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六章 北伐
闲扯几句,秦雷便把话题引回到两省兵事上,他笑眯问道:“山南平定以后,你们也该回去了。对孤的重建方略可有什么想法?”
胥耽诚连忙放下筷子,恭敬道:“王爷的方略高屋建瓴、深谋远虑,属下佩服的紧。”
秦雷哈哈笑道:“胥抚有什么话最好现在就问,等回到山南再犯踌躇就不好了。”
胥耽诚有些不好意思道:“确实有几个问题要请教一下王爷。”
“讲。”
胥耽诚寻思一下,沉吟道:“重建方略上说,复兴衙门将分五年拨出一千万两用于山南重建。而作为对价山南要取消境内税卡和各种名目的摊牌税费。遵循复兴衙门统一厘定的工农商税。微臣担心这个实施起来有些困难啊。”
秦雷见另外三人也点头,知道他们对手下官吏都没什么信心。视线扫过四人,缓缓问道:“复兴衙门的拨款是什么名目啊?”
需诞辰恭声答道:“借款。”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既然是借,就要有还,各位准备怎么还?”
四人面色一滞,卓文正讪讪道:“还要还?”
秦雷一脸好笑道:“凭什么不还?”
乔远山道:“这复兴衙门不是咱们自家开得吗?干嘛还要还?”
秦雷前些日子便意识到在复兴衙门这件事上。自己百密一疏,忽略了四位督抚对这个衙门的感觉。在他们眼中。既然是衙门,就属于两省政务体系,所以复兴衙门地钱就是官府的钱,哪有还的道理。
若是一直没现这个问题,等着秦雷回了中都,占了四成话事权的两省官府定然会把复兴衙门当成自己的钱袋子,任意索取,不给回报。这样的事情不用多。只需一次。自己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复兴衙门就会轰然瓦解。毕竟议事们不会傻到被人当成肥羊还要苦苦坚持。
秦雷依旧笑咪咪的望着乔远山,不急不躁道:“乔老爷能答应吗?”
然后问卓文正:“令尊能答应吗?”当然胥耽诚也不会逃过如是追问。
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地延武也被秦雷一句:“你想彻底惹恼南方所有门阀吗?”
四人被秦雷问地哑口无言,是呀,谁也不会拿自家地钱给官府白用,再说规程上说的很清楚,人家复兴衙门也不是那七千万两白银的所有,只不过是替所有议事共同保管着罢了。
见四人陷入沉思。秦雷语重心长道:“孤以为这个复兴衙门最大的妙处,便是给官府和士族间提供了一个沟通的平台,使双方可能生的误会隔阂有了提前协调的可能。”
顿了顿,他严肃道:“但这一切都要建立在公平互信地基础上,你们既是两省父母官,又是复兴衙门的大议事,必须衡量好双方的关系,否则这个衙门便会成为摆设。你们与士族的关系也会更加恶化。”
四人凛然称是。延武试探问道:“所以我们要严格执行那些条件?”
秦雷点头道:“不仅如此,复兴衙门还会监督每一笔款项的支出、以及具体的条款执行情况。只要认为官府的支出不合理、甚至有贪渎行为,他们就有权拒绝支付下一期的款项。”
看着四人面色紧。秦雷知道这些向来乾纲独断地封疆大吏们,对受到复兴衙门地监督,定然有些不自在。
秦雷依旧耐着性子道:“每省都有御史道的监察御史,为什么你们能接受呢?原因无他,是他们不能干涉你们行使权力。这个复兴衙门也是如此,他们只能监督,不能对你们指手画脚。若是连这个条件都不能满足,人家不会当那个冤大头的。”
顿了顿,秦雷有些严厉道:“跟你们明说吧,若不是孤王提出了这个条件,各大家是不会出这个钱地!人家凭什么白拿出钱来给你们糟蹋?”
几人一想,确实是这个理。再说他们自己家就是大议事,没道理不心疼自家的钱。相互看了看,乔远山对秦雷讪讪笑道:“王爷教训的是,是属下等考虑的欠妥了。”
对于自己的左右臂膀,秦雷还是要给予安抚的,他朝四人笑笑,温言道:“咱们这一桌子就占据六成话事权,对复兴衙门有绝对控制权。所以这个衙门不是与你们争权,而要赋予了你们更大的权力,最起码,可以号令两省士绅了。四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四位督抚这才转忧为喜,说了些‘茅塞顿开’、‘属下愚钝’之类的话,算是认了错。秦雷只是想通过这个衙门把南方牢牢抓在手中,至于其他的,顺其自然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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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乔远山和胥耽诚便带着自
下赶回山南去了。还有五天就是芒种了,若是不能姓、组织夏收,这一季的收成就全完了。
与他们一同上路的,还有复兴衙门的观察团,他们将负责把山南的情况回馈给议事局,以决定何时拨付第一期借款。
等他们走后不久,秦雷也要上路了。战役的第二阶段已经展开,杨文宇部的镇南军全线压过了山南,把弥勒教往襄阳樊城一带驱逐,而他将和秦有才一道,率领一万步军北上,驱逐盘踞各地的弥勒教徒之后,再解除襄阳湖水军之围,最后会同杨文宇部在襄樊一带,对弥勒教实现合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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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征前夜,若兰自是万般不舍,将秦雷的随身行装打点了一遍又一遍,足足装了七口大箱子。
看的秦雷哀叹道:“若兰。我是去打仗,又不是搬家。这个马桶就没必要带了吧?”
若兰听了,认真思考一会,坚决摇头道:“不行,不然半夜里起来怎么办?外面更深露重,爷会着凉地。”
秦雷‘哦’一声,又问道:“那这个木桶呢?这么大家伙带着多麻烦?”
若兰认真道:“一天奔波下来,爷定然浑身疲乏。洗个热水澡。夜里睡得也能踏实些。”说着又有些兴奋道:“其实不占地方的。奴婢把您的面盆、脚盆、还有水桶,一个套一个,都塞着这个浴桶里了……”
再看秦雷一脸呆滞的样子,若兰停下手中的活计,秀目通红道:“奴婢不跟在身边,您可不能不拿自个身子当回事啊。”
秦雷轻轻拉起若兰柔若无骨的身子,搂在怀里。轻声安慰道:“怎么会呢?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再说不是还有云裳跟着吗?”
他不说还不要紧,一提起这事,若兰的心中便涌起无限地酸楚,本来就水汽氤氲地双目,终于落下泪来。
两人一路南下,日日同眠,感情早已非比从前。见到若兰落泪。秦雷从怀中掏出手绢。细心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柔声问道:“是谁惹我的小若兰不高兴了?”
若兰心道,除了你这个冤家还有谁。强撑着从秦雷怀里起来。擦干眼角的泪水,小声道:“奴婢就是舍不得殿下,不为了别的。”
秦雷转念一想,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不由暗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把姑娘重新拉到怀里,温言道:“小若兰莫多想,行军打仗不能带女人,这是铁律,孤不能违反的。”
若兰终究忍不住,声若蚊鸣道:“那云裳……”
秦雷哈哈大笑着拍了拍若兰挺翘的小**,惹得姑娘一阵面红耳赤,钻在秦雷怀里只是不依,那点小小地别扭也就烟消云散了。秦雷这才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腻声道:“小兰兰……”
这么恶心的称呼,只有被秦雷迷得神魂颠倒的若兰,才能安之若素的接受,而不起鸡皮疙瘩。她在秦雷怀里换个舒服的姿势,小鼻子哼哼道:“嗯……”
秦雷揪揪她小鼻子,柔声道:“告诉你个天大的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你可要帮我保守住啊。”
若兰把头深埋在秦雷怀里,闷声道:“不要告诉若兰了,爷的话若兰记得太牢,怕夜里说梦话走漏了。”
想到当初那个恭谨地小宫女,现在也会说些甜腻腻地情话了,秦雷不由得意的嘿嘿笑起来。半天没等到秦雷下文,却听到他*的笑声。若兰终于忍不住抬起琼,目含春水地望向秦雷。
夏衫单薄,姑娘那惹火的身子在秦雷怀里腻了半天,早就弄得秦雷心里长草。此时被若兰含情脉脉的一望,便如一点火星投入滚油中,腾地燃烧起来。
秦雷低吼一声,拦腰横抱起若兰,甩手扔到柔软的大床上,未等姑娘修长的身子落下,他便恶狼般扑了上去。
这正是:烛影摇曳,为是久别任君怜;被浪翻红,交颈鸳鸯抵死眠。
若兰早已不知昏天黑地。只觉得生生死死无数次,直到香汗津津的卧在秦雷怀里,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无限满足的秦雷抚摸着若兰光滑的手臂,有些歉意道:“小宝贝,我跟你说下云……”
没等‘裳’字出来,若兰便轻轻捂住秦雷的嘴巴,她不想在这种时候还听到别的女人的名字。良久才幽幽道:“奴婢越来越不知足了。”
秦雷心中一紧,柔声安慰道:“天下漂亮女人多了,孤不能都娶回家。放心,我对云裳没有别的意思。”他本来想说,我不会对不起你和诗韵的,但自己都觉得无耻,便强行咽了下去。
若兰瘪瘪嘴,强忍住又要留下的眼泪,呢喃道:“奴婢知道,这世上只有爷这样的好人儿,才会对一个婢
呵护在意,奴婢也誓一辈子小心伺候,不惹您生气婢越好,奴婢越把心扑在王爷身上,就越不知足……”
说着费力的抬起头,泪眼婆娑道:“爷,您别对若兰这样好了。兴许您对奴婢凶些、冷淡些。奴婢便知道好歹了……”
秦雷把胡思乱想的小丫头重新搂在怀里,温声道:“知道孤最喜欢若兰什么吗?”
虽然没抬起头,但姑娘那晶莹圆润地小耳朵,却竖了起来。
“孤最喜欢若兰的善良、单纯、有什么事情都不会瞒着我。跟你在一起没有一点负担,只有在你这里,孤才不用小心算计、百般提放、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就是我的避风港,知道吗?”秦雷很认真的说着。
若兰沉浸在一股巨大的幸福感中,紧紧反抱住秦雷。呢喃道:“殿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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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
最终若兰也没有问秦雷为何带着云裳北上。但长久盘踞在心头的阴靈却已不翼而飞。轻松的心情让她整个人更加明艳照人。让听她一条条嘱咐的云裳偷偷笑。
深通医理地云裳怎会不知,若兰脸上地红润娇艳是因何而来。这种了然,让她不大敢看秦雷那同样神采奕奕地俊脸。
却也有些忍不住想看。
好说歹说,最终装上车的箱子数缩减到五个,但那个大木桶,还是被若兰强硬的塞了上去。
等到亲眼看着装好车,若兰又亲手为秦雷穿上黑色镶金的威武战甲。再挂上竹着一条巨大金龙的黑色披风。姑娘的动作是那样的虔诚仔细,仿佛一位送夫出征地小妻子,唯恐丈夫的盔甲没有穿好,抵不住敌人的利剑;生怕丈夫的战袍没有系好,挡不住深夜逼人的寒气。
虽然是万般不舍,但若兰仍然强忍住泪水,给了秦雷一个临别的微笑。
他便带着这个饱含深情的微笑离开了晴翠山庄,也带走了姑娘的全部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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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州城大校场。
这次没有车水马龙。只有刀枪林立;这次没有车来人往地热闹。只有沙场点兵地肃杀。
一身戎装的秦雷,手按着那柄金灿灿的天子剑,站在土台上。平静地望着台下上万名整装待的兵士。土台的另一侧,是好几千前来送行的江北父老。其中有兵士们的妻儿父母,但更多的,是江北省的百姓士绅。他们日夜期盼着江北能重新恢复安宁,一听到镇南军要北伐的消息,便从四面八方赶来,为王师送行。
良久,他才高声道:“镇南军的将士们!”
“在!”在伯赏赛阳和秦有才的带领下,一万多条汉子同时回应着秦雷。
亮的声音直入云霄,让送行的士绅百姓精神一振。
秦雷满意的点点头,伸出右手,笔直的指向右侧送行的人群,高声吼道:“你们知道这是些什么人
不等有人回答,秦雷便接着吼道:“他们便是十七年前,省下每一粒粮食、掏出每一个铜板。仅凭一省之力,支持你们的父兄抵御南寇九个月的那些人。”
秦人尚武,军中多是子承父业,因而这支镇南军中,几乎每人都有父兄亲人,阵亡于那场可歌可泣的战役中。而在送别的人群中,更是有无数经历过当年那一幕的长。
秦雷此言一出,一种子弟兵般的感觉顿时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送行的和出征的之间,多了些血脉相连的感觉。
“但现在,我们共同的敌人——南楚。用心险恶的又在大秦境内挑起了场纷乱。他们假托弥勒教之名,妖言惑众,煽动教民叛乱,把我们共同的家园变成了人间地狱!我们该怎么办?”
“平叛!平叛!平叛!”第一次听说弥勒教背后竟有南寇的影子,对南楚恨之入骨的镇南军将士和江北百姓同时出了怒吼。
“对!平叛!用敌人的血祭奠枉死的亲人!唤醒迷途的百姓!”说着用最大的力气高喊道:“拔旗!”
一身银甲的伯赏赛阳闻言,大喝一声:“得令!”双手牢牢抱住两张高的旗杆。一抬腰,便把那面镇南军的禺疆军旗从木桩上拔了起来,扛在肩上。
“出!荡平北寇!”
第一六七章 草头王
阳位于汉水中游南岸。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襄阳便可隔断大秦南北交通,将江北省拦腰截断。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襄阳城城高三丈,北面是汉水天然屏障,其余三面是阔若湖面的护城河,可谓江北第一雄城,之前也曾一直是江北的府。即使是二十年前,锐意进取的先帝将府南迁到荆州府,这里也还是江北最大最繁华的一个府。
当然这指的是一个月前,弥勒教还没有作乱的时候。现在这里已经变成整个大秦最大的匪窝。在龙华太子的号召下,无数或是虔诚、或是疯狂的教徒,从四面八方汇聚在弥勒佛国的大旗下。短短半个月时间,便汇集了五十多万信徒。
那位龙华太子也在六月初一日,正式登基称帝,国号华,年号神武、定都襄阳,又将护法分封为诸王,护教罗汉奉为国公,又有各种将军丞相、乌七八糟。
既然称帝,那定然也有早朝。而且不同于三国的五日一朝,这个华国乃是每日一朝,看上去异常勤勉。
每日寅时一到,就有人站在原来的襄阳府衙、现在的大华皇宫门前,扯着嗓子大喊道:“上朝喽……”
这个声音每每把在后堂整理冠冕的‘神武皇帝’公良羽气的面皮青,狠狠咒骂几句,便会问一边内官打扮的柴叔道:“你训练的那批太监什么时候可用?再让这个破落嗓子喊下去,朕会活活气死的。”
褐衣老面皮微微扯动。他边上地一个中年人赶紧解释道:“回禀陛下,这内官从去势到能正常下地,至少要两个月,现在那五百个还都在床上躺着呢。”
一个眉目如画的宫女,为公良羽戴上帝王冕,再将他乌黑的长仔细的披散在背后。又细心的检查了一遍,这才轻声道:“陛下,可以上朝了。”
公良羽‘嗯’一声。那柴叔便上前伸出手臂。公良羽将手搭上。便在柴叔的牵引下,踱着方正的步子,缓缓出了后堂。那一丝不芶的样子,竟还真透着点一代君王地味道。
后面地宫女和官员对视一眼,面色怪异地跟了上去。
到了前厅,还没有一个上朝的呢,总不能让皇帝等臣下吧。只得先不出去。坐在屏风后等着。
公良羽不悦的对那个中年官员道:“你这个宰相怎么当的?这都已经寅时一刻了,怎么还没有人来早朝?”
果然人不可貌相,那位胖掌柜似的中年人,居然就是华国的宰相大人。他面色尴尬的解释道:“可能是连着早朝,都有些乏了。微臣这就派人去叫……”
公良羽面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良久,才轻嗯了一声。宰相大人如蒙大赦,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公良羽愤恨道:“本来好好的。这群山南土鳖一来,就把整个朝纲给弄乱套了。”
那位美丽的宫女柔声安慰道:“陛下,他们都是草莽出身。自然不懂规矩,日后慢慢教就是了,切莫气坏了龙体。”
想到刚立国时,那满满一屋子的文武百官、那山呼海啸的‘万岁万岁万万岁‘,公良羽长吁口气道:“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呢?”事情搞成这样还得怪他,当初听说山南十几万护教军被赶到了江北境内,以为凭着自己的崇高威信,这些人还不哭着喊着前来归附。
他却忽略了一点,自己当初举起大旗,号召各地信徒齐聚襄樊,若是这些人肯归附,怎么会等到被镇南军撵得走投无路才来江北?其实这些人根本不是弥勒教徒,乃是各地地土匪流氓,借着弥勒教地名头趁机起来生事而已。
本来这些人已经被镇南军杀草鸡了,想躲进景山荆山落草为寇,但经不住公良羽巧舌如簧的劝说,便来了襄樊。起初几天还规矩些,但不久便原形毕露,开始胡作非为起来,自己不上朝不说,还不许别人上朝。别的大臣本来就快受不了每日丑时起身地痛苦,干脆就坡下驴,也不来了。
就这样,来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在今天完成了零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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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听到外面嘈杂的说话声响起……
有个粗豪的声音道:“老胡,你***还让不让人睡觉?这他娘的天还黑着呢
个球啊?”
又有个尖细的声音跟上道:“咱们兄弟要不是看在你的胖脸上,是决计不会来的,记住、你又欠了兄弟们个情。怎么还吧?还是照旧?”
那丞相的声音讪讪道:“能不能换个地方,飘香楼太贵了,兄弟的荷包都快掏空了……”
这话立刻引来一阵反对声:“不行、不行……”“你要是敢换地方,咱兄弟们立马回去睡回笼觉。”
直到进了屋,才稍稍安静些,但也没有完全住嘴,有人道:“我这把椅子四根腿不一样齐,老胡,你给换一个去。”
还有人道:“起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呢,老胡,你给叫点吃的。”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一片共鸣,有人要吃荷包蛋、双黄的那种,有人要吃葱油饼、葱多油多那种,还有人要吃红烧肉,全瘦的那种……
那位可怜的胡宰相又不敢说不,生怕这些人跑了。不得不掏出毛笔,在那象牙笏板后记下了一道道菜名,顿时从一国宰辅沦为了饭馆跑堂……
这些胡言乱语听得幕后的神武帝七窍生烟,他紧紧攥住拳头,咬牙切齿道:“这群草寇,把这里当饭馆子了,还吃得这么没品,那全瘦的红烧肉中吃吗?”
柴叔和宫女对视一眼,意思是这位陛下气糊涂了。
这时候就听着外间的胡宰相陪笑道:“现在就吩咐御膳房做,等开完会就开饭,可以了吧?”
那些或是粗豪、或是粗俗、或是粗鄙的声音这才急切道:“快开快开!”“就是,咱们都来了半天了,皇帝怎么还不出来,是不是太不把咱兄弟当回事了?”“就是就是,是不是不想干了?”
公良羽终于忍不住,重重咳嗽声,便起身从幕后转出,等他一**坐在龙椅上时,边上喊话的才反应过来,高叫道:“皇上驾到……”
这时候,柴叔和那个宫女正好从后面转出,就好像是说他们驾到一样。
喊话的自知失言,想挽救一下,对下面稀稀拉拉的十几个人道:“快跪下啊……”
下面那些人,个个身穿绫罗绸缎、个个面向凶恶、不似善类。闻言嗤笑道:“当初可说好了,咱们都是王爷,不用拜的。皇帝,你说话不算数?”
公良羽面色铁青,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朕金口玉言,怎会不算数?”
下面的王爷们这才满意道:“那你有事就快说,说完了咱们还要吃饭呢。”
公良羽脸色已经阴沉的快滴下水来,但仍稳稳的坐在那张金灿灿龙椅上,可见皇帝瘾之大。见边上喊话的迟迟不张嘴,他只好涩声道:“有事报来……”不敢说下一句,若是说了,恐怕这些家伙会立马一哄而散。
那边丞相赶紧道:“启禀陛下,为臣有本要奏。”
公良羽面色这才缓和了点,点头道:“宰相大人请讲。”
胡丞相拿出笏板,开始念道:“蛋炒饭一份,多放蛋……”
等到‘金殿’上传来哄堂大笑,他才讪讪道:“反了反了。”
不敢看神武帝吃人的目光,胡丞相翻过笏板大声读到:“平南王钱大魁来报,十万镇南军大举犯边,我南方将士殊死抵抗,无奈寡不敌众,只得战略性转移,现在已经到了麦城一带,他誓与麦城共存亡。”
话音一落,屋里顿时炸了锅,那些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王爷们’一下子慌了神,他们却是已经被镇南军吓破胆了。
这个消息公良羽昨日就知道,之所以一直忍气吞声,很大一个原因,就是想看这些人的笑话。
见这些人一个个如丧考妣,他不由心头大爽,直想大笑三声。但那样的话,也许这些家伙会恼羞成怒的。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他还是强忍着舒爽的感觉,沉声道:“众位爱卿有何高见啊?”
第一六八章 云想衣裳花想容
雷的平乱军已经出半个月了,他并没有急着北上,了荆州府西面的西陵府、夷陵府等地,将几府的弥勒教徒悉数往北驱逐。
他选的进攻时间非常刁钻,正好在麦收前,青黄不接的时候。弥勒教抢来的东西早已被十几万教徒吃得精光,而经过弥勒教徒一番蹂躏,不堪其苦的百姓们大多逃到荆州府以东,镇南军控制下的几个府中,想再抢些粮食都没有地方。
那些‘王爷’、‘公爷’们也曾经组织过几次‘东征’,想从镇南军控制区扫荡些粮食,但秦雷早已严令秦有才不得放一个弥勒教徒通过荆州防线,又写信给伯赏元帅,请镇南军的西大营协防保护逃难百姓。
胥家已经倒向秦雷,秦雷只要再把南运河沿线的水匪关卡彻底扫除,便可以掌握南运河。预料中胥家的鱼死网破并没有出现,在运河一事上,镇南军只起了震慑作用,并没有真的动刀动枪。但秦雷还是把胥家奉献的一百万两,提前支付给了伯赏元帅。虽然里面有奖赏杨文宇部在山南良好表现的成分,但还是令伯赏元帅对他的重诺守信大加赞赏。对那个随着一百万两白银而来的小小要求,伯赏元帅自然爽快答应下来。
在两部镇南军的守护下,战斗力低下的弥勒教徒自然讨不到好,尝试几次,丢下上万具尸体,便不得不缩了回去,不敢再越雷池半步。
当护教军的粮食开始难以为继时。就要求教民奉献,可是人就要吃饭啊?俺们跟着你们是为了过好日子啊,不说什么极乐,最起码得让俺吃上饭吧?俺自己吃都不够,凭什么给你们?
于是对护教军地号召应寥寥。那些王爷公爷们一看,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也不看看刀把子在谁手里攥着。小的们。抄家伙。把这群不开眼的苦哈哈给抢光了。一粒粮食都别给他们留下……
这种抢劫一旦开始,就不会是只抢个粮食那么简单。教民中为数不多的钱财和姿色平平的妇女都成了护教军的猎物。昔日的守护神摇身变为抢夺自己一切的魔鬼。教徒们崩溃了,不止是生活、还包括信仰。
不堪忍受地教民生了大面积地逃逸。等护教军反应过来时,十停已经去了六停,大规模地封锁与搜捕开始了,自然也激起了教徒的反抗。这种反抗又导致护教军更残酷的镇压……未等大秦的军队有何动向,弥勒教内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秦雷的攻击便在这种情况下展开。大军每到一处,只需摆出攻击姿态,内斗不休的弥勒教众便望风而逃。平叛军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什么像样的抵抗。三日之内,便滚汤泼雪般地光复了西陵夷陵、以及当阳府昭丘县以南,把近十万弥勒教徒赶进了八百年前关帝老爷走麦城的麦城中。
秦雷便命令队伍城下扎营,稍稍休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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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帐中,换了身宽松的袍子,坐在刚从大车上卸下的躺椅上。秦雷舒服的扭扭脖子。对正在收拾衣物的云裳道:“当初若兰非让带,我还笑话她整得跟搬家似的。现在才知道不费上那番事,就享不了这般福啊。”
云裳仿佛没有听到他这蕴含着狗屁道理的名言。依旧低着头,把秦雷换下来地衣裳一件件叠起来,整齐地堆在一起。直到秦雷说完了,她才‘啊’一声,抬头望向秦雷,双目中充满了迷茫。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已经持续三天了。自从出了荆州城,进入弥勒教控制区,她骇然现,原本风景如画的田园乡村,已经变得十室九空、饿琈遍地,到处是残垣断壁、残肢断体,那些露着白骨地尸体,仿佛被人用利刃将身上的肉都剔掉了一般……
已经在民间行走过半年的乔云裳,怎会不知其中的惨剧,越是有了这种觉悟,莫大的悔恨与歉疚便越蚀骨,那双原本流光溢彩、顾盼生姿的大眼睛也彻底失去了光泽,枯井般了无生趣。
秦雷摇摇头,轻叹道:“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
云裳并没有被秦雷新奇的说法所打动,依旧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秦雷却看到她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下,知道她在听,便双目炯炯的盯着她,微笑道:“大秦积弊重重,百姓生活苦不堪言,自然对现实极端不满,这才给了弥勒教趁机兴风作浪的机会。换句话说,只要这些问题不解决,百姓心中依然有怨气,即使没有弥勒教、也会有个猕猴教、麋鹿教出来作乱的。”
本来姑娘已经听得入神了,却听到秦雷后来猕猴麋鹿的乱说一气,不由嫣然一笑,顿时如昙花盛开、暗室生辉,看的秦雷有些呆了。
注意到秦雷直的眼神,云裳羞得垂下修长的玉颈,连心也跟着噗噗跳起来。帐篷中顿时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散着一种叫暧昧的味道。
秦雷见云裳羞怯的样子,不由心中暗笑,这姑娘果然就怕这个。收回色狼般的目光,秦雷继续道:“同样道理,既然公良羽已经制定计划,想挑起我大秦内乱。他就一定会找人来当这个佛女,即使没有你乔云裳,他也会找到别人来代替的。”
云裳听了,默默思酌片刻,终于轻启朱唇道:“罪过终究是罪过,如何自我开脱,都不能挽回江北十几万无辜民众的生命。”
秦雷见女孩眼中那份决绝,知道他们原来是两种人。秦雷可以找到各种理由宽恕自己,比如这次南方的叛乱,虽然看起来与他无关,但若是他早日兵,便可以让百姓少受几分煎熬。但秦雷从不这样想。他理直
告诉自己,弥勒教起事伊始,定会有几分锐气,若是必然损失不小。不如等敌人自乱阵脚,再奋力一击,便是个事半功倍地局面,何乐而不为?
他还会告诉自己。为了解决南方‘漕运’、‘空额’、‘吏治’三大难题。这些人的牺牲是值得的。所以没有一丝心理负担。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这种人说好听点是高屋建瓴,顾全大局,其实就是自私冷血罢了。
短暂的安静后,秦雷有些无奈的问道:“那你想怎么办?自裁以谢天下?”
云裳平静道:“那是不负责任的懦弱行为,云裳不会去做。我要恕罪,用一生去偿还我欠下的。”
秦雷听了,顿了顿。面色怪异道:“如果孤没有带你出来,你会不会一直逃避呢?”
云裳抬手轻捋了下额前垂下地秀,有些怀念道:“也许吧,云裳当时真地想窝在晴翠山庄,一辈子都不出去。”说着轻笑道:“要不奴家也不会求您换份舒服些地差事。”不知不觉间,自从江上见面起,她刻意敛去的光华,又重新出现在那绝美的面庞上。“若是没有见到。还可以自我欺骗。但是出来便是出来了。见到便是见到了,这是无法更改的,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那种坚定率真。是秦雷前所未见的。
看到云裳气质上的变化,秦雷心中击节赞道:这才是占尽人间妩媚、独得天地青睐的人间精灵。原来地云裳,美则美矣,但是无神,仿佛世间最精致的瓷器,却没有传世的神韵点缀。现在她终于不再逃避现实、逃避过去的自己,那故意隐去的芳华也大大方方的展露在秦雷面前。
秦雷品咂着世上仅有的美景,摩挲着下巴道:“孤王有些后悔把你**来了。”
云裳美目弯月般微眯,柔声道:“王爷正人君子,却总是口花花。”这意思是,你口花花可以,但不要辜负了‘正人君子’的美名。
男人在美人面前都是要犯贱地,这种犯贱程度与美色程度是成正比地。秦雷看上去对那时还叫云依的云裳不理不睬、甚至是故意折辱,那也是一种犯贱,还是比较变态的犯贱——无非是怕自己陷入脂粉阵、中了美人计,误了大事不说,还对不起远在中都地诗韵,所以才对她敬谢不敏。但又心里痒,忍不住要折腾下这倾国倾城的女孩,获得些另类的快感。
当然,若是当时云裳没有收敛气质,而是以现在的样子面对秦雷,他九成九是下不去这个黑手的。
秦雷望着越来越真实,却越来越遥远的女孩,刚想问问她将来的打算,外面却传来脚步声。云裳低下头,又把那种绝世的芳华收敛起来,重新变回了艳丽无双的小宫女。
来的是沈冰,通禀之后,便进了大帐。秦雷挥手让云裳退出去,等她走远后,沈冰才低声道:“刚刚联系上,他们竟然成了南门的守将。”
秦雷点点头,轻声问道:“他俩有多大把握控制南门?”
沈冰道:“他们自加入弥勒教起,便被派到麦城传教。等造反后便顺理成章当上了南门的正副守将,属下派去支援的小队也被安排在南门守军中,应该问题不大……”
秦雷低垂双目,寻思片刻,对沈冰道:“你去通知他们,四更天,三声叫为号,打开城门,迎大军入城。”
沈冰点头应下,便悄无声息的退去。秦雷这才对石敢吩咐道:“把秦有才找来。”
等秦有才到了,秦雷也不寒暄,直接问道:“军士们安顿的怎样了?”
秦有才拱手道:“回王爷的话,小的们全部安营下寨,半个时辰后埋锅做饭。”
秦雷笑道:“今晚把江北士绅送来的猪羊宰上一批,犒劳下他们。”
秦有才赶紧应下,又感叹道:“跟着王爷就是好,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惬意的紧。哪像往年行军打仗,吃的是冷硬干粮、喝的是雨水泥汤,真是没法比呀。”
秦雷哈哈笑道:“咱们离着荆州府才两天的路程,当然供给得上,若是将来带你们南下楚国,还不一样吃江水泡干馍?”说着吩咐道:“在营中显眼的空地支上烤架,再把那批酒倒出来灌上水。待会孤去训话。”
秦有才听了,一脸愁苦道:“王爷开恩啊,那可是暴殄天物啊。再说有肉没酒,好比女人不叫一般,没味的劲。”
秦雷翻白眼道:“你是猪啊?不会把酒先倒在水缸里?”说着作势欲踢道:“赶紧滚蛋,半个时辰后孤去训话。”
秦有才赶紧告退道:“俺这就滚。”
没到半个时辰,整个营地中便弥漫着诱人的烤肉香气,把秦雷的馋虫勾了起来。他再也坐不住了,便唤云裳进来,为自己换上战袍,寻着肉香就到了营前空地上。
只见空地上支起了百十个烤肉架子,熊熊燃烧的篝火把架上的整只猪羊炙烤得吱吱冒油。火头军们提着大桶,用手中的木刷将其中的作料反复刷在烤肉上,更让那香气馥郁扑鼻……
秦雷现不止自己,在一边列队等候的兵士们也顾盼连连,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
第一六九章 酒不醉人用药催
有才见到秦雷的身影,连忙呵斥兵士们肃静,乱哄哄子安静了。
秦有才又大喝一声:“请王爷训话。”兵士们轰然应诺。
秦雷示意秦有才在外围布防,这才笑吟吟的走到队伍前面,视线在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划过,大声道:“伙计们,干得不错!”
兵士们嘿嘿笑着,对秦雷的肯定得意极了。这位殿下没有架子、对行伍的事情又不陌生,总能照顾到官兵的情绪。尤其是他来之后,克扣伙食费的现象再也没生过,且每天都能吃上肉,比在军营里驻防时都强多了。总之,士兵们对这个年青而充满热情的王爷非常满意。
待他们得意完了,秦雷问道:“你们之中,谁的兵龄最长?”
士兵们互相看看,小声讨论着,最后把一个满脸胡茬的中年军士推了出来,他有些局促的对秦雷施礼道:“回王爷的话,小人张四狗,当兵二十三年了,比他们都长。”
秦雷借着火光看了看这个模样有四十许、身材魁梧、满面风霜的老家伙,现他才是队率服色,不禁有些感叹。
大秦军制,五人一伍、由伍长带领,十人一什、由什长带领,五十到一百人为一队,由队率带领,这三级兵头算不得军官,仍按军士领俸,不过是能拿的多些罢了。再往上才是军官序列,五百人为一部,由禆尉率领;千人以上为营。营通常有两三千人,但有些比较重要的岗位,不满千人也称营,由校尉率领。
营也是大秦地基本军事单位。几个营组成军,像虎贲天策,还有秦有才的镇南军东路步军,军是大秦的战略军事单位,由统领率领。这些统领乃是大秦军官的领军人物。也是独当一面的战场指挥。能号令他们的。只有各自的方面元帅。
虽然在没有战争的年代,平民军官能爬到校尉地都寥寥无几,但一个当了二十三年兵、经历过水城保卫战地老家伙,竟然才是个队率,这让秦雷不禁有些好奇。
当然,现在不是探究地时候,他指了指远处黑洞洞的麦城。问道:“孤来问你,你看这城墙有多高?”
张四狗看也没看那城墙,干脆道:“俺白日里看过,这城宽四十四丈、高却有八丈,比那荆州城还高了一倍有余。”
秦雷满意的点点头,道:“现在十几万邪教徒已经躲进这个城里,意图凭坚城顽抗,”说着又问道:“老张。你说这城难攻不?”
张四狗想了想。小声道:“这城太高,箭跺、女墙、角楼又一应俱全,只要上面备齐滚石檑木、箭矢热油。再有个几万人分三班轮流上阵。在咱们没有攻城器械的情况下,是没什么指望的……”
有年青的裨校不爱听了,对秦雷拱手道:“王爷莫听这厮胡言乱语,他是有名的‘胆比针眼小’,专说丧气话。只要今个吃饱喝足了,赶明兄弟们就把那城给您拿下来。”
秦雷转头望着说话地青年,面色阴沉道:“你准备用多少人给孤拿下来?又准备死多少人?”
禆尉一时语塞,他就是听不惯张四狗的软蛋腔调才开口的,却没想过更多。低头喃喃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秦雷见他低下头,严厉道:“抬起头来!”
年青的裨尉赶紧把头抬起来,一脸不知所措的望着秦雷,一时间场上静极了。秦雷望着这张年青细嫩的小脸,知道这小子九成九的荫补进阶,刚离了奶瓶,就成了军官。连上官说话时,下属不准插嘴地简单道理都不懂。
秦雷指着对面一排排兵士,语气凛然道:“他们是大秦最勇敢、最忠诚地士兵,他们不怕牺牲。但是你个新兵蛋子有什么资格去命令他们白白牺牲?凭你那将军爹?”
说着语气尖酸地问道:“你爹叫什么?”
小裨尉喃喃道:“楚破。”
秦雷对那位楚将军印象不错,轻声道:“真给你爹丢脸。”又对秦有才吩咐道:“把这小子头盔上的璎穗去了,派到张四狗队伍里去。”
秦有才心中哀叹,这是什么事啊?他与楚破乃是生死兄弟,此次自己出来,楚落便把儿子托付给他,希望能把心比天高的臭小子历练一番。没想到还没明白打仗是怎么一回事,这小子就先忤逆了王爷。也不敢求情,亲自上前把小楚头盔上代表裨尉地镶银璎穗扯了下来,然后指了指队伍,把如丧考妣的小孩子打进去。
这一幕落在兵士们眼中却是极为解气,这个小屁孩不知天高地厚,总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现在见到秦雷没有袒护出身高贵的楚公
而为士兵说话,顿时望向秦雷的眼光就不一样了,原激,现在却有了拥戴之意。
秦雷把目光重新投向军士们,立刻感受到了这种情感上的变化,他满意的点点头,对军士们笑道:“话说回来,你们都没活够吧?”
这话问的有趣,谁会嫌自己命长?军士们轰然笑答道:“没有……”
秦雷颔道:“那孤王有个让你们毫无伤,就能夺下这个高城的法子,你们愿不愿意照做?”
还有这种好事?军士们都兴奋道:“俺们听王爷的。”
秦雷指着已经烤得金黄的猪羊道:“你们待会把那些架子上挂的吃了,再把那些坛子里盛的喝了,孤王就带你们去夺城!”
兵士们听了哈哈大笑,这么轻松的法子,确实没听说过。
秦雷待他们笑够了,神秘的眨眨眼道:“不过半个时辰前,你们的统领大人。把坛子里地酒都换成水了。”
巨大的失望声刚刚响起,便被秦雷压住,他指着远处的几个大水缸,笑道:“那些水缸里的水倒是被换成酒了。”
兵士们顿时安静下来,不知道王爷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秦雷不紧不慢道:“只要你们把那些水当成酒痛饮,再假装喝醉。孤保证,明日与你们在城头上共饮缸中美酒。”
兵士们这才知道,王爷是要麻痹城里的敌人。这种有趣的事情立刻激起了他们的热情。高叫着答应下来。
秦雷满意地点点头。挥挥手道:“去尽情享用吧……”
兵士们有些担心地望着秦雷,倒把秦雷看地有些糊涂,最终还是一直没有归队的张四狗说出了大伙心中的疑惑:“王爷,这肉不会也是假的吧?”
秦雷笑骂道:“滚蛋,自己去尝去!”
兵士们这才解散,在各自队率的带领下,到一个个烤架边坐下。看着那泛着金灿灿光泽的整只猪羊,再闻着那扑鼻的肉香,他们终于出一阵如释重负地狼嚎,围坐成团,等待着队率将其分而食之。
只是在分麾下炙之前,队率们先把一个个贴着酒字的坛子端了起来,给他们一人倒上满满一碗,满怀无奈的兵士们只得作出陶醉欲死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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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狂欢越来越热烈。虽然没有酒。但是能大口大口的吃到油孜孜的烤肉,也足以令这群大兵们欢乐开怀了。歌声不知从何处响起,很快引起所有人的共鸣。跟着大声合起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慷慨高亢地歌声在夜空中激荡,惊起夜宿地倦鸟,也把弥勒教头头们吸引到城头。
一个身穿绸大褂,头戴五角巾的大胖子,在一群着装各异的汉子簇拥下,正透过箭跺,往城下张望。他原先是夷陵府地富户信徒,等弥勒教起事后,便被推举为领。这人胆子特别小,要不也不会靠弥勒教自我麻醉,起初死活不敢答应,但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一吓唬,便乖乖答应下来,不情不愿当上了夷陵府的大头领。
三天前,一听到朝廷讨伐大军扫荡过来,他便忙不迭的带着手下逃离了夷陵,一路北窜。直到见了城高墙厚的麦城,心中才生出些许安全感。便一头扎进城中,稍作喘息。
后来另外两府的教徒也被秦雷一路追击着,6续逃进麦城。虽然人数不见得少,但是已经被打乱打散,自然没法跟全须全尾的夷陵教众抗衡。于是这位赶鸭子上架的‘夷陵王’、竟又成了城中近十万弥勒教众的总头领。
每当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的经历,这位前富户总会感叹造化捉弄,以至于望着远处敌营中的热闹景象,都会产生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一阵激烈的争吵打断了他触景生情的感怀,茫然的回头,才现自己的手下和新来的那些领生了冲突。凝神听了片刻,才现他们为是否出城偷袭展开了激烈的争吵。
想出城偷袭的是他的手下,这些人没有见识镇南军的恐怖,还妄想着趁敌人酒醉,去把那些酒肉抢回来……
作为曾经的富户,他当然对那些粗鄙的肉食不感兴趣。心中狠狠鄙夷下没出息的手下,腹诽道:“至于嘛,又不是吃的燕窝……”
然后再听新来的意见,那些人已经疲累欲死、又担惊受怕好几天,早已经没了斗志。看到对面放假
也想踏踏实实睡个难得的安稳觉。
他内心深处对这个主意大点其头,便对自己手下瞪眼道:“你们知道对面是谁吗?那是有八个脑袋的隆魔王,点子比天上星星还多。你们能想到的问题,他怎会想不到?定是看着咱们城高墙厚、不好进攻。这才故意设下圈套,暗中埋伏着等我们杀出去呢。”
他手下全是些泼皮闲汉出身,哪懂什么兵法?听他说得仿佛有些道理。便心中自责道:“若不是大王神机妙算,差点就害了自己的性命。”望向大胖子地眼神也就更崇拜了。
那些新来的正巴不得他这么说呢,一时间谄谀之言齐出,把大胖子吹得找不到东西南北,直以为自己乃是重版的孔明,哈哈笑道:“咱们也去喝酒去,喝完了好好睡一觉。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嘛!”
“大王太有才华了,比那什么李白都强……”如潮的谄媚之言随即跟进。
这让大胖子的感觉好极了。他伸出肉嘟嘟的胖手。指着一个黑衣虬髯汉子大声道:“寇平。就麻烦你这个地主为弟兄们准备好酒好菜了。”那被叫做寇平的憨厚笑笑,便下去准备了。
那些本打算出城抢夺酒食地,也立刻被大王口中地好酒好菜所吸引,再也不提出城事宜。
那叫寇平地人虽然木讷,做事却非常麻利。不消半个时辰,就在原先的县衙、现在的王府里摆下了十几个大盘大碗,有大块的炖肉、大碗的炖菜、整条整条的咸鱼。还有大块的疙瘩头咸菜。
等这十几个头领坐下,寇平又变戏法似地带人搬上十几个酒坛,头领们一见到酒水,登时大喜过望。一人抱过一坛,拍去泥封,劣质酒水的味道便弥漫全屋。但这些人全不在意,反而哈哈笑道:“好酒好酒。”便开始就着菜肴狂饮起来。
大胖子眉头皱了皱,寇平的兄弟寇定便凑了上来。从怀里掏出个小酒罐。嘿嘿笑道:“杜康陈酿,孝敬大王的。”
大胖子这才眉开眼笑道:“还是你们寇氏兄弟会做事,来来。一起坐下喝。”
寇平憨厚笑道:“大伙都喝酒,总得有个把门的。俺们兄弟俩去城门盯着吧。”
那个寇定不乐意道:“哥,你自己去就行了,俺还没吃饭呢。”
寇平勃然作色道:“你敢跟老子顶?俺要揍死你个狗娘养的。”
寇定也火了,反嘴道:“俺娘也是你娘,俺要是狗娘养的,那你也是。”
寇平大怒,就要上来打寇定,旁人连忙拉住。大胖子劝解道:“就让寇定留在这吧,你也快去快回。”
寇平这才狠狠瞪了寇定一眼,对大胖子拱拱手愤愤离了大厅。
等他一走,这群人又开始胡吃海塞起来,十几坛劣酒很快就被喝光。意犹未尽的头领们朝末座地寇定大声呼喝着:“酒!酒!”
寇定赶紧起身,点头哈腰道:“诸位王爷公爷莫急,小地这就去取。”说完,小跑着出了大厅。
离开大厅,寇定叫上门口伺候的卫士,转到后院的酒窖。留下两个望风地,其余人都钻了进去。
寇定让人搬出十几个酒坛,几个卫士上前,掏出特制的小钻,在泥封上钻个小眼,又把一些白色粉末顺着小眼倒进了酒里,最后再用红色绸布把灌口一裹,这才收工了事。
等一切做完,寇定对重新集结的卫士低声道:“外面乱起来了,咱们才能撤,若是他们现什么异样,不要犹豫,格杀勿论。”
卫士头领点头道:“解大人放心,咱们弟兄全听你的。”
那被称为解大人的‘寇定’,正是最早离开南下船队的解无忧,那寇平自然是石勇无疑。他两人一下船就赶上一次弥勒教集会,两人一商量,便化名寇氏兄弟,投了弥勒教。这弥勒教管理混乱、不问忠奸,只要是人就要。两人很顺利的成为弥勒教的见习罗汉,几次行贿、一番辗转,终于成为了麦城南门守将。唯一郁闷的是,连大胖子那样的人都能成为城中的总头领,他们两个也没什么好夸口的。
第一七零章 火中城
泗水虽然现在贵为民情司匠作科六品主事,有了更多的支持,但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秦雷的创意变成现实。比如说这次的蒙汗药,即使混在劣酒里,还有一股涩味,只有等那些人已经喝得分不清酒和尿了,解无忧他们才敢投放。
那些人果然已经分不清酒和尿了,接过酒坛就继续狂饮,没有一个察觉到有异味的。这也让心提到嗓子眼的解无忧他们着实松了口气,紧攒着腰间刀柄的手也慢慢放开。
同样是饮酒,城外的酒量明显小多了。等把分到的猪羊肉吃光,兵士们便一个个醉态可掬,不久就6续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看的秦雷和秦有才直抹汗,秦有才有些拿不准的问道:“不是有个词叫醉态百出吗?这帮臭小子却一个做派,能行吗?”
秦雷望着远处黑洞洞的城墙,轻笑道:“放心,孤已经将营外一里都布上了警戒,除非那些人长了千里眼,否则看不了这么仔细。”
秦有才这才放下心。与秦雷就着花生米、猪头肉、油豆腐、腌笋丝几样小菜,对酌起来。至于他们喝的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过一会,秦有才的副将过来,一脸意外的向秦雷禀报道:“启禀王爷,有十五支队伍报名参加先锋队。”说着有些不可思议道:“张四狗也报名了。”
秦雷笑眯眯问道:“他报名有什么稀奇的
副将为秦雷解释道:“这老张就是个兵油子,向来是冲锋在后。撤退在前。若不是当年参加过水城保卫战,是大帅明令优待地老人,只要他不想走,咱们就不能赶他。一早就把他踢回家抱孙子去了。”
秦雷终于被勾起了好奇心,吩咐道:“把老张叫过来,孤要跟他聊聊。”
不一会,张四狗便被副将带过来了,秦雷对他招招手。让他在边上坐下。幽暗的风灯下。那张刻满岁月的脸。显得更加富有历史的沧桑。
秦雷玩味地望着他,轻声问道:“老张,你怎么想起跟年青人抢风头了?”
张四狗面色突然有些黯淡,嘶声道:“俺也开始后悔了。”
一边的秦有才听了,低声骂道:“你给我收起那副兵痞做派,老实回答王爷问话。”
秦雷早就现这位秦将军喜欢吹胡子瞪眼,着实有些简单粗暴。像张四狗这样的老兵。几十年都不肯离开镇南军那潮湿简陋的大营,就一定有他自己的坚持。若是不给于足够地尊重,他是不会轻易吐露心曲地。
秦雷轻咳一声,制止住飙地秦有才,对张四狗温言道:“可是孤有什么做得不周?让老张你反感了?”
张四狗挠了挠面颊,还是那样不紧不慢道:“求王爷赏口酒喝,俺就是馋虫上来了,用酒打下去就好了。”
原来这老兵贼看到案上的酒壶。心理不平衡了。秦雷与秦有才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倒把张四狗弄得莫名其妙。秦有才拿起酒壶,放在张四狗面前。嗤笑道:“这一壶都赏你了,除了馋虫,最好也把别的花花肠子一并打下去。”
张四狗面色涨的通红,一手拿起酒壶,一手掀开壶盖,送到鼻前一闻,顿时傻了。又把酒壶送到嘴边,尝了尝壶中之物,入口有些苦,但不一会便唇齿留香,竟然是一酒壶茶水……
他放下酒壶,扑通一声,双膝给两人跪下道:“俺错怪王爷和将军了,俺给你们赔不是了。”说着,梆梆梆,连磕三个响头。
秦雷笑骂道:“要不人家说,老兵油、老兵油,光棍心黑脸皮厚。四狗啊,你可真够光棍的。”
秦有才也笑道:“三个响头就想把忤逆上官的罪责抹掉,没那么容易。”
张四狗直起身子陪笑道:“将军大人好比参天大树,俺好比树下小草,您怎么能跟俺一般见识呢?”
秦有才面色一板,问道:“你把本将军比喻成大树,那王爷呢?”
张四狗一脸无辜道:“太阳啊!”
秦雷二人笑得前仰后合,眼中溅泪。良久,秦雷才用袖口擦擦眼角,仍带着笑意问道:“四狗,你进冲锋队的事,是不是有人陷害?是谁?说出来,孤给你做主!”
秦有才也哈哈笑道:“打死我都不相信你能主动要求进冲锋队。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张四狗脸又涨地通红,有些羞恼道:“就不兴俺浪子回头啊。”
秦雷摆摆手,止住秦有才的笑声,对仍跪在地上的张四狗道:“说说你心里怎么想的,只要是说得在理,孤和秦将军给你道歉。”
张四狗抬头道:“真格的?”
秦雷点点头,微笑道:“孤王从不用打诳语。”
张四狗思量半天,向秦雷磕头道:“求王爷让俺打完这一仗再说。”
秦雷奇怪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张四狗憨憨一笑,道:“若是俺死在这一场,说了也没啥意
:=崽子们都是些嫩鸡,要嘱咐的东西多着呢。”
秦雷点点头,便放他离去。秦雷一直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头对秦有才道:“有才啊,一个老兵就是一部书,虽然书上有很多糟,但更多的是财富。你若想自己地麾下更有力,自己也轻松些,就善待这些老兵吧,”
秦有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陷入沉思之中。
秦雷见他开始思考,欣慰的点点头。倘若秦雷知道,秦有才满脑子都是张四狗到底会怎么说,对他的话却一句都没听进去。不知会作何感想?多半会把盛油豆腐地盘子拍到他的脸上……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等到酒冷盘清时,黑暗中走出沈冰,在秦雷面前单膝跪下道:“王爷,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秦雷点点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三更三点了。”沈冰道。
秦雷转过脸,对已经抖擞精神的秦有才道:“悄悄地集合队伍吧。”
秦有才拱手应下,便去招呼副将校尉们集合了。军士们早知道今夜有事,说枕戈待旦有些夸张。但躺在地上却没一个睡的。随着校尉轻声呼唤裨尉、裨尉呼唤队率、队率呼叫伍什长、伍什长呼唤自己的兵卒。不消一刻钟。一万多兵士便肃然列队。静静等待统帅的命令。
秦雷已经披挂整齐的站在队伍面前,黑暗中只能看到无数双闪着兴奋光芒地眼睛,听到一阵阵急促地呼吸声,秦雷知道他们有些紧张。他觉得有必要缓和一下这种因为黑暗而人为造成地紧张。他压低声音笑道:“伙计们,听得出来孤是谁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轻笑,和整齐的低声问好:“王爷千岁!”
秦雷嘿嘿笑道:“看来孤王人缘还不错。你们酒足饭饱了吗?”
又是一阵轻笑,仗着黑暗。有人胆大道:“水足肉饱了。”笑声便更大了。
秦有才一瞪眼,便要出言呵斥,秦雷拉了拉他的肩膀,示意他噤声。秦雷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继续响起:“孤想问问你们,镇南军的口号是什么?”
“南下!南下!南下!”一万人异口同声道,虽然都压低了声音,却更平添一份震撼人心的力量。
秦雷接着道:“对,你们是以消灭南楚为目标地铁军。不管对别人来说。这次北上有多大意义。但对你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次小小的练兵。”
在秦雷将更高的目标提出来之后,这些兵士们自然而然的想到。我们是要跟强大的南楚作战的军队,这些流寇算什么东西。紧张情绪一扫而光,却有些松懈下来。
秦雷当然不会就此结束,他继续道:“但敌人的刀枪可不在乎你们的目标有多宏伟。只要你们有一丝掉以轻心,他们那生了锈地钝剑就会砍进你地脖子了,切断你们的气管,鲜血喷涌而出,不知要嘶嘶的喘息多久,等血流干了才能解脱。你们就要永远倒在这条臭不可闻地下水道里,没有任何人会记起。”
“而那些全神贯注活下来的,将有资格追寻属于他们的辉煌。要是我,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终于,这种战斗中应该有的稳重,取代了刚刚生成的松懈。
“伙计们,为了将来能死在辉煌中,安静的出吧……”
一万多人沉默着转身,原先的右排变成了前排,在各自队率的带领下,一列列快步地向营门走去。
秦有才站在秦雷身边,难言心中钦佩之意。虽然已经知道王爷对行军打仗很有一套,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可以根据不同的对手,调节属下兵士的心态了。这次的对手只是一群武装农民,又是有心算无心,只要能挥出正常战力,根本没有任何悬念。这种情况下,若是将队伍调动的过于兴奋,往往便会造成很多不必要的损失。而若是不言不语,任由兵士们自己挥,肯定会因为不够兴奋而不能很好的完成战斗目标。
秦雷将兵士的高傲激了出来,又打消他们的轻慢之心,让他们以一种适度兴奋、适度保守的心态投入战斗,这才是这种一面倒的战斗该有的状态。要知道这些兵士才跟了他不到四天,这种对人心的把握能力,秦有才只在上一代人身上见过。
他也明白了秦雷为什么要当众羞辱小楚,无非是为了方才这番话更有人听罢了。
秦雷无从得知在秦有才心中,自己已经有了可以与文庄伯赏这样的老妖精比试风骚的资格。他全神贯注的注视着黑暗中的队伍,头也不回的对秦有才道:“让队伍以队为单位散开,现在走的太齐了,会惊动敌人的。”
秦有才赶紧去照做,秦雷又对身边的斥候队长许田吩咐道:“带一百黑衣卫在前面引路。孤已经吩咐过那些军官,一切听你们地。”
许田领命而去
队伍在黑暗中沉默前行四里左右,即使在黑暗中也已经可以清晰看到高大城墙的轮廓了。在前面引路的黑衣卫抬起了手。这时候队形松散的好处便显现出来,后面衔枚的镇南军很快停了下来,没有生任何碰撞、从而产生噪音。
许田带着几个人轻手轻脚走到城下,连续三声‘咕嘎嘎嘎咕嘎’的叫声响起,紧接着城门内也响起一声叫。不一会,便传来吱呦的门轴转动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异常刺耳。但对城外等候突袭地队伍。就是催人奋进地战鼓。兵士们纷纷抽出刀剑,举起长枪,都望向队伍中间,那里是隆郡王地中军,整支队伍的大脑和灵魂所在。
咒骂一声石勇两个平日里不知道给门轴多打点油,秦雷便狠狠的挥下手,他身边张四狗带领的敢死队便沉默的冲刺起来。楚破的儿子也在其中。
这队先头部队冲出之后,两翼也紧跟着朝缝隙越来越大的城门口扑去。
城门开启地声音还是惊动了附近巡夜的护教军,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循着声音到了城门楼前。这才看见,应当紧闭的大门,已经张开五指宽的缝隙。
黑暗中突然亮起几个火把,还没等他们的双目适应这亮光。火把便倏地熄灭了,紧接着一阵密集的破风声传来,下一刻便是噗噗的弩箭入肉声和满地地哀号声……
凄厉地哀号声仿佛一个信号。引燃了城里几十处建筑。大火凶猛地着了起来。在夜里南风的撺掇下,迅连成片,把偌大的城池变成了一个大火盆。
城里亮如白昼了。
许多人在睡梦中便被活活烧死。或被浓烟窒息而死。当然,十万教众不可能都那么倒霉,还是更多地人逃了出来。人们套出火海,跑到街上,稍微从惊恐中会过神来,却骇然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更大的火海中。
这种觉悟令所有人都吓坏了,他们哭着叫着喊着,又找不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头领们,只好无头苍蝇般的乱跑,不少人慌不择路间,重新被火海包围,再也没有出来。
这时城南又传来喊杀声,无数溃兵仓皇的从南门逃了过来。他们大喊着:“不好了,隆魔王杀过来了,快跑啊……”
那些头领的卫士和手下们,纷纷冲进县衙中,却看见所有人都醉成烂泥一般。这时寇定对手足无措的人们大喊道:“你们还等个球,等着大火把大王们烧死,还是隆魔王把王爷们吃掉!还不背起人来跟我走。”
说着背起一个便往门外跑去。众人见他动了,来不及细想,便各自背起各自的头目,跟着寇定出了县衙。
一路狂奔,到了北门,寇定把北上的人往旁边一个不认识的身上一搁,大声道:“兄弟们先撤,哥哥给你们断后!”
这些人都听到越来越近的喊杀声,巴不得有人缓一缓敌人的攻势呢。于是留下一片‘忠义啊!’‘汉子啊!’的赞美声,一溜烟离了麦城。
只剩下寇定和他的十几个亲近手下,这些人相视一笑,便在城门下大喊道:“大王有令,所有人从北门撤退,兄弟们,快跟上啊!”
这声音如同救命的仙音,把焦头烂额的教众,六神无主的溃兵,全部引的往北城跑。果然,往北城的路上火势稍小些,虽然仍烤的人难受,但不至于没有出路。
很快就有人跑到北门口,见那些人还在喊,不由感激道:“兄弟,不用再喊了。大家都听到了,快走吧。”
十几个喊话的却毫不理睬,仍然拿着个纸筒子,放在嘴边大喊道:“王爷有令……”
这种精神打动了不少淳朴的教民,便要留下来和他们一起喊。
喊话的这才停下,一个领头模样的对要留下帮忙的慨然道:“不用再喊了,大家都听到了。兄弟们先撤,我们断后。”
帮忙的却不肯走,非要陪他们一起断后。领头的明显有抓狂的趋势,若不是边上有同伴大声道:“我们是大王的亲兵,大王把我们留下为大家断后,他老人家却没有保护,兄弟们,你们替我们保护大王去吧,拜托了!”十几个喊话的差点给帮忙的跪下。
帮忙的人们终于感动于喊话的忠义,义无反顾的顺着喊话的指的方向,往城外狂奔而去。跑出老远,喊话的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好兄弟,我们等你们回来……”
第一七一章 榴莲将军和板栗将军
南军水银泻地般的冲进了城门,这时候守城的护教军赶了过来,双方迎头碰上。
一方是吃饱喝足、养精蓄锐的精锐之师,另一方是饥肠辘辘、半睡半醒的持械农民。双方的碰撞自然毫无悬念,蓝色衣甲的镇南军仿佛一把闪着幽光的利刃,一下子刺进姜豆腐一般松软的护教军队伍中。
杀戮在接触的前一刻开始,一排刺枪从镇南军阵中激射而出,两尺长的短枪狂暴绝伦地在空中划过,带起一阵刺耳呼啸声,眨眼便通过了双方之间三丈远的距离。锋利修长的枪尖毫无阻滞地刺入护教军没有任何保护的身体,只留下一截枪柄露在外面。鲜血蓬勃间,那强劲的冲击力又把中枪的人打横推了出去,撞在身后的人群中。本来就说不上严整的队伍,顿时更加松散不堪。
刺枪投射,乃是伯赏元帅针对水上颠簸、弓箭命中率低的问题,为了增加在接舷战前的杀伤力所独创的。投枪手俱是从老兵中选拔的力过人,通过刻苦训练,便可以在颠簸的船上、或是在跑动中完成投掷动作。投出的二尺短枪,远比弓箭易于掌握,准头还不差。虽然射程远比不上弓箭来的远,但在十丈以内的杀伤力毫不逊色。而且距离越短,冲击力越大,五丈之内可谓是又准又狠,甚至可以与小型弩机相媲美。
伴随着第二波刺枪,镇南军的长枪兵在朴刀兵地掩护下冲了上去。长枪兵们暴喝着全力刺出手中的丈六大枪。刺中对面的护教军后,枪尖上的十字刃口便会在其身体上扎出一个不可愈合的大洞。伴随着第二声爆喝,所有人猛地一下枪杆,紧接着一挑,便把长枪上挂着的人甩了出去。
这枪太长,即使对方想反击也够不着。有狂热的教徒挥舞着手中的砍刀冲上去,却被身着铁甲地朴刀兵,用虎面盾挡下。砍刀落在铁制盾牌上。出刺耳地金铁交加声。甚至迸出一串串火花。
就在那些亡命教徒被震得胳膊麻。几乎失去知觉时。一道道雪亮地刀光,从盾牌的左右两侧劈出。教徒们还来不及反应,他们那握着砍刀的手臂便永远的离开了身体,鲜血从肩膀上的创口迸射出来,喷在同样来不及收回的盾牌上,登时把一面面铁盾染成了红色。
镇南军的军事素质不愧是天下一流,相互间地配合几乎天衣无缝。在一人用盾牌格挡住敌人武器的同时,他左右两侧的同袍便条件反射般的出刀,把敌人持着武器的手,剁了下来。
几乎是转瞬间,护教军阵便被冲得七零八落,无数护教军没来得及反应便已丢了性命。这时镇南军中,一员手持铁蒺藜骨朵的白袍小将也加入了战团,左右的镇南军赶紧让开老大一块空地。看起来对这位小将军颇为忌惮。只见他拉开架势。把手中看上去足有百十斤重的铁蒺藜骨朵猛地一涮,那大号榴莲般地熟铁蒺藜头便如颗扫帚星一般,把所有躲避不及地护教军砸的筋折骨断、破破烂烂。其余人也是魂飞魄散。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去,唯恐离那个大榴莲太近,被刷去了性命。
仅此一下、硬生生地把他面前密集的敌阵,扫出一块一丈见方的空地。
未等招式用老,那小将双臂用力,猛地一拽,那带着粗长铁刺的蒺藜头竟挂着两个哀嚎的护教军升了起来。待升到一人多高,伴随着小将那充满愤懑之意、有些不似人声的怒吼,那带着两个人的锤头,又轰的砸进刚刚站定的人群中,立时把锤下几人砸成肉饼,至于被肉饼砸断手脚,更是不计其数。
小将似乎心中有座火山在喷,情老虎般的嘶叫连连。每嘶吼一声,他手中的铁蒺藜骨朵便玩命的朝人群中砸一下。每一下必然会带走两三条性命,伤到七八个汉子。他就这样癫狂着冲杀进敌阵,护教军众早已被他吓得肝胆碎裂,无不望风披靡、退避三舍。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承受不住,扔下兵器掉头就跑,边跑还边惨叫道:“噬人魔啊!”
恐惧像瘟疫一般蔓延,弥勒教众们再也不敢面对那个已经浑身血红的杀神,几乎同时,接二连三有弥勒教众抛下手中兵刃,脱离了战阵,往城里逃去。这种个别逃逸转眼间又演变成整体溃逃,弥勒教那千疮百孔的防线顿时土崩瓦解,彻底告破。
秦雷远远的望见几乎凭着一己之力,便吓退上千护教军的白袍小将,起初以为是伯赏赛阳那个暴力青年,还心里埋怨他怎么穿的如此惹眼。
后来才现两人兵器有所区别,伯赏赛阳的狼牙棒更长些,头更小些,适于马上作战。而这个白袍小将
把更短,头也大很多,貌似上面铁尖也比狼牙棒的牙见边上秦有才一脸担心的样子,心中有些了然,但还是想确认一下:“这白袍小将是何人?”
秦有才把视线从战场上收回,恭声道:“启禀王爷,这就是楚将军的大公子,楚千钧。”
“楚千钧?确实名副其实啊。”秦雷不由感叹道。
秦有才摸着脑壳呵呵笑道:“末将也是看这小子有把子力气,才把他带着的。”
这黄胡子在解释他自己并不是任人唯亲呢,秦雷心中暗笑道。不再提楚千钧,他对秦有才赞道:“直到今天才知道镇南军为什么能排在天下前五,这行云流水的战术配合,确实是孤王前所未见的。”
麾下被夸赞,秦有才自然与有荣焉,但今后战斗还有很多,他也不敢说大话:“王爷,虽然咱们镇南军常在舟船上操练,配合确实比其他军队熟练很多。但能把分寸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恐怕只有那张四狗才能做到。”
秦雷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后续跟进地兵士们,已经开始把街面上无数个大小坑洞一一填上,这是弥勒教为了防止骑兵突进而挖出来的。可见随着一次次被镇南军蹂躏,护教军终于有了些长进。若不是石勇他们已经一边民居中准备好了足够的土石,只要拉过来填上即可,就是这些坑。也要填它个把时辰。
因而在步军全体出击的时候。这次归属于伯赏赛阳统领的两千骑兵。只能按捺住性子,老老实实等着路面被填平。在骑兵队的最前列,一个白马白衣的家伙正在生着闷气。
居然与人撞衫了,伯赏赛阳一脸晦气的暗叹道,更可恶地是两人地武器都有几分类似,都走得阳刚路线,而且看上去实力也差不太多。这种情况下。谁先亮相谁就是正牌,后亮相地无论从关注程度,还是给人留下印象的深刻程度,都远远不如前。
这让因为兵种原因,没能抢先亮相的伯赏赛阳有些提不起精神。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精致的白色战袍,还有**健硕的照夜玉狮子,这都是手下儿郎们,为了让他能在这真正意义上的剿匪第一战上。搏个满堂彩。而精心准备的。“现在效果肯定差远了。”伯赏赛阳对一边地马叔憋屈道。
马艾,也就是马叔,刚刚伤愈。身体还没复原,而且左脚已经落下永远的残疾,甚至要拄拐才能行走。但是他怎么也放心不下小公子,不顾伯赏赛阳的苦苦哀求,坚持跟着队伍一起出。
当伯赏赛阳请来秦雷劝说,已经骑在站马上的马艾只说了一句话:“王爷,末将只有骑在马上才不算一个废人。”便把秦雷堵得哑口无言,只能随他去了。
伯赏赛阳知道没有办法,便在马艾的战马上下起了功夫,他请人打了一副特制的靠背,正好接在马鞍后面,再在靠背上铺上厚厚的棉垫,以便让马叔可以随时休息,不至于太过辛苦。马艾自然心中感动莫名,虽然没有当面表现出来,但在给老元帅的信上却没口子称赞小公子长大了……
现在,舒服靠坐在马背上地马艾,正一脸宠溺地望着垂头丧气的小公子,他轻轻咳嗽一声,立刻把伯赏赛阳从自伤中拉了回来。伯赏赛阳紧张的望向马艾,急切问道:“马叔,伤口疼吗?”
马艾摆摆手,嘶声笑道:“没事,叔就是想跟你说个事。”
伯赏赛阳见马艾没事,心才放在肚子里,粗声道:“您说吧!”
马艾用下巴向前撇了撇,轻声道:“小时候带你去看戏,你还记得正角儿都是什么时候出场吗?”
伯赏赛阳挠挠腮帮子,随口道:“压轴呗,压轴好戏嘛!”说着眼睛一亮,使劲拍着马叔地肩膀,哈哈笑道:“就是就是,先上台的都是龙套,本少爷才是主角呢。”
他多大劲啊?往马艾那病怏怏的身子上一拍,险些把小老头拍昏过去,马艾忙不迭呲牙道:“别拍了,小祖宗,再拍就散架了!”
伯赏赛阳这才从自我陶醉中醒过来,‘哎呦’一声,反手给了自己两个大嘴巴子。赶紧上前给马艾一番揉搓,嘴里还连声道:“叔叔对不起。”
马艾怎么会生他的气,待呼吸平顺后,拍拍伯赏赛阳的手,指指前面,示意他,通道已经清理完毕。
伯赏赛阳点点头,对马艾粗声道:“叔,你瞧好吧,俺是不会再让你失望的。”说着大喝一声:“儿郎们!”
后面跟着的骑兵们,见自己的校尉又恢复了旺盛的斗志,都兴奋地嚎叫道:“有!”
“检查器具,准备出击!
赛阳命令道。
“得令!”兵士们最后一次确认自己的弓箭、长短武器、干粮水袋、以及别的器具是否都已带好。等检查无误后,便向自己的伍什长报告,等所有人都完备后,伍什长再向自己的队率报告,直到四名裨校对伯赏赛阳拱手道:“本部整装待!”
伯赏赛阳这才向远处的秦雷大声拱手道:“启禀王爷,骑军营整装待。请求出击!”
秦雷微笑着点点头,也大声道:“一路顺风!”伯赏赛阳他们将一路北上,然后沿着柳青河东去,为襄阳湖水军解围。
而秦雷他们,将在把弥勒教众驱逐到樊城后,与已经结束在江北北部扫荡、先期抵达樊城一带的杨文宇部汇合,完成对襄樊地最终包围。
伯赏赛阳得到开拔的命令,抽出腰间宝剑。猛地用剑戟敲打一下左胸盔甲。大喝道:“誓死不负王爷重托!”说着把宝剑猛地向前一引。高声道:“出击!”
话音一落,他身后按捺良久的骑兵们,便如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奔涌着泄了出去。战马轰鸣声中,伯赏赛阳望了望依然微笑看着他的秦雷,只见秦雷抬起右手、攥起拳头向他做了个鼓励的动作。
伯赏赛阳面色一肃,庄重的一点头。反手插剑回鞘,同时左手的马鞭狠狠地抽在那照夜玉狮子地**上,那大白**上登时浮现一道醒目地红印子,战马疼得狂嘶一声,撒腿拼命往前冲去,四蹄生风一般,眨眼间便到了队伍头里。
这小子竟然用这种法子追求更快的度,看的秦雷和马叔表情有些呆滞。两人对视一眼。秦雷点点头,马艾一抱拳,也策马追了上去。
等他们都走了。秦雷才对身边的秦有才道:“咱们也走吧,时间不等人啊。”秦有才得令,高喝一声:“儿郎们,上路喽!”
他的亲卫队和秦雷的黑衣卫轰然应诺,保护着两人往城北驶去。秦雷看到已经加入队伍的石勇等人,朝几人点点头,伸出大拇指比划一下,顿时把几个人喜得合不拢嘴,顿时觉得月余地辛苦实在太值了。
秦雷在重重护卫下,通过麦城的主干道,道路两侧的大火仍在熊熊燃烧,空气中除了焦糊味、还有阵阵的肉香,道旁更是横七竖八的散落着一地残破的尸体,那一张张惊恐绝望的遗容,令秦雷心底有些不快。他虽然可以硬下心来漠视这些人生死,但不代表真个见到这些人望不到边的尸体仍不动容。
偏头看了看身边亲兵打扮地乔云裳,只见她面色苍白,双目中充满了泪水,身体也微微有些颤抖。但她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仿佛要把这一幕牢牢的刻在心底一般。
秦雷摇摇头,不禁有些怀念起原来那个逆来顺受、委屈巴巴的小云依来,他心头升起一丝明悟,这个女孩可能终生都不会真正快乐了。
甩甩头,把不合时宜地想法甩出脑袋,秦雷把注意力集中在赶路上。道两边仍不时冲出些已经疯癫了的弥勒教徒,虽然卫士们会在第一时间射杀,但自己小心些总没有错。
等到了南城门口,刚要出城,伴随着一声脆响,一团白色焰火在左边的民居上空绽开,把秦有才的卫士唬的一阵紧张。还是石敢大声道:“不用紧张,自己人。”秦有才的卫士们才把举起的弩弓移到别处。
过了一会,从胡同里跑出几个灰头土脸的家伙,秦雷的黑衣卫明显认识几人,纷纷拨开马头,闪出一条通道,让几人进来。几个人跑到秦雷马下,齐刷刷的单膝跪下,为的那个朝秦雷呲牙笑道:“寇定组请求归队!”
秦雷点头微笑道:“欢迎回来,干得漂亮!”说着一脸坏笑道:“不过这个名字可真够烂的!”
一阵轻笑之后,队伍重新出,不一会,便离开了这座烈火中的城池。
一直走出好几里,秦雷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看身后,麦城的方向一片红彤彤,仿佛傍晚的火烧云一般,烧得秦雷心里一紧一紧的。
据解无忧回报,大概有七万左右弥勒教徒从城中逃了出来。
第一七二章 习惯呕吐
是只用一把大火把几万弥勒教众吓唬出来,是无法使唳,只知道逃跑、不知道思考的。所以伯赏赛阳带着两千骑兵又衔尾追杀上去。
弥勒教中除了几个大人物有车马,其余人尽皆步行,不是他们原来没有缴获战马耕牛之类的,只是一番饥下来,这些牲口已经在护教军肚子里安了家,不可能再出来驮人了。
因而半个时辰后,落在后面的伤号病员便感到大地一阵颤动,无数马蹄点地的轰鸣声随即传来。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一队气势汹汹的骑兵,在一个手持生铁狼牙棒的白袍小将的带领下便掩杀了过来。
伤兵中有见过楚千钧的,此时又见了个手持带刺大棒槌的年青人。黑布隆冬的,也看不清模样,都以为那个杀人魔王又来了。身上的病痛仿佛一下子无药自医,撒丫子就往前跑,直恨爹娘给少生了两条腿。
“白衣噬人魔又来了……”自然少不了这样的喊声。
队伍最前列的伯赏赛阳,自然听的清清楚楚,咬碎钢牙道:“欺人太甚!”双腿使劲一夹马腹,把照夜玉狮子疼得差点打了摆子。好在这牲口机灵,知道若不赶紧奔出去,定然还要挨揍,也不顾伤痛,疯一般冲了出去。这马也是神骏,转瞬间就把身后的队伍甩出一大截、伯赏赛阳正在气头上,哪管什么队形、什么战术。见照夜玉狮子单骑冲出、不怒反喜,就这样一人一骑来了个单骑冲阵。呼喝着砸进溃军当中。
就像一滴牛奶滴进了杂草中。
把后面的马艾看地肝胆欲裂,不顾身上的伤痛,策马追了上去。口中还催促队伍道:“冲啊,少了公子一根汗毛,老子就剁了你们!”骑兵们赶紧催促战马跟了上去。
离伯赏赛阳还有一段距离,冲刺的骑兵们看到一幅奇景:只见有一瞬间已经淹没在溃兵丛中的白马白袍,忽的又显现出来。与此同时,周遭的败兵也如北风卷地时的白草。齐刷刷的向后折倒。
仅仅一个大回环。就把十几人毙于棒下。这下子更坐实了他‘白衣嗜人魔’地身份。无数人凄惨叫着:“噬人魔来了……”“还又长出两条腿呢……”四散奔逃。
正要冲杀一阵地伯赏赛阳,无奈现敌军中根本无人应战,所有人都在拼命地逃跑。即使自己冲到近前,这些人也不会反抗,反而干脆利索的趴在地上,高举双手大声求饶。
这一现,让伯赏赛阳郁闷不已。狠狠的啐一口,便狠往前奔去,希望能碰到几个硬骨头敲敲,也不枉自己扛着这么重大铁疙瘩跑了这十几里的路。
后面的骑兵紧跟着了疯的校尉大人,也不管地上投降的人,统统践踏过去了事。等到秦雷地步军过来,只能看到一地不**形的残肢断体,间或有几个幸存。却已经统统吓疯了。步兵们铁青着脸上去结束了那些可怜的生命。看起来对骑兵同僚的吃相没有任何好感。
秦雷看到骑兵肆虐过的战场,摸着下巴思酌片刻,对秦有才道:“再前进十里便下营吧。”
秦有才诧异道:“不是说连夜追击到辰时吗?”
秦雷笑道:“在这么追下去。敌人可就彻底散伙、各找各妈了。孤要他们都逃回襄樊去,所以还得让他们喘口气。”然后望着已经明显有些疲劳的步兵道:“而且咱们长途行军,更要注意劳逸结合。”
秦有才把秦雷的命令传达下去,呵呵笑道:“那样王爷就该派个老将统领那队骑兵,交给伯赏赛阳那个精力过剩的毛小子,还不知道要累死多少人呢。”
秦雷摇头道:“这不一样,伯赏赛阳他们地战术目标是痛击那群护教军,把他们地胆子彻底碾碎,所以必须以泰山压顶之势,给予敌人最大的心理压力。而我们的战术目标就是把这些人尽量囫囵地赶到襄樊去,没必要马不停蹄。”说完后,沉默片刻,又沉声道:“作为将领,在战斗中应该时刻把战术目标放在第一位,在不影响它的条件下,才有资格谈别的。”
秦有才凛然受教。跟在秦雷身边以来,他已经逐渐接受秦雷这一套战前周密计划、战时严格执行、战后总结反馈的作战系统。至少他现在对自己正处在战役的什么阶段,每一阶段要做什么,乃至要做的事情的主次之分,都有了比较清晰的了解。完全不像原来一般全凭感觉指挥,还眉毛胡子一把抓,分不清主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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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他们看似不疾不徐,但实际上因为军士们休息的好,总是精力充沛,所以度并不差。很轻松便吊在已成惊弓之鸟的弥勒教溃军身后,一欸他们要停下来歇歇,便扑上去狠狠咬一口,留下几百条性命。逼的弥勒教溃军不得不亡命赶路,一刻不得歇息。
若不是距襄樊只有四五天的路程,恐怕这
教徒要被秦雷折腾的悉数倒毙路旁,魂归极乐世界。终于见到襄阳府那高大宽阔的城墙时,那种疯癫般的狂喜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当他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终于挪到城门下,却现千呼万唤叫不开大门时,那种绝望和愤怒也是可以理解的。
城里的守军当然不会给他们开门,这些日子逃进城来的教民,足有二十万之多,再加上原本的二十万,这四十万张嘴已经把襄阳城吃的干干净净,据说连陛下都已经不吃肉了……
公良羽确实不吃肉了,但不是因为城里缺粮。下面再缺,也暂时缺不到他们这些头头脑脑身上。他前些日子心血来潮、微服出宫,想看看自己的子民都吃些什么。连进了几家馆子。却现这些饭馆中只供应肉食。好奇之下便点了几个招牌菜,等上来后尝了几筷子却现这些菜都淡而无味。
你想肉里不放盐,这菜能中吃吗?公良羽顿时没了胃口。可他又是个不吃亏地性子,心想,这钱也花了,要是就这样不吃了,岂不太便宜他们。不行,我得再吃几筷子。于是又硬逼自己吃了一些。等感到实在吃不下时。才心有不甘的搁下筷子。回了宫。
等晚上用膳时,他却没了食欲,望着满桌子的菜吃不下去。陪他用膳的胡丞相殷勤询问原因,他便把出宫吃饭的事情一说。结果胡丞相还没听完,就忍不住告退,还没走出厅门便哇地吐了出来。
一边伺候的小宫女也面色惨白,捂着嘴一副妊娠反应的样子。就连一向古井无波的柴叔。也破天荒地放下手中碗筷,起身离席而去。
虽然公良羽当上‘皇帝’后看上去傻了很多,但是他地脑筋还没有锈掉。立刻明白自己中午吃了不好地东西,拉着也要逃跑的小宫女,厉声逼问之下,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还不如一辈子蒙在鼓里呢……”事后他的脑海中,会时不时会蹦出这句话。之后他卧床三天,还落下了习惯性呕吐的病根。只要一听到那两个字、甚至是其中任何一个字。便会呕吐不止,直到将黄水都吐出来才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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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镜中双目无神、形销骨立的凄惨模样,公良羽伸出鸡爪般的手。抚摸着自己已经有些人脸庞,喃喃道:“这还是那个丰神俊朗地天下第一美男子吗?”
边上前来奏事的胡丞相忍不住一阵反胃。他倒没落下毛病,只是实在受不了这个自恋狂症。自从那次误食事件之后,这位陛下便越来越神经质,也越来越不着调了。
无奈事情着实棘手,他只有硬着头皮问道:“此时该当如何处理,还请皇上示下。”
公良羽这才回过神道:“什么事?”
心里呻吟一声,胡丞相只得重复道:“就是城外教民的问题,他们中很多银乃是从襄阳城被派出去的,城中自然还有家银。现在这些银都闹起来了。”倒不是胡丞相舌头肥大,而是为了避免陛下的习惯呕吐反复作,现在整个宫里已经统一了口径,‘人’都说成‘银’,‘肉’都说成‘幼’了。
公良羽听了,‘哦’一声,又转过头去,从桌上粉盒中捻起个粉扑,在面颊上轻轻拍打。直到把蜡黄的脸色完全掩盖,才细声道:“悉数杀了就是。”又伸手指着胡丞相,微愠道:“些许刁民作乱也要麻烦寡银,要尔等何用?”说着又开始数落宫里新来的小太监们不懂规矩,最近厨子做的菜都太淡,昨天晚上外面太吵,害得他今天有了黑眼圈,等等等等。仿佛一个欲求不满地怨妇,在喋喋不休地着牢骚。
胡丞相低下头,仿佛被公良羽说得羞愧难当,实际上却只是不敢看他翘起的兰花指罢了。等公良羽完牢骚,他才闷声道:“现在再杀有些晚了,这些银呼朋引伴、相互串联起来,已经有四五万银之众了,把皇宫围得水泄不通,说若是您不给个说法,就……”
“就怎么样?”公良羽一跺脚,尖声问道。
“就要冲进来找您当面问清楚。”胡丞相有些惶急道。他自己也被困在皇宫中,所以这次的着急没有丝毫作伪。
公良羽却仿佛并不担心,淡淡问道:“你那些生死兄弟们怎么不来救驾啊?”
胡丞相面色一滞,心道,谁还管你?他们巴不得看你笑话呢。嘴上只能道:“他们各司其职,无暇分身。”若不是欠得花酒太多,他也不会整天泡在宫里躲债,所以根本没指望会有人来救自己。
公良羽面带嘲讽地瞥了胖胖的胡丞相一眼,嗤笑道:“朕还以为他们不会不管你呢。”
胡丞相登时火大,心道若不是为了给你拉人开朝会,老子能欠下那么多债吗?能把老伙计都得罪光了吗?想到这,忍不住反唇相讥道:“外面可都是陛下的忠实
|自然乖乖听话,还要我那些甚?”
公良羽依旧面带嘲讽道:“若什么都要朕事必亲躬,还要你这丞相作甚?限你半日之内驱散银潮,否则定斩不饶。”说完,他一扭身便往门口走去。
胡丞相见他如此推诿,还一副理应如此地样子,不禁怒从心头起。转身向公良羽深鞠一躬。大声道:“陛下放心。臣不会给你丢‘人’的!”
本来还一脸微笑的公良羽听到那个‘人’字,愤怒地回身指着胡丞相道:“大胆……”话音未落,又习惯性呕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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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公良羽弯腰呕吐的同时。在襄阳城外新扎起的镇南军大营中,秦雷第一次见到了已经耳熟能详的杨文宇。只见他身材中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人也不算英俊,若不是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恐怕扔到人堆里便再也找不出来。
令秦雷吃惊的是。这杨文宇居然如此年青,看上去只有三十左右地样子。这个年纪能成为五万精锐镇南军地统帅,恐怕不是单单祖宗余荫可以说得过去地,况且他也没听说军界有什么杨姓大阀。
而杨文宇同样讶异于秦雷的年青,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能借着南方大乱,从而统领南方军政,把两省士绅**于股掌之上。还能制定出如此细致可行的作战方略的家伙。居然看起来不到二十岁。
两人不禁都对对方好感顿生,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惺惺相惜吧。
短暂的寒暄后,专程前来觐见的杨文宇。便把队伍地布防情况向秦雷进行了汇报:“末将从山南进逼江北后,遵循王爷制定的方略,逼而不歼,将弥勒教反贼从北方几府中撵出,最终在八天前,悉数赶进了樊城,随即完成了对其的包围。”
秦雷赞许道:“很不错,文宇你在战术命令的执行上从不打折扣,这令孤很欣慰、也很放心啊。”
杨文宇恰到好处的道谢,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奋。看的秦雷暗暗点头,心道,确实有点荣辱不惊的大将风度了,比秦有才那黄胡子土匪不止高了一个档次。
心中虽然赞许,面上却仍淡淡道:“不知围住樊城需要你多少兵力啊?”
这种问题自然难不倒杨文宇,但是他仍然认真思考一般,才慢悠悠道:“围而不攻地话,三万人足矣。”
秦雷又问道:“襄阳呢
杨文宇仍然思考一番,才沉声道:“依旧是围而不攻地话,只要两万人。”襄阳乃是江北前府,三面环水,一面靠山,易守难攻不错,但相应的,也容易瓮中捉鳖。是以他才有此一说。
秦雷继续追问道:“用你那五万人,围住这两个城六天时间,你能不能做到?”
杨文宇沉吟片刻,点头道:“末将可以做到。”
秦雷拊掌道:“文宇确实非同凡响,事后论功你当属第一啊。”
杨文宇这才起身谢过王爷厚爱,然后才不紧不慢道:“请王爷恕末将多嘴。”
秦雷点点头,笑道:“孤王在讨论军情时,还是不会记仇的,所以你尽管说。”
杨文宇这才问道:“方才陪王爷巡营,现咱们地两千骑军不在营中,敢问王爷,他们去了哪里?”
秦雷哈哈笑道:“是不是还要问,让我们守城,你们这一万多人要去作甚啊?”
杨文宇看上去不好意思道:“这与事先王爷下的作战方略有异,因而属下才有此一问。请王爷恕罪。”
秦雷一摆手道:“都说了不怪罪了,休要婆婆妈妈。”说着抬起头,望向东面襄阳湖方向,沉声道:“战役第二阶段和第三阶段之间,还有个隐藏任务,因为事关绝密,所以不方便写进作战方略,孤在这里口头传达。”
杨文宇闻言肃然起立,笔挺的站着,等待秦雷训话。
“孤王将率秦有才部东进襄阳湖水军,缉拿盗取我水师绝密图纸的要犯,必要时将镇压其部属。事毕、六日内返回。命你部严防襄樊,许进不许出,不得令两城走脱一人!”
杨文宇右手捶在左胸甲上,行了个大秦标准军礼,朗声道:“末将得令!”
第一七三章 士官
情如火,容不得半分松懈。一欸杨文宇接手了对襄后,东路步军便借着夜色,悄悄地离开了襄阳城下。他们的动作是如此小心,以至于城里的弥勒教徒只知道城下又增加了好几万镇南军,对秦雷他们的离开却一无所知。
沿着柳青河一路东进,不用两天就可以看到烟波浩渺的襄阳湖了。到了湖边,秦雷命令原地休息,等候早些时候出的斥候传回消息。
虽然在秦雷的刻意控制下,没有因疲劳而造成太多的伤病。但是披坚执锐的连续赶路十来天,即使是铁人也有些撑不住了。一听到官长下达休息半个时辰的命令,兵士们也不管地上是泥是土,一**就坐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士气自然也不如前些日子高了。
六月中旬的襄阳已经热的厉害,即使是日头西沉,暑气仍未消散。老兵就支使着新兵去湖边取水来喝,新兵不情不愿的抱着两三个头盔起来,嘟嘟囓囓的往湖边走去。只能自我安慰道:没办法,新嫩总是被欺负的对象,除非像那位小爷一样彪悍。想到这里新兵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东侧湖边,那里有一群官兵在围着一个面色稚嫩的青年大声说笑。
被人簇拥着的感觉真好,楚千钧如是想道。以前虽然因为他的身世,大家面上都敬着他,但背地里说什么的都有,甚至他经常能感到脊梁后头冷嗖嗖的。
但从他博得‘白衣噬人魔’称号那一夜起,一切都变了。无论是兵卒还是军士。看向他地目光都变得火热,那种钦佩甚至是崇拜,是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不知不觉间,他成了众人的话题,休息时,兵士们也喜欢围在他身边胡吹海侃。
虽然他不太会讲这些丘八们喜欢的粗俗笑话,一般只能扮演听众的角色,但他满脸的笑容还是告诉同袍们。你们不拿俺当外人真好……
这不。一群老家伙打新兵蛋子们去取水后。便不自觉地聚拢上来,又拉开架势摆起了龙门阵。胡扯几句后,话题不由自主转到最近很出风头的一人身上……
一个盘腿坐在大车上的老兵感叹道:“咱们大帅家就是好样地,世代忠烈不说,连初上战场地小公子都那般勇猛。”
这话引起了一片赞同,对于将家族都奉献给了镇南军地伯赏元帅,所有人都是自内心的尊重。有人附和道:“是啊。单人单骑把几万弥勒教撵得屁滚尿流,虽然最后算在小公子账上的才三百多人,却也无愧镇南第一勇士的称号啊。”
这人有些二乎,虽然大家都尊敬伯赏赛阳,但小公子毕竟是骑军的,而现在在场的全是步军,占据东路军九**数的大户啊。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这第一地名头哪能让区区两千人的骑军夺去。何况那些家伙仗着高头大马。从来不睁眼看咱们步军一眼,着实可恶。
所以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同意见了。一个脖子上系着红巾的队率嚷嚷道:“虽然咱们小公子确实不凡。但要说镇南第一,俺觉得楚少爷更合适。你们想啊?小公子是借着谁的名头才吓跑几万弥勒教的?”
这话大家爱听,一个脖子上系着黄巾的什长哈哈笑道:“刘老哥说得不错,确实是咱们楚公子的名头吓跑的弥勒教,所以小公子应该算骑军第一,咱们楚公子才算镇南第一,你说是不是,张老哥?”最后一句话把所有人地注意力,都引向靠在车轱辘上闭目小憩地张四狗身上。
连一直羞涩笑着的楚千钧也目不转睛的望向他,楚千钧已经了解,这位二十三年兵龄地老队率,几乎是东路步军所有队率的师傅,那些人也很听他的。只要张四狗说楚千钧是镇南第一勇士,基本上就代表着下级官兵的承认了。
***,说哪一个不是得罪另一个?心中咒骂一声道。张四狗本来不想搭理问话的小子,但听着周围一下子静了许多,知道大家都在等自己的答案。只得闭着眼睛慢悠悠道:“校尉大人也是可以随意议论的吗?我看你们是皮痒了。”
他这话很有意思,乍一听是说按军纪不能妄议上官。其实暗含着自己的态度。若是他承认伯赏赛阳第一,这是好话,有什么不能说的?他这样说,就是既承认了楚千钧镇南第一勇士的身份,同时又点出小公子乃是镇南第一年青的一营之长,两人春兰秋菊各擅胜场而已。
这话稍微年轻点的都听不明白,只有那些三四十岁的老家伙才懂。一个也是一脸褶子的队率感叹道:“其实给咱们楚公子个校尉干干,也一样没问题。”
这话倒是通俗易懂,立刻引起了共鸣
起先说话的队率道:“是啊,怎么能让楚公子这样的些丘八一起混呢?王爷这次有些过于严厉了。”
张四狗这次却瞪起了眼,捡起手边的破草鞋便扔了过去,怒骂道:“你个不识好歹的东西,敢议论王爷?想作死啊?”
草鞋却扔的有些偏,正砸在边上站着的一个人脚边。那个队率刚要陪笑说两句,却看别人都一脸惊恐的跪在地上。心道不好,头也不抬的便跟着跪了下去。
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都起来吧,孤只是路过而已。”队率心中一片冰冷,竟然是王爷本人,顿时手脚软,就要瘫在地上。
这时候张四狗壮着胆子道:“王爷恕罪,这些兔崽子一闲下来就喜欢胡说八道,嘴里惯没个把门的,但打仗都是些好手,人也忠义的紧……”
秦雷哈哈笑道:“都起来吧,别把孤王想成个小心眼。”说着踢踢那个快要瘫倒的队率道:“若是再不起来。孤可真要生气了。”
这些人知道秦雷犯不着和他们置气,都赶紧讪笑着起来。唯独那个队率仍在地上蠕动,张四狗怒道:“刘全,你怎么还不起来?”
刘全又动弹几下,还是没起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道:“俺没劲了,站不起来。”众人才知道这家伙被吓瘫了,若不是秦雷在边上。早就笑成一团了。身边两人强忍住笑。上前扶起他。靠坐在车边。
这时军士们也让出一块大青石,几人用袖子好生擦拭,才请秦雷坐。秦雷也不推辞,大刀金马地坐在石头上,朝那个惊魂未定的队率笑道:“你小子也太不经吓了吧,不会打仗也这样吧?”
边上人笑道:“王爷有所不知,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刘大胆。只是不知这次怎么如此没用。”
那刘全这时也回过神来,对边上人反嘴道:“王爷神威如狱,哪是俺能够承受的?”这小子却会说话,不仅给自己的失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拍了秦雷的马屁。
果然秦雷不再在他身上纠缠,转而问起军士们的伙食如何、饷银是否足额。待听到都很满意地答复时,秦雷这才高兴地点头道:“看来他们还分得清轻重缓急。”说着又对一***老兵道:“你们都是老军了,对于军中陋习自然心知肚明。是不是都担心等孤王一走。这一切又都照旧了啊?”
这些队率伍长之类,少说也是五六年地兵龄,哪个不明白秦雷指地是克扣粮饷、报虚吃空这两大顽疾。他们这些兵头分不到其中半点好处不说。还要承受士卒们的怒火,哪能不痛恨这两个积弊已久的问题。此时听到秦雷直言不讳的提出此事,不禁都沉默起来。
秦雷神色不变,悠悠道:“这个问题的解决之道,就在你们身上。”
众人又恢复了些精神,重新望向秦雷,秦雷拍拍边上黄巾什长的肩膀,朗声道:“透露大家一个消息,孤与伯赏元帅准备在镇南军中试行一个改革。”话音一落,顿时把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起来。众人知道,此时隆郡王地每一句话,都代表着镇南军未来的动向,这种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事情,那个敢不听仔细。
秦雷见众人都聚精会神,才朗声道:“改革的具体内容很多,与各位最相关第一条就是:我们准备给在座的各位正名!”
众人只感觉自己的心脏碰碰的跳动,竟然是正名啊!竟然是他们这些官不官、兵不兵的军士不知道盼了多少年地正名啊!
大秦九级军阶,明显分成了三个阶层。除了最基础地士卒阶层,以及禆尉以上的军官阶层外,还有就是这群不属于军官,又直接管着大头兵的中间阶层。他们勾连着士兵和军官,平日里负责管理士兵地生活训练,战时则带领他们冲锋陷阵。而军官们也必须通过他们,才能掌握住兵卒们的心,从而把自己的命令转化为队伍的行动。
可以说,这些兵头们是军队体系中的中坚力量,责任非常重大。然而他们所得却少的可怜:先他们只有军职、没有军衔,而没有军衔就不算军官,也就不能享受到军官的待遇。所以他们的收入也少得可怜:镇南军士卒的饷银是每月一两二,伍长比士卒多拿四分之一饷银,什长比士卒多三分之一,队率也只不过多拿一半,至于兵龄、功劳什么的,统统不考虑。所以二十三年兵龄的张四狗,每月也不过才一两八分银子,甚至不够养家糊口的,如果他有妻儿的话。
一旦正名,别的不敢说,待遇至少会高一些,所有人生怕听漏了一个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更没人敢插嘴。
续道:“具体的细节一言难尽,但是有一点是一定的将有个正式称呼,叫‘士官’。”说着又拍了拍那个什长的肩,举例道:“比如说,你的军职是什长。到时候你的军衔就是中阶士官。再比如,老张是队率,军衔就是高阶士官,也叫士官长。”
一个绿巾伍长忍不住插言道:“那俺们伍长是不是叫低阶士官呢?”
秦雷笑道:“低阶多难听,叫初阶士官。”
既然有人问开了。别人也放开了胆子。有人问道:“那有啥好处啊?”问完又讪讪道:“王爷别嫌俺俗,俺就盼着长银子呢。”
秦雷朝他和善笑笑道:“当兵拿饷、天经地义嘛,一点都不俗。”这话大家爱听,都狠狠的点头。他又接着道:“具体细节孤还要和元帅进一步讨论。但你们地军龄、军衔都会在饷银里体现。而且原来的军职饷银一个子不少。所以像老张这样的老家伙就有福了,保守估计会翻个四五番吧。”
再看看已经热血沸腾的众人,秦雷趁热打铁道:“而且孤王一定会加进一条,服役过二十年的,将在退伍后。按月领取一定数目的养老银子直至终生。”虽然在这个战乱的年代。能顺利当下二十年兵来的寥寥无几。但好歹有个盼头了不是?
所有人一下子高声欢呼起来,就连一直比较克制地张四狗,老脸也乐开了花。像他这样当了一辈子兵地老光棍,若是战死沙场还好说,就怕扛不动枪时还芶延残喘。到时候除了当叫花子沿街乞讨之外,他都不知道靠什么养活自己了。现在听说会有一份养老银子,估计虽然不多。但是吃饭应该没问题。解决了一大后顾之忧,他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周围地军士们越聚越多,他们小声打听着方才王爷的讲话内容,当听到内圈的人转述时,大多却不敢相信。也不怪他们多疑。若不是秦雷亲口所说,张四狗他们也是决计不信的。
秦雷索性跳上大车,望着里外三层的人群,大声道:“伙计们。你们担心的问题都会得到解决。孤王和元帅是不会亏待那些把青春和忠诚。都奉献给镇南军的勇士们地。孤王宣布,只要你们圆满的完成此次剿匪任务,咱们东路步军就会第一个试行士官制!”
‘嗷!嗷!嗷!’欢呼声惊天动地。因为连日行军而有些低迷的士气重新高涨起来。确切地说是,比任何时候都要高涨!
秦雷抬起右手,人群的欢呼便戛然而止。他大声道:“但你们一定要证明给孤看!你们是当之无愧的!能不能证明?”
“能!能!能!”近万人异口同声的呐喊到。
“那好,做好战斗准备,一刻钟后出!”秦雷猛地一挥右手道。
“喏!”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应答声,所有人都跑回各自队伍,认真的准备起来。无论是士卒还是军士,都憋足了一股劲,要拿下这个听起来无限美好地‘士官制’!
队率们,尤其是本来已经疲沓了地老家伙,此时都瞪起眼来,仔细检查每一个士卒的盔甲穿戴、武器配备。一欸有不合格的,便劈头盖脸怒喝道:“你看看你这绑腿,绑地跟麻花似的。跑他娘几步准松了。到时候你弯腰重绑的功夫,就被射成刺猬了。不想死就重绑!”诸如此类的脏话漫天横飞,让从车上下来的秦雷苦笑不已。
场中就剩下张四狗他们队的人,这里就是他们的地盘。秦雷又叮嘱几句,便准备离去。这时候张四狗跟了上来,行个军礼道:“启禀殿下,小的要为楚千钧请功!”
秦雷眼角瞥了下蹲在一边伺候铁蒺藜骨朵的楚千钧,那小子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仍然拿块大抹布,闷头吭哧吭哧的擦拭着那个大铁榴莲头。
秦雷心中好笑,对张四狗淡淡道:“战后论功行赏,你不会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果然,此言一出,那小子手上动作明显慢了许多、也用力了许多。
张四狗陪笑道:“属下明白,不过不是还有一条,主帅可以先升后赏吗?你可以先给他升官吗嘛。”
秦雷这才很随意道:“那就先给他个什长干干吧。那谁,待会找块黄领巾,给小楚送来。”
蹲在地上的小楚,一把攥在铁蒺藜头上……
那个疼啊……
第一七四章 一曲秦风谱壮歌
阳湖北面,震天喊杀声已经持续许多日子了。
不知那些疯狂地弥勒教徒是不是吃错了药,一个月来持续不断的攻击着并不算高大坚固的襄阳湖水寨。
对水城里的一万守军来说,凭借着寨墙箭跺,应付六七万手持砍刀梭镖的泥腿子的进攻是绰绰有余的。再加上水寨中强大的军械生产能力,以及足够吃一年的军粮储备,理论上说,襄阳湖水寨不会仅坚持一个月就岌岌可危。
但事实总与理论有些差距。弥勒教军采取了车轮战术,一个月三十天,足足攻了五十多次。即便是铁人,也要需要有打油保养的时间呀。在这种夜以继日的进攻下,当每个兵士都至少干掉十几个弥勒教徒时,兵士们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
每日听到集结的哨声,这些兵士便木然从地上爬起来,表情呆滞的集合在一起,跟着领队的裨尉艰难爬上城头。这时候,弥勒教徒往往已经冲到城下了。兵士们这才机械的弯弓搭箭,大概一瞄准,便将箭矢射了出去。反正下面人挨人,九成能射到一个。
无论是度、力量还是准度,都比原来差了不止一个档次。即使弥勒教军一没有攻城经验、二没有攻城器械,在二十天后便能仅凭着一具具简易的云梯,轻易攻上城来。于是大规模的伤亡出现了,每打退弥勒教一次进攻,镇南军将士们都要付出几百条性命的代价……
幸亏楚落经历过一次比这惨烈十倍地守城战。早就预料到这一点。留下了两千人的预备队,一直没有投入战斗。才在危急时刻,凭着这股有生力量,一次次把攻上城来的护教军重新撵下去。
但敌人太多,根本杀不净、打不退。时间长了,连预备队也死伤惨重,几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了。又死撑着守了三天,就连楚落也开始绝望了。他对手下感叹道:“这不是什么实力的问题。襄阳湖守军分明是被活活累死的啊。”
他不是不想带人突围。但身后上百艘没有动力的浆轮船却走不了。这是镇南军南下的唯一希望啊!他若是一走了之。这些船必然被对方付之一炬。镇南军多年的心血、一代人地希望就全毁了。这种退却,是骄傲地大秦将士不能接受地。即使是没经历过水城保卫战的车胤国,也只字未提突围的事情。
若是守护不了,便陪它一同毁灭吧。这是两个将军共同的心声。
崩溃生在一个早晨。
那一日,像往常一样,顶着淅淅沥沥的箭雨、踩着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无数弥勒教徒又蜂拥着爬上城头。反击如期而至。却远不如以往的猛烈,根本不能将他们逐下城头。大喜过望地弥勒教军士气更盛,疯狂地扑向城头上稀稀拉拉,且精疲力竭的镇南军将士们。
惨淡的互相对视一眼,将士们知道自己走到生命的终点了。此时此刻,却没有了悲伤、没有了留恋,只有一种大秦军人才理解的自豪激荡在胸中。
目光霎时变得犀利起来,身上的疲劳仿佛暂时离去。将士们又提起重愈千斤的刀剑。跌跌撞撞向敌人起生命中的最后一次进攻。
不知是谁,最先唱起那流淌在血液中地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疲惫不堪地军士们,终于与敌人厮杀在一起。即使灌了铅双臂不再有力、即使卷了刃的刀剑不再锋利,他们仍然毫无保留的完成一次次劈砍,将面目狰狞地护教军斩于刀下。鲜血在空中飞舞,灵魂也伴着燃烧……
更多的敌人爬了上来,在这段百丈的城头上,竟然挤下了两千多名手持着粗陋的长矛和梭镖的弥勒教徒,转眼间就将散落在城头的镇南军兵士们分割包围。
陷入重围的兵士们,背靠着背,一边毫不手软的抵御着敌人,一面继续高声唱着那悲壮的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长矛刺穿皮甲,扎进兵士柔软的腹部,他惨叫一声,狠狠甩出手中长剑,正好扎进敌人的面门,剑尖甚至从脑后探出三分。与此同时,更多的长矛刺入了兵士的身体,又把他高高挑起,狠狠甩下城头。飘然下坠间,那悲凉的歌似乎又回荡在耳边——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
随着最后一个兵士被挑落城头,在弥勒教二十万狂热信徒轮番攻击下坚守了一个月的襄阳湖水寨,还是被攻破了。
弥勒教徒挤满了城头,疯狂的呼喝叫
仿佛已经赢得了胜利一般。用十多万人的性命拿下已经彻底忘乎所以了。虽然还有一道内城,但在弥勒教的头目看来,那仅一丈高的木围墙,根本无法再对自己构成威胁了。
内城还有一千军士,这些人从昨夜起,便奉命将柴草火油等易燃物品搬到船坞、作坊、以及包括浆轮船在内的四百艘大小船只上去。
现在他们已经完成任务,除了二十个拿着火折子坐在各处,随时准备引火的伤号之外,其余人都拿起武器,准备做最后一搏。
坐以待毙从来不是大秦军人的选择,哪怕没有丝毫退路,他们也会坚决不移地选择困兽犹斗!
弥勒教领显然没有在这场惨烈的战斗中学乖,或原本学了些,现在又忘乎所以起来。他没有命令士气正旺的教众一鼓作气拿下内寨,而是驱赶着他们下了城头。把堵住城门的石头小山清理掉,然后打开城门,把外面等候地大军放了进来。
其实清理城门的功夫,足够外面几万人马,爬着云梯上下好几回的了。若是那位领有前后眼的话,定然不会干这件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蠢事的。
城门终于打开,这离他们拿下外城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在尸山血海的恶臭味中等得抓狂的弥勒教兵士们,争先恐后地涌进了城。对内城地攻击随即展开。
真正攻击起来。弥勒教军才现。那一丈高地高度,其实也不矮、那大腿粗的圆木、其实也蛮结实的。还有那料想中应该芶延残喘的镇南军,其实还是蛮生猛的。
若不是这一个时辰的宝贵休息时间,忙了一夜的兵士们还不一定什么状态呢。
第一波没头没脑地攻击,很快被打退。城头上观战的弥勒教领命令手下把云梯扛进城来,又动了下一波攻击。等到弥勒教徒们冲到墙下、搭起云梯后,却傻了眼。那些云梯都是为攻打三丈高的外城建造的。内城城墙太矮。搭上后还富余着一大半呢。
就在搭梯子的面面相觑时,攻城的教徒已经爬开梯子了。这些人已经算是爬梯子老手了,三两下就爬到了墙头的高度。还没来得得意一下自己水平的提升,他们便骇然现,自己没法像往常一样,一下子跳进城头。因为面前还有一截梯子拦着呢。
城上地镇南军兵士们,不会给他们时间考虑到底是向左还是向右绕过梯子地问题,干脆利索的递出手中长枪。将被挡在梯子后面的弥勒教徒刺下云梯。
后面地弥勒教徒见到这一幕。便都停止了前进的脚步。那些已经爬上半截云梯的,也‘噗通噗通’跳了下来,这次进攻又失败了。弥勒教众虽然悍不畏死。但不代表会接受这种傻缺的死法。
恼羞成怒的弥勒教领,很快策动起第三次攻势。他经过观察,现内城的城门不可能像外城那么坚固。这次便命令几十个大汉,在教徒的掩护下,分别扛着一根粗大的圆木,拼命往城门上撞。
终于被他误打误撞,拿到了内城的要害。因为从没想到过建在内湖中的水军基地也有遭受灭顶之灾的一天,所以襄阳湖水寨根本没有建内城。这层内墙,不过是为了遮挡内里船坞作坊的工作而建立的,根本没有考虑防御性。所以内墙上的大门,真的只是个大门而已。若不是兵士们临时进行了加固,又将几十袋土石堵在门口.恐怕圆木一下就能撞开。
饶是这样,五下凶猛的撞击之后,箍住大门的铁箍终于变形断裂,十几根圆木组成的大门,一下子四分五裂开了。教徒们顿时来了精神,不顾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冲上去将堵门的土石清理干净。
一千背靠大湖、严阵以待的镇南军兵士,就这样堂堂正正出现在弥勒教徒面前。双方相距不足五丈远。
看见对面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的弥勒教众。站在军阵中的楚落笑了,他望了一眼边上吊着膀子的车胤国,嘶声道:“想不到你我竟成了同命鸳鸯。”
车胤国前些日子上城督战,被流矢射中左边肩胛骨,左半边的肌肉立时不敢活动了,不仅膀子被吊了起来,就算笑笑也是不能的。他撇撇嘴,哑着嗓子道:“楚老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句话。”
楚落被勾起了好奇,笑道:“洗耳恭听。”
车胤国便淡淡道:“这句话就是:你该好好读读书了。”
楚落哈哈笑道:“我接受这个意见了,等到了阴间你好好教教我怎样?”
车胤国点头道:“愿意至极。”
眼看着敌人已经回过神来,就要起最后的攻击了。楚落突然道:“咱们都快死了,我问你句
能不能如实回答?也叫哥哥我做个明白鬼。”
车胤国望着越来越近的弥勒教众,心道,都这时候了,害怕什么走漏消息?想到这,他狠狠一点头。
楚落转过头来,双目炯炯的望向车胤国,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偷那图纸?”
车胤国咽口唾沫,坚决道:“兄弟你放心。我不是南楚的走狗。”接着便想把事情地经过讲与他听。
这时候,兵士们突然爆出一阵欢呼,打断了车胤国的话头。两人抬头一看,原来弥勒教军的后阵,已经乱做一团了。再往远处看,就见到一队蓝甲骑兵,在一位手持狼牙棒的年青校尉率领下,狂暴绝伦的朝弥勒教背后扑来。
“小公子|i失望。他知道这次是问不出图纸的下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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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赏赛阳地两千骑军终于及时赶到了。当然,若不是弥勒教领脑壳热,把城门清了出来,他们即使到了,也只能在城外干瞪眼。四条腿地大马,是越不过高大地城墙的。
幸亏这个多此一举,伯赏赛阳的骑军营才能毫无阻滞的杀入城中。一剑斩在敌人的**上。只见伯赏赛阳一马当先,呼喝着抡起狼牙棒,便冲进了敌阵中。弥勒教众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有十几人丧命于他那八十斤重的狼牙棒下。
一击得手,伯赏赛阳毫不停留的继续前进,手中地狼牙棒也舞成了个大风车,所有躲避不及得人,无不血肉横飞。若是不幸被砸中。甚至连个全尸都落不下。
他这种打的杀伤力还在其次。关键是对敌人感官上的刺激太大了。眼看着身边的人只要被碰到,就没有能留个囫囵个的,弥勒教徒们不由吓得肝胆欲裂。屁滚尿流的往两侧闪去。竟硬生生在密集的人群中,给他让出个丈许宽的通道。后面地骑兵趁机紧紧跟在校尉大人后面,他们只要伸出手中武器,便可以像收割庄稼一样取走无数敌人地性命。
伯赏赛阳的目标很明确,擒贼先擒王,他要先将敌人的脑斩于马下再说。任何敢于阻挠地敌人,都被他的狼牙棒悉数敲碎,再被后来的两千骑兵踏成肉泥。眨眼间,已经离那个身穿金光闪闪的长袍,唯恐别人不知道的弥勒教领,不足五丈了。
到了这时候,就是傻子也知道,这个狼牙棒小子的目标,正是重重保护下的弥勒教领。这一觉悟令本来气急败坏的领紧张万分起来。那么大个的铁刺猬砸到身上可不会好受了,想到这,领大喊道:“拦住他、拦住他!”
护教军成立一个多月以来,虽然依旧乱七八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头绪。至少领的亲卫队,就已经建起来了。
上百个忠心耿耿的亲卫,骑着战马,迎面向伯赏赛阳冲去。
我们早就说过,兵士骑上战马,并不代表他就是骑兵了。所以这些近水楼台先得月的领亲卫们,虽然个个骑着马,战斗力却不升反降,这也给伯赏赛阳的一战成名创造了机会。
见上百骑迎面扑来,伯赏赛阳不惊反喜,只见他双目圆睁,浑身肌肉一阵紧绷,居然单手抓着棒柄的末端,斜上举起了八十斤的生铁狼牙棒。随即暴喝一声,将一丈长的狼牙棒,呼的一声抡了出去,登时将冲在最前的三骑,悉数砸离马背,直直的向后飞去,又将几人砸落下马。
没等那狼牙棒落到腰部以下,伯赏赛阳的左手在棒柄七寸处用力一拍,强大的去势顿时如泥牛入海。那拍在棒柄上的左手再轻巧一按,本来已经硬生生停住的狼牙棒,居然又迅猛的向上撩起。
猝不及防间,又有两骑中招,这次倒霉的是战马,被锤头上的尖钉把前胸整个带去,露出血肉模糊的内里,轰然倒在地上。
接着狼牙棒上升的趋势,伯赏赛阳双手将其握紧,一夹**照夜玉狮子,平举着冲向面前的敌人。
只见那锤头旋转间,便有数人半边身子遭殃,惨叫着落在地上,眼看不活。
第一七五章 为扞卫什长的荣誉而战
着一式‘毒龙出海’,伯赏赛阳终于将挡在眼前的敌开。此时他与那身穿金袍的弥勒教领相距不到两丈,中间一片白地。
后面的骑兵也从两翼包抄上来,将企图反扑的敌人悉数敌住,不让他们打扰校尉大人的直捣黄龙。
伯赏赛阳调整下呼吸,紧了紧手中血淋淋的狼牙棒。照夜玉狮子似乎也知道关键时刻到了,无需伯赏赛阳催促,便朝那个金袍子所在的位置撒蹄奔去。
两丈的距离,不过是眨眼之间。伯赏赛阳甚至可以清晰看见金袍领又粗又黑的鼻毛了。双骑交错间,伯赏赛阳惊天动地的暴喝一声,挥出了凝聚着全身力道的一棒。
这一棒、正中金袍坐骑的马颈。
在伯赏赛阳生撕虎豹的力道下,八十斤的狼牙棒何止蕴含了千钧的威力,将金袍坐骑的巨大头颅,直接从马颈上扯了下来。暴虐绝伦的狼牙棒却不减一丝威势,毫不停顿的拦腰往金袍领的身上砸去。
金袍领早就吓成一滩烂泥,眼睁睁的看着狰狞的狼牙棒呼啸而来,却无法动弹哪怕一丝一毫。边上的卫士揪住他的腰带,使劲往外一甩,他的身子便凌空飞了起来,上身险之又险的避开了毁灭性的一击。
之所以说上身避过了,是因为他垂在下面的双腿,实实在在的撞在了那生满獠牙的棒头上。即使在嘈杂无比的战场上,依旧可以清晰听到那令人耳根酸地骨头碎裂声。以及筋折肉断的噗噗声。鲜血喷涌间,他的左脚和右小腿登时消失不见,只留下两截败絮般的残肢。
飞在空中的金袍领连惨叫都没来得及,便昏了过去。身子也如
皮球一般,被狠狠的砸了下来。血淋淋的身子正落在身边一个卫士怀里。那卫士倒也机警,一夹马腹便抱着金袍领往相反方向冲去。
望着已经奔出两丈远、眼看就要湮没进人群的身影,一击未经全功地伯赏赛阳自然暴怒不已.来。在力道最大地那一刻兀然松手——那八十斤地尖刺铁疙瘩便呼啸盘旋着飞了出去。瞬间赶上两丈外的敌人,干脆利索的将其砸落马下。他怀中的金袍领、自然也跟着跌落尘埃。
旁人刚要上去营救,伯赏赛阳身后的骑兵突然射出一阵弩箭,将他们隔断在地上的一个半人之外。
就在这个间隙,照夜玉狮子流星赶月般冲了过去,马背上的伯赏赛阳却不见了。旁人定睛一看,原来他单脚挂在左侧马鞍上。身子却已经落在右侧马腹下,右手中,还握着一柄雪亮地唐刀。已经到了金袍的身边。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寒光一闪,金袍领那老大的头颅便冲天而起。伯赏赛阳也不用手去接,反手一个直刺,便将那级插在刀上。而此时,鲜血才从金袍领那无头的脖颈喷涌而出。正好淋在他的级上。
伯赏赛阳又伸出左手抓住地上的狼牙棒。这才左腿一用力,干脆利索的翻身上马。一手持着狼牙棒、一手将插着级的唐刀高高举起,睥睨着四周面无人色地弥勒教众。
从他率众进阵、到直捣黄龙、再到将弥勒教领枭示众。其实前后不过十几息地时间,前面进攻的弥勒教徒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呢。
十几息间,几万人的最高领便被取了级!
三军不可夺其帅!特别是这种仅凭宗教狂热支撑地队伍!当见到号称是金刚不坏之身、又有菩萨护体的护法大人,被人三下五除二地斩下头颅,且照样是一地狗血时,弥勒教徒的士气霎时跌到低谷。
内里的楚落看的分明,立刻撤去防守阵型,挥军冲杀了出来。伯赏赛阳虽然在抖威风,他身后一直小心守护的马艾却清醒的很,高喝一声:“冲!”便带着两千蓝甲骑兵,朝已成溃散之势的弥勒教众掩杀过去。
这群弥勒教徒一个月内溃败了五十次,稍有压力便会习惯性的撤退,反正城里又不会出来追杀,回去歇歇再重新来过嘛。现在在两相夹击之下,溃散很快演变成了溃败,弥勒教徒们放弃了抵抗,撒腿往城外去。
但这次他们显然失算了,这不是在城外野地里,想怎么跑就怎么跑。这是在城内,而且只有一个门,上万人涌到城门口,争先恐后的往外跑,不知道是谁第一个被撞倒,转眼间就生了惨烈的挤压践踏。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出城的度也越来越低。
伯赏赛阳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适可而止。他带着两千骑兵在乱军中反复冲杀。等到活着的弥勒教徒终于逃出城门
不是马艾拉着,还想继续追杀出去。
他这才感觉双手灌了铅一样沉,身上也火辣辣的疼,再看**的照夜玉狮子,都变成了赤兔映山红了,这才掉转马头,与楚落车胤国两人见礼。
车胤国与伯赏赛阳相处四年之久,自然与他更稔熟。吊着膀子上前,不管不顾的放声笑道:“小公子百万军中取敌酋级,关公再世也不过如此啊!”
伯赏赛阳把狼牙棒扔给边上的亲兵,随手一抹脸上的血污,呲牙笑道:“关公要是在敌阵倒好,也好看看是他的冷艳锯威风,还是小爷的狼牙棒厉害?”言外之意,这些土鸡瓦狗杀起来虽然顺手,但没有难啃的骨头,很不过瘾。
楚落也上来见礼,反败为胜之后,他也自然开心,留下副将布置城防,三人说笑着到内城营中歇息。好在方才没有点火,一应家什俱在,很快摆上宴席,为伯赏赛阳接风洗尘。
一场看上去毫无悬念的战斗就这样充满戏剧性地结束了。
这意外吗?确实是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要知道每个意外都是由或多或少的疏忽和失误造成的。如果那位未具其名的可怜金袍领真能去到极乐,向他的弥勒佛爷大倒苦水的话。洞察一切的佛爷一定告诉他:你犯了三个错误,一、一群两条腿的,踩着梯子爬墙就好了,开什么城门呀。二、你老老实实在城头上指挥多好,站得高看得远,而且骑兵也爬不上去。干嘛一看到内城告破在即,你就坐不住了呢?正撞在人家马蹄子上了吧。第三。下次记得不要穿那么显眼地衣裳。人家镇南军又和你不熟。要不是你穿地跟个金元宝似地,怎么会从上万人中一眼找到你呢?
但错误实打实的犯下了,头颅也被切去,不会再长出来。三万冲进城来的护教军,最终逃出去的不足一万。其中被伯赏赛阳的骑营杀了几千,但更多的是死于相互间的挤压践踏……
这次眼看就要得手、又被对手彻底翻盘地失利,对弥勒教军的士气打击异常之大。而且他们也从南面逃难过来的教众口中。听到了‘白衣噬人魔’的传说。据说这‘白衣嗜人魔’一锤子就砸开了麦城城门,又一锤碾死上千前来阻挡的护教军。还口喷三味真火,把城中几万老少烧成了灰。至于一个人就撵得几万人抱头鼠窜几百里,都不算什么稀罕事了。他们这才知道,那天那位护法大王,死的不冤。
原本是二十万教徒分三波,由三位护法天王带着轮番进攻襄阳湖水寨。只要有一个不想去的,另外两个必会群起而攻之。所以才能保持如此高频度的攻击。以至于将坚韧地襄阳湖水师拖垮。但现在只剩下两个,谁也奈何不了谁,再加上弥勒教本身地疲劳也到了极限。连绵不休的进攻终于出现了停顿。也让城里的三千镇南军好好歇了歇,彻底恢复了体能。
直到五天后,两个护法大王才结束了扯皮,带着余下地七万人马,来到千疮百孔的襄阳湖水寨前,准备毕其功于一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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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秦雷带领的东路步军,也是在这一天,来到襄阳湖边。
队伍已经进入战备状态,不疾不徐的沿着襄阳湖、往战场赶去。黑衣卫的斥候流水般的将战场的情报传递到中军。
“到半个时辰前,乱匪的三面进攻仍未停止,城上已经明显支撑不住了,四处都有杀上城头的敌人,形势岌岌可危。”许田向骑在乌云上的秦雷禀报道。
秦雷面无表情的问道:“伯赏赛阳呢?”若是伯赏赛阳能带着两千骑军反复袭扰城下的敌人,城上的形势不该如此危急。
“伯赏校尉除了一开始带队出城冲杀了一阵,再后来即使是城头万分危急时,都没有见到过。”许田不带任何主观判断的回答道。“而且,在城头上守御的兵士,多半穿着蓝色骑兵铠。”
秦雷点点头,沉声道:“再报。”许田便躬身退去。
这时候,边上的秦有才才低声道:“小公子不会有事吧?”
秦雷摇头道:“估计问题不大,既然他那些手下上了城头,摆出一副守势,那他应该就还能喘气。否则他那些手下就该冲出来报仇了。”
秦有才心道,您老要求也太低了吧?能喘气就行?若是小公子成了残废,您倒是没事,伯赏元帅却一定会把我的皮给扒了。
其实秦雷何尝不是心里长草?伯赏赛阳是他和老元帅的感情基础,若是折在这一场,两人以后着实不好相见。心中暗叹道,早知当初也学老元帅,把这小子系
上了。
当然,这只是一时感慨而已。秦雷对伯赏赛阳寄予了厚望,这种希望之大,是乎所有人想象的——他希望若干年后,伯赏赛阳能替自己将镇南军掌握在手中。而一个温室花朵般的公子哥,是不可能被二十几万虎狼之师所接受的,即便他是伯赏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秦雷知道,要投资未来,就要承受风险。所以霎那的后悔很快过去,他对秦有才吩咐道:“把张四狗和小楚叫来。”秦有才立马领命而去。
没一会功夫。张四狗和系着鲜艳黄领巾地楚千钧,来到秦雷的马下。行军中礼节从简,两人只锤了下左胸,便齐声问道:“敢问王爷有何吩咐?”
秦雷笑吟吟的看着这一老一少,先对张四狗道:“孤准备这次还用你打先锋,但这次的敌人可能棘手点。”
张四狗面色不变道:“小人愿往。”
秦雷微笑问道道:“对付六万左右的弥勒教军,你需要多少人组成箭头?”
张四狗寻思一下,看了看一边凝神静听的楚千钧道:“有了小楚。五百人足矣。”
秦雷颔道:“你自己去挑吧。”
张四狗行礼后。刚要转身而去。秦雷又沉声道:“别忘了。你还欠孤一个理由,所以……”
张四狗有些讶然的回头望着秦雷。
“所以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
张四狗面部线条渐渐变得柔和起来,狠狠地点下头,这才大步离开。
秦雷又把视线转向不声不响地楚千钧。这小子个子并不高,也不知道那股牲口般地怪力是从何而来?秦雷心道。
不带感情的注视楚千钧半天,起初这小子还能硬撑着回瞪过去,但终究还是比不过秦雷千锤百炼的骇人目光。只好低下头不看秦雷,算是败下阵来。
秦雷心中小小得意一下,这才语带轻蔑道:“小子,低着头作甚?还在欣赏你那小黄领巾?”
楚千钧的视线确实落在脖颈系的黄领巾上,闻言赶紧抬起头,目光憋屈的望着秦雷。
秦雷仿佛对欺负小孩有独特的爱好,他继续嗤笑道:“看你地样子似乎很满意了?”没等楚千钧答话,他又接着道:“也是。以你的能力。当个什长已经很勉强了,其实要孤说,伍长才是你最理想的岗位。”
楚千钧呼吸明显粗重许多。壮硕的胸脯也看是一起一伏。他心里那个火呀,小爷本是裨尉,你给我撸成大头兵。我好不容易拼死才挣下个什长,黄领巾还没带热乎呢,怎么着,回头就反悔啊?
不行,我要捍卫自己的荣誉,我不能被人这样上上下下的耍着玩!打定主意,楚千钧粗声道:“末将觉得我能做一个合格的什长!”
秦雷却不吃他这套,继续挖苦道:“裨尉以上才能自称‘末将’,不懂规矩的毛孩子。”
楚千钧面色终于扭曲起来,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小……人……明白了!”
秦雷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虽然依着楚千钧这种闷骚性格,胸中憋得火越大、破坏力也就越强。但凡事要有个度,若是把这小子激得失去理智、当场暴起伤人就太没面子了。他面上却仍是一副不屑地样子,淡淡道:“你不服啊?”
楚千钧终究还是个血气方刚地青年,虽然理智告诉他,不要反嘴,但忍了几忍,还是没忍住,嘶声道:“嗯……”
秦雷哈哈笑道:“那孤跟你打个赌怎么样?只要你赢了,孤就把镇南第一勇士的称谓当众颁给你,而且还让你官复原职如何?”
楚千钧正愁没机会挤兑秦雷呢,闻言正是求之不得,粗声道:“愿闻其详。”
秦雷指了指远处的襄阳湖水寨方向,悠悠道:“那里有六万弥勒教军在攻城。教你个乖,这种乌合之众最怕领头地不在了。只要能把他们的两个领悉数击杀,其余人就不战自溃了。”
秦雷还没说完,楚千钧便迫不及待道:“俺去锤了他们!”
秦雷大喜道:“拿酒来,孤与楚什长壮行!”
第一七六章 锥形阵和偃月阵
阳湖水寨,城头上的车胤国右臂也挂了彩,现在两只脖子上,坠的脖颈沉重无比。但他的心情却前所未有的轻松起来。
因为在城墙第二次失守前,援兵终于来了。他看见弥勒教军阵后已经乱成一团,穿着蓝色盔甲的镇南步军,像一把屠龙宝刀,狠狠的砍在弥勒教军这支癫狂怪兽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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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手下虽然有一千多黑甲骑兵,但那是用来保命的,自然不会轻易撒出去。其余的一万步军自然也无从做到侵掠如火,索性列好军阵,稳扎稳打的向弥勒教军攻去。
当一万步兵组成的军阵,出现在弥勒教军的后方时。处于重重保护之中,且被几层盔甲包裹成铁疙瘩的二位护法大王,便得到了报告。
异常艰难的回过头去,看了看后面的情形,一个只露着双眼的大王,对另一个连眼睛都没露的家伙道:“没了白衣嗜人魔,这些镇南军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铁罐子中出嗡嗡的声音,说了半天,一双眼大王什么也没听明白,伸手把铁罐子额前的护面推了上去,露出一张被头盔挤的变了型的胖脸。铁罐子大王使劲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却被弥漫在战场上的冲天尸臭味道熏得头晕眼花,使劲咳嗽一阵、才喘息道:“赵老哥,我是越琢磨越不对劲啊。据说襄阳和樊城都被镇南军包围了,你说咱们那位皇帝陛下为什么不让咱们回去救驾。反而还让咱们打这个水寨啊?”
顿了顿,又呸一声道:“二十多万最忠勇的大华军人,就在这个破地方葬送了三分之二,皇帝到底怎么想地啊?”感情这还是位对弥勒教国有深厚感情的大王。
一双眼大王就没有这么实在了,他拍了拍铁罐子大王的脑壳,小声道:“贤弟,你还没看出来吗?咱们大华快完了,做过这一场。也算是对大华仁至义尽了。咱们就远走高飞吧。反正咱们的金银珠宝几辈子都吃不完了。”
那个铁罐子瞪大眼睛看了一双眼大王半天。就在一双眼大王想开口再劝劝他时,铁罐子开口了:“好吧。”说完又一脸悲哀道:“我们的国家真要完了吗?”
一双眼最受不了他这种假惺惺的样子,别过脸去不想再看他,转而把视线投到身后的战场上去。这一看,却惊得他肝胆欲裂,‘哎呦’一声叫了出来。:在战车上,沉重的盔甲差点把车板砸出个窟窿。
何止是他们,战场上所有地弥勒教众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是镇南军突然变成了青面獠牙地恶鬼,而是他们看到一个人!一个手持带刺大铁疙瘩地白袍青年!
虽然这次没有骑马,但所有人都从心底呻吟一声:白衣噬人魔!他果然是刀枪不入会法术啊,上午明明中了一箭,半死不活的被人背了回去,傍晚却又活蹦乱跳的出现在战场另一侧。似乎还换了个大号的棒槌……
本来因为击伤白衣嗜人魔而升到顶峰的士气。在双方接触前的一瞬间,又跌回了低谷。
不同于往日的突袭,这次在旷野之上。来不得半点花巧。镇南军摆出了锥形阵,锥形阵要求前锋必须尖锐迅,两翼要坚强有力,可以通过精锐地前锋在狭窄的正面攻击敌人,突破、割裂敌人的阵型,两翼扩大战果,这是一种强调进攻突破的阵型。
担任那个异常重要的锋锐的,正是张四狗带领的五百先锋。还是长枪兵冲锋在前,盾牌兵防御在侧,投枪兵阵后游走的镇南军经典阵型。
但最先难地,并不是他们,而是坠在阵后地两千弓箭手,这些弓手乃是东路步军的精华所在,个个能开两石硬弓。在上次夜袭麦城的时候,因为天黑,弓箭地效果并不好,所以秦雷干脆没派他们上阵。后来又跟着跑了几百里地,愣是没有射出一支弓箭,着实把他们憋坏了。
“抛!”在射声校尉的号令下,弓箭手排成五行,全部丁字站立,腰部后仰。
“备!”所有人左手握弓、右手取箭,将箭梢卡在弦上,箭头从左手的虎口穿过,箭身贴弓身。那些老军兵头们根据各自与敌人的距离,调整好弓箭的仰角。他们身边的兵卒只需照做便可。
“控!”弓手们伸平左臂,右手向后拉动弓弦,两千张硬弓便悉数成了满月状——引箭待
“射!”随着射声校尉一声怒吼,两千支右手同时放开,两千支锋利无比的狼牙长箭便齐齐窜上了天空。前锋营的军士只感觉头顶一黑,便知道神弓营的弟兄开始飙了。果然下一刻,已成下坠之势的两千支长箭便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兵士们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要人命的箭雨洒落在敌阵中。
这些弥勒教军基本上身无片甲,即使有,也是粗陋不堪的皮甲,根本挡不住从天而降的箭
时就有无数人中箭倒地,阵型一阵混乱。箭雨一波扑上来的两万人射的人仰马翻,一时间哀嚎遍野,场景惨不忍睹。
若不是这些人已经在尸山血海中待了一个月,恐怕立时便会被吓得四散奔逃。无数丧命于弓矢之下的同伴已经用生命告诉他们,这种情况下退、会死得更惨!所以弥勒教军没有转身逃跑,反而更拼命的朝镇南军的前锋扑来。
当双方相距不足十丈时,箭雨终于停下了。还没等弥勒教徒们松口气,一排排黝黑的刺枪又呼啸着从镇南军阵中笔直的飞出,在空中划过最短地轨迹。眨眼间便将冲在最前的上百个护教军兵士刺倒在地。顿时把敌人的攻势阻了一阻。短短的十丈距离,投枪手们便投光了身上全部的五根刺枪,将弥勒教军的阵型扎得七零八散。
直到近的可以看清对方眼睛里的眼屎,一直按捺住队伍地张四狗,这才大喊一声:“进!”白刃战终于开始了,无数根丈六长枪齐刷刷地捅出,将惊魂未定地弥勒教徒捅翻无数。
每前进一步,军士们便会齐齐暴喝一声。同时再齐齐递出长枪。将对面地敌人捅翻在地。再前进一步。再暴喝一声,再递出一枪!如此往复,每次都会带走至少百人的性命。即使有拼死冲到阵前的幸运儿,也会被刀盾兵们架住剁掉构不成威胁。
这五百勇士组成利刃的最前部,有一员白袍小将,手持八十八斤重的铁蒺藜骨朵,涮、曳、挂、砸、盖、擂、云、冲。肆意施展开来,将身前一丈处划为了人间地狱,只要有人敢于进入,便会立时被败絮一般刮飞、或香瓜一般拍碎。一时间无人敢于履其缨锋。
转眼间,在楚千钧的带领下,五百先锋便像一个楔子一样,硬生生的连根**苍白无力地弥勒教军阵中。两翼跟进的重甲陌刀手们舞动着手中沉重的陌刀,每一次劈砍。都能把意图反扑的敌人齐齐剁于刀下。令人不敢靠近。他们将先锋队破开的创口进一步扩大,巩固。正是有了这些阵中基石们的及时跟进,前锋队才能肆无忌惮的突进突进再突进!而不至于担心孤军深入被断了后路。
这种震撼人心的场面。令在阵后观战地秦雷血脉贲张,他对一边地秦有才高声道:“三国高顺的陷阵营也不过如此吧?”
秦有才嘿嘿笑道:“要是他们对阵起南楚蛮子也这样砍瓜切菜,那才真算陷阵营呢。”
秦雷哈哈笑道:“有才谦虚了,孤观其配合娴熟、攻防有序、章程丝毫不乱。又有猛将率领,威力实在非同凡响。天下还有几支军队可以抗衡?”
秦有才却正色道:“启禀王爷,配合娴熟是因为他们在一起久了,训练又抓的严。这一点,天下几大强军都不逊色。攻防有序是因为对手不能给他们施加足够地压力。至于猛将,却也敌不过一阵弓弩激射。”
顿了顿,见秦雷在认真的倾听,他才加重语气道:“王爷切莫小瞧了天下强军。不是末将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咱们的东路步军,在大秦最多排进前十,还得有一片并列的。若是放眼神州,能排进前二十便不错了。”
秦雷知道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若是实力差不多,秦有才是决计不会服这个软的。这才收起了对天下英雄的小觑之心,讪讪笑道:“以后再说以后的,现在先过过瘾吧。”
秦有才方才难得正经一会,此时自然又贱兮兮笑道:“正好让王爷练兵了。”这次剿匪,他基本上就是个闭口参谋,只有在秦雷行差踏错的时候,才会悄悄地提醒两句。更多时候,充当的是集跑腿打杂解闷出气于一身的龙套角色。
秦雷也知道机会难得,当仁不让的接过队伍指挥权。到现在为止,一切都还不赖。当然,他也知道,这种不对称的战斗,并不能反映出自己的真实水平。
好在孤只需要知兵便可,真正打仗的还是那群将军们。秦雷如是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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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从考量,在这次战役中,‘白衣噬人魔’的名头到底起了多大作用。但这个日后江东地区用来吓住小孩夜啼名字,确实让所有与楚千钧对敌的弥勒教徒手脚软,六神无主,未曾交手,十停战力便先去了六停。
不知不觉间,楚千钧领衔的前锋队,已经逼近到距离两个护法大王不足二十丈的地方。
这时候,攻城的弥勒教徒也纷纷退下,将两位主将团团护住后,又疯狂地朝咄咄逼人的东路步军冲来。这些能坚持到现在不溜号的教徒,都是被弥勒教彻底洗脑,完全相信公良羽编造出来的那一套歪理邪说,因而根本不畏惧死亡。甚至在经受了一个月的精神*双折磨后,隐隐有了早死早生、晚死多受罪地想法。
两翼承受的压力陡然增加。就连前锋的攻击也为之一滞。站车上的秦雷
水,也不看一边有些着急的秦有才,对掌旗官喝道:月!”
掌旗官心中惊骇道:要知道此时两翼压力过大,改成圆环阵收缩防御,顶过敌人的三板斧才是正理。而这位不知到底会不会指挥的王爷,居然要用强调两翼进攻、比锥形阵还凶险的偃月阵应变,不会把大家玩死吧?
想到这,不由自主地偷偷望了秦有才一眼。见秦有才垂了下眼皮。这才咽了口唾沫。将手中地锥形旗收起。又从背后抽出一面令旗,执在手中,用力一甩,旗上那道弯弯地新月,便出现在身后一队强壮的鼓手眼前。八面大鼓被一同敲响,雄壮的鼓声响彻整个战场、传进每个人的耳朵。这些鼓手们不懂什么阵型,只知道每变换一次旗帜。便要按上面的图案敲出固定的鼓点,也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战场上地兵士们全神贯注于生死搏杀,稍一疏忽都会丧命当场。所以根本无暇关注场上局势,听到熟悉的鼓点,便条件反射般的行动起来。
一直顽强突进的前锋队缓缓停了下来,盾牌手顶到了前面,朴刀兵在两侧保护,长枪兵则藏在阵后不停的刺出手中长枪。将意图冲上来缠斗的弥勒教众阻在外围。不得靠近。
而在锥形阵中,一直被压抑的两翼,却把自己的战力全部释放。身着重铠地陌刀兵不再顾忌敌人递上来地刀剑。疯狂地舞动着手中陌刀,劈砍的次数和力度瞬间提升了一倍。
在双方实力不对称的战斗中,这种威力全开、以暴易暴地法子效果尤为明显,转眼间便向前攻了五丈远。一进一缓间,本来有些吃紧的两翼月轮变成了主攻方,将压力悉数甩给了已经位于月牙内凹处的前锋队。
上千把暴虐的陌刀一旦被解放出来,爆出来的杀伤力是锥形阵的无数倍。整个阵型就像一个螃蟹的大钳子,把敌人紧紧钳住粉碎,只是中间却要承受敌人临死前的爆。转眼间,两翼和中部的攻守易位。弥勒教徒们被挤压着往中间赶去,所有压力一下子集中到原本的前锋队身上。作为先锋队箭头的楚千钧,也变成了整个战局中、承受压力最大的一个。
来不及细想是不是隆郡王在报复自己上阵前的不敬,楚千钧便被斩不尽杀不绝的弥勒教徒占据了所有心神。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手中的榴莲头舞得飞火流星一般,才能将从三面扑来的敌人悉数拍死。
站在秦雷的角度,能清楚的看到,可怜的小楚仿佛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被反复冲击着,甚至许多次被湮没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潮头中,但不一会潮水退去,礁石又倔强的露了出来。
好在经验丰富的张四狗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吩咐队伍阵型尽量收缩,增加队形的厚实程度,又派人轮番为楚千钧守住两侧,这才勉勉强强将阵型稳住。
张四狗知道,只要自己这里守住,整个队形的杀伤力便会淋漓尽致的挥出来。等到自己这里压力一松的时候,敌人也就彻彻底底的败了。他偷空观察下场中的局势,对楚千钧大喊道:“现在全军都看你的了,再坚持一刻钟!我们就赢了!”
楚千钧就是这个战阵的命门所在,只要他能挺住,前锋队就能挺住、两翼的杀伤力也可以肆无忌惮的得到挥。
一种被信赖被依赖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楚千钧感觉身上的疲劳与伤痛被一扫而光。不似人声的狼嚎一声,把手中的大榴莲舞得水泼不进,顿时让已经有些风雨飘摇的阵型重新坚如磐石起来。
阵后战车上的两人也早没了开始的轻松写意,面色紧张的注视着战局进一步展。秦雷已经悄悄打手势,命令黑甲骑兵随时准备出击。只要战阵一有崩溃之势,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将其投入,把战局重新拉回来。不再考虑什么伤亡问题。
第一七七章 庆功酒
月阵乃是将全军呈弧形配置.因形如弯月而得名。大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包藏凶险.大将本阵应有较强的.兵强将勇适用。
这是秦雷从他的任侍卫长、现已成为御林校尉的铁鹰那里学到的。相对于弥勒教军,镇南步兵可算是地地道道的强兵。尤其是两翼的重甲兵,手中可都是昂贵而威猛的陌刀。所以他坚信,这支军队,最强的一定是两翼。
而耍大锤的楚千钧,至少在目前看来,还是鹤立鸡群的。虽然还有些稚嫩,但再搭配上老队率张四狗,两人一老一少、一猛一稳,加起来也能勉强算个勇将。
有了强兵勇将,秦雷也就有了用偃月阵的本钱。而当时弥勒教军气焰正盛,若选择避其锋锐的圆环阵,必然会让弥勒教军的虚火变成实火,更加疯狂的攻击镇南军。从而将人数上的优势,淋漓的挥出来。不如以暴易暴,强硬的将弥勒教的虚火打压下去,还原其虚弱不堪的本质。虽然一时会有些损伤,但从大局看,是最划算的。
这是秦雷后来对秦有才的说辞。至于他心中所想,便永不能为外人道哉——这是一场作秀,或说他亲率大军北伐,本来就是一场彻彻底底的政治秀。他要向南方士绅展示强大的武力、他要让南方百姓把自己当成救世主,他还要用弥勒教地鲜血来震慑藏在暗中的反对势力。总而言之。他要南方的力量服从他的意志、他要成为南方实际上的统治——他要把根扎在南方两省的土地上。这样才能在班师回朝时,让昭武帝不惜余力的保护自己,从而能够熬过最易被扼杀的新生期。
而秦雷地一切计划,又都建立在对昭武帝心态地揣测上。通过一段时间地相处,他已经确信这位皇帝是一个执着到偏执的人。这样人对目标的专注,是可以胜过一切猜忌和怀疑的。
昭武帝的执着,遗传自他的母亲。重铸皇族权柄——这就是母子俩共同的执念。为了这个目标,他们可以隐忍十几年才猝然难。夺回一半地权柄。他们还可以布置十几年。不知不觉中渗透着敌人的格局。但这都偏向于阴谋。作为天家的皇室,只能将其作为暗地里手段,即使胜了也胜之不武,根本不能让天下士族心服。
心不服就会不敬、不敬便生乱。
所以皇室更需要的是阳谋——堂堂正正之师,败敌于光天化日之下,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战场上,只有压倒性的优势才会让所有野心勃勃安分下来。
皇家太需要一面代表正义的旗帜、一把代表皇权的利刃来披荆斩棘、扫除*了。所以秦雷断定昭武帝一定会容忍甚至欣喜于他的锋芒毕露。直到拿回权柄地那一天。
如果到那时秦雷还不能成长为经得起风雨雷电地参天大树,他会乖乖的找个名山秀水的地方,把自己埋起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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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要表现出一往无前、佛挡杀佛的气势,以及迎难而上、决不退缩的品质。所以他不能退、只许进;不能守,只许攻。这种政治上的作态,是要优先于军事上的考量的。
好在这次他的抉择是正确的。偃月阵不愧是面对弱时的第一杀阵。软弱无力的弥勒教军,即使看到阵法的命门,却没有能力攻破它。反而被其疯狂的剿杀着。
不到一刻钟功夫。两万冲上来的弥勒教军便折了一半,其余的也彻底没了气焰,虽然没有溃逃。但且战且退,明显不能再给镇南军阵任何压力了。
战车上的秦雷,立刻清晰察觉到敌人士气已失,是时候给他们最后一击了。朝一边的石敢点点头,示意黑甲骑兵出击。
一声唿哨响起,早已在后方等候多时的黑甲骑兵齐齐放下护面,检查一下挂在马鞍一侧的武器。一手拽住马缰,一手握住连弩,等待着最终的冲锋命令。
这支千人骑兵队不敢说战力天下第一,但昂贵程度应该无人出其右。先说战马,原先取自北山牧场的河曲马早就被淘汰,全部换成了沈洛从郭勒尔大草原购入的顶级草原战马。这种马体格虽然稍小于河曲马,但它身躯粗壮、四肢坚实有力,耐力和负重能力都非常出色。经过调驯后,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乃是秦雷目前能找到的最好的战马,自然价格不菲。
再看骑兵甲,乃是自明光铠演化而来,采用更复杂的工艺流程、更苛刻的选材用料。重量比明光铠轻了三分之一,但防御力却毫不逊色,而且防护面积更全,穿上后更舒适、活动也更自如。价格不比石猛穿的黑衣卫制式轻铠便宜到哪去。
黑甲骑兵的制式武器也几经换代,最终确定为两把特制的十连弩,一把防身的骑兵短刃,以及横刀
这两种冲锋时的主攻武器。这批横刀脱胎于晚唐的原先长柄窄刃厚脊长直刀的基础上,又给刀身加上了弧度,这样一来更利于双手劈砍,也更不容易折损。
而不用现在流行的戟,选择铁槊,则是为了利用骑兵的冲击力和度,放弃了戟的啄,钩,砍三种功能而单取度带来的强大穿透力,同时避免了结构相对复杂的戟由于受力原因容易掉头的弱点。冲锋时队伍的前锋一律用铁槊开路,两侧则用长刀劈砍,巩固战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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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又一声急促的唿哨,骑兵们开始策动战马。慢慢加起来。等到沿着军阵地右翼进入战场,度已经提到最高。弥勒教徒刚看到一条黑色的恶龙出现在自己的左侧,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恶龙先喷出了要命的毒液。
比长箭细小,但同样致命的弩箭不间隔的打击在护教军的左翼,不一会便将整个左翼射出个五丈深的大窟窿。骑士们这才收起弩箭,取下挂在马鞍一侧地武器刀或槊,一往无前地冲进敌阵地缺口中去。他们轻而易举的穿透弥勒教松散的队形。风卷残云一般将所有挡在面前的敌人悉数踏平。
这极具感官冲击力的一千黑甲骑兵。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本来就濒临崩溃的弥勒教军终于支撑不住了。纷纷扔下武器、转身仓皇逃窜。
阵后地秦雷大喝一声:“总攻!”
掌旗官高声应道:“得令!”说着取出一面火红的大旗,双手擎着猛烈的摇动。
反攻开始了。
急促而坚决的战鼓响起,催促着所有人向前、向前、再向前!
楚千钧带着先锋队朝着弥勒教军冲杀过去,两翼的陌刀队也卸去沉重的铠甲,轻装冲了上去。
城里的楚落和车胤国看到这一幕,自然欢欣鼓舞,等到把所有的骑兵组织起来。打开城门,冲杀出去后,两人才相视哈哈大笑。
车胤国大笑道:“拿酒来!”他地亲兵便取下背上地酒囊,递到车胤国面前。车胤国笑骂道:“小兔崽子,没看见老子两只膀子都吊着吗?给老楚送过去。”
亲兵凑趣道:“小的可以给将军捧着喝!”
车胤国听了,大骂道:“***,老子还没残废呢。滚蛋!”
楚落见那亲兵也是好心,从他手中拿过酒囊道:“哥哥我替你喝行了吧?”
车胤国点点头。勉强笑道:“替我多喝点。我地酒量比你大。”见那个亲兵还站在那里,一脚踢在他的**上,喝骂道:“死的远远的去”
一脸委屈的亲兵赶紧抱头鼠窜。
楚落哈哈笑道:“那哥哥就替老弟你喝了!”说着。便举起酒囊仰头灌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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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双眼和铁罐子望着溃不成军的手下,在战车上气急败坏的吼道:“停下,停下!给我顶住!”但战场上一旦溃败逃跑,便不可能再有勇气转身,没有人听他两个的,溃兵潮水般的越过两人,又退潮一样离去,反而把两人落在了后面。
望着越来越近的黑甲骑兵,两人这才回过神来,铁罐子尖叫道:“快跑快跑!”亲卫们赶紧催动双架马车,朝着溃兵方向逃去。
黑甲骑兵追杀一阵便停了下来,他们的最高职责是保护秦雷的安全,而不是杀敌建功,所以他们从不离秦雷太远。
这时楚千钧带着队伍冲杀过来,见黑甲骑兵停下了,他便扯着嗓子大喊道:“喂,借匹马使使!”
黑甲骑兵们都望向自己的领,兼任黑衣卫副统领的马侃。他也不掀开护面与楚千钧说话,朝一个骑兵指了指,那骑兵便从马上跳下来,将战马让给楚千钧。
楚千钧简单道谢,便将铁蒺藜骨朵在地上一撑,飞身上了马背。用力一夹马腹,战马便朝着两个敌军领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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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望着去追寻两颗人头的楚千钧,朝秦有才笑道:“打个赌,他能不能把两个人头取回来?”
秦有才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翁声道:“俺才不咧,俺又不是小楚那个肌*子,俺是有心眼的。”
秦雷好笑道:“这跟打不打赌有什么关系?”
秦有才嘿嘿一笑道:“俺的心眼告诉俺,跟王爷打赌必输无疑!”
两人说笑着往水城方向行去,越靠近水城,那股恶臭味便越浓重,秦雷皱皱眉头道:“必须赶紧处理掉这些尸体,否则这就要变成一座死城了。”
秦有才是经历过旷日持久的中都保卫战的,对尸毒的恐怖记忆犹新,他犹有心悸道:“当年中都城不知有多少人就是被这东西害死的。”
秦雷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转头望向一直安静跟在自己身边地乔云裳。
面色如常、呼吸平稳,似乎在这冲天恶臭中,一点都
秦雷朝她眨眨眼,伸出了右手。乔云裳白了他一眼,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在他手中,细不可闻道:“用指甲挑些药膏到鼻子里。”
秦雷将信将疑的照做了,当药膏进入鼻腔。先是一阵清凉。然后便闻不到尸臭味了。他朝乔云裳贼贼的挤挤眼。便把药膏收到怀里。
乔云裳想不到他如此无耻,狠狠剜他一眼,便别过脸去,不再理他。哪知道秦雷收进怀里的药膏又从袖口滑落出来,正落在一边的秦有才手中。秦有才便故意磨磨蹭蹭的落在后面,与石敢几个也涂上那药膏。
他们一磨蹭,便只剩下秦雷和乔云裳两个在前头并骑而行。闻不到那恼人的味道。秦雷也有心情说话了,他小声问道:“云裳,问你个问题可以吗?”
乔云裳微不可察的点下头,没有说话。
秦雷见她答应了,便用更轻地声音:“骑了这些天地马,大腿根磨破了没……”
乔云裳脸色一滞,转眼又恢复平静,淡淡道:“王爷为何要学那地痞无赖。说些下三滥话。”
秦雷一脸无辜道:“孤就是想问问你这女神医。磨破了大腿根怎么办?”
乔云裳无力地叹口气,轻声道:“不用治,等着结痂了自然就不疼了。”生怕秦雷再问出‘云裳你结了吗?’之类的问题。她紧接着道:“这些人故去的时间太长了,不能再搬动了,不然尸气会从他们身下翻腾起来,把搬人的也害了。”
秦雷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沉声问道:“用你那个药膏也不行吗?”
乔云裳学着某人翻一下白眼,把秦雷看的一呆,心中叫道:真没有天理了,连翻个白眼都这么可爱。这才听着乔云裳道:“那是奴家从南方的瘴气丛林中采集三十余味草药炼制而成,可以避一切烟毒瘴毒尸毒,身上统共只有一瓶备用。”顿了顿,没好气道:“估计已经让你那帮手下用完了。”
秦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小动作根本瞒不住人家。他面不改色道:“不用太难过,下次可记住要多带几瓶啊。”
乔云裳为之气结,知道若是论起不要脸,自己可能终生拍马不及他了,只好低头不语。
不得不说,能在尸山血海中还有心情打情骂俏,足以证明两人都非常人。或说,都不正常。
这时候,楚落和吊着双臂地车胤国从城里迎了出来,秦雷便不再与乔云裳说笑,翻身下马,踩着泥泞的道路,一脸激动的朝憔悴万状的楚统领和凄惨万状的车统领走去。
楚落和车胤国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感觉,有解脱、有后怕、有激动、有悲伤,甚至还有淡淡的回味。望着身穿郡王战甲的秦雷大步走来,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单膝跪倒在泥泞中,朝秦雷嘶声道:“末将幸不辱使命!”
秦雷点头道:“好……好好!”说着将两人扶起来,拉着楚落的双手歉疚道:“孤王来晚了,让二位将军和城中地将士受苦了。”
他不提将士还好,一说到两人地手下,两人眼圈便齐刷刷的红了。这时候秦有才也赶上来了,正好见到这一幕,赶紧道:“王爷、二位兄弟,咱们还是进去说去,这里不是说话地方。”
两人把情绪稳定一下,朝秦有才感激笑笑道:“有才兄弟说的对,王爷请!”说着便闪开左右,恭请秦雷入城。
秦雷大笑道:“同去同去。”也不推辞,大步往激战四十天,死伤十几万人地襄阳湖水寨中走去。
城内的尸体已被清理干净,但满地的血迹和残兵断刃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秦雷,这里曾经也是大战的战场。
一欸秦雷在大堂中坐定,楚落便向他汇报战损状况:“启禀王爷,襄阳湖水寨原有士卒一万一千三百一十七人,四十二天内共打退敌人进攻五十七次,歼敌十一万余人。自身阵亡……”
说到这,楚落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连呼吸都十分困难,竟然一个字也说不下去。
起初别人都以为他过于激动,还一脸理解的望着他,待见他脸色越来越苍白,豆大的汗珠也落下来,这才知道情况不对。
秦雷关切问道:“楚将军,你不要紧吧?”
话音未落,楚落喷出一口黑血,直挺挺的朝后仰去。
秦有才一个箭步冲上去,将他抱住。
第一七八章 强权
有才接住摔倒的楚落,摇晃着他的身子,大声喊道:你怎么了?”
秦雷见他还要摇楚落的身子,沉声喝道:“不要晃他,把他平放下。”
秦有才基本的急救常识还是有的,方才也是一时着急,才乱了方寸。闻言赶紧把楚落平放在地毯上,抬头可怜兮兮的望着秦雷,他与楚破关系最好,自然对楚破的大哥分外关心。
秦雷吩咐石敢注意警戒,这才上前俯下身子,将右手两指搭在楚落的颈下片刻,现他的脉搏加。又翻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眼睑。这时候楚落的口鼻开始溢血,面色苍白中带着青紫。再看他的唇甲,都已经开始青。这是体征衰竭之兆。
待秦雷起身,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向他,希望他能给出个不那么差的消息,或拿出解救办法。
秦雷却转身对亲兵打扮的乔云裳问道:“什么毒这么厉害?”他这个意思是,你也别伪装了,赶紧把手段亮出来吧。
乔云裳轻声道:“雷公藤。”
秦雷哦一声,接着问道:“能救过来吗?”
乔云裳点点头,款款上前,伸出芊芊玉指,搭在楚落的手腕上。过一会,才从容的站起来,见众人都焦急的望着自己,微微一笑道:“诸位不必太过担心,楚将军一时性命无忧,待我为他施针催吐后,再服下些解毒药剂,当可无碍。”
秦有才早知道她是女的。也不奇怪,着急道:“那就快治吧。”
乔云裳微笑道:“地上潮气重,又有尸气,还是先把楚将军抬到卧房吧。”说着对石敢道:“石大哥,麻烦你去将我地金针取来。”她时常用金针为秦雷消除疲劳,所以石敢也知道在哪里。
这时候医生的话就是最大,石敢赶紧出去取针。秦有才也和副将一起,把楚落轻手轻脚地搬进里间。秦雷刚要跟进去。乔云裳朝他笑笑:“麻烦王爷准备一斤鲜萝卜、半斤鲜韭菜、一碗羊血。”
秦雷睁大眼睛道:“还有别的吗?”
乔云裳嫣然一笑道:“还有一碗浓茶。”
秦雷挥挥手。让侍卫去准备。
别人都去忙。要不也跟着去看热闹了。整个屋里一时只剩下两人闲着,等待的间歇,秦雷突然没头没脑道:“云裳不愧是大夫,搭配的很有道理。”
乔云裳好奇道:“王爷也懂岐黄之术?”
秦雷摸摸毛茸茸的下巴.谦虚道:“只懂一点皮毛,比云裳你是差远了。”
乔云裳顿时来了兴趣,追问道:“那请问王爷,这四样搭配如何有道理了?”
秦雷一脸慨然道:“云裳这是考校孤王了。”未等乔云裳答话。他便显摆道:“说说就说说,你看这韭菜、萝卜、羊血,皆是腥臊,味道大得很,所以这韭菜萝卜炒羊血一定要多放盐,才能将这股味道压下去。”
乔云裳听他满嘴胡说八道也不生气,笑眯眯道:“王爷圣明,想必这浓茶就是防备盐吃多了齁着。解渴用得吧?”
秦雷赞许的望着她道:“我就说云裳的悟性很好。是这个样子地。”
乔云裳朝秦雷嫣然一笑,四下无人时,两人经常如此开玩笑。云裳感觉心情好了很多。决定多跟他说些事情,正色道:“雷公藤服用后不会立刻作,会在人体内潜伏一个时辰。”
秦雷也正经起来,轻声道:“就是说他是一个时辰前中地毒
乔云裳摇头道:“没有那么久,雷公藤若是煎服或伴着烈酒服下,半个时辰便会作。”
秦雷默然,他起初检查楚落身体时,便现他曾经大量饮酒。
这时候石敢把乔云裳地药箱拿来了,乔云裳朝秦雷吩咐道:“将萝卜和菜捣成汁,然后把四样都送进来。”说着便拎着药箱进了里屋。
待她走后,秦雷对石敢道:“这事太怪了,怎么算,半个时辰前他也该在城头上打仗,怎么有功夫喝酒呢?”说着吩咐道:“把他的亲卫找来问问。”
石敢出去一会,便把楚落的两个两个亲卫领了进来,秦雷一问,两人异口同声说:“半个时辰前,我们将军在和车将军饮酒。而且那酒就是车将军拿出来的。”
秦雷问道:“车将军也饮酒了?”
两人又同时摇头道:“没有,他的双臂都吊着,旁人想帮他举着喝,还被他踢开了。”
秦雷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将军和车将军有什么矛盾吗?”
两人对视一眼,左边的开口道:“我家将军一直怀疑是车将军偷的图纸,但一来没有什么证据,二来兵临城下,也就把这事搁下了。”说着两个人同时给秦雷跪下磕头道:“一定是
国看王爷来了,所以急着杀人灭口,求王爷为我家大
秦雷点头道:“孤王不会放过谋害我大将地凶手的。”说着挥手命二人退下。两人还想哀求,但秦雷的威严令他们不敢多言,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出了房间。
待他们走远,秦雷沉声道:“都听到了就出来吧。”
本来在里屋探视楚落的车胤国,出现在秦雷面前,双膝跪下。
秦雷有绝对的自信掌控住任何局面,所以自始至终,他的调查就没有瞒任何人,在里屋的车胤国能听到也就不足为奇。
秦雷看着车胤国腰间鼓鼓囊囊地鹿皮酒囊,不带任何语气地问道:“这就是楚落喝地酒?应该还剩了不少吧。”
车胤国艰难的点点头,他在里屋见到了乔云裳的高医术,自然不会怀疑她地推断。那么这酒。定然有毒!
车胤国颤抖着将右手从吊带上拿下,又颤巍巍地伸向腰间的酒囊,这几个简单的动作已经疼得他满头大汗。他紧咬着牙关,将酒囊从腰间取下,嘴角都咬出了血。
秦雷冷冷的看着他的动作,坐在那不言不语。
车胤国大口喘息几下,猛地一低头,咬在酒囊的细颈上。牙齿一用力。把木塞咬掉。那酒液便咕嘟嘟的流进他的喉咙之中。
秦雷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看着他将剩余地小半囊酒全部倒进喉咙里。直到酒囊彻底瘪下来,他才松开口,喘息地望着秦雷。
秦雷依旧没有动容,淡淡问道:“通过这样作,你想表达什么?残疾人的自强不息吗?”
一脸灰败的车胤国也被秦雷这句不着调的话逗乐了。
见他笑了,秦雷也笑了,这笑声仿佛互相传染。两人开始只是面上带笑,接着便忍俊不禁,然便是开怀大笑、捧腹大笑……
秦雷之所以不再板着脸,是因为车胤国很男人的表了态:我把这毒酒喝了,你若是觉得我接下来的话是骗人的,就别救我了。而且,即使乔云裳把他救过来,他也要死去活来地遭一场罪。算是给楚落赔了不是。
笑完这一场。秦雷突然道:“大笑会导致血液流通加,通常是有益身体健康的。”
车胤国有些迷惑的望着秦雷,等待他的下文。
对于车将军的不凑趣。秦雷稍稍有些郁闷,他只好自己转折道:“但是对于喝下毒酒的人,却会加毒性作,所以你还有不到一刻钟。”
车胤国又要大笑,被秦雷一脚踹翻,笑骂道:“再笑就成二傻子了。”顿一顿,又小声道:“老子的话有那么可笑吗?”
车胤国从地上爬起来,惨笑道:“末将是笑自己自欺欺人,自欺欺人啊!”
秦雷皱眉道:“别浪费时间了,你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老子是不会给你治的。”
车胤国刚要张嘴,秦雷摆手道:“不要说什么‘都是我做地’之类地蠢话,来侮辱本王的智商。”
车胤国苦笑道:“那末将就无话可说,只能等死了。”
秦雷笑道:“那孤王问,你点头或摇头总行了吧?”毕竟是刚坚守水寨四十天,保下水军基地的功臣,他也不好用些下作手段,以免寒了人心。
车胤国想了想,问道:“若是末将觉得无法回答呢?”
秦雷呵呵笑道:“真够贼地,不用回答。”
车胤国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等待秦雷的问询。
秦雷面色冷峻下来,开始问道:“你知道是谁想谋害楚将军?”
车胤国的表情也凝重下来,沉重的点了下头。
秦雷心道,果然。又问道:“你跟弥勒教又没有关系?”
车胤国仿佛受了莫大委屈,张口道:“末将……”
秦雷把食指收在嘴边,做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自食其言。
车胤国这才知道,这位王爷大度起来能容四海、但一旦小气起来,那心眼比针鼻也大不到哪去。想归想,问题还要回答,他坚决而又猛烈的把脑袋摇成个拨浪鼓,生怕秦雷以为自己与弥勒教有染。
秦雷笑道:“别摇了,知道你不是弥勒教了。”他要是弥勒教,公良羽就不会把血本都搭上,还没占到半点便宜了。
待车胤国停下脑袋,秦雷直勾勾的望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图纸是不是你拿的?”
车胤国的脖颈仿佛石化了,无论向左右摆动,还是上下移动,都是那么的艰难。
看到他的挣扎,秦雷已经知道答案,他嗤笑道:“这就为难了?你可以不回答嘛!”
他话音未落,车胤国却狠狠的点了下头,不顾规矩道:“确实是属下拿得。”
秦雷勃然作色道:“
知道那图纸对大秦、对镇南军、对元帅意味着什么?
车胤国颓然的点点头。秦雷终于按耐不住,从椅子上起来,箭步冲上去,揪住车胤国战袍的前襟,单手便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望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老脸,秦雷拳头攥得咯吱作响。冷声道:“你这是叛国知道吗,这与投靠弥勒教有何不同?”他能感觉出来,车胤国对是否叛国异常敏感,所以秦雷坚定不移地用各种姿势撩拨这家伙的敏感区域。
果然,车胤国摇头嘶喊道:“我没有叛国,我是车家子弟、大秦将军,怎么会叛国呢?”
秦雷嗤笑道:“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车胤国愤怒的注视着秦雷,老脸憋得通红。几乎是从胸腔中直接迸一句话道:“这图决计不会落在南楚东齐任何一国手里的!”
秦雷不为所动道:“难道你内急找不到草纸、已经用来擦了**?当孤是三岁小孩?”
车胤国紧抿着嘴唇。拒绝回答这个带有侮辱性的问话。秦雷突然一松手。猝不及防间,车胤国又摔在了地上。
等他恼火的挣扎起身,秦雷却怜悯的望着他,幽幽问道:“孤听说当年你曾是大秦最年轻的将军,也是下任镇南元帅地有力竞争,就这样不光彩地结束自己地前途吗?”
此言一出,车胤国仿佛被晴天霹雳击到一样。愣愣的站了半天。待到重新说话时,却终于从那种自责自伤混合的情绪中摆脱出来。
他第一次毫不躲避地望向秦雷,沉声道:“王爷,天地乃棋局,而全天下有资格下这盘棋的人,却寥寥无几。高贵如您、低贱如我,都只能算是棋盘上的棋子,当下棋的让我们横冲直撞时。我们就显得风光无限;而他们准备用我们达到某些目地时。只要他们认为划算,就会把我们毫不犹豫的变成弃子。”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向秦雷透露了一点——你、现在风光无限地南方王,在朝堂大佬眼中。也是一颗准备放弃的棋子而已,无非是比别人更大一些、更耀眼一些罢了。
秦雷仿佛没有听懂一样问道:“你就心甘情愿任他们摆布?”
听到这个问题,车胤国苦涩无比道:“我们的态度、甚至是我们的理想、我们的骄傲、我们的荣誉,在他们看来,都是无足轻重的,他们总有法子逼我们就范的。”
秦雷以更坚决地目光回视道:“你错了,除非孤自己愿意,否则没有人能逼孤就范地!”
车胤国权当他在说气话,微笑道:“那王爷是如何来的南方呢?”
秦雷冷冷道:“孤要找到尽可能多的,像你这样地可怜虫。”说着回到座位上坐定,对还在回味这一句的车胤国道:“孤只想告诉你一句话——就是因为像你这样自认弱的窝囊废多了,才有了那些人挥的余地。”
车胤国望着不怒自威的秦雷,喃喃道:“那我又能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的看着家族被除名,族人被残杀凌辱吗?”说着又自嘲道“而且像我们这样的家族,身上烙印太深了,除了那家,谁还能容下我们?谁还能信任我们?除了一条路走到黑,还有什么别的路吗?”秦雷左一阵诈唬右一阵哄,终于让车胤国的态度软化下来。
这时候才能听得进劝啊。秦雷悠悠道:“有位前贤说过,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有路也没有用了。”
车胤国乍一听,心道,这是什么乱七八糟啊。但是再一琢磨,顿时明白了秦雷的意思。品咂再三,终于不得不承认,这话虽然糙了点,但其中的道理却精辟得很。
是啊,规则都是人定的、强权都是人夺的。就算所有路都走不通,还可以硬踩出一条小径嘛,到时候害怕什么没有路?请老子走,老子都不走。
既然京里的大佬不给活路,那不妨听听这个未来大佬如何说。若是听起来真行得通,就跟他走到黑也无妨。
车胤国心中冷哼道:从今以后你们走你们的阳关道,老子走老子的独木桥。随后,便重新给秦雷跪下,三扣九拜道:“请王爷指点生路?”
第一七九章 刍狗
国继承大唐衣钵,自然都要对曾经万邦来朝的强大帝因,作一番探究,以得前车之鉴,作为后世之师。
在三国草创阶段,这样的探究,显然会对三国的政治体系的建立,造成巨大的影响、甚至会是决定性的。所以天下的聪明才智之士
纷纷出来辩论宣讲,希望能压倒别家,把自己的观点变成各国的立政咨文。
一时间,神州学术气氛大开,有认为唐亡于藩镇割据,要求各大门阀将军权交给皇帝的;有认为是宦官专权导致唐朝灭亡的,要求废除宦官制度,内官全由女子充任的;还有认为是士族贵族和庶族进士的朋党之争,虚耗了国力,才导致大唐最终亡国的。
当时的情况是,每个国家都是由掌握兵权的豪族妥协联合建立。皇帝虽然是其中实力最强一方,但也没有可能胜过其他豪族的联合,所以军权收归皇帝,也只能说说罢了。
相比第一条,宦官问题在立国初期是微不足道的,各国都对宦官严加限制——一不得干政、二不得掌军、三不得结交外官。至少这二百年下来三国还没出现过一个称得上权宦奸宦的。
第三条却引起了各国的高度重视,三国掌权的大阀们,对这一条的解决之道,想到一起去。既然士族和庶族对立,好吧,从制度上不让庶族起来不就得了?
这法子看上去简单有效,一劳永逸。而且深受士族上下拥护。齐国是执行这法子最彻底的,东齐奉行孔孟之道,士族皆是礼乐传家、诗书门第,热衷于入世治国,从来不缺做得锦绣文章地儒生和整日夸夸其谈的文官,所以干脆废除了科举制,采取征辟举荐相结合的法子,从士族内部选拔人才治理国家。
而西秦士族崇尚武力。换言之就是没什么文化。经历过前期的武夫当国、鸡毛鸭血之后。这才知道天下马上得,却要马下坐,所以恢复了科举。实行科举与荫补、举荐并行的制度。
至于南楚士族倒是读书多,但大都喜好华章美服,在政治上也信奉黄老之道、喜好务虚,对繁杂的具体事务深恶痛绝,所以也施行征辟举荐荫补科举四规并行制度。选拔些有才干的庶族负责具体事务。
虽然秦楚还有科举,但毕竟不是主流。更多更有前途的位子,是留给各大门阀中地优秀子弟地。像胥耽诚二十为县令、乔远山三十知府州之类地事情,在庶族身上是永远不会出现的。
这就产生一个问题,即使是士族上层的游戏,也要找些优秀的来玩。但既不考试又不实习,如何能分辩他们的优劣呢?只能比较他们的品德。所以在当时任何一个国家,不论是秦、齐还是楚。都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则——做官地要道德高尚、人品毫无瑕疵。
这条规则起初只是作为进入官场的门槛。但后来却成为了官吏考核中的第一条,远比学识与政绩更重要。因而不论这个人才干如何,若是犯过一些关乎道德人品的错误。那他就终生不能再踏足官场了。即使只是些莫须有的事情,也足以毁了一个人的仕途。
话说回到车胤国身上,只要这件事情声张出去,即使没有真凭实据,他也戴定了涉嫌沟通敌国这顶压死人的大帽子。除非找出确凿证据,证明他是被冤枉的,否则仅凭着官方认定无罪地文书,是不会让天下士族心服地。若是继续一条道走到黑,他最终的归宿九成九便是罢官回家,永不叙用,提前进入养花遛鸟的夕阳红。
他才三十七岁啊,离七十致仕,还有一半光阴呢。
所以车胤国降了秦雷,放在襄阳湖水寨攻防战以前,这是决计不可能地。但四十天的炼狱人生,让他整个人脱胎换骨,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骄傲——一个忠诚大秦军人、优秀镇南将军的荣誉。
秦雷很清楚,车胤国是不可能容忍刚刚建立起的荣誉,被人践踏污蔑的,因为战火早已把他锻造成一个傲骨铮铮的军人了。所以秦雷才会以荣誉激之,果然正中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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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车胤国问计于他,秦雷心里是很高兴,刚想说几句为他宽宽心,却见车胤国一阵抽搐,然后便瘫倒在地上。秦雷这才想起,这老小子是嗑过药的。秦雷赶紧让石敢把车胤国也送进里屋,并顺便给乔云裳带句话,就说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等石敢进去,秦雷这才想起伯赏赛阳那家伙,叫侍卫一打听,原来这小子中了毒箭,至今昏迷未醒。此时外面天色已经大黑,秦雷便吩咐侍卫头前带路,到了伯赏赛阳卧床的房间。
马艾赶紧出来把秦雷迎进去,秦雷对这位忠心耿耿的老兵印象很
他愁眉紧锁,温声问道:“赛阳怎么样了?”
马艾摇头道:“中了乌头箭,半边身子都黑肿了,一直也没醒过来。”
秦雷走进内间,便见大床上俯趴着一个上身雪白精壮、下身乌黑浮肿的年轻人,他微微奇怪道:“怎么不仰躺下,这样多难受。”
马艾面色尴尬道:“禀王爷,我家公子乃是臀部中箭,仰躺不得。”
秦雷心道,原来是被射到腚了,怪不得。凝神一看,床上那人果然左半边**要更高些、也更肿些。秦雷关切问道:“有没有用药?”
马艾点头道:“乌头箭是军中制式毒箭,解毒的方子还是有的。”其实伯赏赛阳没什么大问题,受伤后的昏睡也是身体在自我修复,哪能立刻就醒过来,马艾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
秦雷手指搭在伯赏赛阳的脖颈上,见他脉象平稳、呼吸悠长。这才放下心来,他还真担心折了伯赏赛阳没法跟老元帅交代呢。
和马艾轻手轻脚退出来,秦雷见他拄着单拐,又温声问道:“才痊愈些了,又跟着这般折腾,你地身子可撑得住?”
马艾见秦雷问到自己,当然非常高兴,咧嘴道:“王爷不是说老兵不死吗?俺就是个老不死。撑得住。没事的。”其实他身上多处伤口重新裂开。已经快熬不住了,只是在兀自强撑罢了。
秦雷哑然失笑道:“孤王好好一句话,怎么到了你们那里就如此粗俗,”说着仔细打量下马艾的脸色,见他额头隐隐见汗。又轻轻将他披在肩上的衣服揭起,便露出血肉模糊的上身。
秦雷微带责备道:“本来结痂的地方又都开了,你这是作死啊!”
马艾将衣服重新披好。温厚笑道:“其实俺挺注意的,一直没敢怎么动弹。只是今天少爷中箭,俺一时慌了神,活动的剧烈了些。不打紧,将养两天就又结痂了。”
秦雷吩咐侍卫拿一瓶秦泗水改良过地妙慈堂金疮药,递给马艾,又温言抚慰几句。眼角瞥见张四狗在外面探头探脑,秦雷便起身离开房间。
秦雷刚出来。张四狗便迎上来。只见他战袍上沾满血污。脸上也脏地看不到皱纹,秦雷还没来得及打趣,便听他惶急道:“王爷。小楚不见了。”
秦雷‘哦’一声,吩咐他从头道来。
张四狗平复一下呼吸,嘶声道:“按照命令,俺们前锋队追击十里便可回营。但等俺收队地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小楚了,有人说他早就骑马赶到前面去了。俺想去找,可两条腿的哪能跑过四条腿的,就赶紧回来给王爷报告了。”
秦雷点点头,心道,这傻小子定然去追那两个头领了。这种撺掇属下只身追赶敌酋的事情,着实有些不着调,所以秦雷也不能说出来。打个哈哈道:“可能是立功心切,年轻人嘛,哈哈!”
张四狗却没有他这么想得开,担忧道:“虽说弥勒教已成溃军,但好歹还有几万人,就是一人一口吐沫,也能把小楚淹死啊。”
秦雷不想再讨论这个问题,敷衍道:“孤看小楚不像无福之人,放心吧,他定然能平安归来的。”见张四狗还想张嘴,秦雷转换话题道:“还没吃饭吧?孤也没有,走,陪孤用膳去。”说着便转身大步离去。
张四狗心中苦笑道:这位王爷还真是个急脾气。赶紧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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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和张四狗沿着码头往泊在最外面的那艘亮着灯的先登舰上走去。因为整个营地都弥散着一股异样地味道,侍卫们便把秦雷的晚膳摆在船上。
沿途见到码头上停泊着一排排庞大的船只。虽然今晚没有月色,只能看到黑洞洞的轮廓,秦雷却知道这就是镇南军用一万条人命誓死保卫的浆轮船。
望着这些约有两丈高、一丈宽,五丈长的大家伙,秦雷对张四狗感慨道:“若是把这些船齐齐开到大江上去,应该很壮观吧。”
却没有听到回应。秦雷转头望向他,只见张四狗呆呆的站在那里,双目直勾勾的望着这些大船,显然已经沉浸在自己地世界里了。
秦雷虽然不会怪罪他,但也没有兴趣等他。也不打搅他地思绪,轻手轻脚的先行离开了。
越往里走,空气越是清新,虽然乔云裳的药可以让人闻不到异味,但毕竟与清爽宜人地空气没法比。秦雷贪婪的深吸几口气,对身后跟着的石猛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不大爱说话了?想媳妇了?”
石猛一脸无辜道:“俺没有。”
秦雷好笑的问道:“那怎么回事?你个话匣子不说话,孤王很不习惯呢。”
石猛挠挠头,低声道:“心里
慌,说不出来。”
秦雷来了兴趣,轻声问道:“说来孤王听听,说不定还能开解开解你。”
石猛抬头望向秦雷,一脸郁闷道:“属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上个月在荆州城抓人那天晚上起,就老做恶梦。再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望了望秦雷,见他不动声色的听着,石猛又道:“特别是经过麦城那一晚上,又一路见到那些弥勒教徒地惨象,属下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似的,连喘气都困难的很。”
等他说完,两人也走到船上了,秦雷没有再理他。独自进了船舱。
六月的夜晚凉爽宜人。侍卫们也就卸了船舱两侧的隔板。让晚风能够毫无阻碍的吹到船舱里来。
望着桌上侍卫们精心整治出的菜肴,秦雷却没什么胃口。被战场上的气味败坏了食欲是一方面,但更多地是因为石猛地一番话。提起地筷子在空中悬了半天,又轻轻搁下。秦雷轻叹一声,从桌上拎起小酒壶,起身走到船舷边坐下。
秦雷一动不动的坐着,凝神倾听湖水轻轻拍打船舷的声音。不一会有些纷乱的情绪便重新稳定下来。这才举起酒壶,啜了一口。
任夜风把丝吹起,秦雷双手撑着船舷,感受着烈酒入喉的灼热感,定定的望着远方黑洞洞的湖面。他明白石猛地感受,石猛这些人的出身,说好听些,是门阀的家将。其实就是沈家的家奴。他们虽然比平头百姓地位要高些。但也有限。他们虽然识字,但没有从小接受过士族的教育,根本无法将百姓视为刍狗。所以他无法接受成千上万。其实是无辜百姓的弥勒教徒,横死在眼前的事实,尤其是他也是刽子手之一。
所以石猛犹豫了、痛苦了、迷茫了、悲伤了。这些绝不应该在上位身上出现的情绪,秦雷在石敢身上也见过。
杀一人需要勇气,杀十人需要决心,杀百人需要戾气。而能杀千万人地人,若不是丧心病狂地屠夫,就是不把人当人的人。而这个时代,最不缺乏不把人当人的人。这些人就是士族门阀,他们将天下当成任意冲杀地棋盘,把百姓当成随意**的刍狗。
这是一场不是人的人玩的游戏,承受不了就请出局,现在看来石猛他们是没有资格玩下去的。若是硬要他们玩,他们内心痛苦不说,还有可能会成为秦雷的软肋,被敌人伺机攻击。
还是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做些隐秘的事情吧。更高的庙堂之上,是没有他们位置的。想到这里,秦雷心中一阵烦躁,当初他可是希望带着这些人一起成长,一起南征北战,给他们无上荣耀的,毕竟这些人才是他最忠心、用着也最顺手的手下。
仰头咕嘟咕嘟地大口灌了一阵烈酒,辛辣的感觉刺激的他一阵剧烈的咳嗽,好久才平复下来。甩手将酒壶远远的抛到水中,过了一会才听到啪地一声入水声。
秦雷不怪石猛他们,甚至非常理解他们。他若不是二世为人,对这个时代总有一种不真切的疏离感,也不会将心境转变的如此之快。很难想像在原来的时代,他可以做到这一点。
其实这次南下,他便已经有意识的与门阀世家接触,希望从中选出些可用之人,充实一下自己的阵容,只是这种事情不是拉壮丁,急也急不得。
耳边传来脚步声,又有人小声说话,秦雷扭头望去,是张四狗上来了。秦雷点点头,侍卫便把他放了进来。秦雷起身回到桌边,招呼他坐下吃饭。
张四狗哪见过这么多好吃的,又饿极了,直感觉满嘴的口水,客气几句,待秦雷叨了第一筷子之后,他便迫不及待的夹起一块油孜孜的狮子头,大口的吃了起来。
秦雷陪着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只是一个劲的喝酒。张四狗吃完狮子头,又把一只烧鸡的鸡腿撕下来,放在嘴里大快朵颐,正吃着,却见秦雷放下了筷子。
他塞得满嘴食物,无法说话,只好一脸狐疑望着秦雷,意思是这么好的东西你怎么不吃呢?
秦雷看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来之前孤王已经吃过了,这些都是给你留的。”
张四狗这才放下心,继续大吃起来。单看他在南方第一人的面前这份放松,就不是一般人可及。
第一八零章 八个老豆
张四狗吃饱了,石猛进来撤掉桌上食物,换上两杯清
秦雷这才问道:“老张,说说你的理由吧?孤王好奇的紧。”然后对刚要退下的石猛道:“你也听听吧。”
石猛点点头,坐在一边等待张四狗说话。
张四狗抚摸着肚子道:“还没请王爷原谅小人来的路上失态呢。”
秦雷笑道:“孤知道你老张是个有心事的啊。”
张四狗挠挠头,叹气道:“俺知道那些船是元帅为南下报仇准备的,俺看见它们,就想起十七年前那些事。”说着,伸手在怀里套摸半天,掏出一个一寸见方的粗布袋。
张四狗伸出粗糙的右手,解开小布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右手中,摊开给秦雷看。借着昏黄的灯光,秦雷看到在他的手掌中,有八颗黑糊糊的豆子,看样子年代非常了久远。
张四狗面色怪异的望着这八颗豆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秦雷也不催促,静静的喝着茶水,等待他神游归来。
过了一会,张四狗才嘶声道:“王爷,愿意听俺讲讲这几个豆子的故事吗?”
秦雷微笑道:“洗耳恭听。”
张四狗这才打开回忆的闸门,将那些不愿再想起,却有多少次午夜梦回的往事诉说给秦雷听……
当年水城大战爆时,张四狗已经当兵六年了,而那时他的职位就是队率。
石猛心道,十七年地队率啊。顿时以一种欣赏文物的眼神看着他。
好在石猛坐在灯下,黑。没人看得清。
而且张四狗已经沉浸在回忆中,双眼明显望向了过去而不是现在。
那场战役有多么惨烈呢?张四狗无法用语言描述,他只知道九个月下来,他所在的前锋营的五千弟兄,全须全尾的,就剩七个了。这七个人编成了一队,队率就是张四狗。
城破前。上一任的伯赏元帅。让手下一百个营。每营出一个人转移,也算为每个营保留一点血脉,伯赏别离就是算做了中军卫戍营的名额。而中军前锋营的那一个名额,就要从张四狗他们七个人中产生了。
九个月地尸山血海、炼狱煎熬,早把人身上所有地忠诚、荣誉、傲气、信念,甚至是廉耻统统消磨掉了。每个人都想逃离这人间地狱,大家都清楚。留下来地,就是要为这座城殉葬的了。
所以七个人决定抓阄,张四狗从身上掏出一把豆子,这是他们队全部的口粮了,由他这个队率保管着。这些豆子一般大小,但有黑有绿,张四狗从中挑出六颗黑的一颗绿的,把其余的小心地装起来。摊开给围成一圈的袍泽检查。待每个人都看完一遍,他便沉声道:“生死有命、去留在天,得黑留、得绿去。倘有反悔,不得生!”
其余六个人便跟着低声喝道:“倘有反悔,不得生!”
张四狗把七粒豆子悉数装到一个空罐子里,又使劲晃晃了,便让其余六个人每人摸一个。每个人摸起来后,都紧紧地攥在手里,仿佛要把豆子捏扁了一样。待所有人摸完,张四狗也摸了一个。
七个人把攥着的拳头凑在一起,在张四狗的号令下,同时张开手掌,唯一一粒绿色的豆子出现在张四狗的手中,其余六人手中皆是黑色的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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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雷和石猛望了望张四狗仍捧在手中的豆子,心里已经猜到事情的究竟,但还是重新数了一遍: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又数一遍,还是八个。秦雷沉声道:“你出千了。”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石猛更是一脸愤慨。
张四狗伸出另一只手,从中取出一粒颜色稍浅些地放在袖子里,然后望着桌上剩下地七颗黑豆,涩声道:“这就是当时罐子中的七颗豆子。”
秦雷轻声道:“你在放的过程中,将唯一一粒绿豆藏进了袖子,其实只放进六颗黑豆。而那罐子中,本来就有一粒黑豆,对不对?”
张四狗点点头,惨然道:“小人在拿坛子地过程中,就用一滴修理羽箭的生漆,把一个黑豆黏在坛子口。所以晃起来没声音,他们都以为是空坛子。”
后面就不用说了,他在把豆子放进去的过程中,再把那个黑豆从胶上拨下来,这样罐子中就有了七颗黑豆。待到所有人都取出一颗,到他的时候,再把那颗黑豆重新黏上,把绿豆换出来就成了。
张四狗喉咙颤抖着,惨然道:“他们都那么信任我,没有人要查查到底有没有出千的,而是各自拿出自己的一样贴身小东西,让我有机会送到他们家去,做个想念。这就是他们对我的唯一要求。”
说到这,他终于控
,双手捂住面颊,嘶声道:“于是我活了下来,他们了。”浑浊的泪珠顺着他粗糙的双手划落下来,想必是憋得苦了、憋得久了。
石猛面色已经非常不善,刚要出声斥责张四狗的无耻,却听秦雷叹口气道:“老张,这件事情你虽然做的不对,但除了泉下的那六位,没人有资格指摘你什么。”石猛见王爷给这事定了性,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话,重新咽下去。
张四狗抬起头,讶异的望向秦雷,他本以为秦雷要么站在道德的高度上呵斥他一顿,要么像看蝼蚁一般不做任何评价。
使劲抹一把泪水,张四狗惨笑道:“从那以后,这八颗豆子就像长在俺心里一般,日日夜夜硌的俺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既想留在军营为他们报仇,又想趁早把自己了解了拉到。很长一段时间。俺都快疯了。”
秦雷不带任何嘲讽的看着他,轻声道:“在那个时候,孤相信,自己也说不定会你做一样地选择。”
张四狗张大眼睛望向秦雷,听他接着道:“是坦坦荡荡、不做任何挣扎的死去,还是饱受心灵鞭笞的活着,这本身就是一个问题。”
秦雷将视线投到舱外黝黑的夜色中,轻声道:“孤王何尝不是处在煎熬中?孤知道自己每下一道命令。便不知有多少家庭破碎。多少无辜受罪。你们是经过上月荆州府大捕的人。应该知道这一点。”这话也是对石猛说的,他忙凝神静听。
张四狗和石猛一齐点头,那一夜,每逮捕一个弥勒教徒,他的全家、甚至还有无辜的街坊也跟着遭殃。
秦雷地面容像夜色一样沉寂,他接着道:“孤不想说这样做给江北带来多少多少地好处,绝对地利大于弊之类的套话。孤只想说……
秦雷顿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我真的很痛苦,每当想到那些枉死的冤魂,我就感觉双手占满鲜血,一闭上眼,仿佛他们就要向孤索命一般。孤不想杀人、不想背上血债啊……”
说着自嘲笑道:“咱们三个都失眠,可谓同病相怜啊。”
石猛本以为只有自己如此,他瞪大眼睛望向秦雷,心里登时好过多了。
张四狗却静静的听着。希望能得到医治心灵疾病的办法。
秦雷视线扫过神态各异的两人。目光突然坚决道:“但是若给我重来一次地机会,孤还会选择这种煎熬,下达这道命令。”
一道闪电划过张四狗的心田。他自问道:若是给我一次机会呢?我会如何做呢?心里很快有了答案,再次出千。
秦雷把目光转向石猛,石猛感觉仿佛被两道利剑直插心田,动都不敢动一下,耳边响起秦雷特有的磁性声音:“为什么孤受尽折磨却绝不后悔?因为孤觉得值!”
“自从你们叫我‘教官’的那天起,孤就再也不是一个人,孤就是你们所有人。你们这些将忠诚信任、身家性命全部压到孤身上的人!”其实随着日子久了,何止当初的几百人。
秦雷拳头攥得紧紧的,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石猛,早就把一边地张四狗抛到了九霄云外。
“所以孤每时每刻都提醒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不要由着自己地性子,而是要考虑对这个王府、对你们这些信任我、依赖我的人有没有好处!”
说着又有些萧索道:“至于孤的个人感受,那都是虚幻,而生活,是真实地。”
石猛的虎目中蕴着泪花,喉头一阵阵的颤动。作为秦雷心腹中的心腹,他除了秦雷到底喜不喜欢乔云裳不知道外,其余事情全部了如指掌。他怎么会不知道秦雷一旦倒台,自己和婉儿、还有那三个族兄、馆陶、许戈、沈冰沈青等等,所有这些追随他的人,便会跟着灰飞烟灭。
只有秦雷好了,他们才会好,秦雷不好,他们便更不好。就是这么简单。
而秦雷的处境,看似风光无限,实则凶险无比。朝堂大佬视他为弃子,兄弟们还要明争暗斗,隐在暗处的血杀也不知何时动致命一击,南方他在还好,若是一离去,那被他压着的矛盾定然有会爆出来。等等等等,这些都需要秦雷去应付。现在可以说是秦雷最疲倦、最伤神、也最需要帮助的时候。
朱贵和程思远帮着捣了樊城、搅了弥勒教的盛会,还将脑一网打尽。石勇和解无忧更不用说,拿下麦城居功至伟。而他的搭档马南也拿到了荆州城所有或明或暗的弥勒教徒名单,尽管马南很大度的说成是两人共同取得的,但实际上怎样他心里清楚的很。
而自己这整日自诩隆郡王府第一大将的家伙做了什么?把误打误撞抓到的至善往王府里一送,便心安理得的赖着不走。后来好
又办一次差,却又萎靡不振到现在,还要让王爷分神
想到这石猛从胡凳上划下,普通跪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噤声!”秦雷诈唬一声,石猛的哭声便戛然而止。但秦雷没让起来,他就老老实实跪在那,连头都不敢抬。
秦雷泄一下,心里感觉好多了,一直以来地压抑烦躁都得到了很大的缓解。很可悲,想些牢骚都要到远离人群的湖面上,对着一个不相干的老兵和一个不着调的手下说。
不然又怎样呢?在秦有才、乔远山、延武这样的一时俊杰面前,秦雷只能永远保持强势、不能流露一丝软弱。否则会压服不住、变生肘腋。
他将视线转回张四狗。微笑道:“老张。你现在明白,谁也不比谁心里甜、谁也不比谁更混蛋了吧?”
张四狗感慨道:“俺以前总以为俺是这个世上最苦闷的,今天才知道大伙心里都不肃静。”言外之意,俺平衡多了。
石猛终究还是忍不住,小声道:“你情况不一样,你不仗义!”
还要往下说,秦雷一瞪眼。他便乖乖的把脑袋缩了回去。
秦雷对张四狗道:“只要你觉得值,你**,这个世界比地是谁活地久,谁活得好,不是比谁更混蛋!”虽然无数人都是这样做地,但恐怕天下只有秦雷才会把无耻大大方方的讲出来。
张四狗却听着无比舒坦,狠狠的点点头。
秦雷突然笑道:“絮絮叨叨半天,孤王想知道的。你还一个没说呢。”
张四狗不好意思道:“俺一直赖在镇南军当这个队率。是因为俺心里有愧,不愿意往上爬,就想带好兵。训好兵,俺寻思着等有朝一日能打过大江去,俺就死在那边,到地府里去给他们赔了不是。”
秦雷点点头,又问道:“那天小楚说你冲锋在后,撤退在先,这是怎么回事?”
张四狗面色怪异的解释道:“这一波的镇南军,包括俺们军的副将大人,都是没上过战场地雏。把一次次兵演当成真事一样,俺们元帅又操练的勤,俺老胳膊老腿,又浑身是毛病,哪能跟着小年轻较劲,要不等不到南下,俺就得折在兵演上。所以每次演武也不出头、都落在后面,等队伍转头撤退时,俺不自然而然的又成了队头了吗?”
秦雷笑道:“原来是这个棒槌误解了。”说着又道:“当时你老小子又临时变卦,是不是以为孤和你们将军在饮酒啊?”
张四狗也不搪塞,点头道:“俺之所以报名参加前锋队,是不想让俺的徒子徒孙们初战折戟,而且俺觉得王爷就是那个能带俺们南下的人。所以当俺以为您自食其言,违反自己定下的禁令时,俺很失望。”
秦雷哈哈笑道:“现在呢?”
张四狗不好意笑道:“俺感觉很有希望!”
秦雷点点头,踢了踢趴在地上的石猛,吩咐道:“把那副标识取来。”石猛赶紧屁颠屁颠的出去,那玩意在大车上,大车在军营里,离这着有三里地呢。
等石猛走了,秦雷这才对张四狗道:“以后不要想三想四地,你觉得欠他们地,就得把他们的那一份活上,而且要获得精彩。”
张四狗点头道:“俺接下来要替他们活。”说着又问道:“那怎么算是精彩呢?”
“把兵教好、练好,先作镇南军第一、再作大秦第一。只要能做到,等到王师南下时,孤会让你带先锋队的。”也不知那一天在哪里,到时候他在干什么,但秦雷就敢说这句话,可见在南方这段时间,让他地自信膨胀到了什么程度。
等石猛气喘吁吁跑回来,双手奉上一个外形典雅肃穆的小木盒。
秦雷亲手打开,把里面锦缎上躺着的一个盾状的黄铜小牌牌拿出来,笑着道:“这就是代表你士官长身份的标识。”
张四狗颤抖着双手接过来,只见那小盾上交错着两柄宝剑,镇南军的军旗也被烙在上方,下面刻着六个字:南下南下南下。
再翻过来,只见背面铭刻着他的所属、名字和职位:大秦镇南边军东路步军先锋营前部甲队队率士官长张四狗。
最下面还有一行小字:编号〇〇〇〇一
秦雷亲手为他佩带在左胸,郑重道:“恭喜你,大秦第一位士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