回来吧?你要是回不来,一切都是白搭。”秦雷不答应造反,他也不觉得太可惜。毕竟造反不是请客吃饭,那是要掉脑袋、且牵连所有认识不认识的亲戚朋友一块掉脑袋的。

    “这个不用太担心,陛下八成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其实在楚国人眼里,我不过是一个从没上过战场、也没有执掌过国政、只是有点小聪明的皇子而已。”秦雷微微笑道:“我已经在南楚安排了足够的人手,想要抽身逃跑,并不算太困难,关键是要先救出太子。”自从知道太子要南下出使那天,秦雷便开始往南楚布置人手,虽然当时没意识到此举的重要性。但小心无大过,不是吗?

    “救他干什么?”伯赏别离捋着胡子道:“我看不出他回来对你有什么好处。”

    秦雷苦笑着点头道:“但他不会来地话,我的麻烦可就大了。皇帝陛下完全可以此为借口,把我禁闭起来。”

    伯赏别离这才闷闷道:“要我干点什么?”说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

    秦雷轻声道:“到时说不得要镇南军接应我一下。我会提前报信的,老哥做好准备就是。”

    伯赏别离毅然决然的点头道:“兄弟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把你弄回来。”

    门外传来石敢地声音:“王爷,该咱们上船了。”秦雷沉声应下,便结束了这次意义深远的谈话,与老元帅挥手作别,登上了楚国前来接应的小船。

    伯赏别离站在船舷便,定定望着远去的船队,许久都没有说话。等秦有德和楚破过来请他上楼时。他才从沉思中摆脱出来。坚定的望着两个忠心的属下,沙哑着喉咙道:“命令襄阳湖舰队。提前列装!”

    “啊!大帅,你不是说不能提前暴露吗?”两位将军失声道。

    老元帅坚定的摆摆手,沉声道:“比起我那兄弟来,一支舰队算不得什么!”不想过于暴露自己的感情,伯赏别离又笑着解释道:“他可是我们的财神爷,只要他安然回来,多少支舰队都能造出来。”

    两人不相信大帅蹩脚地解释,但自然也不会揭破,拱手齐声道:“得令!”便催促着船队返航江北水城不提。

    离了小船,秦雷与他的随从们登上了楚国舰队的旗舰怒蛟龙,这艘楼船也是舰队中最大的一艘,足足有七层十五丈高,可以搭载足足四千兵士,乃是当今世上最大地战舰。

    在楚国水兵不怀好意的目光中,秦雷笑眯眯地领着一干手下拾级而上,一直到了第六层,引路的楚军校尉才生硬道:“在这里候着吧。”说完便进了走廊最尽头的一间舱室。

    秦雷看这一层装饰豪华,戒备森严,且空间也比下面五层都轩敞的多。这时紫云剑客夏遂阳凑上来,轻声道:“王爷,这一层有不少高手,看起来里面是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秦雷点点头,轻笑道:“就是景泰帝在里面待着,我也不稀

    夏遂阳久历江湖,一对招子毒辣的很,用更低的声音道:“走廊近处还有不少太监,还有女护卫!”

    秦雷这下来了兴趣,嘿嘿笑道:“来头确实不小啊。”这时那传话地校尉从舱室中出来,冷冰冰道:“进去吧!”说完便潇洒地转身,当先带路。

    走了一段却听着背后没动静,那校尉一回头,果然见秦国的使节没有一个动弹地。校尉大人不由恼火道:“怎么回事儿,还要爷找人抬你们进去吗?乡巴佬就是没规矩!”

    秦雷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只听他身后右手边的周葆钧开口道:“没规矩的是贵方,按照礼制,贵方出邀请。我方持旌节出使,便代表整个大秦的友好善意,难道贵方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吗?”

    边上一个官员适时插一句道:“还是说你们请来客人就是为了轻慢地?这就是号称正直好客的楚国吗?”有道是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其实当兵的遇见秀才,又何尝不是大感挠头呢?

    那傲慢的校尉果然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等着。”便又灰溜溜的进屋禀报去了。

    秦雷赞许的看了那年轻官员一眼。小声道:“说的不错,你叫什么?”那官员见王爷点名,不由欢喜道:“回禀王爷,卑职公输营。乃是鸿胪寺员外郎。”

    秦雷点头轻声道:“公输大人是你什么人?”他说地是工部尚书公输连。

    “正是家父。”公输营恭谨道。

    “你比你老子能说,”秦雷呵呵笑道:“好好干,将来过你老子。”

    “那正是卑职的梦想。”公输营毫不谦虚道。

    这两人的谈话轻松惬意,就像在家中闲聊一般,引得廊柱两侧的楚国侍卫纷纷侧目,在鄙视秦人话多气长之余,说不得也要佩服一下他们地胆色。

    过一会儿,走廊尽头的大门打开,还没看见人影。便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出来。秦雷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身材短小精悍的老将军从房间里走出来,那笑声正是从他口中出:“是谁这么大面子,居然要老夫出来亲迎啊?”

    秦雷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将军请了。孤乃大秦使团正使、隆威郡王秦雷秦雨田是也。”说着拱手问道:“敢问老将军高姓大名啊?”

    听到秦雷的名字,老双眼精光一闪即逝。淡淡笑道:“老夫诸烈。”

    “哦……”虽然已经猜到七分,但经他本人证实之后,秦雷他们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心中狂叫道:原来他就是诸烈啊!不由一齐盯着这貌不惊人的小老头。

    在秦雷的谍报司档案库中,有关于秦齐楚三国重要人物的详尽档案。这些档案按照对象的重要程度,从高到低编号。换言之,号码越靠前。重要程度也就越高。

    而这位诸烈诸洪钧。便排在第五位,也是楚国人物中地第一位。他前面四位分别是:昭武帝、李浑、赵无咎和文庄皇太后。值得注意的是。这个顺序不会因当事人的生死而改变。也就是说,从建立档案库的那一刻起,秦雷就认为这个,在当时与他不太相干地小老头,比文彦博还要重要。

    而这位的档案,秦雷也不知翻过多少遍了,是以一听到诸烈两个字,他地脑海中顿时浮现处这样的一段话:

    诸烈字洪钧,现年六十三岁,南楚上柱国大将军,南楚第一门阀诸家之现任阀主,世袭卫国公。其早年投身军旅,历经大小数百战,爱兵如子、指挥得当,战功卓著、罕少败绩,尤其是十八年前的破秦之战,虽然功亏一篑,却完成了南楚史上第一次打过长江,攻陷大秦内6的壮举。

    是役也使其在楚国获得了崇高的声誉,成为楚*队之精神支柱兼实际领袖。尤其是在近些年,其国内诸子夺嫡愈演愈烈,皇室形象大受影响,更是使其成为了楚*队的唯一精神寄托,地位愈加牢固。在楚国,甚至一直流传道:得诸烈得天下之说,其炙手可热可见一斑。

    另外,在对于诸王子的态度上,其不偏不向、不党不群,似乎铁了心要置身事外一般。

    这就是秦雷从情报中了解到地诸烈,秦雷对他地评价是:伯赏元帅一生的敌人,这里面除了两人之间地恩恩怨怨外,也含着对诸烈的定性……一个类似伯赏元帅的将军,在军事上可以称得上是卓越的统帅,但在政治上却颇为幼稚。

    据秦雷所知,楚国的夺嫡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经过七年地你死我活,现在站在台上的。仅剩下最后两位,齐王楚妫邑和周王楚妫。即是说,这场漫长而惨烈的储位争夺战,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景泰帝的继承人将齐王和周王中产生!

    很显然,在皇帝对局势失控,大臣纷纷站队的情况下。诸老头一味的恪守武将不干政地原则,只会使其成为彻头彻尾的少数派……将来无论谁当上皇帝,都会想起这家伙明明可以帮朕快解决对手,却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全程看大戏。到底是何居心?

    就算这老家伙现在权势滔天,动他不得。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悄悄地生根芽,早晚有一天,会长成参天大树地。

    所以说,这位老家伙的结局已经注定,虽然他现在如此欢实。可秦雷在见到未来那个落魄的上柱国之前,还是要先与这位精神头十足的小老头打一阵子交道。想到这。他露出八颗洁白的牙齿,用最白痴的笑容道:“原来是诸大将军啊,久仰久仰!”

    诸烈略显矜持的微笑道:“王爷的大名,烈也是早有耳闻啊。同样久仰的很。”说完便热情挽起秦雷地手臂,与他说笑着房间里往走去。石敢和王安亭等人刚要跟上。却见诸烈缓缓回过头来,平淡吩咐道:“老夫要与你家王爷说话,你们就不要跟过了。”那淡淡的威严带着同样淡淡的血腥味,果然唬住了王安亭等一干文弱书生。

    但石敢却不吃他这套,闻言*道:“卑职是王爷的贴身侍卫,寸步不离。”说着便要跟上来,诸烈见状微微不悦道:“不用担心。到了老夫地地盘。谁还敢放肆!”这话一语双关,即是让石敢放心。这儿没不开眼的敢惹事儿,也是警告石敢不要放肆。

    石敢见王爷隐蔽地递出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只好住了口,满怀忧虑的目送着王爷进门,直到那华丽而沉重的大门关上,才收回视线、

    那引路的校尉这次没有跟上,他转身对石敢王安亭这些侍臣道:“船上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住处吃食了,请各位跟我来。”

    却没有一个动弹的,那校尉又说了一遍,仍是没有动静,不由无奈道:“这又是怎么了?”他是彻底被这群爷们搞败了,实在太难伺候了。

    只听王安亭微笑道:“我家王爷并没有下令让我们离去,所以我等只能在这儿站着,倒是浪费将军好意了。”

    “爱来不来……”那校尉嘟囔一声,便独自走下楼去,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心中对秦国人那种没来由的轻蔑,似乎不见了。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秦雷与诸烈走到那房间门口,几个太监微微侧身,似乎要挡住二人去路一般。却见诸烈摇摇头,那些太监便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老头子轻敲几下门,里面便有两个嬷嬷打开门,诸烈伸手做个延请地姿势,呵呵笑道:“王爷,请了。”

    秦雷点点头,当仁不让的昂大步进去,把一脸意外地上柱国甩在了后面。老头子满以为这位年轻的王爷会让开,谁成想,却被他抢了先。他只好苦笑一声,跟了进去秦雷一进房去,饶是他心里素质十分过硬,也不由微微一呆。不是因为这房间装饰精美,用料奢华,而是因为……这仿佛是一间闺房吧:看那随处可见的淡粉色纱帷,被璎珞流苏、盆景插花、仕女挂轴点缀的如梦似幻、曼妙柔美。秦雷回头狐疑的看一眼诸烈,心道:东方不败?

第四二九章 天下乌鸦一般黑;世上公主同样狠

    不理秦雷那怪异的眼神,上柱国朝粉纱帘内深施一礼,沉声道:“长公主殿下,秦国使节、隆威郡王殿下带到。”秦雷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里面的帘子稍稍掀动,只听一个中年妇女威严的嗓音响起:“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这败坏胃口的声音,打破了秦雷对美人卷珠帘的幻想,翻个白眼到道:“你是千岁殿下,我是殿下千岁,真要跪的话,也该是咱俩对拜才是。”只听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虽然轻微却很清晰。

    秦雷心中狂叫道:老妖精啊,怎么笑得这么好听?却听那低沉的声音道:“放肆,莫非以为你还在秦国吗?”他这才听明白,原来里面是两个人。

    秦雷撇嘴笑笑道:“不是,所以孤更不能给大秦丢脸。”

    帘子又微微动了几下,那中年殿下的声音继续响起:“若是本宫非要给你大秦丢丢脸呢?”

    秦雷轻蔑笑道:“自打离了大秦,孤王便已以身许国,要打要骂、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说完便负手站在堂中,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见他出奇的硬气,帘子里的长公主似乎也有些意外,沉默片刻,才轻声道:“若是你就此伤了甚至死了,岂不是陷你父皇于不义的不孝之举吗?”

    秦雷心道:我管他去死……但面上还要微微一笑道:“这话我家父皇也是说过的。”

    那帘子后的长公主颇感兴趣道:“哦,当时你是怎么回答的?”

    秦雷大义凛然道:“小王说:太子既是国之储君,又是吾之兄长,若是在其身陷囹圄时不闻不问,那才是陷父皇于不义。有道是君父有事,臣子服其劳,若是不能为父皇分忧,那才是真正的不孝,吾命也贱。愿替君父分忧,为太子解难,哪还计较什么个人荣辱?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先竖起一副铮铮铁骨再说,免得让楚人白白轻慢凌辱了。

    长公主听了秦雷的话,又是半天没说话。良久才缓缓道:“下去吧。”

    秦雷心中骂道:老虔婆,拿爷爷当猴耍呢!但强龙不压地头蛇,却也只能腹诽一下,拱手淡淡道:“告辞!”说完便干脆利索的转身离去。

    诸烈朝帘子里面无奈笑笑,颇有些讨好意味道:“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气。”说完却不见回应,只听那小女孩吃吃直笑。上柱国大将军也不禁微微尴尬,只好躬身施礼道:“微臣也告退了,二位殿下安心休息吧。”。

    房门刚一掩上,一个清脆的声音便响起来:“姑姑。那倔小子挺好玩的,云萝也想有一个……”只见那纱帘一挑,便跳出一个身材窈窕,巧笑嫣然地女子。这女子望之不过二八年华,生的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间,不单娇美无限似晓露中的鲜花,还自有一番说不尽的狡黠灵动、恰如九天上的流云一般。

    再看这女子足下鹅绒蹑丝履。头上七彩玳瑁光,腰着洒花流纨素,耳垂怜星明月当。亭亭玉立时,皇家之高贵尽显无疑,环佩叮咚间,少女之娇俏自然流露。

    两个宫女上前。将那纱帘轻轻扯开,一个端坐在软榻上的中年贵妇便显出身形。只见她肌肤白皙、容貌高贵美丽,气质端庄高雅。看来岁月之神对她还算恩赐,除了笑起来时会浮现地浅浅鱼尾,其余一如花信少妇一般,从骨子里妩媚动人。也许在许多人眼里,她的魅力并不比身边那小女孩差……或说更有吸引力。

    只见那长公主宠溺看着少女,满是笑意道:“你若是喜欢。等事情结束后。留下玩好了。”感情人家姑侄俩,根本没把秦雷当人。不知听到这话,他会不会当场疯掉。

    谁知那少女更绝,拊掌欢笑道:“太好了!我早就想要个不那么女气的总管了……你说是不是啊,福全?”听到女孩这话,一直伫立在门边的一个太监苦笑道:“公主,俺们都不是男人了,可不女气吗。”

    原来这位也是位公主……不过也是,长公主的侄女,最差也是个郡主,是公主的可能性还是蛮大的。

    这公主见那太监福全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赶忙笑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我让你作副总管,不会不要你的。”说着很认真道:“你们可要和平相处啊,不要学我那些哥哥们!”

    福全这才松口气,轻声陪笑道:“只要公主要还要奴婢,俺就不跟争他争……俺让着他。”感情这两位已经真把堂堂大秦郡王,当成未来内侍队伍中地一员了。若是被秦雷听到,十成十会直接拿刀来拼命。

    见内部协调好了,那女孩伸出纤细的手臂,揽上长公主的胳膊,娇憨的摇晃道:“我可以现在就要他吗?”

    长公主扑哧笑道:“现在嘛,还不行……”那女孩闻言小嘴微撅道:“为什么呀,我真的很想要呢……”

    长公主搂住她盈盈一握的小腰,耐心解释道:“他还要去见你父皇,若是现在就净身的话,会耽误事儿的。”

    那女孩似懂非懂道:“那就先等等吧。”

    长公主摸一下她吹弹得破的小脸,爱怜笑道:“云萝真乖!”显然还把她当作小孩般看待。离了那奇怪的房间,秦雷回到长廊上,见一干随员护卫都在那傻站着,不由会心一笑,挥手道:“找地方歇息去,得坐好些天地船呢。”方才诸烈已经告诉他,船队将顺流而下,直达位于东方的神京城。

    一个楚国小校过来,将秦雷一行人带到了下面一层。秦雷他们这才现。这艘巨无霸一样的大楼船,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水上行宫。放眼望去,满目的雕梁画栋、云纹流苏,虽比不得上一层的奢华贵气,却也十分的考究,别有一番典雅韵味。

    秦雷被分到最大最豪华地一间当中。待石敢把里里外外检查一遍,他便将周葆钧叫进来,劈头问道:“楚国还有个长公主?”按照当时地制度,皇帝地姑姑封为大长公主,皇帝的姊妹封为长公主,皇帝的女儿封为公主。因而这位长公主应该是景泰帝的姊妹,都不知出嫁多少年了,是以秦雷的谍报人员并没有提到过她。

    周葆钧也是寻思了半晌,才不确定道:“应该是有吧。楚国景泰帝有七个姐妹成年,不至于都薨了吧。”受了楚人一路子地气,温文尔雅的寺卿大人也毒舌了许多。

    秦雷轻声道:“诸烈家里地黄脸婆似乎不是长公主吧?”

    这下周葆钧没犹豫,很肯定地点头道:“是的,他没有尚公主。”

    “上公主?”秦雷闻言嘿嘿笑道:“老周啊,我原以为你是个道学先生呢,原来是同好啊!”

    这话说地周大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苦笑道:“王爷这是什么意思?下官听着糊涂。”

    秦雷给他一个别装了的眼神,把话题扯回去道:“既然那老小子没有上过公主,怎么会从她屋里出来呢?”要知道这时候。即使一般千金小姐的闺房也是不能随便进的,更何况一国长公主地凤阁了。

    周葆钧心道:这话糙了点。但他是下级,也管不着人家王爷怎么说,只好一本正经道:“属下不知道。”

    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什么值钱的东西,秦雷的八卦之火却越烧越旺,反正江上行船左右无事。便命人将那带路的校尉请来,说要答谢他不辞劳苦的……引路。

    天可怜见。那校尉一共带他们走了六层楼,不到一百丈的距离……所以校尉大人一眼就看穿:对方只是要借个幌子请客吃饭、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地。但他更相信自己坚定的意志品质,便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果真独自一人来赴秦人的鸿门宴。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秦雷真地只是请客喝酒而已,推杯换盏之间,两人便化干戈为玉帛。立马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一直到席终人散。秦雷也没有提任何非分的要求。

    浑身酒气的校尉大人一离开五层,立刻去诸烈的房间报道。却见上柱国大将军坐在大案前。正咬着笔杆子便秘一般的直哼哼。

    一见派出去地间谍回来,诸烈赶紧把桌面上的一张白纸收到案下,换个一本正经地模样,干咳几声道:“怎么样?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呀?”

    校尉恭谨的摇摇头,不可思议道:“真的只是喝酒闲聊而已,一句正经的话都没说。”说着轻蔑的撇撇嘴道:“这位净说些花街柳巷,奇闻异事,还问神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地方,依末将看来,他就是个纨绔子弟,七殿下有些言过其实了。”他却不知道,就在那些家长里短、风花雪月之中,秦雷便已将感兴趣的东西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诸烈摸着短而坚硬地下颌胡须,摇头道:“生活态度不能代表个人能力,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话虽这样说,却也没再往深处想,便挥手斥退了那校尉。

    见房间里左右没人,上柱国大将军又从案台下拿出那张白纸,继续低头凝思起来,一边写一边还小声嘟囔道:“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还没写完便摇头道:“不行不行,这个前天就已经用过了。”

    说完便顺手一揉,将那带着芙蕖香味地白纸团成一团,又扯过一张白纸,重新冥思苦想起来,好半天才落笔写道: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啊,我美丽的长公主呵。在梦里总将你拥抱……写着写着,一张老脸便眉飞色舞起来,样子极是猥亵。完美地证明了生活态度不能代表个人能力这句话的正确性。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那位抄古人情书的上柱国,单说这边的秦雨田也是心满意足,舒服的斜倚在床上。翘着二郎腿道:“闹了半天这东华长公主是个寡妇,而诸烈则是个鳏夫,两人之间很有些绯闻嘛。”不由感慨叹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啊……”

    石敢没想到王爷费这么大劲,竟是为了打听这种事情,暗暗鄙视之余,不忘沉声问道:“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凉拌!”秦雷翻翻白眼道:“咱们就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连中午吃几碗饭人家都一清二楚,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他果然没有食言。自此以后,日日欢饮、夜夜笙歌,起初几日好不痛快。但两三天过后,就深感无聊起来,想要四处逛逛,却被楚军拦住,并被告知:他们只能在这一层上活动。

    原来老子被限制自由了!秦雷心里那个火呀,顿时就像抄家伙干架。但他的大队护卫都被分散在另外几艘船上,这船上主要是随行的文官和黑衣卫,加一起也不过四百多人。要人人以一当十才能与楚军打个平手。

    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正确地衡量了形势,秦雷便恨恨的退了回来,双手撑在栏杆上,使劲探出上半边身子,大口呼吸着江风。想要一吐胸中闷气。

    却听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一个娇俏的声音道:“你要投江自尽吗?”

    声音是从上面传下来的。秦雷猛地仰头望去,却只见着一对穿着鹅黄缎鞋的小脚丫,在自己脑袋顶上轻快地晃悠着。

    暗叫一声晦气,秦雷便缩回身子,粗声道:“哪来的野丫头,也不怕掉下去!”不知怎地,他的身子虽然收回来了。可那双贼眼却不老实的直瞄着那双小脚……尽管隔着层薄薄的绣鞋。他仍能清晰的感觉到,这是一双脚掌纤美、踝骨浑圆的……小脚。

    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啊……暗骂自己一声变态。秦雷强迫自个收回视线,只听那悦耳动听的声音道:“你叫什么名字?”

    秦雷被那双小脚晃悠地心猿意马,哦不,应该是心烦意乱。遂不耐烦道:“我没有仰视别人的习惯,所以拒绝回答你这个问题!”

    “哼!”只听楼上地姑娘一声娇嗔道:“你敢不听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秦雷翻翻白眼,嘟囔道:“我管你是谁!”说完便转身往屋里走。

    楼上姑娘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楼下人回答,又娇声叫了几句,还是没人理睬,她这才知道,原来楼下那家伙早走了。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紧咬着银牙道:“气死我了!等你落在本公主手里以后,天天让你端马桶、倒马桶、洗马桶!”边上伺候的福全紧闭上眼睛,也不知是默默祷告、还是……幸灾乐祸。

    秦雷回到屋里,却突然打个寒噤,然后连打两个山摇地动的喷嚏,使劲揉着鼻子嘟囔道:“以后没事儿可不能去船边上了,江风又冷,还有野丫头。”

    他向来说到做到,自此以后果然没有再去船边,却不知害苦了那公主身边的小太监福全。这厮奉命每日端一盆公主的洗脚水,在船边等着楼下那胆敢忤逆公主的小子露面,谁成想连着七八天都没见人……自己却被江风吹成了重感冒…

第四三零章 比想象的还要糟

    老李曾经说过: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所以在大江之上顺流而下,应该算是这个时代最快的交通方式了。

    所以就算大江中下游水流平缓,做不到千里江陵一日还的程度,但秦雷琢磨着,两千五百多里水路,最多五天就该走完了吧。

    但事实证明他太想当然了,等舰队行到第五天时,他让人一打听……呵,才走到鄂州府,还有整整一半的路程呢。

    “我说这船怎么开得这么稳,”秦雷不禁大为鄙夷道:“原来是龟前进啊!”很显然,他又想当然了……其实乌龟在水里度很快的……至少比他五殿下游得快。

    好在驽马十驾、功在不舍,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终于再第二个五天以后,那酒友校尉又一次出现了:“诸位,还有两个时辰就到岸了,请准备一下吧。”看来这校尉是个实在人,没有酒桌上称兄道弟,喝完酒爱咋咋地。

    众人齐齐送了一口气……虽然这船平稳的如旱地行走一般,但被憋在一层十几天,谁也受不了。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东西,便在王爷的率领下,甲板上列队,准备下船。

    眼见着岸边的人烟越来越密集,河道上也穿梭着各式各样的船只。船上和岸上的楚国百姓,见了这遮天蔽日的巨大楼船,纷纷使劲挥手大叫道:“无敌!无敌!”

    在船上的秦国人听来,这声音十分的刺耳……因为楚国水师的赫赫威名,正是建立在无数次击败秦国舰队的基础上……

    见一干手下的面色都不大好看,秦雷撇撇嘴道:“他们这是咒自己呢,你们看着吧,这些船早晚得全沉喽!”王安亭几个瞠目结舌道:“为何?”

    “没听他们喊吗?无底!无底!这船要是没有底,不沉才怪呢!”秦雷一脸古怪笑意道。

    众人闻言嘿嘿直笑,就连一向古板的王大学士也不理外……看来精神胜利法,确实涌动在每个炎黄子孙的血液里。

    又行了一段时间。此行的目地地……金碧辉煌、犹如天宫一般的楚都神京城终于映入了众人的眼帘,可秦雷他们愣是被城墙反射的金光,晃得眼睛都睁不开,自然啥也看不清。

    包括秦雷在内的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到神京城,还以为那金光是楚国的秘密武器呢。却听来过几次地周葆钧解释道:“楚人在城墙上贴满了琉璃砖。每到日头好的时候,便被照的金光闪闪,让人无法逼视。”

    “这是为何?他们有钱没处花了吗?”王安亭不愧是老牌御史出身,一见有铺张浪费的行径就忍不住,也不管到底该不该他事儿。周葆钧轻声道:“都城是一国的体面所在,自然不能落于人后。楚国见神京城高度只有咱们中都城的一半,而论起设计的精妙程度,更无法与神机子亲自改进的齐国上京城相比。所以他们只能从外观上下功夫。”说着忍不住笑道:“既然不如别人高也不如别人实用,那就比别人好看吧!”

    秦雷撇撇嘴道:“好看个求。黄了吧唧跟一团大便似得。”周葆钧无奈笑笑道:“楚人喜欢华服之美、以繁复奢华为荣,所以在他们看来,这样就是最美的。”

    说话间,船队终于靠近了神京城,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城地轮廓也越来越清晰,只见那城果然不算太高,也就是*丈的样子,但样式极为精致,下部是青白玉的基座。中间是光滑平整的琉璃墙面。而高墙之上,竟是完全建成了宫顶状结构,有雕梁画栋,有斗拱梁枋,甚至还有屋顶角兽。

    可以说,皇宫里该有什么。这城墙上就有什么。但惟独没有寻常所见的箭垛、女墙、望哨之类的防卫设施。秦雷不禁瞠目结舌道:“那么他们怎么防御?”

    “只要有我们大楚水师在,神京城就不用防御!”酒友校尉正从楼上下来。闻言骄傲无比道:“而我们大楚水师……”说着目光扫过众人,斩钉截铁道:“是无敌的!”

    秦国人翻翻白眼。懒得与他聒噪。那校尉讨了个没趣,却越觉着对方是怕了楚国的无敌舰队,越的趾高气昂起来,再不估计那点酒桌上的感情。

    好一会儿,那校尉才想起自己地使命,仰着下巴对秦雷道:“待会靠岸。请贵使先回避一下。等楼上长公主凤驾过后再走。”

    众人又是气得够呛,周葆钧上前交涉。却被那校尉冷冷的回绝道:“这船本来就是送长公主殿下回京的,只不过是顺带捎着你们罢了,不要不知好歹!”说完便拂袖离去。留下被气得面红耳赤的周葆钧在那直跺脚。

    说是待一会儿,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船才靠岸。秦雷他们只见一队队军容整齐的护卫从船上开下。那些楚国护卫下船后,便将码头团团包围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楼上才开始嘈杂起来。便见一队身着麒麟锦衣,腰挎千牛宝刀的楚国侍卫从楼上下来,秦雷知道,这些人便是楚国最精锐地大内侍卫,也叫麒麟锦衣。这些人直属于皇帝,同时也奉命保护皇室直系亲属。甚至可以说,有楚国皇室出没的地方,就一定有麒麟锦衣地踪影,其地位可见一斑。

    在大队麒麟锦衣的护卫下,一排排宫女手持码头上,这才现。原来还是有几个迎接的,其中一个他还认识,正是陪同太子出使的副使顾。

    顾几个见了秦雷纳头便拜,神色激动凄惶,仿若受欺负的孩子见了娘一般,看来是吃了不少苦头。秦雷温言劝慰几句,便转头对唯一一个前来迎接的楚国官员道:“你是干什么的?”

    那官员并不怕秦雷,反而一脸愤慨道:“本官陈相延,乃是大楚鸿胪寺左寺丞!”

    秦雷见这家伙仿佛吃了炸药一般,再回想下一路上受到的待遇。不禁上火道:“你是几品啊?”

    “本官从六品!”那官员生硬答道。

    秦雷脑子嗡地一声,不由勃然作色道:“孤乃王爵,你们楚国却只派一个六品官前来迎接,欺人太甚了吧!”说着猛地一挥袖子,阴沉着脸道:“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出个对等的跟孤谈话!”说完便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他随行的官员们也气呼呼的分别上车,把个张嘴结舌的陈相延晾在那里不再理睬。

    顾刚要上自己的车。却被石敢叫住,将他带到了王爷的座驾上。

    顾忐忑的上了车,果然见到那位素以脾气火爆著称的王爷,俊脸已经变得铁青一片,显然在全力压抑着怒火。

    顾畏缩着叩行礼,斗败公鸡一般,趴在地上不敢起来。秦雷却没有因此而给他一点好脸色。冷笑一声道:“你们干地好事!怎能能让人家把太子都给扣下呢?”说着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更何况是死要面子的楚国人!说!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对于昭武帝的自私自利,秦雷已经几近绝望。估计历史上还没有哪个皇帝,敢让自己的太子出使敌国,除非他嫌太子活得太长太滋润了。

    所谓天予弗取、必受其咎,当敌国的皇帝把自己的太子放在自己面前时,估计绝大多数皇帝都会毫不犹豫地先扣下再说……

    但经过一路上的试探,秦雷已经基本了解了楚人地性格,他们自视甚高,以文明之邦自居,尤其是在粗鲁不文的秦国人面前,更是刻意的讲究风度礼节。按说是不大可能扣押敌国使节的……即使那人是秦太子。

    所以秦雷才有此一问。

    那跪在地上的顾叫起了撞天屈,叩连连道:“起初太子爷与楚国皇帝谈的好好的,但后来齐国来了使节,便把局势扳了回去。等他们重新签订了盟约之后,楚国就有人叫嚣着要扣押太子爷……”

    “然后呢?”秦雷阴着脸道:“然后他们就扣下太子了吗?”

    顾摇头呜咽道:“没有,虽然以南楚齐王为地一群文武极力要扣留五殿下太子殿下,但南楚周王一派却坚决要放太子爷回国,双方就像在以往一样争执不下,最后还是景泰皇帝下旨,放太子爷回国……”

    秦雷地眉头拧成个疙瘩,沉声道:“那为何……又被扣下了呢?”

    顾愤恨道:“还不是小人作祟!得了景泰帝的圣旨,太子爷也不敢逗留了,次日就乘船离开神京,谁成想……”他地面色变得惨白一片,声音也变得起颤来,显然触动了不愿意提起的记忆:“结果我们走出不到百里,便遇到楚*队的阻拦,他们借口例行检查。便登上了咱们的船,我们心想,他们皇帝都下圣旨了,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荒唐!”秦雷额头青筋突突直跳道:“继续说!”

    “结果他们趁我们不注意,便挟持了太子爷,并命令所有护卫放下武器。自缚双手……”说到这,神情萎顿的顾副使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结果他们将所有侍卫都赶到一艘船上去,又用水鬼凿沉了那艘大船,呜呜……我大秦一千三百名大好男儿,就这样屈辱的葬身鱼腹了……”

    “啊!”秦雷咬牙切齿地怒吼一声,一把揪起地上的顾,撕心裂肺的咆哮道:“说!谁干的!我要让他血债血偿!”原先的情报只是说,楚国扣下太子,放其他人回国。结果那船遇到了龙卷,沉没江心。却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段耸人听闻的故事!

    顾被秦雷晃得头昏脑胀,不由剧烈地咳嗽起来,秦雷这才放开双手,他坐在地上大喘几口气,抹掉脸上的泪道:“除了太子,我们几个也侥幸活了下来,但一上岸就被分开,太子爷被一群身穿白衣的楚军带走,而我们则被带回了驿馆中。今天才得以重获自由……”

    秦雷虽然见他絮絮叨叨说不到正题,却也知道他惊魂未定,若是一味呵斥,只会使其更加语无伦次,便按下性子,听他继续道:“这期间。周王的人来探视过一次,据他们所说。这事情是一个去年才成立的机构、叫什么白衣卫干的。”说着便情不自禁的看秦雷一眼,那意思是,一看就是跟您对着干的。

    秦雷剑眉一挑,冷声道:“那个狗屁白衣卫的头头是谁?”他脑海中划过地第一人便是公良羽,那混蛋是南楚密谍、喜欢穿白衣服,又吃过黑衣卫的大亏,在所有嫌疑人中最有作案动机。

    但有一点让秦雷紧接着将那家伙排除在外:不要忘了。公良老兄在秦国造反那阵儿。可是做过皇帝的,虽然是扯虎皮做大旗。但黄袍加身、称孤道寡可是真的。

    要知道,皇帝这个职业可是有排他性的,一个国家就一个名额。他不信楚国的皇帝和想当皇帝的皇子们,能宽容这样一个家伙继续掌权。

    再问顾时,那家伙便是一问三不知了,秦雷无奈的停下问话,看来事情的真想只能自己去寻找了。

    马车回到驿馆,虽然两千护卫都被留在了城外,跟着他进城的只有一干官员和三百黑衣卫,但仍把这个小小地驿馆挤得满满当当,十分的局促。

    但秦雷已经顾不得这个,他急切要弄明白现在的情况,为何楚人变得如此仇视秦人,尤其是真正的敌人到底是谁?

    稍事休息,他便把一群手下撵出去,让他们递交国书的递国书,打探消息的探消息,串通门路地串门路。

    他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敌人眼皮底下,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并不是真要查到什么,而是要告诉所有明里暗里注视自己地眼睛……我秦雷来了!——分割——

    话说大家稍安勿躁,这一卷早在很久以前便定下了,经过和尚很长时间的斟酌,觉着基本上可以自圆其说,才将其写给大家看的。

    至于有人说:对方不可能扣押使……虽然我知道几位开国皇帝都有扣留对方使收为己用的爱好。但这不是主要的原因:我相信如果这个使是一国储君,那完全可以抵消掉所谓体面的。

    再就是的昭武帝居然派太子和秦雷去楚国地问题,这牵扯到中都城里地政治斗争,甚至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也是反复斟酌过地。

    和尚读史书,见过许多匪夷所思的现象,但这些事情背后,都有着合理的解释。和尚的解释虽然不敢说一定合理,但自圆其说还是没问题的,所以请继续看。

    最后是楚国公主的问题,这更是在起初就设计好的,说了没意思了,但请大家别忘了秦雷是什么样的人,他第一次去万里楼时又干了什么……

    只是想给大家一个精彩而又合理的故事,晚安……

第四三一章 昭武帝

    秦雷并不知道,在他启程出使以前,在中都城的慈宁宫中,大秦最尊贵的两个人,曾经爆过一次激烈的争执……

    还是在那间简朴的禅室中,大秦文庄太后和大秦昭武帝皇帝相对而坐,两人正神情严肃的交谈着,谈话的内容却是已经被楚国扣押的太子。而此时,老太后并不知道秦雷也要南下。

    但仅仅太子被南楚扣押这件事,就足以让老太后怒火中烧了,只见她眼睑低垂,声音低沉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昭武帝一贯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几丝红晕,双手在膝头几次握紧松开,显然是在压抑心中的兴奋之情,听了文庄太后的问话,他竟反问道:“朕为什么不能这样做?”

    文庄太后看一眼陌生的儿子,缓缓道:“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太子并没有过错。”声音中的疏远谁都能听得出。

    昭武帝面色一紧,良久才平淡道:“母后叱咤一生,自然应该知道,这世上的事情很难用对错来分说。”说着眯起狭长的双目,一字一句道:“朕既然生他养他,又给他半世荣华,现在……是他报效的时候了。”

    老太后沉默良久,才恍然道:“是为了秦雳吧……”说着拨一下手中的佛珠,自言自语道:“年纪大了,心思也迟缓了。”

    昭武帝默不作声了好一会儿。终是缓缓点头道:“这是必须地,”说着轻叹一声道:“这也是别无选择的,谁让太子位只有一个呢……”

    老太后神色难明的看他一眼。轻声道:“所以你就要秦霆让开位子?”

    “朕与老大之间有个约定,现在朕要履行它了。”昭武帝颔道:“决战地时刻就要到了,朕需要龙骧军,不然无法形成绝对的优势。”他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其实我还需要京山军……

    “太子是储君,动之不详。”太后仍没放弃最后一丝希望:“岂能轻易更迭。”

    昭武帝微微得意道:“短时间内,朕并不会另立太子,相信做到这一步。老大就应该已经满意了。”先将老二立为太子。借以向百官展示与李家的势不两立,有效的遏制了骑墙派向李家靠拢……事实证明,所有的骑墙派最终都归到了文彦博的旗下……

    与此同时,他又秘令大皇子与家族决裂,使其委屈无限的投入到李太尉怀中。大皇子果真取得了李浑地信任,前年便通过秘密渠道禀告昭武帝,自己已经彻底掌握了龙骧军。

    就连即将举行地大军演,也是他在几年前便设计好的。试想如果在军演过程中,对方阵中有一支军队突然倒戈。会是什么结果?除了必败无疑,便是无疑必败。

    再借大胜之势逼迫李浑下野,便可以兵不血刃的解决掉最后一个心头大患。若是李浑老东西负隅顽抗,那就直接把他消灭掉就是!

    到时候自己这一方有五支禁军,再加上一支京山军,而李浑只有三支军队,双方二比一的兵力比。这么大优势还转化不成胜势吗?至少他是这样认为的。

    这位不爱骑马不会打仗的皇帝陛下。显然把战争想的太简单了。但至少现在,一切都在按照他的想法展。这让他如何不得意?

    “你不该这样做,”文庄太后显然不赞同自己儿子地主意,微微皱眉道:“他们的矛盾便是被你一手挑起,现在你又要把其中一个送入虎口……作为一个父亲,你不能这般……冷血。”犹豫了一下,老太后还是把最后两个字说了出来。

    听到这话,昭武帝却突然怒气勃,双目罕见地瞪了起来,连眼屎都清晰可见:“朕为何这般冷血?那是因为朕有一个更加冷血的母后!”说着双拳紧紧攥起,咬牙切齿道:“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初我与五哥都是你的骨肉,为何你却一味的偏袒于他?甚至是他的儿子!”

    以往每提起这个问题,文庄太后都不愿多说。但这次,她也勃然变色,低喝道:“那孩子也是你的儿子!别忘了你在祖宗灵前过的毒誓!”

    昭武帝地嘴角**一下,凄厉笑道:“若不是你拿皇位逼我,我又怎会认下他地儿子?”过往的一幕幕浮现在眼前,一想起那些不堪回地往事,他枯瘦的双手便忍不住颤抖起来,只好将拢其入袖中,深吸口气道:“母后……你还记得那窝画眉鸟吗?”

    文庄太后突然意识到,有些危险已经降临到秦雷头上,她的眼神顿时变得晦暗不明,但口中仍淡淡道:“什么画眉鸟?”

    见老太后显然没心情,与自己一道追忆似水的年华。昭武帝微微失望道:“是呀,您当时忙于争风吃醋,定然是不记得了,但我记的很清楚,”说着双目望向窗外,似乎在寻找记忆中的画眉鸟:“那年我六岁,咱们还在长信宫中居住,当时我的卧室外有一棵大柳树,树上有一对画眉鸟,春天他们就在树杈上作窝产卵,每天唧唧喳喳,出双入对,十分的快活。当时我最大的乐趣,便是看着这一家子幸福的过日子,期盼着小画眉赶紧诞生。”

    文庄太后没有做声,只是听儿子继续道:“后来有一天,来了一只个头大一些的鸟,这只鸟布谷布谷的叫着,我以为它是要偷吃鸟蛋,想出去赶跑那坏鸟,却被你阻止了。”

    在昭武帝絮絮叨叨的讲述下,文庄也终于想起被遗忘在犄角旮旯的陈年往事,点头道:“那是一只杜鹃鸟。它只是要产一只卵而已。”

    昭武帝神经质地笑道:“是呀,它确实只要下一个蛋,虽然为了不被现。它还叼走了画眉的一个蛋。但我相信了,我以为自己的母后总不会骗我地,所以我没有插手。”

    “后来那对画眉回来,果然没有现异常,依旧快乐的出双入对,等待着孩子的降世。我当时竟天真的以为,反正还是那么多的蛋。并不会影响它们的幸福生活……”说这话时。他双目幽幽的盯着老太后,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但结果呢?那只蛋却成了这一家子悲惨命运地源泉……它先于别地小鸟出生,按说该是它们的义兄了吧,可你知道这位义兄一出生,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为了减少竞争对手,他竟然把把其它的鸟蛋推出鸟巢,并出凄厉难听的叫声要食吃。”昭武帝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表情仿佛那只要食吃的小杜鹃一般:“那对画眉也许是第一次当爹娘。根本不知道这丑八怪是别人家的孩子,听到叫声便欢天喜地地出去捉虫来喂它。这东西食量惊人,一只便顶四五只小鸟的食量,吃得多自然长得快,有了劲就更卖力地将那些弟弟妹妹推出窝去。“结果一窝鸟蛋就剩下它一个,没多长时间,个头便与养父母一般大了。而那对可怜的养父母虽然觉着不对劲,却无法狠心离开从小养到大的义子。仍然辛勤的捉虫来喂它。直到整个春天过去。那家伙已经是养父母的好几倍大,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而那对可怜的画眉,呕心沥血地忙碌一场,却落得子女全失,一无所获地下场!”说完长长的一段,昭武帝地声音也变得沙哑起来:“母后,朕就是这样一只画眉!但不想再被你骗一次了……”

    “所以你要……”文庄太后闭上眼睛,声音疲惫而忧伤。

    似乎很愿意看到这一幕,昭武帝双手一摊道:“朕要在那只杜鹃过我之前,把他先推下去!”

    文庄太后浑身一颤,白从额前无力的垂下,脊背也微微的弯曲,仿佛耗干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她的声音如从九幽黄泉中传来的一般:“是谁对着上苍起誓,今生今世都对他视如己出、永不加害的?言而无信还配当一个帝王吗?你不怕遭到天谴吗?!”

    “朕没有背弃誓言!朕怎敢对天父食言?”昭武帝神经质的放声大笑道:“朕加害他了吗?没有!朕先派自己的亲生儿子、当朝太子到楚国去,然后在把他派过去,难道这不算视如己出吗?让他前去迎回太子,为君父分忧,为兄长解难,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即使南楚真的把他扣下,却又有谁能说是朕加害于他呢?!所以朕没有违背誓言!谁也说不出朕的不是来。”面上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看来对这一箭双雕的主意满意极了。

    “无耻!”听到秦雷也要去楚国,老太后终于抑制不住满腔的怒火,用一种厌恶的眼神望着他,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清晰的向他表达着自己的好恶。她虽然一直知道他是自私的,却从没想过,他居然自私到了以为全世界都欠他的一般。

    毫无疑问,她对这个儿子是有愧的,所以她一直默默容忍着他的冒犯。但这次,文庄太后不再隐忍了,她的白微张,浑浊的眸子突然变得清亮起来,仿若两道利箭一般,直刺昭武帝的心坎,用一种雌狮威般的声音怒吼道:“就算哀家当年对不住你,可你的皇位是怎么来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昭武帝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微微恼火道:“现在说的是秦雨田,而不是我和五哥的事情!”所谓道理,对于某些人来说,就如夜壶一般,用得着就拉过来,用不着就远远丢开,根本不知道什么是要脸。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老太后低吼道:“那就说说秦雨田!当初你瞒着哀家将他换走,代替你的儿子出质齐国,可以说从他出生那天起,就开始为你卖命!等他回来后,更是凭着大智大勇、不辞劳苦地为你立下汗马功劳……无论是平定南方、震慑朝堂。还是独斗文李、修筑坚城,哪一样不是为了捍卫你的皇权!”

    老太后越说越生气,终于狠狠啐一口在昭武帝面前。撩一下额前散乱的银,冷冷笑道:“若没有雨田,你以为你能斗倒文党,独揽朝纲?做你地清秋大梦去吧!没有他的话,你还是那个被两大权臣压得喘不动气的窝囊皇帝!”将念珠猛地往地上一掼,老太后厉喝:“你怎能如此对他呢?”

    一番义正言辞说的昭武帝无言以对,好半天才轻声道:“他不是我的儿子……”

    “一派胡言!”老太后声色俱厉道:“既然宗谱上改过来了。那他就是你的儿子!”在这个年代。儿子是不是自己的,是要看宗谱上怎么写地。如果哥哥把儿子过继给弟弟,便会在宗谱上加以改动。在改动之后,这孩子就是弟弟地,与哥哥便理论上断绝了关系。

    昭武帝所有的借口都被老太后无情的戳穿,终于扯下道貌岸然的面纱,恼羞成怒道:“好吧朕承认他是我的儿子!但就算他是亲生的,我也要依然如此对他!”

    感觉老脸一阵阵的烫。昭武帝烦躁的起身,负手在堂中踱来踱去道:“你光说他地功绩了。却为何不说说他的罪责呢?”

    “雨田何罪之有?”老太后硬邦邦道:“我没有看到!”

    “你没有看到,我来告诉你!”积郁已久地怒火终于爆出来,昭武帝张牙舞爪道:“他蔑视一切、狂妄不悖!根本不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竟然当街格杀数百禁军、当朝追杀朝廷命官,等到了南方以后,又肆意妄为、广收党羽,培植势力、排挤异己!之后更是公然撺掇南方违抗朝廷命令。不交税、不纳粮、不应征、不听调。已经让南方两省事实上独立于朝廷之外。隐隐有自立之心!”

    见文庄太后面色严峻,昭武帝唾沫横飞道:“再然后。他竟然私通外国,偷逃关税,大行走私之路!您知不知道,现在中都城七成以上的外国货,都是通过他的商行车铺运进中都来的!这狂徒疯狂敛财所为何事?所图匪浅啊!”

    谈话竟然变成了批判大会,只听昭武帝疾言厉色道:“朕知道对他有所亏欠,所以能容就容、能忍则忍,谁想他却得寸进尺,竟然展到纵火焚城,围府行凶的地步,”说着满含深意的看文庄太后一眼,冷笑道:“他竟然敢把当朝丞相的脑袋砍下来,扔到护城河里去……这种狂徒若不及早铲除,以后定会一把火烧了这皇宫,把朕地脑袋也砍下来地!”

    末了还微微得意道:“这样多好,把他送到楚国去,既不会伤了性命,也没有坏了父子情分,还可以和他二哥作伴……反正他也不是头一回被囚了。”

    文庄太后一直微低着头,待昭武帝住嘴歇息后,这才冷笑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跟哀家说这些事情你以前不知道!”

    反正已经说到这一步了,昭武帝也没了既要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雅兴,干脆直截了当道:“对!原来朕不动他,是因为他还有用,现在朕要动他,是因为他眼看就要尾大不掉!所以朕不能让他再立功了,若是真让他把军演赢下来,把李浑斗倒了,得到那禁军元帅地位子又有什么意义?只不过是一个更年轻、更强大的李浑站起来罢了!”

    文庄太后突然咯咯笑道:“你怕了!你已经感觉对付不了雨田了,所以你又耍阴谋了。一个只会用阴谋诡计的皇帝,最害怕的果然还是真正的力量!”

    “朕怕又怎么样?”昭武帝毫不羞耻道:“难道他还能逃出生天吗?只要他一去不归,他手下的那些文臣武将,还不统统都是朕的?”

    “做梦!”文庄太后忍不住怒斥一声,却被昭武帝以为只是单纯在骂人。

第四三二章 文庄太后

    还是在中都、还是在慈宁宫、还是在那间禅室之中,谈话仍在继续……

    “你要怎样才能改变主意?”作为一位母亲、作为一位祖母、作为一位太后,文庄在这一刻的选择极为艰难。

    “改不了了!谁都改不了了!”昭武帝尖声笑道:“就在朕来这儿之前,朕已经昭告天下,由隆威郡王秦雷代天出使,去楚国迎回太子。”

    “你这样做考虑过社稷吗?”沉默片刻,文庄太后仿佛默认秦雷的命运一般,转而与他讨论起大秦江山来:“两位皇子被扣,你不需要给国民一个交代吗?”

    “要,当然要!”昭武帝嘴角上翘道:“圣旨都已经写好了……只要南楚那边的消息一传回来,朕就要昭告大秦子民,是齐国挑唆楚人妄为,他们才是真正的罪魁祸!朕要让大秦子民再一次的愤怒,就像十八年前齐楚入侵一样,激出我大秦子民全部的能量……”

    仿佛陷入某种臆想状态,昭武帝表情癫狂道:“到那时,朕已经通过大军演,将大秦的禁军牢牢掌握在手中,”说着猛地一挥手,两眼放光道:“然后朕将率领禁军亲征,与齐国展开倾国决战,到时候朕的兵锋所指,问天下谁是敌手?!”看他的丑态,就差说日出东方、唯我不败了。

    很显然隔行如隔山,这位天字一号阴谋家,把战争看的太简单了……

    但昭武帝显然自我感觉良好,他狂热的挥舞着手臂。目光炯炯地望着太后,哑着嗓子道:“我一定会让你以我为荣的!我要证明给你看,我才是最棒的一个!”

    文庄太后从心中叹一声,没有再做声。

    太阳从东方渐渐偏到西边,谈话的主角之一已经离去,仅留下文庄太后一人枯坐在蒲团上。但见她眼睑低垂,呼吸低缓。仿佛睡着了一般。

    但门口的仇太监知道,老太后心里定如翻江倒海一般,所以他将一盘檀安神香端了进来。

    闻到淡淡的香气,老太后轻声道:“你知道哀家从不用这个的……”

    仇太监微微笑道:“往日里您心如止水,自然用不到,但今天……还是点上吧。”关切地语气,就像多年老友一般,而不单单是主仆。

    老太后没有再反对。缓缓点头道:“坐下咱们聊聊。”

    仇太监恭声应下。坐在老太后对面的蒲团上……虽然半个时辰前,大秦皇帝陛下也在这里坐过,但老太监坐的是那么的自然,没有丝毫的诚惶诚恐。

    文庄太后也没有觉着怎么样,轻声问道:“老仇,你是哪一年跟着我的?得有一个甲子了吧……”

    仇太监感慨笑道:“难得您记得清楚。老奴是先帝初年进的宫,当时……”他有些说不下去了……大家熟归熟,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但文庄太后却不以为意道:“当时哀家也是刚进宫,虽然被选为秀女,但在如云地美女中。相貌并不出众。也没有引起陛下地注意,不久便被派到浣衣局中浆洗衣服……”说着抿嘴一笑道:“你是半年之后去的浣衣局,说起来哀家还是你的前辈呢。”

    仇太监也沉浸在回忆中,轻声笑道:“是呀,奴婢那时候才八岁,什么都不懂,净被人欺负。还要代替那些年纪大的挨罚。被关黑屋子。若不是太后您给老奴送饭,怕早就饿死不知多少回了。”

    老太后叹一声道:“真快呀。转眼都六十年了,先帝爷、元康、老秦、老薛……哀家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走了,就只剩下你一路陪着的,一个还在身边了。”

    仇太监细声道:“那是因为老奴向老天爷诚心许过愿,要伺候您到最后一刻,”说着掩嘴轻笑道:“您可是千岁娘娘啊,说起来还是老奴跟着您沾光了呢。”

    文庄太后微微笑道:“万岁爷都早早崩了,可见寿元这东西,对谁都是公平的,不会因为贫贱富贵而增减几许。”说着轻叹一声道:“活那么长干嘛?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还净操心。”

    见老太后刚刚提起的情绪又低落下去,仇太监轻轻给自己一巴掌,陪笑道:“您看我这一张嘴,都快七十了还不会说话。”

    文庄太后摇头笑笑道:“不怪你,主要是最近哀家心里太难了。”文家的灭亡、昭武帝地疯狂,两个孙子地凶险命运,以及因此引起的一系列不良反应,仿佛一座座大山压在胸口,让老太后喘不过气来。

    仇太监笑着安慰道:“瞧您说的,您这辈子什么样的风浪没经过?老奴觉着这回比十八年前那次强多了,您绝对可以轻松应付的。”

    文庄太后又叹口气,短短时间她已经叹了三口气,甚至比过去十年叹的气都多:“看来我真是老了,硬不下心来了,若是有原先一半的狠心,断不会如此左右为难。”

    一面是自己当朝在位地儿子、一面是自己寄予厚望地孙子……选择了前,大秦就很有可能输掉未来;而选择了后,大秦可能现在就要崩坍,她曾经幻想着平稳的权利交接,让大秦明天安然到来。

    但老太后一辈子不惮以最大地恶意猜度别人,却还是把自己的儿孙想的太好了……她低估了自己儿子对权利的贪婪,昭武帝那种独占的*足以使其六亲不认;她甚至也低估了自己孙子的安分守己,秦雷那种大刀阔斧、唯我独尊的性格确实冒犯到了皇帝地威严……尤其是当这个皇帝不准备再容忍的时候。

    “不知道现在和未来那个更重要……”老太后心中念叨道。她突然觉着自己很悲哀,遇到了事情。需要找人商量一下时,居然只能与面前这个老太监说说。一时不由有些心灰意懒,不想再说一句话。

    仇太监毕竟服侍太后一个甲子了,他能感觉出太后情绪上的变化,便起身道:“太后,您也坐了半晌了,老奴扶您去歇歇吧。”

    文庄点点头。让仇太监揉揉酸麻的小腿,便在他的搀扶下起身,缓缓的往暖阁走去。

    如果她就这样走回房中,躺下睡一觉,不去想什么儿子孙子。那她就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太太,而不是令无数人敬畏地大秦文庄太后了。

    她之所以能够走到今天,是因为她有一颗无比坚强的心脏,几十年过去了。那颗心脏虽然不再如年轻时那般有力。却更加的坚定……因为她是独一无二的文庄太后。

    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一手稳稳握着凤头拐杖,便那样稳稳的站在堂中,仇太监知道,老太后已经摆脱了暂时的迷茫,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只见文庄太后微微闭目道:“你派人告诉雨田:奶奶只要你平安回来。”

    老太监神色一凛,沉声道:“遵旨。”

    望着仇太监消失的身影,老太后缓缓望向南边,轻声道:“但在南楚那边。只能靠你自己了。奶奶相信你一定能行!”

    虽然秦雷几乎没见过皇祖母威,更多地只是从传说中了解她昔日地风采,但秦雷却无比的放心……他那位老太太之所以不威,是因为她不想打乱昭武帝的计划、影响到他的权威。

    但这并不代表老太后已经无能为力的。正相反,秦雷相信老太后积蓄了十八年的力量,绝对是无比巨大的,一旦释放出来。便足以力挽狂澜。

    所以秦雷十分在意这位祖母的态度……若是她仍像往常许多次那样。无声的站在昭武帝那边,甚至连自己的娘家被剪除。都没有反应……因为秦雷虽然知道祖母对自己地栽培,但仍然无法确定,这种爱和栽培,能不能与其对昭武帝地支持相抗衡。

    而以秦雷现在的能力,还没做到两头兼顾,当他将全部的心神能量都用在与楚人周旋,甚至策划逃命计划时,根本无法顾及到国内的一

    是以当秦雷见到太后传给他的那九个字时,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所谓聪明人之间不用废话,只要这一句,秦雷便能明白,老太后决定站在自己这一边了,自然也就无需再担心京里的情况……

    “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当秦雷从小憩中醒来,他轻声为自己打气道。

    说完便胡乱抹把脸,神采奕奕地出了门。一干手下看见王爷出来,赶紧起身相迎,待见到他神采飞扬地样子,众人心中的阴霾,也跟着淡了许多。

    “这是一场战争,现在咱们都是战友,所以不要拘礼!”他一边爽朗笑着,一边招呼众人围着方桌坐下。这驿馆地条件很差,整个厅里就这么一张半旧的八仙桌,再就是一溜更旧的椅子。

    拿起桌上的茶壶,咕嘟咕嘟一肚子,秦雷抹抹嘴道:“舒服啊……”说着抬眼对王安亭道:“大学士不要见怪,孤王在自己人面前都是这个样子。”

    王安亭虽然是太子一系,但现在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所以也不觉着秦雷的动作有何不妥,便摇头笑道:“王爷尽管随意,这样还看着亲切。”

    秦雷朝他呲牙笑笑,又对已经回来的周葆钧道:“你那国书递出去了,什么时候能觐见楚帝?”

    周葆钧的脸色又难看起来,摇头涩声道:“回禀王爷,递是递出去了,但楚国礼部根本不给准信,被微臣逼急了。这才说他们皇帝病了,已经卧床不起、不能视事了,要等病情好转、龙体安康之后才能禀报。”

    “推托之词!”秦雷撇嘴道:“这老头都缠绵病榻三五年了,要想好利索了,估计得等下半辈子了。”把那病老头搁一边,他又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见太子?至少要先确定他是胖了还是瘦了,到底有没有受虐待吧?”

    周葆钧更是无奈道:“他们的答复就更离谱了。说:他们也不知道太子的下落。”

    秦雷一拍额头,苦笑道:“这下更绝,连个想念都没有了。”

    坐在他下地王安亭有些焦急道:“王爷,咱们得赶紧找着太子爷啊,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们可吃罪不起!”激动万分的样子,就像他亲爹走丢了一般。

    可当秦雷询问他该怎么办时,这位大学士却又张目结舌。一问三不知。看来御史就是御史。除了挑毛病、喊口号之外,基本上是啥也不会。

    秦雷只好把目光投向随同前来的朱贵道:“怎么样,打探到什么消息没?”早预料到这次是凶多吉少,秦雷便把能调动的力量全都带到了南方,至于怎么过来,就不是他所关心的事情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子花了那么多钱,关键时刻就得派上用场才行。

    至少……乐布衣就一定隐藏在某处吧,深入虎**当然要带上这位级保镖了。

    而经验丰富的朱贵,便是此行的联络官。经过两年时间地磨练。他早已成为忠诚的王爷拥趸,并光荣的加入了黑衣卫这个神圣的组织……换言之,这哥们已经由扛活吃饭的短工,转变为包吃包住的长工了。

    朱贵给秦雷递个眼色,恭声道:“属下出去转了一圈,**后面就跟了七八条尾巴,并没有接触到什么有价值的人物。”

    “那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王安亭职业病作道:“你可有用心去打探哇?”

    朱贵自然不敢跟中唐大人一般见识。连忙陪笑道:“倒也不是白跑一趟。”说着朝秦雷拱拱手道:“王爷,卑职现楚国百姓谣传。是太子爷送给楚帝的千年人参出了问题,这才让老皇帝又一次病倒地。他们都说,这是秦国不甘心谈判失败,想给楚国制造内乱来着。”

    秦雷翻翻白眼,苦笑道:“这种驴脑子里想出来地谣言都有人信?”

    王安亭也大摇其头道:“如此低级的谎言,怎么可能传播开来呢?”

    一边敬陪末席的公输营插嘴道:“楚人生活悠闲,没事儿最喜欢传些谣言,有道是三人成虎,再假的谣言也越传越真,到最后就连造谣的也信以为真了……”虽然心事重重,众人还是被他逗笑了一阵。

    正笑着,却听那一直默不作声的顾道:“当时太子爷想脱困,确实送了一棵千年人参给楚帝,结果不久便传出楚帝病重的消息,我们也以为这是楚国突然翻脸的原因。”

    “千年人参是从哪弄的?”公输营突然问道:“太子爷当初的礼单便是下官誊写地,却没见过什么千年人参?”

    秦雷呵呵笑道:“好几百样礼品呢,你都能记全了?”

    “王爷要是不信就问我们大人啊,下官地过目不忘可是出了名的。”颇具才干与过于张扬,公输营身上集中了世家子弟的优点与缺点。

    周葆钧还未点头,那顾却先道:“公输兄弟没记错,礼单上确实没有千年人参,那人参却是来这里以后,太子的一位故友送给他的……”要知道这时并没有作虚假广告的习惯,说一千年就是一千年,九百九十九年都不行。

    这东西自然稀罕无比了,也不知是哪位故友,居然能把这玩意随便送人

第四三三章 花美男

    这世上确实存在天赋一说,有人对作诗特别在行,比如说骆宾王;有人对当木匠特别在行,比如说公输班;还有人对打仗特别在行,比如说陈庆之。这些人在各自的领域里创造了各自的奇迹,有的穿着开裆裤就能吟出千古名诗,有的一千多年前就能造可续航几千里的空中交通工具,有的手无缚鸡之力……但一上战场就立刻成为战神级的人物,用七八千人就可以干挺百万之众,一辈子以寡敌众,却战无不胜、所向披靡。

    纵观这些个牛人,咱们不得不承认,天分这东西,不是勤奋肯学就能达成的,所以搞清楚自己的天赋在哪里,并选对行实在是太重要了……

    当然也有入了行才现。自己真的很有天赋的。比如秦雷,按说以他大刀阔斧的性格,应该很难适应云诡波谲的政治斗争,但他偏偏就对此无师自通、驾轻就熟,让人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天生就该是个搞政治的。

    他从顾的描述中嗅出了阴谋的味道,这是一种直觉,曾经许多次挽救过他的直觉。现在,在凶险无比的南楚,他的全部心神都被调动起来,直觉也变得敏锐无比。

    “太子被利用了!”紧紧凭着直觉,他便斩钉截铁道:“他陷入了一个陷阱之中,在行动之前,我们必须先摸清这是一个什么样的陷阱,都有哪些人参与,以及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其实秦雷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他还需要事实来验证自己的推测。

    事实没有让他等太久,仅仅到了当夜子时,朱贵便从外面带进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秦雷并没有睡,他一直在等这人的到来。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这人刀疤纵横地脸上。长着刺猬似的须。在那蓬乱的头下,是一双坚定沉着的眼睛。

    这人就是太子府的护卫统领,秦雷的老相识钟离坎、一个只有九根手指头的男人。两人于此情此地相见,自然不胜唏嘘,但现在不是感慨的时候,简单的寒暄之后,秦雷便不客气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呢?”

    钟离坎便这些日子来地事情,简单讲与秦雷知道。原来他在船沉前侥幸逃脱,又仗着家传的闭气功夫,在水下潜行二三里。这才躲过了南楚密探的视线,狼狈上岸脱险。

    要是一般人险死还生之后,定会如丧家之犬一般,有多远逃多远。但一个可以面不改色砍掉自己手指头的男人,显然不是一般人。他先在渔村中潜伏,待恢复元气后。便开始寻找太子的下落。倒不是他对太子有多深厚的感情,而是他认准一个死理——人是从我手中丢地,我就得一定把他找回来。

    凭着这股子倔劲,终于在半个月之后,被他撞见了几个当日行凶的南楚密探。这也不是他记性好,而是那些人的装束太特别了……从头到脚一身白,哪还有个认不出来?

    悄无声息的尾随之下。竟然又回到了神京城中。最后跟着那些人到了城东的一处戒备森严的大院外,因为怕被现,他并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扮成乞丐模样,在附近暗中监视。当然也没忘了每天去驿馆转转,看看有没有国内来使。

    好在楚国的夺嫡已经进入了白热化,所有人地注意力里都集中在两位皇子互搏的擂台上,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一个活动很有规律的乞丐。

    听完他的讲述,秦雷沉声道:“顾说,此次祸端皆因太子送给楚帝的那棵千年人参所致。你知不知道那是谁给太子的?”

    “卑职也没见过那人,”钟离坎回忆道:“太子那日收到一封书信。见信后便带着卑职急匆匆出去,后来到了西城一处府邸,属下便去叫门。但那府中门人只让太子爷进去。卑职原先不肯答应,但太子爷执意进去,我们这些护卫只好在门口候着。等到了次日太子爷才出来,只见他神清气爽,脸上多日来的忧愁也一扫而空。手里还多了那根千年人参。”

    “这个蠢货!他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如此轻信别人?”秦雷轻声骂道:“他怎么与那狗屁七皇子成了故人的?”

    钟离坎嘴角**一下,摇头道:“太子回来后。在我们的追问之下,便说那人是他往日的朋友,因不忍看他龙困浅滩,这才现身为他指点迷津。”说着一脸愤恨道:“据太子爷地那位旧友说,当今楚帝得到一个药方,据说可以使其龙体痊愈,但上面缺少一味名贵药材……就是这千年人参。而那人百般寻觅,终于斥巨资从北疆觅得一支,本想以为晋身之资,但见殿下困顿,便将其献出,以为脱困之用。”

    秦雷摇头苦笑道:“我这二哥还真是天真,这下狠狠被人当枪使了一把。”很显然有人想让景泰帝早点驾崩,而莫名其妙成了谋杀楚帝兄手的太子爷,不过是被这一箭射中地另一支雕罢了。

    “现在楚国谁最想让景泰帝死呢?”秦雷自问自答道:“应该是齐王楚妫邑,因为这家伙在侍疾期间,与他爹的小老婆生了一些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您都知道?”钟离坎瞪大眼睛道。

    秦雷笑眯眯道:“这不足为奇,要知道南楚人热爱传递小道消息,尤其是桃色新闻。””

    钟离坎苦笑道:“谣言而已,怎能当真?”

    秦雷摇头道:“错,要知道三人成虎,只要传到景泰帝耳朵里,只要他还是个男人,就一定会抓狂的。就算没有真凭实据,他心中的天平也会向周王一边倾斜。”说着轻轻弹一个响指道:“而这事儿是解释不清的,所以齐王那边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不露马脚地放倒景泰老爷子。”

    只听秦雷便如亲眼所见一般娓娓道来:“为什么说一定是他呢?因为那老头虽然病怏怏地,可毕竟是一国皇帝,通常来讲弑君地结果只有两个,一个是成功、一个是失败……”众人瞠目结舌,心中苦笑道:这不废话吗……

    “成功了不一定可以接班,但失败了一定可以歇菜,所以这是个高风险、低回报地活计,不到万不得已没人会采用。”秦雷伸手轻轻一磕桌面,接着道:“所以只有见势不妙的齐王会干,而占着优势的周王不会干。且还会防着齐王的人下毒手。这就给齐王动手增添了难度,毕竟双方斗了那么多年,早把对方姨太太的胸围都摸清了!”屋里的几个心腹不禁满头大汗,心道:王爷还真不文雅呢……

    见属下投来怪异的眼神,秦雷干笑一声道:“就是说双方各自有什么虾兵蟹将,大家都瞎子吃饺子。心里有数。所以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就得找个看起来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外来户……”

    这时钟离坎摇头道:“我们虽然无能,却也不会如此没有提放,随行的太医检验过,那人参货真价实,并没有任何问题。”

    秦雷摇头轻笑道:“楚国地太医也不是傻子,那人参若是有问题。怎么可能拿给他们皇帝服用?”说着一拍桌面道:“很有可能问题出在那药方上!对景泰帝来说,那也许就是一剂毒药!”

    朱贵忍不住插嘴道:“就像王爷您说的,楚国的太医应该会检查,如果药剂本身有毒,又怎会给他们皇帝吃呢?”

    “世上有一些东西,对正常人来说是补品,但对某些病人来说,却是致命的毒药,这并不稀奇。”秦雷轻声解释道:“所以谋害景泰帝的凶手另有其人,而咱们可怜的太子爷便成了可怜地替罪羊。”

    众人无不以钦佩的目光望着秦雷。可以说。他们来到一个充满敌意、又暗流涌动的国家,便如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东西南北。纵有浑身的力气,也不知该如何用劲。

    但经过王爷一番抽丝剥茧之后,事情便豁然开朗……虽然只是借助少而模糊的情报而得出的推论,但好歹有个努力的方向了不是?

    “我命令!”只听王爷淡淡道,声音柔和却充满威严。

    屋里地几个心腹同时起立,拱手肃声道:“听王爷吩咐!”

    秦雷沉声道:“朱贵传令谍报局、全天候监视钟离坎所说的两处宅院,务必弄清楚幕后的黑手是谁。”

    “石敢通知乐先生前来汇合。我要三天之内见到他。”

    “钟离坎。”看一眼面前这位东宫侍卫长,秦雷微笑道:“去洗个澡吃个饭。就不要再出去了。”

    钟离坎错愕道:“这是为何?卑职还想将功赎罪呢。”

    朱贵微笑道:“钟离大人莫急,王爷这是保护你呢。他们肯定已经看见你进来了,只要您再一出去,保准会被逮捕,所以您还是安生待着吧。”钟离坎这才不情不愿的下去,洗脸吃饭自是不提。

    在皇宫左近一座恢弘的府邸中,居住景泰帝的皇三子、齐王楚妫邑,这家伙已经三十多岁,原先生得面大魁伟、相貌堂堂,浑不似他其他的兄弟那般文弱,他的外公是楚国的前任上柱国大将军,在军界德高望重、人脉广阔,母亲也因此被封为皇贵妃,在皇后薨逝之后,便是事实上的后宫之主了。

    这位出身高贵地皇子自幼跟随舅舅在军中磨练,谙熟兵法、武艺高强,练就了与其他兄弟迥异的体魄。且性格豪爽、志向远大,在武将中深孚众望。也正是有了这些人旗帜鲜明地支持,他才在几个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将储位的悬念保持到了现在。

    但他却一向是景泰帝心中的第二选择,因为他不是嫡皇子,而他的五弟、周王楚妫是。

    这让自负有雄主之姿的楚妫邑十分不爽,他本以为把太子熬死了、二哥斗倒了。那储位轮也该轮到他了,却不想父皇竟然属意于病歪歪地老五……不就是出身好一点吗,皇后的儿子就了不起了?再说那老娘们都死了好几年了,凭什么还要看她地面子?

    不满多了牢骚也就多,而他身边地小人又多了点,这些人最爱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不知说了多少景泰帝的坏话,日子久了,他便真觉着自己老爷子是不共戴天地仇人,心中再没有一点父子情分。

    正如秦雷所料。这位孔武有力的齐王殿下,果然睡了他老子的妃子,也果真怕事情败露,想一不做二不休,将老头子弄崩了之后,凭着羽林军的拥戴。直接登基得了。

    但做贼心虚这句古话显然很有道理,自从做了坏事之后,齐王殿下便每天心神不宁、饮食不周,觉都睡不踏实,老是担心事情败露,被老爹抓去蹂躏。短短两个月不到,居然瘦了二十多斤。整个人都脱了形,虽然外人以为这是齐王殿下衣不解带的伺候老爷子所致,对其大为赞赏,但长期寝食不安带来地苦楚,却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并不算坚强的内心。

    所以他时常以砸东西泄,每天都要把屋里的摆设乒乒乓乓砸个遍,心里才能稍微舒坦一些。

    今日也不例外,只见齐王殿下将一个大瓷瓶高高举起,又猛地摔倒地上,啪啦一声。那样式普通、价格低廉的大瓶子便被砸了个粉碎……这也是没办法的,话说王府就是再有钱。也禁不住他每天砸一遍啊,管家只好从集市上大量批一些平民用的瓷器,专供王爷解闷……好在齐王不挑。

    屋里还有一人,看着齐王殿下满面抽筋地搞破坏,那人不由微头微蹙,却说这人长的……真好啊。但见他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

    秦雷若是见了这人。定然惊得眼珠子都掉到地上,这人竟然与他的老相识、太子的老相好,搅得南方一片糨糊的花美男公良羽长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公良羽虽然长得俊俏,但好歹还能分出性别,而眼前这位穿红戴绿的仁兄或仁姐,却生地扑朔迷离,难辨雌雄,让人好生费解。

    我们姑且称其为仁兄吧……

    只见这位仁兄伸出大手一撩额前的长,微微翘起兰花指道:“三哥,今天砸得够数了吧,您还是歇歇吧,”说着掩嘴轻笑道:“要不您的管家会心疼的。”

    楚妫邑显然已经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丢出手中最后一个笔筒,面目狰狞道:“老七,你说老爷子什么时候归西?这都一个多月了,怎么还不见动静呢?”

    原来这位就是楚国的七皇子,龙阳王楚妫,虽然名字女气了点,但确实货真价实的皇子,只是不知怎么搞成这幅鬼样子?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绣着并蒂莲花的粉帕,上前轻轻擦拭齐王额头的汗水,细声笑道:“三哥别急嘛,好饭不怕晚嘛。毕竟老爷子这病拖得越久,咱们的嫌疑就越小呀。”

    齐王伸手轻轻划过他粉嫩的面庞,叹口气道:“小羽说地是,但孤就怕老爷子突然醒过来怎么办?”

    楚妫摇头自信道:“三哥放心好啦,这方子是我从家师那里偷来的,就算信不过我,你还信不过我师父吗?”

    楚妫邑这才神色缓和道:“鬼谷仙师地本事,孤王还是信得过的,那就等着吧。”说着使劲一紧那楚妫的腰,咬牙切齿道:“这段时间不准出任何纰漏!”

    楚妫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轻声细语道:“但现在就有一个不安定因素,三哥应该重视一下……”-

第四三四章 菜贩子

    “什么不安定因素?”楚妫邑沉声问道。

    “秦雷……”楚妫的双眼中放射着毒蛇般的光芒,咬牙道:“三哥有所不知,此人乃是秦帝的五子,虽然才干平平、性情粗鲁、贪婪狡诈、卑鄙无耻、下流龌龊……但有一样专长,他就是一根搅屎棍,搅和的本事天下一流!”

    楚妫邑眯眼笑道:“你对他成见很深嘛,”说着拍拍他的肩膀道:“说说吧,他是怎么得罪你的?”虽然被亏心事折磨的神经衰弱,但他仍然是楚国皇室中的佼佼,精明的齐王殿下,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所打动。

    楚妫面色一滞道:“就是这人,将我在秦国的计划搅成了一锅粥,把我”一想起那些不堪回的往事,他俊俏的面庞便扭曲的可怕:“不将其碎尸万段,我誓不为人!”

    楚妫邑放开他的腰肢,不在意的笑笑,回到宽大的交椅上坐下,淡淡道:“现在老五盯的我很紧,看起来一心想要在老头子崩掉以前与我见个分晓,”说着双目虎视着楚妫,略带警告道:“我们的方针你是知道的,所以不要没事找事儿,比起你那些陈谷子烂芝麻来,孤的大位才是最重要的!”

    此时通信很不达,楚人虽然热爱八卦,但也仅限于自己国内的事情,对于大江以北的事情可谓充耳不闻。尤其是那些乡巴佬般的秦人,就是他们捅破了天。楚人也不会抬头看看地。

    这是楚人的通病,他们因为富裕而骄傲、因为安全而懒惰。因为骄傲和懒惰而封闭自大。即使是以精通军政而闻名地齐王殿下,也仅是知道秦国有昭武帝、李太尉和文丞相,余一概不知,也不关心……老子又没有打过长江去,解放全秦国的理想,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是全神贯注的夺我的帝位吧。这是他的内心独白。

    若不是对面的这个楚妫极力主张。要将秦国太子拖下了水,他甚至不想将其扣押。要个敌国太子干什么?身为皇家子弟,他最了解太子这玩意的貌似值钱、实则廉价地本质……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皇子到处爬,人家秦国说不定早就换了新太子了,留着这位前任太子,既不能下地干活、又不能唱曲解闷。有什么意义,有什么作用呢?

    勉勉强强吃下一个敌国太子,虽然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但好歹还可以将其当作替罪羊不是?但秦国竟又派了个皇子王爷过来,大有前赴后继之势,这说明什么?秦国的皇帝太能生了呗!想要给真正的继承人清理道路了呗。用脚趾头也能想明白,这种送上门来的太子王爷,能值钱就怪了。

    “说起来那也是两个可怜人啊……”这位满脑子夺嫡地齐王殿下,很自然的便与两位秦国皇子建立起了同理心,一时竟心有戚戚起来。

    见他竟然毫不把秦雷放到眼里去。楚妫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细声尖叫道:“三哥。秦雨田不像你想的那般平庸,他是一个大威胁、大麻烦,要不秦帝怎会将其配到我们楚国来呢?”

    楚妫邑哈哈笑道:“小羽你执拗了,既然他对秦国来说,是个大威胁、大麻烦,我们更应该将其原物奉还,怎能遂了秦帝的意呢?”说着扭一扭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哂笑道:“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只要他稍有点头脑,就不会在神京城撒野!”

    楚妫知道这家伙主意正得很。只好暂且面上应下,但心中那复仇的怒火却越烧越旺,简直要把他的灵魂融化了一般。

    从齐王府中出来,在一个褐衣老仆的搀扶下上了车,卫队便簇拥着这辆装饰豪华的马车,缓缓向西城放下行去。

    马车中,这位七殿下和褐衣老相对而坐。

    “柴叔,他来了。”楚妫轻声道:“秦雷来神京了。”

    褐衣老浑身一颤,将一根铜管按在自己喉咙上,声音嘶哑难听道:“杀!”

    “可老三那个蠢货不让我动他。”楚妫面容忧伤道:“你知道,白衣卫虽然强大,但里面有很多老三地人,我若是私自行动,他定然会知道的。”那褐衣老正是公良羽在秦国时地贴身保镖,所以这面容与公良羽完全一样的楚妫,九成九就是那个目空一切的公良羽,只是不知这家伙怎么成了这副德行……秋水为神玉为骨不说,也没了原先的狂妄自信,就像被打断了脊梁的小巴狗一般。

    但这并不妨碍褐衣柴叔对他的忠诚,老头想了想,嘶声道:“我可以去刺杀他!”

    楚妫……哦,还是叫公良羽吧,公良羽摇摇头,轻声道:“这人十分怕死,不知经历过多少次刺杀,都没有要他的狗命,可见此人保命地功夫还是一流地。这次他来了神京城,定会更加小心的,柴叔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褐衣老显然对秦雷也是恨之入骨,嘶声低吼道:“给我一道缝隙,我就可以将其射倒于箭下!”

    见老执意要去,公良羽也没有再阻拦,若是能将秦雷永远地留在神京城的话,拼着被老三那变态虐待一顿又怎样呢?

    但是他也知道,让褐衣老去刺杀秦雨田,就好比守株待兔一般,根本指望不得。他很清楚,要想达到自己的目标,最好的办法便是动用国家的力量,无论是军队还是密探,都不是秦雨田可以抗衡的,所以还是要想法让老三对秦雨田感到厌恶。

    只要得到老三的调兵箭符,诛杀此獠易如反掌尔。公良羽坚信这一点。

    褐衣老是一个身残志坚地老头。从第二天开始他便换一身粗布衣服,推一辆装满蔬菜的大车。到驿馆门前摆摊监视、伺机刺杀秦雨田。

    不得不说老柴是个心思细腻地人,他打扮成买菜老头至少有两个好处,一来可以掩藏身份,二来可以在在闲暇之余挣几个大钱,改善一下中午的伙食。

    可让老柴想不到的是,接连蹲点十几天,竟压根没见秦雨田出来驿馆一步。当然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他已经卖出整整十车蔬菜,除了吃喝之外。都快挣下一两银子了呢……

    他还现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那就是登门拜访的人竟然越来越多!士农工商、僧道娼妓,其中也不乏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之类,可谓三教九流应有尽有,这些人前赴后继、川流不息,仿佛要将这小驿馆的门槛踏破一般。

    老柴嗓子有毛病。不用那铜管不出声来,是以有些自卑,不大好意思向访客询问,好在他听觉敏锐得很,便竖起耳朵来听……只听一位老婆婆,对搀扶自己的小辈道:“真是神医啊,看来我这多年地肺病有治了……”哦,看来里面该诊所了,还个看内科的。

    还有一个中年汉子,进去的时候拄着拐。出来时便可以凭着两条腿走到了。看来骨伤科可能应付。

    又见一个青年,抱着怀里的小娃娃。对身边的媳妇道:“我还以为咱狗娃要挺不过去了呢……”边上的媳妇也是泪花盈盈道:“是呀,多亏了秦国的神医啊,真是救苦救难地活菩萨啊。”呦,还有小儿科啊……

    再看一对门中出来的小夫妻,男的欲语还休、女的羞羞答答,男的嘿嘿直笑,上下打量着自家媳妇。女的霞飞双颊、低下头娇嗔道:“死样……”乖乖的。这是男科还是妇科啊……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听的老头子目瞪口呆。心中狂叫道:这都怎么回事啊?不是出使吗?你不带尚书侍郎,带一群医生大夫算怎么回事儿?一时间百思不得其解,结果当天晚上一算账,愣是比平时少赚了九文钱,把个老柴头心疼的半宿没睡好。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誓要把昨天少赚的再挣回来。披星戴月地去菜农那收了菜,兴冲冲的推着大车赶到驿馆门前地大街时,现自己果然是来的最早的个。

    为啥来这么早呢?因为他现一个规律……越是卖的早,菜越新鲜,也越能卖上好价钱、买菜的大姐大嫂大婶大妈们就越是上杆子哄抢,自然能多挣些……虽然大嫂们买回家放在那也一样会蔫,但这不要紧,只要买的时候新鲜就行。

    所以说干什么都要用心,只有用心才会成功。老柴大爷刚买了不到一个月的菜,便已经悟出了别人好几年都想不明白地道理,可见他是个用心地人,这样的人也一定会成为很有前途地……菜贩子。

    但这世上存在太多意外,并不是你想干就能干好的。就在菜贩子柴大爷为今天的收入笑眯了眼的时候,一个意外打断了他成为神京城第一蔬菜商的梦想,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走进了那已成神京城第一话题的院落之中。

    那人就是大楚的弄玉公主,陛下最钟爱的小女儿,也是……周王楚妫的同母妹妹。

    前两个身份虽然了不得,但并不会引起老柴的注意,他在意的是她最后的一个身份,周王的亲生妹妹。这个现让老柴终于从菜农梦中惊醒过来,他急急忙忙抛下摊子,甚至连藏在大车下的短弓也忘了拿,便一溜烟消失在小巷尽头,去向自家殿下报告这个现。

    当公良羽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非常震惊,他想当然的以为,弄玉公主是周王派去的先遣官。在他看来,这代表着秦雨田和楚妫……这两个生死大敌,要同流合污了!

    他是真的慌了。冷汗冲毁了脸上地脂粉都不自知。原先他虽然从未轻视过这两人,却没有感到如何的棘手。因为他自信可以胜过这两人:虽然楚妫身份尊贵、在朝臣中一呼百应,但这位娇生惯养地五殿下,并不会利用这一优势,也就是说他权谋不足。

    而另一位五殿下、秦雷秦雨田,虽然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但劣势也很明显……他是客场作战,天时地利人和一样都没有。用孙子的话说就是未战先败,所以也没什么好怕的。

    但这两位一旦联起手来,那可就真是麻烦大了……只要秦雨田稍加点拨,楚妫就可以学会使用那可怕的力量,最终彻底改变当前的均势。

    是的,他就是对秦雷这样有信心,这信心来自于那次刻骨铭心的失败。公良羽永远也不会忘记。自己苦心筹划数载、声势波及几省地弥勒教大起事,正是被这个孤身南下的西秦五皇子,在反手间灰飞烟灭的。那次失败让公良羽彻底领略了什么叫不等不靠,什么叫自力更生,什么叫翻云覆雨。

    因而,虽然嘴上从来不肯承认,但公良羽心中早已对秦雷服气了。

    所以一定不能让他与楚妫接触上,万一两人狼狈为奸起来,怕是要大事去矣……想到这,公良羽赶紧一面命手下集结。一面乘车赶往齐王府,向他汇报这一危险变化。好讨要调兵箭符。在楚国,没有这两样东西,是无法调动一兵一卒的,这也是公良羽一直忍气吞声的根本原因。

    楚妫邑听了汇报,果然十分的重视,在接连砸了十几个瓷瓶子之后,便将贴身收着的黑棋令箭、青龙兵符掏了出来。一并交给公良羽……身边地王府校尉。沉声吩咐道:“不管什么情况,先把人给我抓起来再说!”

    公良羽看着那调兵箭符在自个眼前一闪而过。还是交给了老三的自己人,心中不禁大为失望:我都这德行了,这家伙还是提防着我……但一想到马上就将秦雨田逮来好生蹂躏一番,他便重新高兴起来。

    如果他能知道事情的真像,以及后续的展,估计他会直接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因为到目前为止,那位周王殿下,甚至都没听说过秦雨田这三个字,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老三和小七身上,正所谓心无旁骛是也,若不是这二位的大动干戈,恐怕他一辈子也不会对那个名字感兴趣,也就没了后来一出出精彩绝伦的大戏。

    为了把事情说的更清楚一些,让我们回到十几天前的驿馆之中。

    话说那夜密谋之后,手下们便各司其职,纷纷忙碌起来。这些人的任务五花八门,有跟踪地、有**的、还有偷鸡摸狗地。这其中数王安亭和公输营两位分到的任务最为高雅——秦雷让他们买书!数目多多益善,但有一个要求,不能买经史子集!

    两人心道:八成是王爷闷得无聊,想找些闲书看了。两位大人也都是爱书之人,对这任务自然求之不得,便屁颠颠的上了街。要说楚国就是比秦国有文化,至少书铺不难找。一间间书店转下来,看到了不少心仪已久的书籍,两位爱学习的好大人竟然爱不释手、流连忘返,直到店伙计忍无可忍道:“对不起,本店只卖不看!”两人这才醒悟过来,赶紧面色通红的合计起来。

    公输营小声道:“中堂大人,卑职看着哪本都好,咱们到底怎么买?”

    关键时刻还得领导拍板,只听王大学士低声道:“既然王爷讲了多多益善,咱们就包圆吧……”他心道:反正不是我的钱,不花就是王八蛋!

    公输营也有此意,闻言对那一脸不屑地店伙计道:“这位小哥,我们买书。”

    那店伙计翻翻白眼道:“赶紧捡一本走人吧。”他见两人磨磨蹭蹭地样子,便断定他们是的,自然也不相信两人能买起几本……话说此时书籍这东西,至少要比猪肉值钱多了。

    公输营也不着急,淡淡道:“麻烦你给找几辆大车……”

    店伙计瞠目结舌道:“大车……你们要干嘛?”

    “你店里地书,我们全买了。”

第四三五章 速成神医

    最后足足拉回了五大车。

    石敢看着这两位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大人,一脸错愕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多少钱?”要知道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尤其是秦雷这种有理想有抱负的小地主,就连修个花园子都不舍得。想不到这两位却拿自己不当外人、拿王府的钱不当银子。

    说句题外话,昭武帝这次做得有点绝了,这么大个使团人吃马嚼、还得送礼进贡,他却仅拨给了五千两银子……连往返路费都不够。但没办法,不想背上抗命不尊的罪名就上路吧,大不了自掏腰包!官员们如是想道。好在五殿下是个慷慨的人,不仅揽下了一路上的差旅费,就连送给楚国的礼品也是他出钱买的。

    唯一让官员们费解的是,既然要花几万两银子买礼物,为什么不在国内买呢?也好给国民创点收入不是。干嘛要跑到神京城来,把银子给楚国人挣去呢?

    “纹银一千两……”想到王爷的大出血,两位大人也觉着自己做的有点过,小声回答道。

    石敢松口气苦笑道:“二位大人是给多少花多少啊……”

    “一千两的定金。”公输营低头道:“还短着九千两,得让王爷出上呢。”

    石敢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却瞪得溜圆,咬牙切齿的问道:“到底多少钱?”

    “不多……也就是一万两……”当朝大学士居然被一个四品王府侍卫瞪得抬不起头,可见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古人诚不欺我。

    石敢哆嗦着伸出手指,指点着二位大人,好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等着……”说完便转身往内院走去。

    王安亭和公输营相视苦笑,他们知道,这回是自作聪明了。

    石敢进到院子里,看到王爷正在全神贯注的给一个木箱子上漆。好半天才见他直起身子松口气。石敢这才赶紧把外面的事情讲给他听。

    哪知秦雷听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轻声道:“无妨,把钱给他们送出去吧。”石敢心疼的嘟囔道:“这回肯定被人当冤大头了。”

    秦雷摇头道:“做人要大气,这个钱花的值。”石敢只好不情不愿的从箱底寻摸出几张楚国的金票,给外面人送出去。

    看那侍卫进去时的架势,书店老板以为八成拿不到钱,谁成想那人出来地时候,居然拿回了九张面值一百两黄金的大楚户部兑金票,再一检查。骑缝章、天头地尾、户部尚书签章、户部库银司提举司的主事背书一应俱全,忙欢天喜地的收下,又将怀里揣着的一千两兑银票掏出来,递给石敢道:“这位兄弟喝茶。”倒不是这老板钱多了烧心,而是他意识到,能轻轻松松拿出这么多钱的人。想要整死自己,就像捏死蚂蚁一样……就算他们不是本国人。所以这位老兄主动减价了,所谓喝茶不过是一种不伤体面的说法罢了。

    只听石敢冷笑一声道:“看来你也知道心虚,”见那老板脸色变得煞白,他这才淡淡道:“拿去吧,咱家王爷不差钱。”那老板这才千恩万谢,小跑着离去。

    等那些齐国人走了。石敢的脸转眼就拉了下来,恼火的看二人一眼道:“进来吧。”

    王安亭和公输营两个忐忑不安的进了内院,本以为会被王爷一阵迎头痛批,却不想这位爷压根没提这茬,反而笑眯眯道:“我看过吏部档案。二位都是饱学之士,现在再请你们帮个忙可好啊?”

    两人赶紧连声道:“敢不效死力?”

    秦雷指了指院子里地大车道:“公输兄弟从这些书中,把医书类的全部挑出来。”公输营虽然不知道干什么。但还是恭声应下,说完便到院子中清点书籍去了。

    秦雷又看了看王大学士,微笑道:“中堂大人乃是饱学之士,不知对岐黄之术有没有涉猎啊?”其实秦雷说两人饱学,不过是怕公输营面上挂不住罢了,一个公子哥读过几本书,能算什么饱学?真正有文化的是先帝朝的进士王安亭。

    王安亭拱手道:“略懂。但仅皮毛尔。”

    秦雷闻言欢喜道:“皮毛就可以。帮孤抱抱佛脚也就足够了。”

    王安亭狐疑道:“王爷,您这是要做甚?看起来怎么像改行似的?”

    哪知秦雷很认真道:“是的。孤王准备当神医。”

    王安亭哭笑不得道:“王爷真爱开玩笑。”

    秦雷又重复一遍道:“孤不是要开玩笑,真地要当神医。”

    王安亭瞪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确定他没烧,这才耐心解释道:“王爷啊,这神医可不是三年五载能修成的,要知道古往今来能称得上神医的,不过扁鹊、华佗、孙思邈、张仲景等三五人而已,光有良好的意愿是不行的。”后半句不说秦雷也知道:还得看是不是那块料。

    秦雷也不着急,狡黠一笑道:“事在人为嘛,”说着面色正经道:“咱们能否摆脱这危局,就看孤王能不能练成神医了”

    虽然原先对这位王爷很不感冒,但一段时间以来,王安亭这些官员们也被他的平易近人、真诚热情所折服了。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命运未卜的环境中,秦雷那强大地自信、宽阔的胸襟,更是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鼓舞和依靠。所以王安亭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拿过一本内经,认认真真为王爷讲解起来……全当是给王爷解解闷吧,王学士当时这样想道。

    他本以为王爷只不过是心血来潮,过去那会子便淡了,却不想秦雷竟然如老黄牛一般勤勤恳恳的学习,一连数日皆是如此。更出乎他意料的是,王爷似乎对岐黄之术本身就颇有研究,虽然都是些野路子,但一经过王学士地理论讲解。竟能与实际相联系,不出三天,讲起来便能头头是道,十分的唬人。

    但也仅是如此,王安亭好歹六十上下的人了,还没有天真地以为,有人可以就能给人治病……更何况,他老人家的理想可是要做神医啊。

    就这样一个孜孜不倦,一个七上八下地过了几天。忽一日,沈冰进来通报:“乐先生来了。”秦雷先是从书中抬起直的两眼。好一会才欢呼一声,将那《千金方》扔到天上,笑逐颜开道:“神医成矣!”

    王安亭这才知道,原来王爷这只是个幌子,真正的神医另有其人。

    第二日,秦雷便让人放出话去。说秦国来的殿下精通岐黄之道、最爱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因为救得人太多了,所以得了个外号叫阎王愁。现在无法觐见楚帝,闲来无事、一时技痒,准备在楚国行医,无论贵贱、一视同仁。

    这消息顿时传遍了全城、引了大街小巷的热议……之所以传地那么迅,并不是因为他地皇子身份:要说秦国皇子是哪根葱。还真没人在意。但就在这几天,京里盛传这位爷一掷万金,买了整整五大车书回去……据说仅仅是为了解闷。这可是真正的挥金如土啊,楚国虽然富户众多,但估计没有哪一家能干出这种事来。

    干了别人都赶不出来地事儿。所以他就出了名……虽然这种类似败家子名声并不好听,但只要能让全城侧目就行。因而当秦雷宣称自己包治百病的时候,着实不乏捧场。闲汉懒汉、大妈大婶们聚集在驿馆门外地大街上。想看看这阔王爷如何收场、该赔多少钱……几乎所有人都认定,他一定会治死人。

    这种热闹场面直接拉动了这条街上的消费,也给了柴老一个买菜也不错的错觉……事实上平时是不赚钱的。

    可有一点不好,虽然看热闹的人不少,虽然是免费义诊,但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给人解闷,所以好半天都没人上门。可把临时充任招待地石敢给急坏了。一会跑出去一趟,看看没人来。一会儿又跑出去一趟,看看还是没人来。待垂头丧气的回去,却见王爷和一身青衣的乐先生,仍在那不急不忙的下着围棋,石敢不由焦急道:“这都快俩时辰了,怎么还是没人来啊?”

    秦雷头也不抬道:“不急,会好起来的。”

    乐布衣也笑道:“我敢打包票,明天一早,这门前头就得车水马龙了。”

    石敢见自己最佩服的两人都这样说了,顿时放下了心。在他心中,王爷和乐先生就是全天下最聪明的两个了,他们说行就一定行。

    事情地展果然没有石敢失望,不一会儿外面便传来嘈杂声,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让让让让,神医在哪里?”石敢不禁喜形于色,对秦雷笑道:“终于有人上门了!”哪知王爷却和乐先生齐声哀叹:“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啊……”把石敢说的一愣一愣,小声嘟囔道:“我怎么了?”

    秦雷朝他挤挤眼,笑道:“不是说的你,接客去吧……”石敢这才满腹狐疑的出去,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能感觉到,绝对有猫腻……

    门外众闲人本来快等的不耐烦了,有些性急地纷纷叫道:“到底有没有不怕死的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好在上天注定要他们见证奇迹,就在人群开始有散去的倾向时,一声急惶惶地叫声在街口响起:“快让让,我家大哥不行了,神医在哪里?”

    众人仿佛齐齐打了鸡血一般,忽的一下重新围拢上来,却不敢靠那些人太紧……倒不是神京人民素质有多高,而是过来求医的是一群道上的兄弟,也就是传说中的青皮、流氓、小混混。只见当先一个在前面开路,中间四个抬着一副门板,门板上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虬髯大汉,后面还跟着个小弟。那小弟手里还捧着一条胳膊。

    目送着这群抬着担架的道上兄弟进去了,才有人敢咋舌道:“还真有不怕死地……”“我看是死马当活马医吧……”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一时间众说纷纭,说什么地都有。甚至有人开出了赌局,让人猜那群兄弟会不会砸了秦国殿下的场子。

    这老兄刚要为自己地创意喝彩,却不料边上纷纷投来鄙视的目光,只听有人冷笑道:“没看见里面多少虎背熊腰的卫兵?你说会不会有人砸场子?不要说自己是神京人,我们丢不起这人。”

    这次没有让众人久等,不到一个时辰,里面那群兄弟便欢天喜地的抬着他们老大出来。再看进去时掉了的那支左臂,竟然真的重新接上。而那位老大脸上的表情也安详了许多,似乎还红润了许多呢!

    人们一下子震惊了,心道:这也太神了吧?便七嘴八舌的询问开了:“这胳膊不是掉了吗?怎么又接上了呢?”

    那群弟兄显然兴奋极了,大声叫嚷道:“神医啊,真是神了!那神医用一碗汤药把我们老大灌晕过去。然后又用金针丝线,将我们老大地胳膊重新缝上,还给我们开了方子,说照方抓药,按时服用后,一个月就能恢复呢!”“神医真是好人啊,俺们给他钱都不要。非让俺们留着给老大买药,这样的好人哪里找啊……”有位兄弟感情极为真挚,泪流满面道:“俺们要回去把他的长生牌位供在关老爷身边去……”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人们这下子服气了,不一会儿又见着有瞎了眼的、缺了腿的、丢了魂的、伤了头地,愁云惨淡的进去。开开心心出来,一直到天快黑时,66续续进去十来个病患。全都满意而归,无一例外。

    这下子人们是真服了!心道:我要是能进去体验一把多好?不过他们虽然没病没灾,但家里总有些头疼脑热、上吐下泻、神经错乱、疑难不孕的,心中变打定主意,明天要带病人来看看,反正又不花钱,全当出来透透气了。

    这时石敢出来。站在门口道:“我家王爷要休息了。请患明日再来吧。”说完便转身进院关门,拴上门闩。轻声嘟囔道:“明天可就不光是托了。”他一直在里面伺候,所以心里清楚:别看进进出出那么多病人,可王爷和乐先生整整一下午都在那下起,**也没抬一下,那些所谓的病人在隔壁的屋子里坐一会儿,吃点点心喝点茶,甚至还有人小憩一会,便仿佛吃了灵丹一般,痊愈了。

    院子里一直看光景的王安亭几个也苦笑不已,医生病患都是假的,这样折腾有啥意思啊?

    却听王爷笑道:“这样很有意思,”说着伸手搅乱棋盘道:“今天不过是广而告之,明天才是开工地日子。”对于秦雷和乐布衣而言,方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有个好的结果。

    看着王爷耍赖,乐布衣也不急,笑眯眯道:“如果您不承认这局是在下赢了,我明天就罢

    谁知秦雷根本不怕威胁,翻翻白眼道:“男人要有责任心,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不要让人瞧不起啊。”

    “那王爷也该认输,不要让大伙儿笑话。”两个人又像往常一样针锋相对起来。

    “老乐啊,你也不小了,怎么还这么好胜呢?”

    “我还很年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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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柄介绍:
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几多忠臣良将,演一出可歌可泣:
几许美人情重,完一段悱恻缠绵;
几分赤子之心,留一个怏怏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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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 皇子 架空 宫廷权柄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柄,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柄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