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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戒大师     权柄txt下载     权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五一章 血溅襄阳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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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襄阳湖烟波浩渺六百里,乃是江北省最大的湖泊。此湖位于襄阳荆州之间,一条一百余里、东西走向的柳青河将其与西面的南运河相连。

    秦国乃是内6国家,仅有南方大江一条水上防线。因而除了内地河湖上缉盗的水勇,大秦水师悉数归于镇南军统领。镇南元帅伯赏别离也成了实际上的大秦水师统帅。

    原本镇南水师仅在江北水城一带驻扎,几乎九成兵力都用来守御西起荆州府东至三江口这段江面。但五年前,伯赏元帅命艨将军楚落率五千水军北上运河、再东进襄阳湖,驱逐在湖上往来营生的渔夫水匪之类,就地安营下来。

    沿湖几府的官员自然不干,联名上书朝廷,抗议镇南军这一暴行。然而朝廷下达的公文大出人们意料——襄阳湖及周边数十里划为水军基地,严禁擅入。

    尽管闹得民怨沸腾,但襄阳湖水师还是这样建成了,安营下寨之后,整日里巡逻戒备,森严无比。有明眼人见隔三岔五便有满载物料的船队从北方南下,再从柳青河驶入襄阳湖中,便对湖中勾当猜个*不离十。

    渐渐地,这事情就变成了半公开的秘密,连湖边的放羊老头都知道,襄阳湖水师在造船呢。

    对于这种状况,现任襄阳湖水师统领的楚落也只能无奈苦笑。造船这么大的动作,自然瞒不了有心人。何况还是年复一年地建造呢。

    但楚统领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这船的玄机在内部浆轮的联动与传输上,而这部分机械并不在襄阳湖生产。要不是怕到时候内瓤与外皮不配套,这里连那些机械的设计图都不会存放。

    所以他对奉命前来支援的车胤国拍胸脯道:“只要设计图不泄露出去,贼人就是把那些空壳子看遍了也没用。”

    车胤国顺一顺八字胡,沉声道:“不知楚兄把那图纸收在哪里,可否安全?”

    楚落见车胤国皮倨傲不恭的样子,心中便有气。自己从军二十载。乃是跟着大帅经历过江北炼狱一战。九死一生才升到将军衔。而这个狗屁车胤国。从军不到十年,战场没上一次,便接替自己成了艨将军不说,还兼任了镇南水军中营统领。

    “不就是靠那个不要脸的哥哥吗?神气什么呀?”楚落牢骚满腹,淡淡道:“末将将其收于密室之中,胤国老弟不必担心。”

    车胤国仿佛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不耐之意,仍然揪着小胡子道:“劳烦楚兄带本人去过目一下才好放心。”说着。无意识地摸一下腰间地小金鱼。那是伯赏元帅地令牌,可节制诸将。

    楚落面色阴沉下来,拳头攥了攥又放下,伸手道:“请……”

    车胤国见目的达到,又换上一副亲近面孔,笑道:“老哥哥勿怪,您是不知大帅多么着紧此事啊,小弟例行完公务定然摆酒谢罪。求老哥哥勿怪啊。”

    听他如此说。楚落的面色才渐渐缓和。挤出一丝笑容道:“老哥我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臭脾气,兄弟莫怪啊。”既然对方服软,他也不好强撑着。毕竟人家是上官啊。

    楚落带着车胤国到了自己的卧室,把铺盖一掀,再搬起床板,露出下面一个大铁柜子。他指着铁柜微微得意道:“这是宫廷高手匠人特制,若是不用钥匙打开,便会引燃里面的药粉,一下子就能把里面的东西烧成灰烬。”

    车胤国不动声色道:“果然保险,不过老哥还是打开让兄弟看看吧,不然兄弟我会睡不着觉地。”

    楚落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孔中,向左扭三圈,再向右扭两圈,便听到咔吧一声,这才舒口气道:“若是扭得方向不对,也会触动机关的。”

    车胤国瞪大眼睛,全神贯注的盯着楚落的一举一动。等到箱子打开,也舒口气道:“看的我直冒汗。”

    楚落从箱子中抱出一个尺许长的木匣。一按绷簧,匣子便弹开,露出里面几个用绸子包着的卷轴。待车胤国看清后,又忙不迭的盖上,解释道:“图纸要干燥保存,不能露在风中太久。”说着便把木匣装回铁柜中,重新锁上。也不收拾凌乱地卧床,便与车胤国往外走去。

    车胤国看起来非常满意,对楚落地机关赞不绝口,楚落听了自然高兴。两人又协调着把防区布置一番,感觉这近万精兵的守护下,就是会打洞的老鼠也休想钻进来。这才放下心来,摆酒设宴,玩乐起来。

    前两日也确实无事,到了初六那天傍晚,两人正在饮酒,便听道斥候来报,湖南面扎起了台子仿佛要搞什么集会。

    车胤国一脸不解问道:“老哥,湖边不是禁地吗?怎么还能扎台子唱戏啊?”

    楚落也有些纳闷道:“虽说这二年对湖边管地松了,也有人偷偷下水打鱼。可如此大张旗鼓,还是头一次。”转头对斥候道:“再探,若是没什么背景,就直接驱逐了事。”

    斥候领命而去,两人接着饮酒。在车胤国的刻意结交下,原本不太对付的两人,已经成了酒友。又皆是善饮之辈,一下子找到对手,都有些喜不自胜,每日里除了正常公务,便凑在一起豪饮。

    说起来,襄阳湖边的楚将军酒量要稍逊一些,好几次都先于大江边的车将军醉倒,还是车胤国把他扶回房间去的。好在差距仅在一线之间,并不影响两人兴致。

    过了半个时辰,天已经擦黑,先前那斥候又进来禀报:“那边乃是弥勒教徒为他们佛母庆生,已经聚集了三四万人。还有七里八乡的民众往南岸赶呢。”

    楚落有些坐不住了,对车胤国沉声道:“这事透着邪劲,我得去看看。”

    车胤国颔道:“不错,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小心为妙。老哥只管去,这里有兄弟坐镇,不必挂怀。”

    楚落起身拱手道:“那就拜托哥哥了。”说着便去后堂披挂。

    等他全副武装出现在江边,几千兵士正在列队登上泊在码头地几十艘‘先登’舰。

    楚落也不等登舰的兵士,先行带着僚属上了艨旗舰。便在几艘‘赤马’的护卫下驶离了军港。

    军船直湖面。到一弯新月浸凉了江水时。站在船头的楚落便能看见南岸隐隐的篝火。江风送来阵阵鼎沸的人声。他便命令艨下,换乘扁平快船赤马,悄悄靠近湖边。

    岸上声响越来越清晰,伏在船头的楚落听到岸上的几万人在齐声诵念着:“释迦当衰,弥勒大兴!极乐净土,即在”

    过了一会,便有一群着装怪异地男子站到两丈高地台子上。齐声高喊道:“恭迎佛子……”

    人群一阵骚动,然后便是哭声一片,叩连连。楚落有些摸不着头脑,问一边副将道:“这些人怎么了?”

    副将也拿不准道:“应该是激动吧。”

    说话间,场中几万人齐齐跪倒,伏贴地,顿时鸦雀无声。两人赶紧凝神静气,举目四望。

    只见一群手持法杖、宝剑、锤子等各色武器地怪袍客。抬着一顶青呢小轿。从远处迤逦而来,不一会便到了台上。怪袍客们毕恭毕敬的把那小轿落在台中央,便在四周护卫起来。

    一个浑身金光闪闪的中年人膝行着爬到轿边。似乎与轿中人低声交谈着什么。说了一会,他便起身对台下高声道:“龙华太子殿下有旨……”

    台下众人都屏住呼吸,等着佛子的法旨。

    “大圣大能、慈悲万状佛母太后陛下今日万岁华诞,太子殿下却为万民奔波,俗务缠身,不得回转极乐为佛母庆生,负罪无比,愧疚无比。因而在这六百里襄阳湖畔,召集众弟子信众,为南方婆娑世界中的佛母陛下,遥祝……”

    台上台下众人皆面向南面跪下,跟着喊道:“遥祝……”

    “万寿无疆……”

    “万寿无疆……”

    这边却惹恼了偷听的楚将军,他此生最见不得别人往南方下跪,不由火冒三丈道:“走……”

    小船在湖上轻巧转个弯,便消失在莽莽夜色中,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涟漪。

    过了一会,已经平复地涟漪竟又一圈圈荡漾起来,这波动越来越激烈,最后‘哗’地一声,几个脑袋从水中冒出,原来水下有人。

    这几人浮出水面后,大口呼吸几下新鲜空气。再看他们的脸,都用特制的水彩涂上,根本看不出本来模样。待气息回复后,几人便朝湖边游去。进了芦苇从中,才敢开口说话。

    左边一个身穿鲨皮水靠的汉子低声道:“真险,怎么就能碰上水师的船呢?”

    右边那个稍瘦些的汉子轻笑道:“这么大的动静,看热闹的自然多。”

    旁边地人还想插嘴,中间那个领模样地低喝道:“噤声!”

    几人赶紧闭上嘴。待他们都静下来,中间那人低声道:“殿下已经亲临一线,咱们要是在动前还救不出朱大人,就等着去荣军农场种一辈子地吧。”竟然是隆郡王府的情报头子、沈冰的声音。

    听他如此说,几人都正经起来,起先说话地那个压低嗓门道:“听着方才那动静,不就在轿子吗?”

    沈冰摇摇头,轻声道:“没照面之前,谁也说不准怎么回事。”

    他们随秦雷一路北上,今日后晌才到的湖边,根本来不及了解更多情况,稍作布置,便潜到这襄阳湖边等待机会。

    沿着他们的来路,有一只被涂成漆黑的大船,静静的在同样漆黑的夜色中游弋。若不是有人掀动厚厚的棉帘,泄露出一丝灯光,这黑船就真要与这夜融为一体了。

    顺着那一缕灯光,便看到一个黑衣卫,提着一个食盒。从外面进入船舱。等到帘布落下,那光也倏地不见了。

    黑衣卫把食盒放在小机边,打开盖子,从中间取出几盘切牛肉、撕羊肉、卤豆腐之类不用加热的菜肴,再提出一小坛老烧,倒满一盅。这才朝上同样黑衣地俊朗青年恭声道:“王爷,凑合用一些吧。”

    这青年正是秦雷,他点点头。却没有动筷子。而是对一边的石敢道:“你说他们已经到位了吗?”

    石敢心道。我寸步不离开您,您都不知道,我上哪知道去。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他轻声道:“应该没问题吧。”

    这时在外面望风的卫士进来禀报道:“集会的教徒开始沿着河岸游行了。”

    秦雷听了,夹片酱牛肉慢慢咀嚼道:“看来孤没猜错,这些家伙所图非小啊。”

    石敢有些不信道:“您说他们是冲着襄阳湖水师去的?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秦雷喝口酒,舒服地眯眼道:“确实如此。可以卵击石还能听个响,不是吗?”他不相信对方招呼这么一群人,就是为了给什么佛母庆生,定然是有所图谋的。

    石敢不再质疑秦雷的判断,转而担心道:“用不用通知襄阳湖水师一声?”

    秦雷摇摇头,便认真吃起晚餐,他还真有些饿了。

    秦雷相信伯赏元帅一定有所布置,作为可以与太尉、甚至皇家叫板的一方统帅。他地眼光与手段都是自己暂时无法企及地。

    所以。管好自己就行了。

    吃地差不多时,卫士来报,现朱贵等人被五花大绑抬着。混杂在队伍中,应该会在游行的最*行刑助兴。

    秦雷听了,笑道:“这也是难得的体验。”见侍卫面色一滞,才打哈哈道:“让他们准备再充分些,这样朱贵活命的几率便会大些……”

    …………………………………

    游行的队伍打着火把,簇拥着青呢小轿,又唱又嚎,兴奋无比的沿着湖边浩浩荡荡的游行,远远看看去,就像一条围着襄阳湖盘旋地火龙。

    不是每个人都这样兴奋,至少被绑起来抬着的朱贵等人就说不上有多兴奋。

    正在经历一生中最难忘体验的朱贵,被一群疯子似的贱民仰面朝天抬着,望着夜空中寥寥的星斗,不禁有些哀怨:自己恐怕是最后一次见到夜空了,这老天也不多放两颗星星出来……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碰上如此笨的追兵,自己高喊着:“程大人,你藏好了,我给你引开追兵。”不就是告诉他们,附近还藏着一个吗?哪知道这些人舍易求难,居然不管藏在柴火垛下的程思远,一根筋的把他撵出八条街。要不是自己崴了脚,这些笨蛋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他若是知道感恩图报地程思远已经搬来了救兵,也许心中牢骚会少些。

    胡思乱想间,突然感觉队伍停了下来。他本人也被随便扔在了地上。顾不得感受身上地疼痛,朱贵心中哀叹:完了,他们要开始了。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人理他,反而无数双臭脚从他身边越过。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朱大人,自然免不了被践踏几脚,疼得他面部严重扭曲,若不是嘴中被塞着破布头,定已经杀猪般的叫起来。

    偏偏为了稍后地行刑快乐,他被人灌下了一种特制药水,无论多么疼痛,都不会晕过去。随着被践踏的次数越来越多,可怜的朱

    经有些不**形。即使是服了药水,脑子也开始昏

    就在他快勘破红尘的时候,突然现自己被悬空提了起来,然后被人一头夹住脖子、一头夹住脚脖子,快的往后方跑去。尽管浑身火辣辣的疼,他还是很想说句:“兄弟,松松手,你夹的我喘不动气了……”

    但是狂奔中的卫士们,显然忘了取下他口中那摇曳生姿的破布头。

    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想要上前阻止,刚一转身便感觉身后一凉,踉跄着冲出几步,便摔倒在地,鲜血汨汨的从背上涌出。这样的场景在朱贵等人四周接连出现,那些黑衣人完成狙击后,便汇聚在朱贵等人四周,护持着他们一齐往外冲去。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打断弥勒教徒向前奔涌的步伐,因为前面地冲突已经到了白热化……

    信徒们要完成围湖一周的游行。自然要穿过襄阳湖水师的防区。楚统领也自然不会答应,更何况他心情无比恶劣,当即便下达了驱逐命令。

    上前全副武装的兵士,平举着雪亮的刀枪,一步步往前逼近。在他们印象中,那些手无寸铁的贱民,定然会一步步的张皇后退,直至落荒而逃。

    谁知对面的弥勒教徒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测。面对雪亮地刀锋。他们夷然无惧。反而面露狂喜,高呼着‘佛子万岁、即登彼乐!’之类地疯言疯语,以更快地度冲了上来。倒把手持兵刃的兵士吓得连连后退。

    水中艨大舰上的楚落看了,自然是火冒三丈。这个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将军,想来不忌惮别人的鲜血,他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冰冷的话语从牙缝中挤出:“放箭!”

    身边地副将犹豫道:“会不会闹大啊?”

    楚落面无表情重复道:“放箭!”

    副将这才对将军的决心确定无疑。拿起挂在脖颈上的哨子,长舒一口气后,便三长两短的吹了起来。

    那些一直未见的‘先登’出现在湖面,船上的兵士纷纷取下腰间长弓,弯弓搭箭、瞄准了对面的弥勒教徒……

    又一声凄厉的哨声响起,仿佛无常地索命尖啸。

    紧接着,无边地箭雨从湖面上升起,转眼间便落在突前的弥勒教徒身上。

    黑暗中看不到血花绽放、但那噗噗地利刃入肉声。以及那连绵不绝的惨叫声。确切无疑地提醒着人们,一场屠杀正在进行中。

    箭雨毫不停歇地倾泻着,硬生生把襄阳湖水军与弥勒教徒间。隔开了一段三丈远的死亡地带。但血腥的杀戮不仅没有吓住疯狂地弥勒教徒,反而更激他们的狂性,高喊着‘即登彼乐’,一片片的冲进箭雨中,又一片片被射到在地。若有一双可以看穿黑暗的眼睛,便会骇然现,这些中箭倒下的教徒,面上的表情不是恐惧、不是痛苦、也更不是幸福,而是——解脱……

    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即使黑暗大大降低了血腥杀戮的观感刺激,但那浓重的血腥味道还是提醒着湖面上的弓手们,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一时间手上慢了一些。就是这一霎那的稀疏,便被教徒们冲了过去。他们的疯狂早已把对面的兵士吓破了胆,刺出去的长枪也绵软无力。

    而终于冲破箭雨的暴民们士气大振,他们用手臂甚至是身体夹住刺过来的长枪。后面的教徒便一拥而上,把前排的兵士扑倒在地。

    后排的士兵更是干脆抛掉长枪,撒丫子往营垒中跑去,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他们身后不足两丈处,有无数面目狰狞的弥勒教徒紧追不舍……

    守卫营垒的校尉在塔楼上看的清楚,若是等着这些人跑进来,营门也就不能及时关闭了。来不及心软,他抡起手中大斧,狠狠的砍在右手边一根紧绷的绳索上。

    绳索应声而断,一头忽地飞了出去,几乎同时,高悬着的营门失去了牵挂,轰然落地,把已经冲到门边的逃兵们硬生生阻在门外。

    逃兵们拼命的拍打着坚固的营门,哀号着、祈求着、怒骂着……也有人转过身来,痛哭流涕的磕头,乞求弥勒教徒饶命。

    狂叫着‘杀一人为一住菩萨、杀十人为十住菩萨’的教徒们,已经陷入癫狂之中,根本不理会任何哀求,疯狂地扑上去,几人摁倒一个,恶狼一般撕咬起来。很快,营门下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兵士。

    塔楼上的校尉面色铁青,咆哮道:“射,射死这群畜生。”他却忘了,自己也是帮凶。

    短暂的停顿后,船上的箭雨又劈头盖脸地落下来。这时候,车胤国也带着他的弓手营上了营墙,两方夹攻之下,威力不止大了一倍,顿时把营墙下三丈的距离肃清。

    队伍末尾突然想起一阵呜呜地法螺声响,本来狂躁急进的教民顿时回身便跑。几万人的队伍眨眼间就完成了转向,潮水般的退了回去。

    城头上、战舰上的弓手也停下射击,他们面色惨白的互相望着,无从分辨今日到底是一场杀戮,还是一场噩梦。

    楚落看到出现在营墙上的车胤国,不由心中大急,但当时形势严峻,也无暇他顾。此刻见敌人退去,不顾岸上车胤国的招呼,跳上一艘赤马小艇,命令军士全划回中军寨。

    眼看着到了码头,不等船停稳,他便一跃而起,前冲着跳到岸上,却因为惯性太大,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几步。他也顾不得形象,微微调整下步伐,便如那些疯狂地教民般,冲进自己的府邸。

    穿过两道院墙,终于到了起居的后院。见房门关着,心中的恐惧稍稍平复,拄着宝剑大口喘息一会,这才忐忑不安地走到门前,一推,他不禁傻在当地。

    屋里一片狼藉,那张干系重大的卧床也被掀去床板,床下的大铁柜已经被完全毁坏……

    ……………………

    秦雷站在船头,看着散乱奔逃的弥勒教徒,轻声道:“信号!”

    伴随着一声脆响,一团碧绿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第一五二章 弥勒教反

    夜中,一队比夜更黑的骑兵,觅食黑豹一般,静静地奔逃的人群。

    突然,一朵绿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骑兵领放下护面,嘶哑道:“出击!”

    不动如山的三百余骑霎那间山崩地裂一般轰然而动。窥伺已久的黑豹狂野绝伦地扑向它的猎物——那顶裹挟在乱民之中的青呢小轿。

    在足够的冲刺距离下,锥形突击的骑兵们,轻易获得了巨大的冲力。转眼间到了乱民阵前,已经从方才的疯癫中清醒过来的弥勒教民们,哪里还有勇气阻挡钱塘大潮般的冲击。他们惊叫着四散奔逃,但黑夜人多,有人接连跌倒,一旦跌倒就被无数人践踏,然后绊倒更多的,出现更多的践踏……

    一时间,未等黑骑杀到,弥勒教阵中已是哀嚎遍野、死伤无数了。

    逐鹿河边走出来的黑衣卫们,早已经心如铁石,不仅没有被面前的惨剧动摇,反而以更暴烈的度冲刺起来。在他们的带领下,黑衣铁骑毫不停顿的刺入豆腐般的敌阵。任何躲避不及的弥勒教徒,不是被打横着撞飞出去,便是被碾落成泥。

    黑衣骑兵们一路没遇到任何有效阻挡,甚至在突入敌群十几丈的距离后,度都没有一丝减缓。此时距那青呢小轿不足五丈远。

    拱卫轿子的怪袍客们也现这群煞神是朝自己这边扑过来的。他们怪叫着:“护卫佛子!护卫佛子!”可这声音迅湮没在一片鬼哭狼嚎中,已经炸了锅地弥勒教徒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逃出这鬼地方,躲得越远越好!哪还听得见别的什么。即使有听见的,想去护卫佛子殿下,却被四散奔逃的人流阻挡着,不能成行。

    眼见着对方越来越近了,那个金光闪闪的中年人大叫一声:“跑啊。”便带头往湖边跑去,怪袍客们也簇拥着小轿跟在后面。

    骑兵们冲破人流,见轿子往泥泞的湖边去了。也不追赶。反而是不紧不慢的坠在后面。倒像是围猎的群狼在驱赶羊群。

    金袍带着怪袍们不要命地跑了一阵。眼见着湖边到了,心中不由一松。他们在芦苇荡中藏了几条小船,只要上了船,便能趁着夜色逃之夭夭。

    突然,从芦苇荡中激射出一排弩箭,登时撂倒七八个怪袍,一下就止住他们前进地步伐。趴在地上地金袍。哪还不知自己中了埋伏。再回头看看已经到近前地黑衣骑兵,他失声干嚎道:“俺投降、俺投降!”

    见着金袍都投降了,那些怪袍们也忙不迭的跟着跪在地上大喊饶命。怕死的样子与先前悍不畏死的教民们形成鲜明的对比。

    骑兵领鄙夷的望着趴在地上,如断了脊梁癞皮狗一般的几十个个杂碎,嘶声道:“都起来排成队,双手放在脑后,一个一个过来受缚。”

    怪袍客们乖乖地起身照做,一个个的走到骑兵阵中受缚。一刻钟后。整个滩涂上便只剩下那顶孤零零的小轿。

    芦苇荡中钻出八个手持劲弩、身穿鲨皮水靠的汉子。为一个正是沈冰。那些怪袍见芦苇丛中只有这么几个人,心道方才若是硬冲也就冲过去了,不由懊丧无比。直到看见更多的弩弓手从芦苇荡中现出身形。心中这才好过一些。

    沈冰接过一杆长枪,挑开青呢小轿的帘子,往里一看。面色顿时铁青,把长枪往里面的东西上狠狠一捅,便转身离去。

    周围的手下听到里面噗隆地破碎声,心中好奇无比,等到沈冰走远,便一拥而上,看个究竟。只见一个残破地泥偶端坐在轿子中,脸上破了个大洞,仿佛咧开地大嘴,无声嘲笑着轿外的众人。

    沈冰走到骑兵领马下,低声说了几句。骑兵队长点点头,吩咐手下为他牵过一匹战马。沈冰翻身上马,往北方奔去。骑兵队长打个哨,便有百余骑紧跟着沈冰而去。

    沈冰离去不久,骑兵队长便命令手下出一颗同样是绿色的烟花。

    见到那烟花,黑船上地秦雷知道行动顺利结束,但没有逮到至善和尚,他叹口气,转身回了船舱。现在只能指望去樊城的程思远能带回些有用的东西。

    石敢见秦雷情绪不高,轻声道:“已经是丑时了,王爷还是歇息吧。”

    秦雷摇了摇桌上的酒坛,听到哗啦的声音。便把里面的酒往盅里倒,正好倒满一杯。捏着酒盅轻啜一口,秦雷幽幽道:“弥勒教已经到了不得不反的地步。若不尽快捕获其魁,南方将被打成稀巴烂。我们所做的一切就都没了意义。”

    石敢轻声道:“我们要在其动前动手吗?”

    秦雷自嘲意味十足的轻笑一声道:“抓头头的同时,还要让小喽啰痛痛快快闹一场,不让南方百姓士绅感到痛了,他们怎会乖乖听话。”

    石敢听出王爷话语中的肃杀之意,有些不忍地张张嘴,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秦雷继续品咂着杯中的冷酒,仿佛那是琼浆玉液一般。他轻声道:“这次弥勒教蔓延,其实怪不得别人。若不是朝廷地方以及士绅富豪将百姓压榨的太过,也不会给妖人作乱的土壤。”

    石敢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奇怪道:“难道说是官家士绅们造成今天局面的?”

    秦雷颔道:“不错,他们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民众的怨气也必须得到释放。”放下酒杯,秦雷踌躇道:“这次弄好了,南方便是咱们的了。”转而又嘿嘿笑道:“若是弄不好……”

    石敢搭话道:“那会怎样?”

    秦雷起身哈哈笑道:“南方就乱套了呗!”说着走到床前躺下,闭眼呢喃道:“那老子就惨了……”便沉沉睡去。

    ……………………

    等石敢把他叫醒。船已.

    面已经天光微亮。秦雷对岸上的沈青、许田、程思远等人微笑道:“各位辛苦了。”

    几人躬身施礼道:“王爷辛苦。”

    秦雷踩着木板下到地面,笑道:“还是地上舒服啊。在水上晃晃荡荡,睡都睡不踏实。”

    沈冰几个知道王爷在隐晦表达自己地不满,齐齐跪下道:“让王爷失望,请王爷责罚。”秦雷不置可否的笑道:“起来吧。说说收获。”

    几人这才起身。刚要说话。秦雷打断道:“朱大人呢?怎么没见着啊?”

    负责救人的许田有些尴尬道:“朱大人被乱民踩了一通。浑身十几处骨折,至今昏迷不醒。已经送到城里看大夫去了。”他却不说是自己没轻没重,把朱贵活活夹晕了的。

    秦雷想了想,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救治朱大人。”然后对程思敏道:“你把整个事情的始末好好整理一下,尤其要突出两个救人的片段,让大家知道,咱们王府不会放弃每一个人。给你三天时间。写成稿子呈上来。”

    程思敏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应下命令,又听秦雷问道:“在樊城有什么收获啊?”

    程思敏赶紧答道:“从他们老巢中缴获大量的钱财,约摸八万余两。还有许多投诚信,其中不乏当地士绅官员。还有一具刚死不久地尸体,沈大人说他认识。”

    秦雷把视线投向沈冰,沈冰点头道:“是那至善和尚地徒弟,缘觉。”转而有些奇怪道:“这缘觉和尚衣衫褴褛、遍体鳞伤,似乎死前受到严重地折磨。”

    秦雷好笑道:“至善还有虐待徒弟的爱好?”

    沈冰摇头道:“王爷。属下对咱们先前的判断有些疑问。”

    秦雷知道沈冰心思缜密。轻易不表看法。他这样说,往往意味着事情确实存在问题。便点点头,等着沈冰的下文。

    沈冰沉声道:“属下审讯了抓获的一干教徒。其中有个金袍。乃是四大护法之一,他说这弥勒教乃是什么‘佛女’一手建起来的,这个龙华太子乃是最近才出现的。虽然每次都神神秘秘,没人见过他地脸,但是个年轻人无疑。而且,他身边总有一个褐衣老守护。”

    秦雷立刻想到玉带河上那个老头,失声道:“公良羽?”

    沈冰点头道:“很有可能。”

    “把那个什么护法提过来,孤要亲自过问。”

    …………………………………………

    不消片刻,已经被打成猪头的金袍护法被拖到秦雷面前。这家伙已经被打怕了,见了秦雷便捣蒜般磕头,口中道:“别再打了,俺都说……”

    秦雷也不聒噪,劈头问道:“你们‘佛女’何在?”

    护法摇头道:“佛子说,佛女功德圆满回极乐享福去了。”

    秦雷笑道:“那就是被你们龙华太子灭口了?”

    护法仿佛知道不少内情,小声道:“反正上月二十二以后,就再没见过佛女。”

    秦雷心中一动,追问道:“你们佛女长什么样子?”

    护法目露痴迷之色道:“虽然一直蒙着面,但一定是时间最美的女子。而且我们佛女心地善良、乐善好施,不知道救助了多少贫苦人家,不知被多少人家当观音娘娘供奉着。若不是她,我们弥勒宗也不会展如此之迅。”

    秦雷又问道:“你认不认识至善和尚?”

    护法点头道:“认识,那个老和尚跟我们佛女关系很好,只是这两个月佛子来了后,不知怎么就翻脸了。具体情况小人也说不上来,佛子只让我们办事,别的都不让我们问。”

    再盘问几句,秦雷便失去兴趣,又见伯赏赛阳气呼呼的从远处走来,便挥手让卫士把他带下。

    伯赏赛阳板着脸向秦雷行礼道:“王爷,属下前来交差。”

    秦雷奇怪问道:“怎么这么大火气?”

    伯赏赛阳恨声道:“楚落把浆轮船的设计图给弄丢了。”

    秦雷也笑不出来了,失声道:“怎么回事?”

    伯赏赛阳便把自己去襄阳湖水军营中通报情况时,得到的消息原原本本说出来。

    秦雷听了,苦笑道:“定然是家贼,快快修书与元帅,让他派人调查此事。”这是人家镇南军内部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再说他也没有什么管闲事地心情,明天就是初八了。

    秦雷一行人快马加鞭,中间仅歇了一气,终于在初八凌晨赶回了荆州城。

    却在晴翠山庄地大门前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卓文正。卓文正告诉他,襄阳樊城一带的弥勒教徒起事了。

    秦雷一边往里走,一边奇怪道:“怎么这么快?”

    卓文正解释道:“据两府禀报,他们协同襄阳湖水师搜捕袭击水寨地乱民,抓的人多了点,结果引起了恐慌。有个叫什么龙华太子的,带人杀了前来搜捕的官差,聚集起几万人,趁势攻占了几个县城。”

    进屋坐定,秦雷也让卓文正坐下,这才问道:“报上去了吗?”

    卓文正恭声道:“还不知道王爷意思,属下哪敢擅专?”

    秦雷满意的点点头,沉吟道:“就说弥勒教蓄谋已久,冲击各大州府,形势岌岌可危,若等朝廷回复,恐将无法收拾。所以只能上书的同时就展开行动。详细情况容后再报。”

第一五三章 荆州军讨饷记

    文正还没走,延武又来了。这位江北总督大人今日站在堂下拱手道:“殿下,要求荆州卫北上剿匪的命令已经出。”

    秦雷起身道:而对一边侍立的伯赏赛阳问道:“元帅那里都布置好了吗?”

    伯赏赛阳拱手朗声道:“方才收到消息,步军东营统领秦有德率本部两万步军,已经到达北面五里处的山谷,随时可以动。其余三位将军各带本部,共计五万水步军,已经沿运河北上,两日内可到达襄阳樊城一带。”

    秦雷点点头,对一脸震惊的延武笑道:“去吧,大人。为大戏开始敲第一下锣吧。”

    说着起身往后堂走去,伯赏赛阳好奇问道:“王爷,您要去干什么?”

    “洗个澡,换身衣服,再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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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北卫军分十二卫所,在各个州府分别驻扎,负责一方守御。按编制应有三万余人,但实际上只有不到一万五。荆州作为江北府所在,本应有个一万人的大卫所,但谁都知道,荆州卫把厨子营妓算进去,两条腿会喘气的也只有五千刚出头。

    胡洛文就是这个卫所的头头,又叫荆州校尉。他家里是本地的富户,年前四处举债,凑了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下了这个缺。他现在还清晰记得前任离任时,光金银就拉了足足八大车。所以当时他对自己三年之内收回成本。五年之内再赚十万的计划,可谓是信心满满。

    然而天不遂人愿,等他刚刚明白如何将卫所地花名册填满,弄清楚到底拿多少份额出来孝敬上官合适时,胡洛文骇然现,每月十五必到的饷银开始有些拖后,而且数量越来越少。直到三个月前,甚至只有一半数目了。

    这让胡洛文异常恼火。去将军府找。可当时收礼的马光田已经拍拍**走人了。新来的顾将军又没收他银子。当然不会给他好脸,劈头盖脸一顿臭骂,便把他骂了回来。

    自知理亏的胡洛文只能忍着,回来忍痛把银子全下去,那个月就没赚到一个空额。谁知更过分的还在后头,这两个月,干脆停了饷。再去找顾将军。他便没有那么硬起了,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哼哼哈哈敷衍了事。

    那群老爷兵们不干了,你们当官的吃空额不算,现在又打起俺们这些实实在在大头兵的主意了。在胡洛文地有意纵容、甚至是煽动之下,这才有了大闹望江楼那一出。

    当时顾沛答应十日内清欠饷,如今已是第十日。一大早,荆州卫地大大小小十几个军官,便齐聚胡洛文地帐中。吵吵嚷嚷。

    其实胡洛文叫他们。是为总督下达的剿匪令。那群军官一见不是饷的文书,便炸了锅。一个军曹嚷嚷道:“不给饭吃还让干活?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不去不去!”

    马上就有人附和道:“对,不去不去!!”

    甚至还有人撸着袖子吼道:“今日再不饷。就去把将军府拆了卖钱!”

    “不光是将军府,还有那作保的王爷,听说他住在晴翠山庄,那里面的东西老值钱了,咱们去搬几件出来就够了。”

    “对,就这样干!”

    一时间,胡洛文仿佛置身于土匪窝,那群手下也变成了即将出去打劫的山大王。置身其中,他也逐渐有了啸聚山林、杀人越货的感觉,心中狂叫道,老子还差八万四千两才能收回本钱呢。

    想到这,他一拍桌子,把手下目光吸引过来后,才嘶声道:“今日再不给钱,咱们就亲自去拿!”

    手下望着平日里窝窝囊囊,只知道捞钱地校尉大人终于拿出几分气概,不由齐齐狼嚎起来。

    等到日头偏西,总督府的文书又来了。一个队率一把躲过传令兵手中的信封,忐忑地双手递给屋里唯一一位识字的,端坐在上的校尉大人。

    胡洛文抽出信瓤便仔细的看了起来,反复几遍都没看到一个钱字。反而是对他们迟迟不动提出了异常严厉的斥责。

    胡洛文已经完全沉浸在破产的痛苦中,哪里还管什么总督命令,把信)+.弟们,抄家伙。咱们去说理去!”

    手下见校尉大人一脸晦气,便知道彻底没戏了。便各自叫骂着回去,把同样愤怒无比地军卒们集合到校场上,不需要动员,他们便嗷嗷叫着扛起刀枪,冲出营寨,跟着校尉大人往晴川湖方向跑去。

    荆州卫营地距离晴翠山庄并不太远,一个时辰后,这群兵匪已经出现在山庄敞开地大门前。

    胡洛文几个一商量,毕竟这里现在是王府,还是先礼后兵的好。于是让属下先在外面等着。他们仅带着七八个护卫,大喇喇的往大门走去。

    离大门还有三丈远,一个年轻地戎装将军巍然出现在门口,紧接着两排持戈卫士从左右奔出,眨眼间封锁的正门。

    胡洛文几个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回头,却想到背后还有几千弟兄看着呢,又硬气起来。胡洛文朝着对面的小将打个千,粗声道:“这位小将军,末将胡洛文,乃是荆州卫的领兵校尉。今日代表咱们荆州卫的一万兄弟,求见王爷。还请小将军通禀一下。”

    那年轻的将军正是伯赏赛阳,他睥睨地望着几人,冷哼一声道:“等着。”便径直转身去了。

    伯赏赛阳来到后院的葡萄架下,那里放着两张躺椅,上面各有一老一少,都穿着宽松的便服,仿佛是在纳凉。只不过那个老的一副坐卧不宁地样子,仿佛坐在火炉上一般。根本看不出是在享受。再看那个少的,却舒舒服服靠在躺椅之上,边上还有一个透着成熟韵味的美丽姑娘,不时往他嘴中送一颗鲜红的草莓。

    见伯赏赛阳过来,那个老的立马直起身子,急切问道:“他们真的来了?”

    伯赏赛见老慌神的样子,心中鄙夷道,这老家伙岁数都活到狗。还总督呢。怎么这么经不住事?好在秦雷就在一敢太过放肆,勉强行个礼道:“五千多人都在门外,全副武装,看样子要踏平山庄。”

    :=.|雷道:“殿下神机妙算,他们果然是来了啊。”

    见大人们要谈事情。伺候秦雷地若兰起身施礼告退,秦雷偷偷攥了下她地小手,把姑娘羞红了脸蛋,逃也似地离了现场。

    望着若兰远去的背影,秦雷才轻笑道:“那信写得那么难听,他们怕是要恨死大人了。”.

    :.:什么都不怕了。”说着。从盘中拿起一颗草莓。狠狠的咬一口,仿佛在咬外面卫军一般。

    秦雷招呼伯赏赛阳也坐下,指着桌上大盘的草莓。笑道:“吃些果子耍耍,过半个时辰再出去。”

    伯赏赛阳依言坐下,拿起一颗草莓,定定的望着,却不吃下。秦雷和延武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过了好一会,伯赏赛阳才一拍脑袋,面露恍然之色。这才神情愉快的啖下那颗草莓。

    秦雷好奇问道:“赛阳,你想通了什么?”

    伯赏赛阳咽下那颗草莓,一脸崇拜的望向秦雷,朗声道:“兵法云,一鼓作气再而衰。原来殿下用地是疲兵之计啊。”

    秦雷打个哈哈道:“确实如此。”便转头不再离他。其实秦雷只想拖到秦有才他们布置完成,却没想到什么一鼓作气之类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吃了一肚子草莓的伯赏赛阳才出现在胡洛文几人面前。

    胡洛文几个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若不是王府其他人态度还不错,甚至还推了几大桶酸梅汤出来给军士们饮用。他们定已经冲进府中了。此时见那小将出来,赶紧上前问道:“王爷怎么说?”

    伯赏赛阳拍拍肚子,笑道:“进去吧。”

    胡洛文等人听了,便要往里进。但那拦路的长戈仍不撤下。胡洛文气愤道:“你莫非要耍人?”

    伯赏赛阳倨傲道:“解下武器,这点规矩都不懂。”

    胡洛文几个早已等的心焦,不想跟这个愣头青多费口舌。心到,老子外面这么多军队,料他们玩不出什么花样来,解就解吧。

    于是纷纷解下佩剑,递给王府卫士。那长戈这才收起,几人气呼呼的跟着愣头青进了王府。

    一路走着,晴翠山庄那美不胜收的景色,把几个没见过市面地土包子看得目瞪口呆,只觉得九转十八回,人在画中游。走着走着,便跟着进了段漆黑地走廊,一下子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个军曹惋惜道:“怎么会有这么一段煞风景的黑窟窿呢?就好像好好的一个美人儿,鼻子上却长了大子似地。”

    胡洛文在荆州军中也算才子,闻言嗤笑道:“老何,不懂了吧,这叫曲径通幽,出了这段就是仙境般的美景,你信不?”

    旁边人却是听懂了,恍然道:“就像那窑姐,先蒙上你的眼睛不让看,等你一睁眼,我地娘来,大白羊啊!”顿时引来浪笑一片,看来都有同感。

    几个人怀着激动的心情往前走,却怎么都找不到出口,这时有人现不对劲了,失声叫道:“那愣头青不见了!”

    话音未落,一阵浓烟灌了进来,闻到那刺鼻的味道,几个人便感到昏昏沉沉,不一会便悉数倒在地上。

    ………………

    回廊外面的伯赏赛阳望着临时挂上的黑色帷幕,瞪大眼睛问道:“王爷,这些人怎么不知道撞破帷幕出来呢?”

    秦雷笑道:“可能是怕赔不起吧。”转而对边上的石敢道:“记下来,气味过于刺鼻,效果太差,必须在密闭的环境中才能挥作用,建议提纯。”

    看着好奇宝宝似的伯赏赛阳,秦雷微笑道:“手下研究了点小玩意,今天才找到机会试验,效果不好。”

    伯赏赛阳瞠目结舌道:“闻了就倒还不好?”

    秦雷不想跟他说太多,转移话题道:“现在就可以关闭大门了,让卫士们都上墙,可不能让人家真打进来了。”

    伯赏赛阳意外道:“殿下,难道不要三而竭了吗?”

    秦雷一时没反应过来,伯赏赛阳又解释道:“一鼓作气啊?”

    秦雷笑着拍拍伯赏赛阳的脑瓜,一脸睿智道:“兵无常形,不要死读兵书,要知道变化,懂吗

    伯赏赛阳郑重的点头道:“我知道了,王爷您太厉害了。”

    秦雷心中哀叹,这到底是谁在耍谁啊?

    ……………………

    坐在树荫下纳凉的荆州卫军士们,突然现晴翠山庄的大门轰然关闭,紧接着数百手持劲弩的黑衣人出现在墙头。

    就是傻子也知道进去谈判的校尉大人被黑了,乱糟糟就要起身,谁知坐着还不要紧,一起身便感到腹中一阵绞痛。起初是一两个人,紧接着仿佛传染一般,都嗨嗨呦呦地抱着肚子叫了起了。

    留守的军官这才知道,方才那些酸梅汤是加了料的。其实当时他们也是留了心眼子的,让送水的小太监先喝,眼见着这小子喝了一大瓢,半天也没事。这才放心大胆取用,谁知道人家放的是慢性泻药,到这个时辰才作。

    …………………………

    王府内,黄召自从送完酸梅汤回来,便一**坐在马桶上,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终于开始怀疑这药是否有效,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动静。他这才一边嘟囔着:“得去告诉王爷……”一边提着裤子站了起来……

第一五四章 好可怜的大和尚

    到秦有才带着两万全副武装的步兵出现在翠微山下,阵臭气,他这才明白王爷让他们每人准备一条湿毛巾作甚。

    风景如画的晴川湖边,如今已是一片狼藉,当然明年的花草定然格外茂盛。秦有才远远看着数千人出恭的胜景,忙不迭的把毛巾围在鼻子上。转头看身边的副将,原来人家早就捂上了。

    两人对视一眼,秦有才伸手指了指前方,示意副将去抓人。副将又朝一边的一个统领指了指,示意统领去抓人。统领又朝一边的副统领指了指,示意他去……

    就这样一层层下去,最后竟是个队率,领着整整一个营的军士,不情不愿的下去,先把兵刃缴了,再两人一组,把已经瘫软在地的荆州卫兵士拖出来绑了。

    看着儿郎们抓病鸡一样,秦有才对副将伸出大拇指,意思是这主意够绝。副将作出副苦笑状,意思是也够臭。

    而想出这个够绝够臭主意的罪魁祸,此时也不好过。那阵阵味道从远处传来,到葡萄架下已经很淡了。但你若知道有无数人在外面出恭,想必不会再有食欲。秦雷望着满桌子娇艳欲滴的时鲜水果,郁闷道:“吃不下了,下棋去。”

    ]:

    秦雷翻个白眼,没好气道:“载入‘屎’策还差不多。”心道,你们不知道吴用怎么截的生辰纲。自然觉得新鲜。但比起人家智多星来,老子这主意可够臭地。

    两个人便转到书房,关门闭窗,焚上檀香,这才在榻上盘腿坐下,摆开棋局,对弈起来。

    秦雷猜到了白棋,延武恭维道:“金乌升、天下白。好兆头啊。殿下。”

    秦雷玩味的捏着白色的棋子。似笑非笑道:“谁又知道。若干年后会不会执黑先行呢?”.

    i|.沉,早是成了精的人物,哪还能听不出秦雷的弦外之音。恭恭敬敬的把黑色棋盒推到秦雷面前,一字一句道:“若干年后,当以黑色为尊。”

    秦雷哈哈笑道:“那孤就却之不恭了。”说着把白色棋子投入棋盒,重新拿起一颗黑子在左上角的星位落下。

    待两人把四个星位对角占满。秦雷这才落下第一颗黑子。毫无意外的,这颗子落在了天元位置上.

    =.:多,但是棋风迥异。延武乃是遵循古风,讲究势,秦雷却另辟蹊径,讲究实。所以延武下地潇洒飘逸、不计得失,颇有魏晋名士之风;秦雷却下地沉稳厚重、锱铢必较。尽得三国精髓.

    ::.考。这时石敢自外面进来,伏在秦雷耳边小声言语道:“石猛哥来了。”

    秦雷点点头,放下手中的棋子。对延武笑道:“大人继续琢磨着,孤有些事情要处理。”

    =却是种折磨。”

    秦雷哈哈笑道:“习惯就好了。”说着下地穿鞋出了书房。

    秦雷走后,延武竟真的盯着棋盘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一般。至于心里想的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秦雷刚走到厢房门口,一个浑身花里胡哨的虬髯大汉便冲了出来,口中嚷着:“可想死俺了,王爷。”

    这种热情奔放的问候方式,乃是石猛独有。秦雷作势虚踹,那花蝴蝶似的大汉便在秦雷身前跪下磕头。见了石猛,秦雷也格外高兴,叫他起来,使劲拍拍他地肩膀,却现他的着装实在怪异,笑骂道:“媳妇不在身边就不知道怎么穿衣服了?你看你这一片片的碎布条,跟个墩布似的。”

    石猛却得意道:“这是俺身份的象征。”说着解释道:“俺现在是罗汉弟子,只要过了半年观察期,俺就可以正式行走乡里,招摇撞骗了。”

    秦雷知道这家伙说起废话没个够,板起脸道:“既然在弥勒教中混的那么舒坦,那你还回来作甚?”

    石猛嘿嘿笑道:“俺给王爷送个人来,据说沈冰找他都快找疯了。”

    秦雷意外道:“至善?”

    “没缺胳膊没少腿,就是折了些分量,受了些惊吓。”石猛贼笑道。

    ………………

    当秦雷看到端着大碗猛往口中扒饭的那个落魄和尚时,无论如何也不能与那位圆面重颐、大腹便便的胖大师联系起来。

    秦雷试探道:“至善大师?”

    那和尚听人如是叫,顿时感觉一股酸楚涌上心头,不只没了食欲,连口中地东西都没法咽下。等抬起头时,那因为塞满食物而鼓鼓囊囊地嘴巴微微翕动着,一双无神的眼睛也溢满了泪水。

    秦雷抑制住想笑的冲动,坐在至善对面,让石敢给他倒碗水。

    就着水,至善和尚把最终地东西勉强咽下去。这才噗通给秦雷跪下,打嗝道:“贫僧参见王爷……”心中却涌起无限悲凉,想到那时在上京,这位殿下还是止戈公的时候,对自己这位国师徒是毕恭毕敬,小心应付。然而仅仅过了一年时间,两人的地位便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家晋位郡王、贵不可言。而自己却落魄到连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对这种变化。秦雷心中也小有感慨,但他没有落井下石的恶趣味。温言道:“大师请起。”

    至善和尚谢恩后,小心翼翼坐在胡凳上。低眉顺目的望着秦雷。

    秦雷微笑道:“大师,你我也算故交,不必如此拘谨。再说小王还没谢过你千里还书地美意呢。”

    至善老脸一红,嗫喏道:“贫僧轻狂了。”

    秦雷摆手道:“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只要大师

    待、帮孤解决几个疑问,孤会尽力帮你的。”

    至善双手合十道:“贫僧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雷点头道:“先请大师为孤解说贵宗与那弥勒邪教有何关系,孤好奇的紧。”

    至善听到‘弥勒邪教’后,面露愤恨之色,咬牙切齿道:“那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哪里还有一点出家人的与人为善。

    说着他便为秦雷说起两的恩怨:这还要从那无处不在的公良羽说起。公良羽在齐国时。便与至善交好。两人都是附庸风雅之辈。喜欢吟诗作对、字画古玩,渐渐地成了无话不说地好朋友。

    后来至善因为国师侄子被秦雷掳去,差点坏了性命。而被撵出上京,来到秦国传教。离了上京繁华之地,到敌国受苦,至善自然心情抑郁。那公良羽竟然辞别齐国公卿,只身相随。伴他来了秦国。又对他道:在秦国开宗立派、成家作祖,将来定可与齐国那位分庭抗礼,平起平坐,也不失为人生一件快事。至善听了,也觉得在理。又感动于公良羽千里相伴地友情,终于把他视为挚友,言听计从。

    禅宗已经建立二百多年,在三国信徒甚广。只是秦楚两国不允许其公开传教。所以一直在民间流传。此次秦国恩准其可以在南方两省开宗立派。自然很快便形成规模。但至善哪里懂什么组织规划,到教派初具规模时,便感觉有些老虎吃天、无从下口。干脆

    把大权交到公良羽手中。委托他全权负责禅宗的展。自己则在公良羽赠送的园林中开开心心纳福。

    后来公良羽应召去了中都,又把权力转给他的师妹乔云裳。尽管缘觉表示过好几次异议,但相信公良羽为人的至善只当自己徒弟嫉妒公良羽师兄妹手中的权利,还严厉斥责过他几次。

    等到他终于被徒弟打动,决定出去看看乔云裳到底把自己的禅宗带成什么样子时,才骇然现,人家根本没玩禅宗那一套,而是宣扬‘释迦当衰、弥勒当兴’之类地‘妖言’。原来人家不知不觉间便把原本禅宗的信徒转化成了弥勒教的人,甚至还有了更大的展。不仅这样,他们还捣毁佛像、焚烧寺庙、杀戮僧侣,把那些不肯归降的重视禅宗信徒,尽数抹杀。

    等他怒不可遏去找乔云裳算账,却在半路上遭到了弥勒教徒的截杀,幸亏武功高强的缘觉拼死护卫,他才得以脱身。之后便是长达数月的躲藏,这期间地辛苦可以从他跌掉地五十多斤分量上清晰可见。

    前些日子,听说秦雷来了南方,他便想来找秦雷帮忙,无奈被弥勒教徒追的紧,若不是前几日被石猛和马南撞见,恐怕他现在还在乡间地头流浪呢。

    讲完了,至善又重新给秦雷下跪道:“求王爷救救我那可怜的徒儿。至善欠他太多啊。”

    秦雷想起樊城那具饱受折磨地尸体,轻声道:“缘觉大师已经圆寂了……”

    至善终于哭了出来,两行老泪扑扑簌簌,几乎瘫软在地上。秦雷让石猛把他扶起,闻言安慰道:“缘觉大师忠义两全,定然已经投生于好人家了。大师乃是方外之人,更应该看开一些。”

    至善止住哭声,才问道:“是谁害死我那徒儿的?”

    秦雷轻声道:“公良羽。”

    听到这个名字,至善有些颓然道:“这个人心机太深、又冷血无情,现在又掌握着两省几十万教民。贫僧连报仇的心都有些提不起来。”

    秦雷微笑道:“孤却不觉得这个人有什么可怕的。他看上去智计一流,实则愚蠢之极,根本不足为惧。”

    至善只当他在放狠话,惨然笑笑,没有答话。

    秦雷也不恼,悠悠道:“为上,不需要勇冠三军、也不需要智计绝伦,甚至长的难看些也不要紧。”

    这个说法非常新鲜,一下子把屋里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特别是至善这个失败领导的典范,更是支起了耳朵。

    秦雷接着道道:“为上只要能做到聚人、服人、得人、用人就可以了。”

    至善好奇道:“如何做到呢

    “轻财则可聚人、律己则可服人、量宽则可得人、不偏则可用人。大师不妨想想,那公良云辞能占其中几条?”

    至善默然。那公良羽喜好收集珍玩,因而敛财无度,有进无出,乃是地地道道的‘重财’;其又放浪形骸、特立独行,与‘律己’沾不上边;若是量宽也不会据说在玉带河边被这位爷气的吐血了。就是最后一条,他也知道公良羽自缚天纵之才,视手下人为走狗,一切任用全凭个人喜好,哪里算得上‘不偏’。想到这,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人搞阴谋诡计在行,但实在上不得台面。”

    秦雷哈哈笑道:“大师所言甚是,这种人便如蚂蚱一般,只能骄横一时,等到秋风一起,便蹦跶不了几天了?”其实公良羽远没有他说的这么简单,只是为了把这个还有大用处的老和尚鼓起劲来,秦雷才这样刻意贬低自己的大敌。

    果然至善恢复了斗志,慨然道:“王爷,只要能杀了公良羽,为我那徒弟报仇,贫僧便豁上了,您尽管吩咐吧。”

    秦雷高兴道:“看到大师斗志重燃,孤王很是欣慰。”转而神秘笑笑:“现在就有件事情要大师帮忙。”

    至善点头道:“但凭殿下吩咐。”

    “您见过那佛女的真面目吧?”

    “见过。”

第一五五章 江北遍地狼烟起

    院中传来婉转的歌声,唱的是西施姑娘浣纱沉鱼的故

    石敢有些沉重的望向一边歌唱一边晾晒被单的云依姑娘,有些不知道怎样开口。他与这位江上漂来的绝色姑娘乃是旧识,秦雷每次拿人家姑娘开涮他都在一边伺候着。

    云依看到了他,便用围裙擦干手,拢了拢耳边的秀,走了过来。石敢挺直胸脯,沉声道:“王爷有请。”

    云依点点头,解下围裙,递给身边的女伴,便跟着他出了小院,只留下一群八婆在议论纷纷。

    两人一前一后默默走着,直到进了厢房都没有开口。这让一直心中打鼓若是云依姑娘开口,自己要不要回答的石敢放下心来,却也有些歉疚。

    屋里只有秦雷一人,他正悠哉游哉的半靠在太师椅上哼着难听的小曲。石敢轻声道:“王爷,云依姑娘来了。”

    秦雷抬起头,朝云依笑笑。这笑容落在云依眼中,是那样的可恶。秦雷笑眯眯道:“云依啊,在洗衣处做得还开心?”

    云依面无表情道:“劳王爷挂心,云依很开心。”

    秦雷点点头,笑道:“那就好,省得别人说孤王照顾不周。”

    云依身体一颤,没有接话。

    秦雷一脸郁闷道:“你为什么不说话呢?是不是怪我从来不听你说话啊?”

    云依紧抿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人的疯言疯语。

    秦雷抬起头,望着那张宜喜宜嗔地俏脸。轻声道:“讲讲你的过去吧?”

    云依双手交错攥着,用力的地方已经有些青。她低头寻思了很长时间才抬起头勇敢的直视秦雷,坚定道:“想知道什么王爷就问吧,奴家不瞒你就是。”

    秦雷有些意外云依的态度,也不再怪腔怪调,正色道:“能告诉本王,你到底叫什么吗?”

    “乔云裳。”云依坦然的望向秦雷。

    秦雷颔道:“弥勒教有个佛女,好像也叫这个名字。”

    “正是奴家。”乔云裳神色没有一丝波动。

    秦雷又问道:“你跟公良羽什么关系?”

    “他是奴家师兄。”乔云裳有些凄然道。

    “能告诉我他的真实来历吗?”秦雷眯眼问道。

    “楚国人。与奴家同出鬼谷门下。”

    秦雷轻声道:“我要更详细的。”

    “奴家也不知。师兄神秘地很。从来不说这些事情。但他在楚国想必有很大势力。”

    秦雷眯眼道:“这么说你也是南楚密谍?”

    云裳摇头道:“不是。奴家乃是秦国人,怎么会成为南楚地走狗。”

    “那怎么会为公良羽做事呢?”

    “半年多前,师兄找到奴家,说他做了个善事,可以帮助很多穷苦百姓。但是他要应召入京了,便托奴家照看一下。奴家这才从鬼谷出来,作了弥勒教地佛女。”

    秦雷不置可否道:“后来呢?”

    云裳面露缅怀之色道:“起初还是很好的。奴家把贫苦百姓组织起来,每人都拿出一小部分钱物放到寺里,谁家有灾有难便可以用这个钱抵挡过去。”

    秦雷好奇道:“这个法子是你想出来的?看来你们鬼谷门还是很厉害的。”

    云裳有些惭愧道:“奴家学的是医术,这个法子是恩师早年提及的。”

    秦雷赞道:“令师确有大智慧。”

    云裳有些骄傲道:“世上智谋之士,有谁不知南鬼谷北神机的。”

    秦雷哈哈笑道:“说得本王有些神往了。不过云裳你还是说正题吧。”

    云裳撅撅嘴,把话题转回弥勒教身上道:“但是后来师兄回来了,他让奴家宣扬什么‘释迦将死、弥勒当立’、‘为佛舍身、即登彼乐’之类地,奴家自然不会答应。也就起了冲突。”

    云裳神色愤恨道:“他假意讲和。在奴家酒水中下了蒙汗药,却不知奴家自幼浸淫汤药,身体抵抗力比一般人要强很多。虽然一时不查。着了他的道,但还是强撑着逃出魔窟。他那柴叔一路追杀奴家到江边,奴家又药力作,眼看着要晕厥过去,便投了江,想一死以卫清白。”

    转而有些无奈道:“却被王爷救了。”

    秦雷听她如是说,不禁乐了:“好似被孤王救了,你很不乐意啊?”

    云裳有些悲哀道:“奴家知道被师兄这样一弄,弥勒教定然变得危险至极,早晚会祸及大秦。云裳做了这助纣为虐之事,怎么还有脸面对家乡父老?”

    秦雷笑道:“所以你就改了名?而且还自愿当上了洗衣妇?”

    云裳小嘴微张,心道,怎有如此无耻之徒?明明是你作弄我,把我配到洗衣处的?怎又成我自愿了?

    秦雷毫无所觉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你不许太过自责。而且你还有挽回自己错误的机会……”

    云裳双目第一次露出涟涟异彩,欣喜道:“真的?”

    秦雷笑着点点头,道:“到时候孤会教你怎样做的。”然后又问道:“云裳,还有一件事,你们把孤的小宫女弄到哪里去了?”

    云裳不好意思道:“师兄带走了,他不说,奴家也不知。”

    秦雷气闷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让人家耍得团团转呢。”

    云裳委屈道:“人家觉得好玩才跟师兄下山的,哪懂你们这些门门道道?”

    秦雷挥手道:“好了好了,回去洗你地衣服吧,等用着你地时候我就叫你了。”

    云裳想过自己表露身份后,也许被秦雷五花大绑起来,也许被秦雷奉为上宾。就是没想过自己会哪来哪回。

    她吞吞吐吐道:“王爷,能给奴家换个差事吗?”

    秦雷奇怪道:“人说喜而歌

    不是见你干的蛮开心吗?”

    这下轮到云裳好奇了:“王爷,您什么时候去看过奴家干活啊?”

    说露了嘴地秦雷尴尬道:“听说地,听说的。”赶紧问道:“你怎么想换差事了?”

    云裳伸出那双莹白的的小手,放在秦雷面前,轻声道:“手都皲了……”

    秦雷揪过姑娘一只小手,放在手中捏一捏。又仔细观察道:“还是很细腻的。”

    云裳羞红了脸蛋。使劲抽回小手。泫然欲泣道:“那等奴家真的粗糙了再来找您。”

    秦雷心道,乖乖受不了,这小可怜样,真是我见犹怜啊。克制克制,都是孽障啊。不能对不起诗韵啊……

    云裳偷偷瞧秦雷,见他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还以为没戏了。便要告退。谁知秦雷怪声道:“等孤让黄召换个差事……”

    ………………………………

    既然云裳大大方方承认了,也就没有让至善出来认人地必要。秦雷便晃晃悠悠回到书房,想继续未完地棋局。

    但这盘棋显然一时半会是没法下了。书房中多了两个人,伯赏赛阳和秦有才。两人正与总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见秦雷进来,赶紧起身见礼。

    装作不熟地与秦有才寒暄一番,两人很快相见恨晚,大有称兄道弟之势。让伯赏赛阳与延武眼热不已。

    废话说完。秦雷才开始正题。对秦有才道:“麹总督已经为贵军筹到二十万两白银,剩下的十万也不难,孤保管在江北平定后一分不少的交给你们就是。”

    秦有才自然表示满意。然后恭声问道:“王爷。那些荆州军怎么处理?”

    秦雷笑道:“还要养他们几天,到时孤自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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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一本正经道:“大人这样说,孤会骄傲的。”

    听的一边伯赏赛阳浑身鸡皮疙瘩,心道,莫非这老头子专靠溜须拍马当上的总督?

    秦有才却毫无所觉,继续问道:“敢问王爷,属下下一步如何行动?”

    秦雷望了望延武,麹总督会意笑道:“休息。”

    “休息?”秦有才不解道。

    秦雷颔道:“不错,就是休息,歇个十天八天再说。”

    秦有才虽然不懂其中机巧,但既然秦雷如是说,他便应下了。

    ~~~~~~~~~~~~~~~~~

    秦雷真的把镇南军按在山里水中整整八天。

    这八天里南方局势急剧烂。弥勒教在襄阳樊城一带起事,那龙华太子打出了弥勒佛国地旗号,号召各地教徒起事,建立一个人人富足的人间极乐净土。这一举动得到了两省、甚至是周边省份教徒的呼应。他们打着“释迦佛衰,弥勒佛当持世”的旗号,揭竿而起,打杀官吏、抢劫富户、攻击州府、掠夺官仓。而各地卫军偏偏按兵不动,一时间没有州府不遭殃、没有大族不挨抢。整个南方一片狼藉,大有江山变色之势。

    告急的文书雪片般的飞到中都,把御书房的龙案堆得满满当当。昭武帝自然大雷霆,李浑也面色阴沉,就连平日里不露声色的文丞相,都有些怒不可遏。

    三人了一通脾气,却还要商讨出个对策。这种事情当然是丞相最有言权,文彦博沉声道:“此时不宜追究两省官员责任,平乱乃是重中之重。微臣以为先要迅封锁两省边境,以免这股毒火蔓延到其他省份。然后才能派兵剿匪,至于派什么兵,就不是微臣地主意了。”

    意思很明显,你们二位吵吵吧,我看着。果然昭武帝想让李浑地人去、李浑想让昭武帝的人去,两不相让间,外面一声“报……隆郡王殿下、江北总督、江北巡抚联名八百里加急。”

    李浑呵呵笑道:“咱们看看这三位如何说。”

    昭武帝眼皮一耷拉,沉声道:“宣!”

    便有一个小太监捧着个加盖多重印信的木匣,进了御书房。卓老太监接过木匣,奉到昭武帝面前。昭武帝拿过御案上地精致小刀,亲手割开封条,这才打开木匣,拿出里面的奏章看了起来。

    待他看完,那阴沉的脸上便浮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容,把信笺递给卓老太监,卓老太监便嘶声读了起来。

    两位大佬听了,也面色怪异起来。原来江北那三位居然打包票两个月内平定江东,还要把吏治兵制顺势解决。作为条件,便是赋予他们,或准确的说,是赋予秦雷两省军政全权两个月。若是到时没有将这三点悉数解决,任凭处置。

    李浑撇嘴道:“这是立下军令状了。”

    文丞相也笑道:“五殿下真有些锐气啊。”

    两人说的不咸不淡,但谁都深以为若是秦雷能把南方的烂摊子揽下来,那是再好不过。即使搞砸了,也能给朝廷一段缓冲的时间,等夏税收上来以后再兵平叛。若是侥幸平乱成功,正好可以顺势解决两省的军政问题。

    两位大人物都不认为秦雷真的可以把积重难返的两省军政问题解决。他们相信这个愣小子定然会乱杀乱抓、把南方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这样他们先责罚秦雷、安抚地方,再行改革时,阻力就小得多了。

    既做了好人、又能解决问题。这才是两人把秦雷弄到江北的真实目的。

第一五六章 气数一尽 浑噩昏沉

    相和太尉大人既然存了这种想法,自然要给足秦雷权一把大刀交到个三岁孩子手里,他一定会把周围砍得稀烂,最后以伤到自己告终。

    归根结底,秦雷在两人心里,并不值得重视。更何况,他的前边有占了正统的太子殿下、有勇冠三军的大皇子、甚至是老三老四,也有白之才、陶朱之能。与这几位哥哥相比,秦雷除了脸皮厚、傻大胆之外,似乎差了很多。

    作为可以与昭武帝抗衡的两大巨头,确实只把秦雷当作一颗棋子。而还算了解秦雷本事的昭武帝又存心要把他淬炼成一把捍卫皇权的利剑,所以对两人的提议只皱了皱眉,却没有表示反对。

    于是,对秦雷的任命便定下来了——权督江北山南二省军政机要务钦差王,节制两省军机要务,事毕还朝。另赐天子佩剑,三品以下先斩后奏。

    等两位大佬离去,卓老太监便把诏书拟好,请皇帝行玺。昭武帝摩挲着手中的玉玺,有些拿不定主意道:“第一次就掌这么大的权利,会不会苗助长了?”

    卓言轻笑道:“别的殿下不敢说,但是老奴对五殿下还是很有信心的。”

    昭武帝想起卓言昔日对秦雷的评价,“不是大贤就是大奸”,无论是其中那一种,都会具备一种特质——大能。他想到与秦雷接触的点点滴滴,哈哈笑道:“说不定这孩子能让他们大吃一惊呢。”

    ………………

    距离弥勒教起事已经七天了,晴翠山庄已经快被人踏破门槛了。江北甚至是整个南方的官员望族。从没像今天一样,对哪个人物产生如此强烈地依赖感。

    为何?无他,只因为总督大人告诉他们,隆郡王殿下已经向镇南元帅求援,借兵镇压弥勒教起事。

    晴翠山庄门外不知有多少探子暗哨,镇南军缴械荆州卫这么大的场面,自然瞒不了人。现在的江北府,竟然没有一支军队守护。仿佛抱着金砖上街的小娃娃一般。随时都可能被人抢劫蹂躏一番。

    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被抢劫蹂躏。那是因为翠微山上驻扎着一支两万人的镇南军,这让弥勒教徒们十分畏惧,反正周围那么多府城可以攻占,先放过荆州府,等以后实力强大了再打也可以。

    再加上两省通往北方的道路已经被禁军封锁,一时间荆州府竟变成了南方士绅百姓心中的庇护所。不止是江北,山南的门阀豪族也竞相来投。都希望能够得到那位殿下和镇南军地保护。

    整个南方一片混乱,除了磨牙打屁,这些老爷们也实在找不到什么事作。人家王府也着实好气度,大开四门招待着,而且每日里茶水吃食伺候着,到了饭点还有酒席吃。倒是让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聚地老爷们真真找到了乐子。于是乎每日里成群结队,早早来到晴翠山庄,名为等候消息。实则消磨时光。眼看便有形成惯例地趋势。

    这日巳时不到,王府前花厅里又已经坐满了人。大家伙在这里待了些日子,自然就形成了规矩。能在大秦数得上的门阀。便可以坐在内圈上的四把椅子上。而下的八把椅子,则属于南方数得上的大族。

    至于那些一省闻名、甚至是只在一府有影响的家族,就只能在外圈依次坐着,凑个热闹罢了,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地。

    此时上三位还空着,只有胥家老头坐着最末一个,他有些忐忑地看着对面的空位,有些心不在焉的听着周围人的高谈阔论。

    据说王爷与镇南元帅的谈判很不顺利,上次为了弹压荆州卫,便被狮子大开口的伯赏别离要去二十万两,此次情况不知复杂多少倍,还不知道会被敲诈成什么样呢。

    胥老爷子倒不怕花钱,胥家乃是与沈家齐名的漕运大家,等闲百八十万两银子是根本看不到眼中的。上次那二十万两劳军银子,便是胥家一力承担地。

    他担心地是另一桩,自己那个蠢货小儿子也鬼迷心窍的加入了弥勒教,还前前后后拿出了一百多万两银子,换了个劳什子护法的位子。那时胥老爷子只当是这个败家小子地又一荒唐之举,除了狠狠斥责一顿,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后来弥勒教竟然反了,自己那儿子每日里叫嚣着什么‘弥勒当立’,疯一般要去樊城入伙。胥老爷子看着弥勒教势大,虽然把小疯子锁在家里,却有意纵容家中人与弥勒教互相来往,竟然生出了脚踩两条船的愚蠢念头。

    这时旁人又议论起弥勒教的暴行,说他们将逮到的富户官员剥皮抽筋、油煎火烤、分而食之,还把他们的女眷轮番**、有不堪受辱自尽的,便扒光衣服挂在城头,极尽羞辱之能。至于家园财产,能搬动的自然被洗劫一空,不能搬动便一把火烧了了事。整个南方已经变成一片人间地狱,被那些弥勒

    魔肆意蹂躏着。

    想到自己家里与弥勒教千丝万缕的联系,胥老爷子怎么还能做得住,也不等上三家,便要起身告辞。

    这时候,外面一声:“钦差隆郡王殿下到……”

    已经起身的胥老爷子却是走不成了,只好随着众人跪下。

    只见一位身穿黑色绣金五爪五龙王袍的俊朗青年、腰挎一柄金灿灿的宝剑,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迈进了花厅。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在恭迎声中,秦雷在正冲大门的王座上坐定,江北总督延武、江北巡抚卓文正分列左右站定,在他们的下,还站着徐家家主徐昶、乔家阀主乔岐佩、以及卓家的掌门卓秉宸。

    趴在地上地胥老爷子胥北青,自从见到三位本应该坐他上的家主跟着秦雷出现在大厅。便止不住的心脏狂跳,不知不觉间、汗水已经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王座上的秦雷只是淡淡道:“诸位老请起身。”便不再言语。

    等众人谢恩起身后,卓文正便上前道:“诸位老,半个时辰前,王爷已经接到朝廷圣旨,任命王爷为钦差权督两省军政王,并赐尚方宝剑。”

    话音一落,屋里一片哗然。众人本来只是指望秦雷借来镇南军、守住荆州府一方平安。没想到他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南方王。虽然是‘权督’。要事毕还朝的。但县官不如现管,人家现在可实实在在掌握了这两省上下的生杀大权啊。

    一时间无论心中怎么想,众人皆老老实实跪伏于地,齐声高呼道:“实乃我南方百姓之福……”

    但秦雷今天分明是想考验考验屋里众人的心脏。延武又出列洪声道:“再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王爷与伯赏元帅达成协议,已经接来八万镇南军平叛了……”

    这下众人无不兴奋起来,虽说每日在这聊天说话挺过瘾。但镇南军一日不答应帮忙,他们便一日不能踏实。此时听说镇南军终于出兵了,屋里气氛一下子鼎沸起来。

    看着众人欢实的样子,秦雷心中暗骂,老子地魅力还是不如镇南军啊。便看了看边上站着地徐,徐会意地点点头,站出来高声道:“大家静静……”

    徐家乃是赫赫有名的一门三国公,北有安国公徐续、中有肃国公徐继、南边便是这位荆国公徐昶。徐续乃是征东军的南路元帅、徐继掌着禁军八大军之一的铁甲军、作为徐家族长的徐昶说话自然硬气无比。

    屋里马上安静下来。只见徐向秦雷恭敬地一拱手。然后才对场中众人道:“王爷与两位大人为了我南方局势殚精竭虑,呕心沥血。如今终于请来了镇南军,我等光复家园、指日可待。实在是可喜可贺!”

    众人知道这是引子。心中对话)+道:“对呀对呀、是啊是啊。”心里却飞盘算起来。

    果然,徐昶话锋一转,朗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打仗打的便是钱粮,镇南军日子也不好过,出人还可以,钱粮只能由我们自己筹备了。”

    下面便有暗托接话道:“公爷给个数吧,咱们按照在坐的次序分一分,好歹也要凑齐这个银子不是?”

    边上却鲜有答话地,这些人皆以成精,蚀本买卖是不做的。这八万大军的银两供给可不是个小数,更何况还不知供到哪天是个头。别看这些人家大业大,可张口吃饭的也多呀,哪能随随便便就跟着瞎起哄。

    这种情况卓文正和延武早就遇到过,讲与秦雷听。秦雷却拿出个怪法子,与两人参详。这法子初看有些荒唐,但仔细寻思一番,简直是神来之笔,两人对秦雷的信心又增加许多。

    见下面反应并不热烈,卓文正不紧不慢道:“各位,王爷知道你们也不容易,咱们这次不要任何捐助了。而是换个法子,众位看行不行。”

    众人听说不要捐助,却也没有多兴奋,心道不过是换个名目罢了。只是面上恭谨道:“愿闻其详……”

    没想到卓文正竟拿出个无比新鲜的法子——由钦差行辕、两省督抚共同出面,组建一个名为‘两省战后复兴统筹衙门’的机构,全面统筹负责江北山南战后的重建、复兴事宜。当然,这个衙门地要任务便是,筹措到光复两省地钱粮。这个简称‘复兴衙门’的机构带有明显的商社性质,允许在座各位出资襄理,将来地主事权也采用按出资份额表决。

    卓文正最后道:“至于具体细节,稍后会到在座的手中,三日后,在总督衙门中将举行招标会,希望大家到时参加。”

    这个法子实在太过新鲜,这两省基本上被弥勒教糟蹋了个稀巴烂。战后的重建、乃至复兴,虽然朝廷、两省衙门肯定要占大头,但余下部分也不知含有多大机遇。

    这是一直沉默不语的秦雷开口了:“诸位……”

    屋里马上鸦雀无声下来,众人齐刷刷望向这位权柄滔天地南方王。当秦雷威严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他们甚至感觉连呼吸都带着一股燥热,恨不得将自己的心都掏出来,奉献在王爷面前,以换来王爷对自己家族的垂青,这就是权势的奇特魅力。

    秦雷见众人都雌伏在自己的目光之下,这才缓缓道:“弥勒教肆虐、南方百姓正处于阿鼻地狱之中,等待我等搭救。”

    说着秦雷按着宝剑起身,缓缓走到大厅中。沉声道:“此时此刻。国难当头。尔等切莫只顾着私心,却忘了你们的财富地位因何而来、是谁奉养?”声音逐渐冷峻道:“不要总是问这个国家能给你什么.想想自己给了这个国家什么!谁在这个时候算计,孤王饶不了他。”

    诛心的字句仿佛一股冷冽秋雨,浇熄了众人胸中地蝇营狗芶。

    秦雷攥紧剑柄,稍微缓和道:“至于战后,你们应得地,一分也少不了。”

    就在众人以为雷霆已过时。秦雷突然抽出腰间华丽地宝剑,劈手斩断一张木桌,声音无比严厉道:“但是谁要是还敢鼠两端,存了什么鬼想法的话,这张桌子,就是他的下场。”

    说完,插剑回鞘、径直出了大厅。

    静悄悄的大厅,有滴滴答答声。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面色惨白的胥老爷子捂着被划伤的面颊。无力的跪在地上。

    原来秦雷那一剑,还伤到一个人。

    不知情地皆以为这位老爷子倒霉透顶,而延武却知道。胥家危矣。

    自从初八日到今天,延武除了拉撒睡觉,寸步都没有离开秦雷。不是两人关系好到令人悚然,而是秦雷不放他走。延武知道了秦雷对镇南军的影响力,自然也明白了在弥勒教与秦雷这两边,胥家应该怎么选择。

    但是秦雷这样做,就是很明显告诉他,不准通知胥家。果然胥老爷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着弥勒教势大,居然敢去勾勾搭搭,妄图两头讨好,正中了秦雷下怀。

    若不是秦雷住着人家的园子,又看在他延武的那点面子上,早就兵抄家了事了,断不会有今日这一出的。他上前扶起凄凄惨惨的胥老爷子,把他搀到后堂上药。

    简单的止血包扎之后,延武望着昏昏沉沉的胥老爷子,沉声道:“王爷已经确切掌握你家与弥勒教来往地证据了。”

    胥老爷子惨笑道:“两省之内,与弥勒教没有瓜葛地怕不多吧。”

    ^什么时候了?现在是平乱时期,重典治之!问罪只需莫须有啊!”

    胥北青犹自强撑道:“我胥家百年豪门,我儿耽诚还是山南巡抚呢,他还能拿封疆大吏如何?”

    :.:斩后奏!你说如何?”他心道,要不怎么说气数一尽、浑噩昏沉,也不知我这番人事还有用否。

    转念又想到,罢了罢了,王爷怕我心生别扭,才给了这个机会,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他若还不开窍,便也怪不得我了。

    果然胥北青犹自絮叨道:“老夫先是把园子献出来给他住,上次你们筹款二十万借兵,也是我胥家一力承担。怎么能说翻脸就翻脸呢?走到哪都说不通这理啊?”说着又硬气道:“老夫要与他对质,看看他为什么要如此不公?为什么要针对我胥家!!”

    =:起身拱手道:“年兄再考虑考虑,以免酿成千古祸。小弟还有差事,就不奉陪了。”说着,起身离了后堂。只留下胥北青兀自生着闷气。

    生了半天气,胥北青便想见秦雷,说个明白,但护卫说:“王爷正在与大人们议事,吩咐不得任何人打扰。”

    他看到那三家的下人待在外面等候,又气愤无比,呼喝道:“为何他们三家可以进去,我们胥家就不行?这不公平!不公平!”家里地下人实在看不下去,便把他扶到轿中,逃跑似的回了城里的家中。

    到了府门口,却见到有一顶八抬官轿停在那里。憋了一肚子气的胥老爷子顿时喜上眉梢。

第一五七章 四大家

    时规矩,三品以上大员才可以乘坐八抬大轿。

    胥老爷子顿时来了精神,甩开下人搀扶的手,一边院里奔去,一边颤声叫道:“可是耽诚回来了?”

    早有人进去通报。不一会,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中年人从内堂出来,迎上老。刚要行礼,便看到他半边脸上的绷带,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爹,你这是?”

    胥老爷子见真的是大儿子回来,立马感到有了主心骨,拉着儿子的手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胥耽成赶紧把老爹迎进屋里,又端茶倒水,好一个安抚,老爷子这才回过劲来,长叹一声道:“爹爹交了一群白眼狼啊……”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个遍。

    坐在下的胥耽诚捻着胡须听着,越听越是胆战心惊,等老爹说完,这才硬着头皮问道:“爹爹,别的先不说,就说这结交匪人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吧?”

    老头子撇嘴道:“那又怎样?儿啊,咱们这荆州府有几家没有给那些佛爷上过孝敬的?就是昨儿,还有两家托为父与那边说项,要是有个万一,求他们能手下留情呢。”说着还有些不屑道:“两个老抠一人才出了两万两,这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胥耽诚摸了摸额头,已经满是汗水。他想笑一下,却现自己面部僵硬无比。只能嘶声道:“爹爹,胥家大祸临头了……”

    胥北青见自己最大的依靠如是说。这才慌了神,忐忑道:“儿啊。不会吧,你可别吓爹爹啊?”

    胥耽诚毕竟是督抚大员、一方诸侯,很快恢复了镇静,思索一下家族地处境,对胥北青道:“爹爹,孩儿前日便收到朝廷行文,隆郡王殿下掌尚方宝剑、督两省军政,却不是唬人的。”

    胥北青有些失神的望着儿子。等着他的下文。

    “当前两省最根本的问题、便是平乱。人家只要给咱们扣上顶通敌的帽子。便可以反手将咱们灭掉。只要这位王爷能把弥勒教给平了。莫说铲了咱们一家、就是把南方大族悉数铲平,京里那些脑说不定暗地里还要额手相庆呢。”他毕竟也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对京里的态度或多或少是有些了解地。

    胥北青呼吸已经有些急促,心怀侥幸道:“不至于吧,咱们纳了那么多供奉……”

    胥耽诚有些惊讶地望着父亲,不知道一向精明地老头子,为何变得如此可笑。但再可笑那也是自己的老爹。他尽量保持语气上的尊敬道:“咱家掌着南运河,父亲难道不知五万镇南军、二百艘运兵船,两天以前便在运河上飘着了吗?”

    胥北青讶然道:“一打仗,航运也断了。为父也就没管运河上的事情。”转而气愤道:“我还嘱咐你二弟紧盯着点,有问题赶紧禀报,”

    胥耽诚摇头道:“先不说这些,孩儿的意思是,算时间。这五万人正好与那两万步军同时出。这说明了什么?”

    胥北青终于泄气了。瘫坐在椅子上,是呀,这说明当时隆郡王早就预料到弥勒教会造反。第一次去镇南军大营时便已经与伯赏元帅谈好了,根本用不着再跑第二趟。之所以又装模作样去了一趟,分明是为了拖时间,拖到局势恶化、拖到只有他能解决问题、拖到所有官绅不得不仰他鼻息、拖到他想对付的人犯错误……

    想通这个关节,往日的清明又回到老家主身上。他拢了拢额前散落地白,苦笑道:“一个‘拖’字,就轻而易举的将事情引导向他希望的方向。这份老辣沉稳不是少年人能有的。隆郡王背后有高人啊……”他真说对了,秦雷用飞鸽问计于馆陶,便只得到这一个字的答复——拖。

    胥耽诚见父亲恢复正常,便把话说得跟直接:“不管背后有什么高人指点,最后拿注意的也是他自己。眼看着整个南方陷入一片暴乱、每日都有几千人死亡、几万人流离失所,还能沉得住气,单单这份毒辣的心性、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态度,就不是咱们可以幻想可以网开一面地。”

    也不管父亲苍白地脸色,胥耽诚继续危言耸听道:“而且孩儿猜测,那位王爷布这个局,就有取咱们胥家而代之的题中之意。”

    胥北青咽口唾液道:“那怎么办?听你这意思是咱们在劫难逃了?”他终于开始慌了,上百年的家族若是一夜之间灰飞烟灭,他就是死,都没脸见地下地祖宗。

    胥耽诚不忍看父亲脸上的惶恐,安慰道:“既然今日麹世叔跟您说了那番话,就说明王爷知道围三阙一的道理,没有赶尽杀绝的意思。而且孩儿好歹还是山南抚台,他若想掌握山南也离不了孩儿的帮助。所以爹爹不必太过焦急。”

    老头子

    心放下来,嗔怪道:“你这孩子,干嘛说得那么严重父老了,受不得惊吓了?”

    胥耽诚陪笑道:“是孩儿的不是。”

    胥北青欣慰的望向大儿子,自豪道:“我胥北青虽然有三个儿子,但只有你才让为父觉得,我胥家后继有人啊……”然后面色决绝道:“耽诚啊,你说该怎么办吧,。只要能保下咱们胥家的根基,为父都听你的。”

    胥耽诚沉声道:“交出运河、带着小弟负荆请罪。”

    胥北青‘哎呦’一声,叫道:“真是要了为父的老命啊!不行不行!”

    胥耽诚也不着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对老爹分析一遍,这才让老头子勉强点头。

    …………………………

    晴翠山庄荷花湖上有一小亭曰‘凝翠’,飞檐四望、碧瓦朱栏,于亭中环视、莲叶接天。倘有微风拂过,便会一片碧波荡漾,令人如在瑶池之中。

    此刻亭中支起一张圆桌,上面摆着黄瓜萝卜、甜葱青豆等十几样时蔬,竟是一桌道道地地的农家青苗宴。

    卓文正正陪着徐乔卓三位阀主说话,此时桌边还有两个空位,四人也就只喝些茶水等候那二位到来。

    趁着秦雷还没来,乔岐佩对卓秉宸笑道:“秉宸贤弟。你快问问咱们抚台大人。到底咱们几家该怎么个分配法?”

    徐昶也笑道:“理应如此。”

    卓秉宸苦笑一声:“岐佩兄专找麻烦。”转头对卓文正道:“文正啊,你就说于几位叔叔与为父听吧。”

    卓文正也朝自己老子苦笑一声:“父亲大人莫要强求孩儿,具体怎么个章程,只有王爷自己知道,孩儿也知之不详啊。”看到自己老子有些没面子,他无奈地小声道:“反正陛下、王爷各一成、两省衙门各占二成这是定数,除此之外就看诸位本事了。”

    “四成。也不少啊?”卓秉宸沉吟道。另外两人也颔赞同。何止不少,简直是个恐怖地数字。江北山南都是大省,江北有十五个府、山南有十三个府。即使这三家联手,也吃不下其中两成。但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没有嫌自己碗里饭少的。

    正当几人各自算计,拿下多少才是极限时,远处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四人赶紧起身。恭候隆郡王殿下大驾。

    秦雷换了身湖蓝长衫。更显得俊逸不凡,在延武的陪伴下,来到了亭中。拱手道:“俗务缠身,几位久等了,恕罪恕罪啊。”如果与若兰蜜里调油、卿卿我我也算俗物的话,他倒没有诳人。

    几人重新入席,望着满桌子的菜蔬,秦雷笑道:“国难时期,一切从简,各位老莫怪啊。”

    徐昶笑道:“哪里哪里,王爷公忠体国,实在令人佩服。”

    乔岐佩也道:“见王爷如此简朴、确实令人惭愧啊”

    卓秉宸因着儿子的关系,感觉上与秦雷要近些,他捋着胡子诙谐道:“人上了年纪,沾不得荤腥,王爷这是照顾咱们三个老东西呢。”

    两人赞同道:“确实对胃口,难得难得,多谢王爷。”

    秦雷面上微笑道:“那好那好,几位请用。”说着拿起一条切好的黄瓜,也不沾面前地黄豆酱,便咔哧咔哧地吃了起来。

    三个老头见秦雷开动,也纷纷动手,跟着吃了起来,果然一副吃得很香地样子。看得秦雷那个气呀,不禁暗骂三人老狐狸。他摆下这桌青苗宴,自然是为了哭穷,希望三人在竞标前凑出个十万两银子,补上给镇南军地第一笔银子的差额。无奈几人连消带打,就把他的话头憋了回去,让他无从提起。

    十万两银子不多,但也足够阖府开销一年了。这几家可与弥勒教没有联系,知道秦雷还得靠他们撑场面,是以不愿意当那个没意义的冤大头。而且双方在这次谈判中,本来就不平等,若是不杀杀秦雷的威风,待会怎么跟他谈条件。

    他们却也不敢太过,小挫了秦雷一下,便赶紧抛出个红枣给他吃。徐拔几个毛豆放在盘中,用手捻着送到嘴中,品咂一会,才悠悠道:“煮豆持作羹,漉以为汁。这同样是豆子,既可以这样趁鲜食之,亦可以做成豆酱调味。不知王爷准备把这复兴衙门趁鲜呢?还是过滤煮熟^|

    秦雷微笑道:“不知趁鲜如何、过滤煮熟酵又如何?”

    乔岐佩笑道:“趁鲜吃着痛快,吃过却没有了。而且吃豆也吃不饱,吃多了还会闹肚子的。”

    卓秉宸也笑道:“若是过滤煮熟酵、做成调味。虽然麻烦些但是可以储藏很久,想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胜在久远随意。

    秦雷心中暗骂,这些老东西就不能痛痛快快说话?非要拐弯抹角。不就是问老子想用这衙门救燃眉之急还是想维持下去,长期受用吗?

    虽然如此,秦雷也知道,没有三家的全力支持,是不可能达到后一个目地地。毕竟自己这个督两省军政钦差王的前面还挂着‘权’字,早晚有回朝一天。可以想象。只要自己前脚回朝,无数觊这盘美食地饕餮们,便会伸出他们的巨手,把秦雷定下的秩序砸的粉碎,把秦雷分好的大饼抢过来重新瓜分。

    什么是强权?无视弱的秩序就是强权。

    如何对抗这种强权?建立一个更强地权就行。

    这三个老头背后地门阀,无疑具备这种能力。徐家不必赘述,乔家有山南总督乔远山。卓家明着有江北巡抚卓文正,暗里还有一个天子近人。都不容小觑。这三家若是站到秦雷这边、再加延武。他确实可以跟任何觊觎南方地势力掰一掰腕子。然后竖起中指不屑道:“从老子地地盘滚出去……”

    若是没有这三家,秦雷还是捞一票走人来地实惠些。若想常占南方,那无异于痴人说梦。而此时,三位老已经把希望的窗户给他打开了,就看秦雷能不能满足他们的要价了。

    如此诱人的提议,那要价也绝对不会太低。对于无比渴望力量的秦雷,他无论如何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但倘若因此受制于人或得不偿失,又是他不愿意的。心念电转间,飞盘算着可能的得失,连手中黄瓜已经被捏出水都不自知。

    三个老头悠哉游哉地嚼着黄瓜萝卜,出‘咔哧咔哧’恼人的声音。他们根本不担心秦雷会不答应。

    就在这时,石敢从外面进来,伏在秦雷耳边低声几句。秦雷点点头,轻声道:“叫他们先候着吧。”石敢便退出亭子。

    看着三人探究的目光。秦雷装作随意道:“胥北青父子带着那个败兴儿子来府上请罪了。”.

    需要托了。再加上他与胥北青关系密切,自然出声问道:“他家老大回来了?”

    秦雷点点头道:“正是。”

    _|.然当时赌气不管胥北青,但见死不救总归不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见到世交一家能够保全,他自然开心.

    ]+;听了秦雷对复兴衙门的描述,便隐约看到秦雷背后的目地,这个建立在共同利益基础上地同盟若是真能成为现实,那么整个南方地势力将被统合,不知道会迸出多大的力量,不知道会对秦国的未来造成多大地影响。到那时,南方的资源将更有效的被调配,也能抱成团面对北方豪强控制的朝廷。到那时,官府也只是这个系统中的一份子,整个南方将会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复兴衙门。三人心中对秦雷佩服的五体投地之余,便立刻开始筹划,看如可才能从中获得最大的好处。虽然听了卓文正一番解说,知道秦雷为了保持国家、或说是皇家对南方的控制,把其中六成话事权强制给了皇家和地方官府。这样一旦南方有什么不好的倾向,皇家和朝廷便可以通过对两省官员的任免,完全控制这六成,而不必担心地方做大后,不听从于中央。

    但三人何其老辣,眉来眼去间便达成默契——要秦雷把归属于皇家的那两成股份的话事权委托给三家。三家再在竞标中夺下两成,便有了四成话事权,而且三家各有附庸,到时候再拉拢些占小头的家族,便很有希望拿到五成以上话事权。这样即使官场出现什么变动,三家没有什么人在两省主事了,也不怕大权旁落。

    他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精,知道秦雷怕地方分裂,也知道皇家与朝廷的矛盾,所以只要委托权,一旦皇家感觉不好,随时可以收回嘛,这样就免除了皇家的担忧。但是皇家还需要他们与北方豪强控制的朝廷对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收回这个委托。可谓是既照顾了皇家的面子,又照顾了皇家的里子。他们也得到南方的控制权。两全齐美的好法子。

    但是本来以死胥家又活了,对三支老狐狸来说事情便不好玩了。

第一五八章 制衡

    因无他,胥家富甲天下,胥耽诚是山南巡抚,胥北青是至交。

    三家原本以为,因着南运河,胥家定然要被秦雷铲除,即使侥幸不死也要脱层皮,失了与三家对抗的本钱。谁想到胥耽诚来了,还摆出一副负荆请罪的架势,想必是被秦雷吓破了胆,生出了投靠之心。

    一旦胥家沦为隆郡王的鹰犬,拿下一成的话事权那是绝无问题。到时候的南方的三巨头,就要变成四个了。而三家自视高门大阀、历史悠久,向来对胥家这种靠着运河迅崛起的新晋,又是不屑又是眼热。因而往日几多嘲讽、几多排挤,说势成水火也不为过。

    几人交换下眼神,便决定改变计划,在秦雷见胥家之前便把事情敲定。哪怕出点血、多做些让步,也不能让胥家掺和进决策圈。

    席上的形势立刻逆转,原本老神在在的变成了急不可耐的;原来别无选择的变成了游刃有余的。只是一桌人都已成精,面上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吭哧吭哧地啃食桌上的菜蔬,气氛沉闷极了。原本最沉不住气的秦雷,也因为恨三人方才的戏弄,而有意闭口不语。

    好在席上还有别人,卓文正既是秦雷的下官,又是卓家的长子,自然要出来调节下气氛。他自己老爹笑道:“父亲,这满桌子菜蔬虽然清口,但大多属寒、不宜肠胃。还是莫贪口的好。”他地意思很明显,大家都松松口,让让步,别伤着情分。

    此话一出,他老爷子哪有不跟着下台的道理,放下手中的白萝卜条,用毛巾擦干净手。笑道:“文正说的对。越是年纪大,还越管不住自己的嘴。这样不好啊。”

    乔岐佩也放下手中的东西。笑道:“不好不好。要改啊。”

    徐昶早就不吃了,在那里颔笑道:“王爷年少体壮,倒还可以多吃些。”

    秦雷见人家都如此表态了,便也不再闷头大啖。也拿起手边的毛巾擦干净嘴,微笑道:“三位长停箸了,孤再食就是不礼貌了。也不食了、不食了。”

    见他不吃了,两位督抚自然跟着停箸。吩咐下人撤下宴席,奉上清茶开始说话。

    秦雷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性子,这次不等三人开口,便直接道:“三位老地提议孤很是心动,既然诚意有了,若还是与小贩买卖一般,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坐地还钱,就让人笑话了不是?”

    三人微笑点头。等待秦雷下文。

    秦雷清声道:“既然三位也这样认为。那孤王给个条件,三位老看看够不够诚意。”

    “愿闻其详。”三位异口同声道。

    秦雷微笑道:“孤保证,胥家不会拿到过一成地话事权。而且孤也不会将皇家地两成委托与他家。”

    徐昶沉吟道:“那会委托给谁呢?”

    秦雷笑道:“孤还没想好、但是这样胥家就肯定不会对诸位构成威胁了。而且咱们有着共同的对手,所以无论孤把话事权委托给谁,都会唯三位马是瞻的。”

    三人不得不沉吟起来。秦雷看问题确实老辣,给的价钱也的确公道。知道三方怕将来胥家顶牛,把胥家卡死在一成话事权上,这样一来,胥家便构不成威胁了。也看出三家想要未来南方的主事权,也大大方的给了。尤其又是在三人张口要委托权之前说出来地,也没有损三人面皮。

    于情于理,三人都该满意了。但三人年老成精,哪能看不出秦雷将话事权委托给别家,再让其听命于三家。而不是直接委托给三家。看起来像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实际上却断绝了三家对南方形成绝对支配的可能。

    说起来很复杂,但道理其实很简单。秦雷若是把两成话事权也给了他们,他们便是绝对的第一大掌门。日后他们号施令久了,威望日隆后,人们便会淡忘他们其实是靠着皇家的两成才有了那个地位,绝对的权威便会形成,限制他们的制度便会虚设。

    而秦雷这样把两成话事权独立出来,虽然不影响他们决策。但任何时候都会提醒旁人,三家是靠着另外两成话事权才完成控制的,自然也无法形成绝对的控制。

    三人相视苦笑,不得不叹服于秦雷地气度和手腕。这样一来,三人若是再得寸进尺,便是非分了。不过他们地基本目地还是都达到了。三人俱是人杰,便把那一丝惋惜压到心底,皆爽朗笑道:“王爷厚待,我等非常满意。”

    协议达成,气氛一下子缓和过来,三人再云淡风轻的闲扯几句,知道秦雷还要见胥家的,便起身告辞。

    秦雷亲自将三人送到大门口,等三人车队看不见了,才回转进院。走了一会,他见身边延武欲言又止地样子,便对卓文正吩咐道:“文正,将招标会的章程整理一份,一会送到我书房来,咱们再讨论讨论。”卓文正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便领命而去。

    等他走远,延武才轻声道:“王爷,不知您要如何处置胥家?”

    秦雷不动声色道:“大人有什么好主意?”

    ].其心服口服、彻底收为己用,还是怀柔一些好。”

    秦雷‘哦’一声,淡淡道:“我看胥北青很有些吃硬不吃软啊。”他确实有把胥家打入地狱的想法,方才说什么‘胥家不会过一成’云云,只是为了让三家忌惮,实际上并不打算分其一杯羹。”

    +;=好歹。”

    两人一边往

    延武一边解释道:“依微臣看,徐乔卓三家所谋不其做大,难免养虎为患。而殿下预备扶植的人选,在明面上还要以三人为尊,这样钳制效果不见得有多理想。所以……”

    他顿了顿,见秦雷面色不变。才继续道:“属下以为。王爷有必要在明处为三家树立一个既构不成致命威胁、又不能轻易铲除地对手。而胥家,最合适。”

    馆陶对秦雷讲过,制衡之道乃是大道。大到一国、小到一家,绝对的权威都不是最稳定、最持久的状态。唯有制衡,才能保持当权的警醒,才能长治久安下去。秦雷虽然有着自己的想法,但对制衡的重要性却从未忽略过。

    他沉吟道:“一明一暗。给三家按上笼头,确实有必要。”说着,摩挲着越来越剌手的下巴,随意问道:“麹公,你这是出于公心还是私心啊?”

    |>代之的是一种钦佩、服从,乃至于崇拜。他不敢想象再过十年。这位王爷会权倾天下还是身败名裂。但无疑不会平庸就是了。倘若将来大事可谐,无论是继续守牧一方、还是入主部院,都再也抹不掉隆郡王一派地烙印了。

    他无疑已经清醒认识到。自己地身家荣辱将系于这位只有十八岁地王爷身上,因而坦然道:“属下以为凭自己与胥家的关系,他们断不会倒向他方,所以才有此一说。”

    两人说话间,已经到了胥家三口等待的房间外。秦雷停下脚步,微笑道:“孤没记错的话,大人已过知命之年了吧?”.

    =.

    秦雷笑道:“我朝七十致仕,你还有十七年的宦途。”说着,双目直视着他,轻声道“大人只要能始终如一,孤保证,最多十年,让你也过过宰辅朝纲的瘾。”

    满朝只有那两人敢说是宰辅朝纲。秦雷如是说,许愿拉拢的意思还在其次,更重要地是,第一次向延武表露了自己挑战霸权的意图和决心。

    说完,也不管延武惊讶的目光,秦雷便大步进了房间。延武赶紧压下心头的悸动,跟了进去。

    ~~~~~~~~~~~~

    秦雷故意在外面小声说话,为的便是提醒屋里的人,自己来了,别失了仪。

    果然他一进来,便看到胥家老少三口,按年齿依次面朝北面跪着。秦雷面无表情的走到他们三个面前的八仙桌前坐下,望着中间三品服饰地胥耽诚。只见他四十许地年纪,美丰姿。那双丹凤眼中尽是从容不迫,确实不是一般人物。

    胥耽诚见秦雷先看自己,便知道事情有门,心中不禁对跟进来的延武暗暗感激。带着老爹和幺弟给秦雷磕头后,胥耽诚依旧跪在地上,对秦雷拱手道:“耽诚因私废公,请王爷责罚。”

    秦雷不置可否道:“胥大人有什么私事?”

    胥耽诚面不变色,微笑道:“其实也是公事。微臣投案来了。”

    秦雷淡淡道:“何罪之有?”

    胥耽诚看了看自己左面的老爹,又看了看右边地小弟,叩道:“寒家有三大罪,其一:吾弟胥耽梓误信邪教,至今执迷不悟,甚至有资敌行为。其二:吾父因溺爱幼弟,知情不报,有包庇之罪。其三:下官胥耽诚胆敢子告父,有不孝之罪。”

    秦雷对一边坐着的延武微笑道:“果然不愧是一省巡抚,深得面面俱到、轻描淡写的刑名之道啊。”

    :

    秦雷回过头,目光扫向一脸认命的胥北青,笑道:“胥老爷子请起,孤赦了你的包庇之罪。”

    胥北青没想到秦雷如此轻松的放过自己,忙磕头谢恩道:“谢王爷开恩、谢王爷开恩……”

    +.你的伤势呢?”

    秦雷一脸愧疚道:“是啊,本王后来才知道误伤了老爷子,确实抱歉的紧啊。”

    听到秦雷亲口道歉,胥老爷子顿时感觉心中淤积的闷气消了不少。他讪讪道:“老朽却是老糊涂了,亏着老大回来把我好一个说,这才迷途知返。还要多谢王爷宽宏啊。”像他们这种大家主,面子比什么都重要,秦雷当时削了他的面子,他便要死要活,甚至准备拼个鱼死网破。此时秦雷还了他面子,老头没有什么怨气了。

    仍然跪着的胥耽诚知道,自己的低姿态得到了秦雷善意的回应。

    秦雷先放过自己老爷子,便是告诉自己,他可以不损胥家面皮。但是仍让自己跪着,意思是,若自己不知进退,他依旧可以把胥家打落尘埃。

    他向已经在右落座的父亲递个眼色,胥北青会意的点点头,对秦雷拱手道:“王爷如此厚爱,我胥家也要拿出诚意才是。”他的意思是,我们出个大价钱,你就连我儿子的罪也免了吧。

    秦雷看了看一脸肉痛的胥老爷子,点头爽朗道:“好说好说。”

    胥北青咬牙道:“寒家愿用南运河运营权并两百万两黄金换得复兴衙门一成干股!”

    秦雷再也保持不住面上的从容,呲牙道:“什么?”

第一五九章 三缺一

    老爷子曾经告诉过秦雷,若是不算运河的价值,胥家起来,也就是四千万两白银上下。而那条通衢南北的运河,即使是在最不好的年景,也能为胥家带来两百万两白银的净入。

    而在秦雷心中,那四成话事权,若是能卖个三四千万两银子,也就烧高香了。现在胥北青说,要把这条运河加上一半的家产拿出来,换个最多值一千万两白银的一成话事权,由不得秦雷不惊讶。

    胥北青也算了得,话一出口,也不再后悔。他呵呵笑道:“老朽通过此事明白一个道理:这运河虽好,但若是后人不肖,定会被人觊觎,甚至带来灭族之祸。到那时反而成了祸害。”

    秦雷听了,老脸难得一红,自己可不就是那觊觎之人吗?他干笑道:“老爷子看问题确实透彻,佩服佩服。”他毕竟是中都脸皮排前三的高手,转眼间就恢复正常,朝胥北青笑道:“老爷子好气度,不知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胥北青见秦雷脸红,心中暗爽,却也不敢太过,恭谨道:“寒家别无所求,只愿王爷能感到寒家痛改前非地决心,以及……”

    他看了看胥耽诚,见他点头,这才一撩下襟,重新跪下道:“寒家卑谦归附的诚心。”

    秦雷不得不佩服这些门阀间的默契,延武一听说胥耽诚回来,便知道他一定会投诚;而胥耽诚一见延武跟着进来,便知道秦雷有接纳之心。这种共同进退的默契才是这些门阀最可怕地地方。

    秦雷大笑着起身搀起老爷子。又对胥耽诚笑道:“胥大人也起来吧。”至于那个被缚了手脚,塞住嘴巴的家伙,秦雷不追究便是最大的恩典了,所以没有人对他仍跪在那里表示异议。

    这时候也到了掌灯时分。秦雷便留二人用饭,这正是两人巴不得的,跟着秦雷去了前院的饭厅。这次秦雷没有摆什么青苗宴磕碜两人,而是吩咐府上厨子用心整治了一桌荆襄菜出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白日里的那些尴尴尬尬也就烟消云散了。秦雷放下手中汤碗。对胥老爷子笑道:“自从来了荆州府。承蒙老爷子又借宅子、又给银子。本王实在很过意不去啊。”

    正在品汤的胥北青眼泪差点下来。心道:你还知道啊?

    胥耽诚赶紧接道:“这都是寒家应尽的本分,更何况王爷也接纳了寒家,就更不应该见外了。”

    秦雷摆手道:“错了,胥大人错了啊!”

    胥耽诚俯身诚恳道:“请王爷教诲。”

    秦雷伸出食指晃了晃道:“孤王是从不让自己人吃亏地。”说着对延武笑道:“哪有老让外人占便宜、让自己人吃亏地道理,是不是?”

    ;n福啊?”

    秦雷哈哈笑道:“大人说地不错。胥老,这运河不要算进复兴衙门了。就用那二百万两黄金竞标吧,想来也是绰绰有余哇。”

    胥家乃是靠运河起家,对运河的感情是外人无法想象的。若不是面临灭顶之灾,他们是万万不会献出来的。现在听到秦雷语气中的松动之意,就连胥耽诚也紧张起来。

    秦雷微笑的望着胥家两个主事的,笑道:“孤有个主意,说出来大家参详一下。”

    父子两人点头道:“愿闻其详。”

    秦雷面色逐渐正经道:“明人不做暗事。孤王当初确实存了从你们手中收回运河地想法。”

    他如此坦诚。胥家父子除了呵呵傻笑,也不能做什么表示。

    秦雷继续道:“但孤并不是眼红你们那点银子。孤虽然手头并不阔绰,但还不屑于用那种巧取豪夺的下三滥手段。”

    他自说自话。甘苦自知的胥家父子继续傻笑中。

    秦雷面色渐渐阴沉:“朝廷有两患,一曰空额、二曰贪墨。吃空额是军方的事情,咱们不说。单说这贪墨,几位乃是局中之人,自然知道这贪墨的对象在哪里。”

    四千里大运河,在座的几位都知道。可那是文丞相所编官员网的主干啊,谁敢动它,谁就是与大秦满朝的官员过不去。

    秦雷见三人面色紧张,自嘲道:“你们看孤有那种刑天般地勇气吗?”

    三人轻舒口气,齐齐摇头。

    秦雷不由小小感叹下自己地形象缺乏正义感,他沉声道:“但你们也知道,竭泽而渔使得运河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贪无可贪的官员们甚至敢把赈灾地款子吞掉。”

    几人深有感触的点点头,尤其是胥氏父子,昭武初年时,仅靠正当运输,胥家每年便可以净收五百万两白银。而去年,昭武十六年,依仗垄断,提高了数倍运费,再加上各种名目的费用,也只不过收入两百万两银子。原因很简单,河道淤塞日益严重,航道日窄不说,不少河段还必需靠拉纤才能通过。这加大了航运成本不说,还严重延长了航行的时间。十几年前跑两趟的时间,现在一趟都不够用。原本盘剥就重,每趟便挣不到几个钱,现在趟数又下来了,实在没有赚头。商人们何苦平白做些无用功,还不如换个法子挣钱来的轻松。

    朝廷也知道这个问题,不是把河税都坐支了清淤银子吗?但清淤乃是四千里运河的整体工程,不是哪个府哪个省清了变成的。这就给了沿河州府推诿扯皮的借口,一来二去,那银子又全落入那群虫们的囊中。

    秦雷双目炯炯的望着三人,缓缓道:“孤王要仿效复兴衙门,再建个清河衙门,负责运河的税赋厘定、清淤统筹。”

    胥氏父子暗自咂舌。最后

    耽诚道:“王爷设想恢弘,若是真能成行,必然可以死不活地局面。但是……”

    秦雷笑道:“但是全国九省一府,大运河便贯穿了六个。若不把六省督抚都打通,是无法做成此事的,对不对?”

    胥耽诚呵呵笑道:“王爷明鉴。看来早已智珠在握,下官确实杞人忧天了。”

    秦雷点头道:“此事孤王心中已经有个章程,还须从长计议。今日给你们起个头。不过是怕老爷子回去心疼的睡不着觉罢了。”

    果然。胥老爷子已经笑眯了眼。几人也不再说正事,尽拣些春花秋月的说了,一时间宾主尽欢。

    宴席后,心满意足的胥老爷子带着小儿子回去了,胥耽诚却留了下来。他除了是胥家的大少爷,还是山南省的巡抚。

    私事办完再办公事的好处,便是双方不必再重复一遍那些虚头巴脑地东西。

    知道胥耽诚赶了一天路。身子骨乏了,秦雷让他把山南地匪乱情况简单一汇报,便打他去洗澡睡觉。胥耽诚感激之余,还是要尽职问一句:“下一步我省应该怎样配合王爷平乱呢?”

    秦雷笑道:“给乔督信,让他来晴翠山庄度假。”

    胥耽诚有些傻道:“还有呢?”

    秦雷挥手道:“还有就是赶紧去洗澡睡觉。”这才把还有些糊涂地胥耽诚撵走。

    秦雷没有开玩笑,南方的战乱给了他在此竖立绝对权威的机会,

    而把两省督抚系在裤腰带上,乃是题中应有之意。所以延武和卓文正几乎日夜不离左右。现在就差山南总督乔远山。便可凑齐这桌督抚马吊了。

    忙了一天。秦雷也乏了,回到房中草草洗漱便搂着若兰睡下了。

    …………………………

    就在秦雷在梦中与诗韵幽会的时候,泊在运河上已经两天多的镇南军。终于拔锚起航了,他们没有直扑匪患最重的襄阳樊城一带,而是调转船头,往山南省驶去。

    而驻扎在翠微山上的秦有才部,也打起火把,浩浩荡荡地下了山,兵分四路往荆州城中开去。守城门的军士早得到命令,见到江北将军顾沛也在其中,便打开城门,放这支虎狼之师入城。

    午夜时分,整个荆州城已经完全处于镇南军的掌控之中了。

    城门楼上,秦有才、伯赏赛阳与石猛聚在火把下,开始分派任务。

    石猛已经换下那身花里胡哨的学徒罗汉服,穿上了久违的黑衣轻甲。对于关乎性命的黑衣卫,秦雷自然不会吝啬,光这身从匠作府定做的轻便铠甲,每套就要一千二百两银子,顶五套骑兵连身铠的价格。虽然不排除秦雷被当成冤大头猛宰地可能,但这身重量仅及一般盔甲五分之一地轻铠,防御强度却是一般盔甲的两倍。而且这身经过秦雷亲自改进设计的盔甲,不仅防护范围大增,行动起来也基本不受影响。

    还有一点,这身盔甲穿起来威风凛凛,让人羡慕不已。不理伯赏赛阳和秦有才羡慕地目光,石猛粗声道:“王爷有旨,这名单上的一千三百人务必在天亮前一网打尽。”这份得来不易的名单便是他与马南混入弥勒教的最大收获,甚至至善和尚都比不了。

    两人这才收摄心神,各自接过一份装订成册的名单,分头行动去了。落在后头的石猛撇撇嘴,轻声嘟囓道:“也不知老子将来生儿子会不会没**。”想到李浑干了那么多坏事还有四个大儿子,这才放下心来,也下了城门楼。

    没过多久,火光点点分散到荆州城的大街小巷,那是一队队前去抓人的军士手中的火把。他们按着分到的名单,挨家挨户搜查。找到了名单上的地址,也不敲门,飞起一脚便将大门踹开,如狼似虎的冲进去,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被窝里的人拖出来,不管你是白苍苍的老人,还是大门不出的小姐,统统绑了拉到大街上去。

    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有败类见到被窝中的美貌女子,便趁机上前狠揩油水,大加非礼的;也少不了有趁机翻箱倒柜,抢劫珠宝银钱的。若是有人胆敢抵抗,几杆锋利的长枪便毫不犹豫的刺出,将其捅翻在地。

    这一夜,凡是跟弥勒教有过瓜葛的人家,只要不是豪门大族,不论贫富,悉数遭劫。

    这一夜,不知有多少无辜人家跟着遭劫、不知有多少贞洁烈妇含恨自尽。

    这种貌似正义的行为,背后总有数不清的肮脏。但是历史由胜利书写,只有失败的行为才会被冠上‘兽行’、‘强盗’之类的字眼。

    好在还是没有遭殃的人家居多。但这些人家也同样度过了一个胆战心惊的不眠之夜。人们从睡梦中惊醒,全家人蜷缩在一起,听着外面连绵不绝的惨呼声、喊杀声、咒骂声,甚至是女子的呻吟声。直到快五更天,声音才渐渐小些。却又紧接上水龙往地上喷水的冲刷声,一直到天亮,外面才重新恢复安静。一种令人指的平静。

    无论如何,天亮了。

    当战战兢兢的人们透过门缝往外看,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街上来不及冲洗的地方,还有新鲜的血污痕迹。

    微风带来一阵五月的花香,却裹挟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第一六零章 令人印象深刻的亮相

    雷提起灯罩,把手中薄薄的信笺放在烛火上点着,橘腾地起来,不消片刻便吞噬了这张记载昨夜真实情况的纸片。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灼热感,他轻叹口气。

    谁也不知道荆州城这一夜消失了多少人,估计将来的史书中也只会语焉不详的提一笔镇南军连夜大捕全城,搜索弥勒教徒的事情。甚至都不会提,因为在血色五月中,这一夜并不突出。整个五月的基调就是杀戮,前半月是弥勒教在杀,后半月是镇南军在杀。

    镇南军登6山南的当天,就与手持刀枪棍棒、身着皮甲草鞋的‘弥勒教护教勇士’战在一处。由于兄弟部队已经与这群狂热教徒交手过两次,他们对敌人在战阵中表现出来的悍不畏死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并没有像前两次一样手足无措,自废了武功。

    一千比一万七,这就是大秦镇南雄狮与弥勒教徒日交锋的阵亡比。其实在适应了弥勒教徒那种亡命之后,在大秦军队中排前列的镇南军,还是很有办法对付这群武装农民的。

    击溃这群意图拦截的弥勒教徒,镇南军进驻了已经空无一人的枣阳县城。按照事先的要求,两份同样内容的战况汇报向了大江边的镇南军营和翠微山下的晴翠山庄。

    ~~~~~~~~~~~~~~~

    五月的荆州已经有些炎热,但秀丽的翠微山挡住了南方吹来地湿热之气,明镜般的晴川湖又为山下的庄院送来阵阵清凉。哪怕是三伏夏日居住在绿树掩映、流水潺潺的山庄中也不会感到一丝燥热。

    顺着正门往里。穿过三层院落,就能看到那一波碧水环绕中的‘凝翠’小亭,顺着小亭往东看,便能看到座一半立在水上、一半落在岸上的三层吊角画楼。红色的小楼并不高、在宏丽轩敞的山庄中也不显眼。

    但这座并不出奇地小楼,在山南总督乔远山赶到之后,却彻底成为整个南方地军政脑之地。原因无他,只因隆郡王与两省督抚皆在其中办公尔。

    军政民情流水般地汇集到晴翠山庄,由在第一层几个大房间内办公的属官幕僚们整理汇总。拣出比较重要的事务送上二楼各自长官处。不重要的便直接答复。仅将结果存档备查。

    二楼则被四位督抚占据。延武和乔远山在临湖朝阳的两个套房中,卓文正和胥耽诚则只好委屈的在背面套房中将就。一楼送上来的文书便分别进入四人房间,由分管两省军政地四位大员决断这些重要事宜。除了不敢擅专的大事,基本上事情到他们这个层面都可以得到最终答复了。他们只需要每日申时依次到三楼汇报结果就成了。

    整个三楼都是秦雷的地盘,即使是如此放权,他依然忙的无法抽身:镇南军的平叛进度他要日夜关注、两省各方势力的动作他也必须时刻紧盯、复兴衙门的招标会他也得反复斟酌,甚至是战后的南方布局他也必须提前规划。这些东西都需要海量地情报资料支持。也需要日益继续地研究思考才能理出个头绪。最近几天,除了每日例行的锻炼,他甚至连睡觉都是在这个地方。

    仗着年青,又锻炼刻苦,他竟没有显出一丝疲态,这让上来汇报的乔远山羡慕不已。

    秦雷对这个昭武帝命令必保地中年官员印象很不错。风度翩翩不说,还很诙谐,而且没见过自己的手腕。也不像其他三人那么怕自己。两人很快熟悉。相处起来也很得宜。

    乔远山坐在逍遥椅上,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慢条斯理向秦雷报告道:“按照王爷的意思。山南卫军也已经全部从府城中开出,加入到镇南军剿匪的行列。只是这些老爷兵训练松弛、军纪败坏,实在是不堪大用,下官怕他们反而会阻碍镇南军的步伐。”

    在露台边的安乐椅上,秦雷轻笑道:“乔公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征伐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明日复兴衙门的招标会一过,议事局就要第一次会议了。你们山南可是有两成话事权的,你和胥大人选出代表了吗?”

    南方现在最大的事情,除了剿匪,就是这个复兴衙门了。自从七天前卓文正宣布招标开始,越来越多的门阀意识到其中蕴含的巨大能量,报名参加的越来越多,甚至很多逃到别境的阀主也冒死穿过弥勒教的控制区,往荆州府赶来。为了让这些人也能参加,秦雷特地把开始的时间推迟了四天。

    每个省的官府天然拥有两成话事权,若是能将其掌握,再配合上家族争得的部分,很有可能就会当选为议事局局正,虽然具体权利还没有通过议事局表决,但成为这个庞大机构的第一人,那是一定的。

    作为乔家长子的乔远山,在这件事情上,自然要和胥耽诚争一争。

    乔远山呵呵笑道:“下官和胥大人都很谦让,让来让去,到现在也没让出个所以然来。”

    秦雷淡淡笑道:“最晚明天中午报到议事局,不然就算你们缺席了。”

    乔远山讪笑着点头,然后有些忧虑道:“等到两省平定,咱们这个战时衙门会何去何从呢?丞相大人会眼睁睁看着咱们南方和他分庭抗礼吗?”

    秦雷望向乔远山,坚定道:“朝廷里的事情交给孤,你们要做的就是,团结起来,给孤撑腰。至少在这个衙门没有合法续存前,不许内斗。”

    乔远山知道王爷在借机敲打自己不要因私废公,忙直起身子正色道:“下官遵命。”

    秦雷知道响鼓不用重锤,起身笑道:“走,陪孤一起进城去。”

    ~~~~~~~~~~~~~~~~~~~~~~~~~~~~~

    弥勒教造反以来,因为翠微山两万镇南军的缘故。荆州府成了两省唯一地一块乐土。四面八方的百姓士绅纷纷来投,客栈旅店、酒肆茶社、青楼楚馆生意兴隆无比,让本有些萧条了的荆州府日益繁华起来,甚至要过十几年前运河兴盛的时候。

    随便走进一家茶铺或酒馆,都会看到满满当当的客人坐在那喝茶聊天。兵荒马乱的没有什么事做,坐在一起靠磨牙打时间,实在是不错的选择。

    聊天就要有话题,好在这些人来自四面八方。每人都有每人的故事。也就从不缺话题。但这几日。人们无论开始谈地什么,说不了几句便都会绕到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复兴衙门招标会。

    无论是到时候那四成话事权会筹集到多少银子,还是有哪些门阀能有资格进入议事局,还是这些门阀到底谁地实力更强劲,都会被广泛而热烈地讨论。

    当然,那位倡议建立复兴衙门的隆郡王殿下。也被人无数次议论。人们这才现,这位下个月才满十八岁的年青王爷,就是为大秦出质十六年的那位悲情殿下,不由对他好感顿生。渐渐的,秦雷代兄受过北山牧场、当街斩杀天策弓军、大殿戟射天

    ,甚至许多半真半假的事迹也被暗中的有心人散布出塑造成了一个善良勇敢,机智忠诚。要挽狂澜于既倒地少年英雄形象。随着知道秦雷的事迹越来越多。人们对他的感觉也越来越亲切,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了偶像般的人物。

    所以当人们知道今天上午,王爷要进城亲自召开招标会前最后一次筹备会议时。终于坐不住了。纷纷涌上街头,把从城门口到总督府衙门那段三里长的大道,围了个水泄不通,想要亲眼目睹这位据说是天神下凡的隆郡王殿下的风姿。

    一阵喧哗声从城门口传来,人们以为是王爷地队伍来了,你推我攘地往前挤了起来。但是不一会,拥挤的人群却又安静下来,因为他们看到两队全副武装的镇南军从城门口跑了进来。虽然好了伤疤忘了疼是人们地天性,但现在距离那个噩梦般的夜晚不过七天而已,街头巷尾隐约还能看到零星血迹呢。

    四千镇南军兵士分作两队列在大道左右,把围观的人群与大街隔了起来。还有无数石敢手下的卫士,混在人群中,机警的注视着任何神色有异、只要他们感到稍有不妥,便会悄无声息的靠上去,将其清除掉。

    过了一刻钟左右,一队黑甲黑马的黑衣骑士出现在城门口,他们娴熟的一手控着身下的骏马,另一支握着连弩的手收在黑色的披风中,看上去冷峻无比,也威风极了。立刻把两边的镇南军兵士比了下去。

    两边围观的百姓立刻被这队夺目之极的黑衣卫吸引住了心神,议论纷纷起来,有大妈道:“还带着黑色面具,真吓人啊!”此言一出。立刻引来边上男人的驳斥:“老太太不懂别乱说,那叫护面,多威风啊!”还有热血上头的立刻打听起来:“这是什么部队?怎么招人,俺要报名去。”有懂行的嗤笑道:“此乃王爷的黑衣卫,哪个不是生撕虎豹、忠勇无敌的猛士,就你这小身板,还是乖乖回去给你娘打酱油吧。”

    那被嘲笑的后生刚要反驳,却现周围静了下来,忙朝城门方向望去,只见一队同样黑骑的卫士手持着金瓜、斧铖等钦差仪仗缓缓行来。等这队过去后,又有一队手持宝盖罗伞郡王仪仗的黑骑过来。

    所有的仪仗过完,人们便看到一位身着黑色绣金王袍的俊逸青年,坐在四匹纯黑骏马拉的战车上,在黑衣骑士簇拥之下,出现在城门口。

    隆郡王终于来了,大道两旁的官员百姓轰然跪下,高声道:“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王车上的秦雷微笑着朗声道:“大家起来吧……”洪亮的声音立刻传遍全场,让人闻之如沐春风。

    一声“谢殿下……”官员百姓谢恩而起,不由对秦雷好感大增。以前就是巡抚大人过街,百姓也要一直跪到没了人影才行。但是这位贵不可言的钦差王爷居然如此随和,立刻就让起身了。再加上秦雷不似其他达官贵人一般藏头露脸,他平易近人的亲民形象立刻在百姓心中建立起来。

    当然,秦雷的卫士们免不了要在心中埋怨几句,王爷太过孟浪,简直想把我们吓死。其实何止他们,就是秦雷也是心中惴惴。随着久居高位,他是越来越怕死了,轻易不肯露面不说,就是出门也要处在严密保护下才行。像这种把自己公然暴露在空气中的事情,他是尽量不做的。

    但有的时候还是要冒险的。为了在南方百姓心中形成不容置疑的权威,他有一系列计划要执行。而这次的形象工程就是其中不可缺少的一个环节。毕竟这么好的形象不利用起来,实在对不起生自己的瑾妃娘娘。

    卫士们不停变换着队形,用身体把各个可能射来弓弩暗器的方向挡住,直到战车驶入总督府才算松口气。

    秦雷也松了口气,延武早在下面等着,把他迎到后堂休息。到了后堂,有卫士端来水盆请秦雷擦脸。秦雷一边擦脸,一边对面露责怪之色的延武含糊道:“麹公、麹公,本王错了还不成,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了。”

    秦雷把毛巾递给卫士,笑道:“为了这次露面,孤的手下准备了三天,把每一个细节都反复推敲过。”说着又有些献宝似的道:“别看孤王把身子露在外面,可我的卫士却把所有可能被攻击的路线都堵死了。”他没说,其实那夜的清洗,也有为今日之行拔除钉子之意。

    =.吗?”

    秦雷瞪大眼睛道:“这还不重要吗?孤王来了二十多天,江北百姓却愣是没一个见过。孤王觉得很遗憾啊。”秦雷初来乍道,又是深居不出,在百姓心中自然没有那些百年门阀的家主、守牧一方的大员形象清晰。眼看着复兴衙门一成立,各方大佬都要登台唱戏了,再加上接下来的剿匪。他要是还不声不响地光在上头瞎捣鼓,那是无法成为百姓和下层官员心中力挽狂澜的英雄的。

    而这样一番造作,就是为了让百姓感到,他秦雷才是整个南方的老大,今后南方取得的一切成绩,都是与他分不开的。再加上后续的一番设计,秦雷希望自己离开时,头上已经有了‘南方百姓救世主’、‘两省未来规划’等数顶光环。这些东西就是人望,积攒多了便是人心向背。若是想把南方作为自己的大后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是必不可少的。

    +&1t;.题道:“人都到齐了,随时恭候王爷驾临。”

    秦雷点点头,笑道:“那就过去吧,别让大家久等了。”

    ……………………

    今日是复兴衙门招标前的最后一次筹备会议,报名参加竞标,并经过初选,又缴纳了一万两押金的二百家都被通知参加此次会议。其实不用通知也没有人会缺席,因为今天,一切的始作俑,两省军政钦差王,秦雷要来亲自为在座竞标答疑解惑。

    总督府的正厅今天卸下了所有的隔段,把大厅和两个偏厅连通起来,这才让这个南方菁英尽集的房间,看起来不那么局促。

    虽然人多,但都没有高声喧哗的,人们端着架子,轻声细语互相问候攀谈着,唯恐失了体面。

    伴随着一声:“隆郡王殿下到……”人们停下交谈,起身恭迎南方王。

第一六一章 送给时代的礼物

    一番隆重的见礼后,秦雷在众人对面的方桌后坐下。

    见王爷落座,四位督抚这才坐下。延武和卓文正坐在秦雷左面矮一些、而且靠前的桌子后,乔远山和胥耽诚坐在秦雷右面,面前的桌子同样矮一些、靠前一些。

    五位官方人物落座后,对面的二百大族脑这才哗哗啦啦地坐下。这次无论是座位安排、还是会场的规矩都明明白白的写在一本小册子上,在前一天随着会议通知一起给了各家。这种方法既新鲜又清楚,省了各家很多心思,还不会犯错,照着来就行了呗。

    等厅中恢复安静,作为地主的卓文正先感谢下诸位士绅光临,然后按照秦雷的要求,尽量简短的将会议内容说了下:“明日具体的流程已经下给各位,就不再啰嗦。这次王爷亲来,就是为了给七日前下的章程一个解释,但是王爷日理万机,时间宝贵,所以只有一个时辰时间,请各位提问的时候不要啰嗦,简单的介绍下自己就可以了。王爷说了,谁这个时候说些没用的,他会生气的。”

    卓文正的话引起了在座士绅的轻笑。待大家笑完,他便宣布提问开始。

    在座老们早已习惯静室香茶、一问一答,对这种全新的答疑方式确实有些不适应,坐在那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一肚子疑问。却都不好意思先开这个口。

    好在秦雷人缘不错,下面还有几个托愿意挺他一挺,没有让大厅中冷场。坐在第一排的徐慢慢悠悠站起来,对秦雷拱手道:“见过王爷,老朽徐昶、沗为江北徐家家主。有个问题,请王爷赐教。”

    秦雷朝他笑笑,温声道:“徐老尽管问。”

    徐昶寻思,我这第一问要有水平才行。问地刁钻了。让王爷不快。问的简单了。这托又太明显,也显不出我南方第一家的水准来。想到这,他清清嗓子道:“先前的册子上写着,只有十人才能进入议事会,对复兴衙门的日常事务进行多数表决。老朽有两个问题,想请教一下王爷,一来。这多数表决是怎么回事。二来就是倘若这十人话事权平等的话,那譬如两省官,是如何体现如他的两成话事权呢?”这些关系到架构的问题,是很多人摸不着头脑地。但他相信秦雷那个充满奇思妙想地脑袋,一定早有设想。

    秦雷点头请他坐下,笑道:“这个问题,孤倒想考考胥大人,看看他有没有把这个衙门地运行规则弄明白。”

    胥耽诚向他拱手道:“微臣遵命。”然后转身对徐昶点点头。清声道:“对于徐老的第一个问题。这多数表决嘛,就是要过一般才能通过的意思。”

    下面不由一阵轻笑,这不是废话吗。

    胥耽诚也不尴尬。继续道:“王爷提出的奇思妙想,初看很简单,但是仔细研究才会现其中蕴含着大道理。没有大智慧的人是看不明白的。”言外之意,那想这法子来的人,岂不是更聪明?

    轻描淡写地拍了秦雷一记马屁,他接着道:“就拿这表决来说,分了两种,一种是六个人通过便成决议,另一种是八个人通过才成决议。”

    听到正文,下面顿时静了下来。

    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胥耽诚继续道:“前一种是针对一般事务的表决,后一种是针对重要事务的表决。”

    下面人明显有想提问的,但都是有身份的人,不会轻易打断别人说话。

    胥耽诚接着回答第二个问题道:“至于掌握更多话事权的一方,如何在议事局中体现自己的权利,其实各位若是仔细研究王爷给大家地衙门权利结构图,便会很清楚了。”

    众人倒是看了,但没从权威嘴里听到,总觉得惴惴。

    秦雷对胥耽诚笑道:“麻烦胥大人给讲解一下吧。”

    胥耽诚领命道:“遵旨。”然后解说道:“咱们地十成议事权会被分成一万份,在座各位只要能拿到五份以上,便可以进入整个衙门的最高权利机构——议事大会,这个议事大会对整个衙门的事情都有最高地权利,甚至包括解散这个衙门。”

    下面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那还要议事局干嘛?岂不是多此一举吗?”

    胥耽诚笑道:“到时候诸位很有可能都会进议事大会,难道生点什么事都要把大伙山南江北的集中起来议一议吗?”

    下面人不做声了,确实、等召集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胥耽诚继续道:“所以议事大会选出十个人,常驻衙门处理日常决议,乃是非常必要的。当然若是有其不能决定的重大事宜,还是要交给议事大会决定的。”不等别人问,他笑道:“议事大会授予议事局多大的权力,他便只能运用多么大的权利。为了监督议事局,议事大会还将选出另一个机构,监事局。只要衙门有什么对不起各位议事的,监事局便会提请召开议事大会,处理此事。”

    下面有人举手问道:“那么说议事大会可以撤换议事局的常议了?”

    胥耽诚笑道:“确实如此,而且常议像本官一样还有任期限制,都是五年一任。”胥耽诚又望向徐,清声道:“所以,大家手中的议事权份额,乃是在议事大会中起作用,每一千个份额便可提名一个常议。也就是说那些拿不到一千个份额的,也可以通过与别人联合的方式,推举出自己的常议。”

    下面又有提问的,都是关于这个衙门的运行细节问题。秦雷都交给几位督抚回答,自己则笑眯眯的看着。心思却不知飘到什么地方。

    人总是矛盾地,作为既得利益,他不愿意看到现状的改变。所以既得利益着从

    革命,甚至连改革都算不是。秦雷也不例外,行秩序的维护。相信将来随着获得更大的权利,他会更坚定的维护这个秩序,更残酷的抹杀一切革命,更无情的排挤一切改革。

    但他总是知道过度集权的不好。还是想在不影响自己利益地基础上。为这个时代做些什么。于是他引进了这套制度。这套在他可怜地知识中,将集权与制衡协调地最好的系统。

    秦雷有把握让在座众人接受它,最根本原因是,这套系统为掌握社会资源的阶层的政治诉求、权利分配,甚至是争端解决,提供了一个比较缓和的场所。而且通过制衡,在这个阶层间进行了比较公平的权利分配。一定程度上避免了因为规则原因。出现权利集中在少数几人手中,而让掌握大量资源的阶层没有得到与其相对应地权利,从而引的冲突。斗争不就是为了分配权利吗?若是有一个更缓和的解决途径,岂不是更好些。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社会资源都是属于这些士族的,等到真有新兴阶层掌握了更多的社会资源,与旧有阶级矛盾不可调和时,再进行可以促进社会展的战争吧。那是秦雷双手欢迎的。至于阶层内部的蝇营狗芶。还是通过这个渠道进行解决,少些无意义地战争、多些有意义地展吧。

    秦雷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套系统会有那么大的作用,他甚至不确定其是否能执行下去。他只想潜移默化地传达一个思想——制衡、才是权利之道。

    但他永远不会说出来。到死都是。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也许人们几十年后便能领悟到其中的真谛,在经过百十年的摸索把它应用到权力分配中。也许人们只把它当成一个年青皇子的胡闹,永远不会探寻其中的奥妙。

    就像一个苹果落在树下人的脑袋上,有可能会导致天才的现,但更可能除了把人砸出眼泪和咒骂,便化成了一滩烂泥。

    当然苹果总会从树上落下,早晚能砸到天才的脑袋,这秦雷并不担心。他知会种下果树,其他的,与他无关。

    任我生前荣华富贵,哪管死后洪水滔天。

    也许将来有了下一代,他会改变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这个不负责任的单身汉确实如此想。

    “王爷……”延武低声的呼唤,把秦雷从神游中唤了回来。

    +&1t;.子问,为什么有了议事局,还要聘任主事的呢?”

    秦雷‘哦’一声,对下面的胥北青笑道:“孤知道老爷子家有十几样营生,为什么都要分派给旁系和家奴?”

    胥北青恭声道:“回王爷,因为一来圣人教诲商乃四民之末,咱们若是亲力亲为,难免丢了祖宗颜面。可谁不是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光靠着地里的出产,吃饱了倒没问题,想穿金戴银却是不可能了,所以这商还丢不了。因而便有了这折中的法子。”

    秦雷无意与圣人作对,顺着他说道:“那您知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管这些营生的?”

    胥北青有些拿不准道:“据说也不是亲自管,都是雇掌柜的。”

    秦雷点头道:“对嘛,这雇掌柜的对这些东家有两样好处,一来他们不用亲自去蝇营狗芶,所以不损面皮。二来这些东家可以雇一些懂行的好掌柜,也比自己外行瞎忙活强。你说是不是?”

    胥北青心悦诚服道:“王爷考虑问题如此周全,北青五体投地啊。这样一来议事局光拿个主意就行了,具体怎么干,还是交给懂行主事来的妥当,也让咱们这些议事们放心。”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越来越对秦雷这套东西的面面俱到感到惊心,也对将来能否执行下去,平添了几分信心。

    等胥北青坐下,卓文正起身道:“诸位,时间就要到了,最后一个问题吧。”

    众人才惊奇现,时间被偷走了一样。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很多反应快的几乎同时举手,最后卓文正点了一个面色黝黑地汉子,他有些局促的起身拱手道:“鄙人山南唐州府柴家柴世芳,代表我唐州五家斗胆问个问题。”唐州府也算大府,柴家等五家也不算没有名气。在这种豪门盛宴中,他们若不抱成团,是没有底气站出来说话的。

    秦雷点头和善笑道:“柴先生请讲。”

    受到秦雷的鼓励,柴世芳的底气足了些。也不紧张了。他用带着山南强调的官话道:“小册子上说。这个复兴衙门乃是用王爷权督两省军政钦差的职权筹建的。在王爷督两省时自然是合法有效地。但俺们几家想知道,等将来王爷还朝后,怎么能把这个衙门延续下来?”想不到这柴某人胆子不大,提地问题却不小。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若秦雷不给个满意地答案,在座各位是不会为一个没有未来地机构破费的,哪怕它一时权柄滔天。果然。这个问题一出,屋里便顿时鸦雀无声,众人都等着秦雷的解释,或说是保证。

    秦雷来此召开这个筹备会,就是为了向与会的门阀说明这个问题。他必须亲自做些保证,这是四位督抚无法代替的。

    秦雷先让忐忑不安的柴世芳坐下,然后视线缓缓扫过台下神态各异的二百位阀主们。直到他们都正襟危坐了,秦雷才开口道:“相信大家对这个问题都很关心。那么孤就为大家解说一下。”

    众人几乎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着秦雷的下文。

    “柴先生说的不错,之所以能叫衙门,是因为孤王现在有这个权利。大家担心等到孤事毕回朝后。咱们这个衙门会不会续存也是正常的。”

    “那么孤现在就告诉大家,

    午孤已经接到圣旨,虽然没有品级、虽然没有编制,已经被朝廷正式承认、并登记在册了!”

    顿时厅内一片欢腾,这些大人物们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喜悦,不顾身份的欢叫起来了。

    秦雷微笑地望着这一幕,心中没有任何不悦,他知道,远离政治中心的南方士族,不知受了多少北方士族的欺辱。远地不说,就说这次全国性地财政危机,北方贵族想出来的法子竟然是抽干南方两省的血,来供给其他地方。这也直接导致了弥勒教暴乱,让南方士族差点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当他们知道自己得到一块可以与北方贵族对抗地阵地时,心中的激动可想而知,失态也就不足为奇了。

    等他们从狂喜中平复。在徐、乔岐佩等人的带领下,南方士族齐齐离座,向秦雷三扣九拜,行了最隆重的大礼。

    秦雷含笑受了这个大礼。作为给南方带来未来的人,他当得起。

    ~~~~~~~~~~~~~~~~~~~~~~~

    如果不是使出浑身解数,他又怎么可能说服朝廷同意这个荒唐提议呢?

    事情回溯到九天前,在秦雷还没有收到朝廷封其为权督两省军政钦差王时,他的另一封加急密报又到了昭武帝的御案前。

    在这封密报里,秦雷详细的介绍了自己的计划,并对这个衙门的未来作了无数种设想。终于令昭武帝相信,只要把军队、交通、税收三条牢牢抓在手中,南方便会成为皇家与朝廷对抗的强力臂助。

    他倒不是很看重秦雷为自己挣得一成干股,很干脆的赏给了这个给自己带来惊喜的儿子。他欣喜的是,在茫茫迷雾中,终于找到了一个对抗包括李家和文家在内、强大无比的北方士族集团的法子。

    至于两方谁会最终获胜?昭武帝还是很有信心回答一句:谁都不可能。当了十七年的皇帝,制衡之术他还是很精通的。

    看完这封长达万言的详细报告后,昭武帝一夜未眠。好不容易捱到天亮,便早早赶到慈宁宫去找那位曾经叱咤风云的老太太。

    听完儿子的解说,文庄皇太后沉思良久,才淡淡笑道:“你将来有得烦了。”但面色中多得是欣慰。

    在自己母亲面前,昭武帝没有必要伪装,他哈哈笑道:“只要能拿回我们家的东西,这种烦恼又算什么呢?”

    文庄太后再也没有说什么。第二天,她便请文彦博进宫,说起自己感叹南方子民身遭兵戈,等到战后还不知道要再遭受多少贪官污吏、土豪劣绅带来的磨难。所以希望文彦博能成立一个由官府

    牵头、选举士绅参加的衙门,专门负责战后重建的监督,减少些贪污*,欺压乡里,让黎民少受些苦楚。

    当文彦博愁眉苦脸的说起当前的国库状况,老太太笑道:“就是找些老不死的出来凑个热闹,给他们个指指点点的机会,你当他们还稀罕你那品级,你那官俸?不用给什么编制品级,给个名正言顺的头衔就行了。”还感叹道:“人老了,就活一张脸啊。”

    她当年那一句话的指点之恩,才造就了今日的文彦博。虽然后来文彦博支持昭武帝登上了帝位,但他也顺利的成了一国宰辅。所以归根结底,他还是欠文庄太后一个人情。

    当时秦雷要组建复兴衙门的消息还没有南方的任何一人呢,所以文丞相也无从得知。他只当老太太吃念佛想做善事了,便满口答应下来,算是还她这个人情,去了自己十几年的一块心病。

    当然,若是他当时就知道自己给自己又新添了块更大的心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的。人情可以下回还,没必要非得自找麻烦。

    第二天便是朝会,文彦博自然不会忘记前一天答应的事情,便把这事一报。李浑向来不管这些狗屁倒灶的政事,当然没有意见。于是这个名为复兴衙门的不入流、不饷、不起眼的三不机构顺利了通过朝会,在吏部入册、在少府挂靠后,便成为了大秦朝的合法机构。

    等到将近十天后,文彦博知道事情背后的猫腻时,却是木已成舟。暴跳如雷之余,只能等待那个劳什子‘复兴衙门’犯错时,再将其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秦家祖孙三代在时间的把握上妙到毫厘,终于让文彦博吃下了这个哑巴亏。即使将来他或北方士族想反击,却也不能在复兴衙门的‘合法性’上做文章了。而这‘合法性’却偏偏是南方士族们的最大心病。

    虽然这样做的后遗症颇多,不知在将来要耗费昭武帝和秦雷多少心神,不知要南方士族付出多大的代价。但从任何角度讲,这次皇家都是赚大了、南方士族更是赚大了。

第一六二章 竞标

    昭武十七年五月二十二,相信所有南方士绅都不会忘记这一天。

    夜里下了一场大雨,直到卯时才渐渐停了。这场雨把荆州城的晦气和血污冲刷的干干净净。早上人们一开门,一个阳光明媚房舍新、花草娇艳翠欲滴的崭新天地便映入眼帘。

    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身穿崭新青衣的汉子正站在一辆簇金银顶绿呢大轿边,拿着一块干净的抹布用心擦拭着已经锃亮的轿杆。这顶轿子后面还有十几顶小轿,也都有人在擦拭。后院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汉子忙收起抹布,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一个紫色公爵服饰的白老,在十几个男子的簇拥下,从后院踱步而出。这些男子衣着华贵、有老有少,俱是一脸的紧张兴奋。

    老正是大秦荆国公徐昶,他身边的乃是徐氏宗族的男丁。此时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正在低声禀报着:“京里二爷的二百万两的宝钞已经送到,再加上头些日子东面三爷送来的四百万两,咱们手头现银宝钞加起来一共是九百万两。”

    徐昶沉吟道:“按说是差不多,可你没见昨天那一幕,实在是激动人心啊。我怕那些本打算拿个议事资格的家伙,会联合起来,去争一个常议啊。”

    被叫做国昌的心中腹诽道:你昨天回来怎么不说,这不临上轿现扎耳朵眼吗?但人家是家主,他也只能思索一番。轻声道:“咱们不比胥家,没有那么多活钱。若是再从账面上抽的话,咱们那些营生就都难以为继了。”

    徐昶乃是标准地甩手掌柜,他摇头道:“老夫不信,凭咱们徐家还凑不出个几百万两?”

    国昌心中暗骂这老头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你以为咱们也有一条运河啊?嘴上无奈道:“若是把咱们的银洞沟拿出来,还是可以顶个五百万两的。”

    徐昶不舍道:“你确定那地方没有多少矿了?”

    边上一个老头轻笑道:“这两年统共都没开出一百万两,只是别人不知道而已。”

    徐昶点头笑道:“那正好趁机把它高价抵出去。”边上人便齐声大赞家主英明。

    说话间。一行人分别上了自己的轿子。地上跪着的领班才起身唱一声:“起轿……”轿夫们便稳稳的抬起轿子。往前院去了。出了正门,轿子又与一队护卫汇合,浩浩荡荡的往总督府方向行去。

    这种场景在荆州府的东西城频繁上演着。昨夜地二百家士绅,乘车坐轿,带着随从伴当,从各自地府邸往总督府赶去。又有无数士农工商跟着一起去看热闹。

    荆州府把总督府边地大校场空出来,给这些老爷们落轿停车。离辰时会场开门还有小半个时辰。偌大的校场已经被各家的车马塞得满满当当。那些为摆架子而姗姗来迟的,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空位,只好先下轿,让轿夫把轿子抬到临近街上去。

    徐昶这样的身份当然不用在外面的大校场下轿。门卫见了他的公爵大轿,便毕恭毕敬地把正门大开,请荆国公提前入场。外面熙熙攘攘地人群除了羡慕,倒也没有别的情绪。这本来就是人家那个层次该享受的。

    当然,出府时二百多人的队伍不可能一股脑都进去。招标会规定。每家除了家主。只能带一人入场。徐国昌作为徐府的外府大管事,专门负责府中银钱,自然跟着进了会场。其余人送别了老公爷后。便到总督府对面,提前包下的酒楼中吃酒等候。

    一大一小两顶轿子落下后,徐国昌先下来,跑到前面给老爷子掀开轿帘,再恭敬的伸手扶出徐昶。他这份面子功夫几十年如一日的一丝不芶,甚至满腹牢骚时也是如此。若非这样,他一个旁支,怎么能在外府大管事这个人人眼红地位子上,一坐二十年呢。

    身着崭新官服地荆州府知府前来迎接,对于这种四品的知府,徐昶自然只是淡淡笑笑,便任徐国昌去拉拢感情了。

    荆州知府把二人引到会场门口,一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卫拦路道:“请出示请柬。”徐微笑道:“老夫亲自带着呢。”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蓝绒封面地精致请柬,递给他。黑衣卫士将请柬打开,取出其中一张红纸,递于一边的文书案上。这才双手奉还给徐昶,恭声道:“请公爷二楼甲一房就坐。”

    见秦雷给足面子,老头子不由心情大好,点头笑道:“谢谢这位小哥。国昌,打赏。”

    后面的徐国昌心道,老头子,莫非你疯了?今天来竞标,我身上就没带一两碎银子啊。但老头子的面子要紧,赶紧在袖中摸了摸,找到一张面值最小的宝钞,一脸肉痛的递给黑衣卫。

    面色冷峻的黑衣卫向徐昶抱拳道:“谢老公

    ),便收到了袖子中。

    徐国昌一边跟着徐昶进去,心道还哀号道,菩萨啊,一千两银子都没换来个笑脸啊。

    他却是冤枉这名卫士了。其实,等下岗后,这名卫士第一件事便是,到个没人的地方。把宝钞从袖子中抽出,看了看面额,嘴巴一下子张得老大。倒抽凉气道:“***就是有钱,等于老子挣三年啊……”条例里对打赏银子有明确的规定,谁收到就算谁的,但过一百两必须向侍卫长报告。所以他只要跟石敢报个备,便能将其收入囊中,根本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

    这边心如刀割的徐国昌,跟着徐昶进了会场。会场有两层,高大宽敝。下面一层摆着十几排长桌,上面铺着绿色呢子桌布。桌子上隔一段距离。便放着一个黄铜名牌,上面刻着诸如“枣阳赵家”、“余州马家”之类的字样,看来是标示身份地。每个铭牌后都有一个典雅的雕花木盒,边上还有茶杯水果之类的吃食,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桌后则是一把把舒适的太师椅,看来组织考虑到与会老人及养尊处优居多,确实心细无比。

    徐国昌也忘了心疼,只觉得仿佛置身异国。明明还是那些东西。但被这样一规整。就显得整齐干练,给人以积极进取的感觉,不由对主事人心中的机杼大为赞赏。

    他们来的算晚地,会场中已经基本上坐满了山南江北地士绅们,见徐进来,都忙不迭起来请安问好。徐昶一边含笑回应着,一边跟着引路地卫士往里走去。

    徐家的位子在二楼。两人拾级而上,便见到楼上一面尽是些分隔开来的包间。徐国昌数了数,除了中间那个明显大很多、也华丽很多的房间,一共十二个,也就是说,一共十三家,可以享受到这种高人一等的待遇。

    楼上的侍应把二人领进那个大房间左边的一个,果然上面挂着甲一号地牌子。原来那个大房间乃是王爷的。两人心道。

    进得房来。只见这个丈许见方的小房间装饰极是古朴高雅,靠前些的地方摆着一套梨花木桌椅,上面同样摆着木盒茶水吃食之类。只是更高档些而已。最让老头子满意的是,在桌椅后面的还有一把安乐椅,可以让自己的老骨头少受些罪。

    走了这一路,七十好几的老头子也有些累了,便在安乐椅上坐下,调整个舒服地姿势,眯眼道:“别看咱们王爷年纪小,办事情却老道得很,让你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徐国昌跪在地上一边给老头捏脚,一边陪笑道:“确实让人觉得物有所值,从心眼里舒坦。”

    两人说话间,便听到又有人上楼来。徐昶朝门口努努嘴,徐国昌会意起身从门缝中往外瞧去。看了半天,才回身轻声道:“是胥家地。”

    老头子点点头,又问道:“他们进了哪一间?”

    “甲七。”徐国昌有些幸灾乐祸笑道,“看来他们的银弹也没让王爷多给点面子。”

    没等多长时间,辰时便到了。从包厢往下看,所有的桌子已经坐满,而江北巡抚卓文正也已经站在台上,看来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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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卓文正今日也换了身簇新地三品礼服,精神百倍的站在台上,望着座无虚席的台下,看到那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也期盼的望着自己。他心中不禁感慨万千,往日里想要见见在座的这些大佬们都非常困难,更别说把他们召集起来。当日他与麹总督吃闭门羹、坐冷板凳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想到王爷来了后,轻而易举的就把这些狡似狐、奸似鬼,架子又大的惊人的门阀老们调的溜溜转。

    他说要开会,居然有人宁肯冒死穿过弥勒教控制的地带也要赶过来、生怕错过了。

    他说要交一万两报名押金,顿时有三百多万两银子进账。按说你就痛痛快快的收下吧,他不,他还要搞个初选,直接淘汰掉一百多家,把银子原封不动的再退回去。

    虽然搞不懂王爷这样做的用意,但见这些老老实实坐在长桌后的家伙,都是一脸的满足得意,看来那次选拔至少满足了在座士绅们的虚荣心——只要能进这个屋子,就代表你是南方二百强之一啊。

    帷幕后传来延武轻微的咳嗽声,把卓文正从感慨中拉回。他清了清嗓子,视线扫过台下,等到众人都安静下来,才朗声宣布两省战后复兴统筹衙门招标会开始,先当然是要请隆郡王殿下训话。

    秦雷微笑着上台,他望着台下的众人,心中充满了自豪,也有一些忐忑。过了一会才微笑道:“各位心情是不是很激动啊?”

    台下的众人笑着点头。

    秦雷也笑道:“孤的激动不亚于在座各位一丝一毫啊,咱们这个衙门从孤王开始构思、到与四位督抚大人论证,不知道费去了多少精力。大人的头都熬白了一大片呢。”

    台下传来一阵善意地轻笑。台后的延武也只能摇头苦笑。这事自始至终他就没掺和过,但谁让那三位大人都没有白头,他也只有觍颜领了这一功。

    秦雷接着道:“而且这个衙门能通过朝议、在吏部登记造册、在少府挂靠,不用说大家也能明白,其中渗透着太后、陛下,以及孤王多少的心血吧?”

    众人都一脸深以为然,若不是圣旨和吏部的行文都到了,他们还是会以为自己在做梦……

    “孤想问问在座各位。这样做值不值?”

    众人拼命点头。怎么会不值?这种原本做梦都觉得奢侈的事情。今天竟然真的美梦成真了。这其中不少人都是一夜未眠,有的是因为兴奋、有的却是因为要连夜谋划更大地投入

    “为什么值?因为自今天起,南方终于团结起来了,拧成一根绳、攥成一个拳,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了!终于可以让那些北佬听听南方地声音了。”秦雷猛地一挥手,大声道:“别想再欺负人了!”

    在坐地士绅们,无论年纪。都感觉胸中有什么情绪在膨胀,若是不泄出来,一定会撑破胸膛。

    不知道谁终于忍不住使劲拍起了双手,这种表达热情的方式含蓄又不张扬,很快得到了边上人的认同与共鸣。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掌声由稀到密、渐渐连成一片,当楼上包厢里也响起掌声时,终于汇成共鸣。

    秦雷满面笑容的望着台下的几个托儿,心中无限欣慰。自己原本讲话总觉得差点掌声、很不过瘾。终于通过这个机会把它传授出去了。

    只是台下的人还不懂得如何鼓掌,拼命的互相敲击手掌不说,还不知道停下来。秦雷相信这些士族老爷们。回头就能整出一套复杂地规矩来。所以他并没有做什么纠正,只是抬手示意大家停一下。

    台下的士绅们这才停下击掌,虽然双手红肿动,但是感觉心情舒畅很多,那种积蓄的情绪竟然全泄出去,就连精神似乎也旺健了些。

    等到掌声稀落,秦雷便朗声道:“孤宣布,上午的竞标正式开始。希望大家都能进入议事大会。”

    又是一片掌声……

    往楼上包间去的秦雷心中不由感叹,这些人的学习能力可真强啊。

    等到秦雷和三位督抚在各自包厢中坐定,竞标便开始了。充当主持的卓文正先重复下规则道:“正如大家早先得到的规则写地,此次竞标会有不止一家得标。具体方法是,大家只要把自己想要购买地议事权份额数和您愿意为每一份议事权支付的最高金额放进桌上的木匣里。”

    “等木匣全部收集起来后,由在座各位推举代表监督,本府地书吏会将所有价格按从高到低的顺序,写在本官背后的这块白墙上。出价最高的,会得到他需要的所有份额;次高的会得到剩余份额中他所需要的,以此类推,直到四千份全部全部分完。”

    这时有人问道:“那岂不是一样的东西价格不一?”边上有人轻笑道:“兄台,是不是没看规则啊?等四千份全部中的,所有得标都按最低成功出价成交,公平着呢。”

    那位提问的仁兄不好意思道:“俺就打算中个五分,也就没仔细看。”

    在座各位可都是明白人,对这个巧妙地法子也是心服口服。这法子先公平、公开,白纸黑字做不得伪,价高得呗。胥家徐家这样的大家族很满意,这种一口价、容不得反悔的竞拍,杜绝了恶意抬价。像他们这样目标动辄上千份额的,最怕竞拍中有人哄抬价格,逼得他们不得不大放血,白白浪费了钱财不说。有时还得忍痛割肉,放弃一部分。而现在所有人都要量力而行,不敢漫天喊价,他们只要把自己能接受的最高价格报上去,结果便不会太差。

    这种比单价不必总价的做法,对于那些小些家族来说更是福音,反正他们要的份数少,只要把价格开得高些,总会拿到的。

    场中竟无人对这种方法提出异议。

第一六三章 夺标

    文正在案台上摆上个香炉,里面插上一柱线香,等这就是封盒上交的时候。

    在座各位早就知道这个规则。因而来之前,对自己要购买的份数、以及最高出价都心中有数。但是真正到了落笔往纸上写时,却又犯了嘀咕:万一别人要是都出的特别高怎么办?这种一口价,也没反悔的机会。

    还是把自己的报价再提高点吧,虽然这样一来家里日子就紧巴了,但熬一熬总能过得去。

    这种想法普遍的很,事到临头,几乎所有人都尽最大可能加了码。

    即使是楼上的大家主们,也犯了嘀咕。

    徐国昌只见徐昶一会从安乐椅上坐起来念咕道:“你说他们的出价要是过都两万两怎么办?不行、咱们得再加点。”一会又坐下冷哼道:“除了咱们几家,谁还有那么大财力?整个南方的百万之家也不过二十个,能拿出百万现银来的更不会过十个。对不对?”

    徐国昌真的快被老头玩疯了。他记不清短短一会功夫,自己已经是第几遍回答这个问题了。咽一口唾液,他机械的回答道:“老爷不用担心,胥家有运河、我们有矿山、乔家有盐引、卓家掌铁器,所以才能称得上千万之家。其余的都是小打小闹翻不起风浪的……”

    徐昶听了他的答复,这才有些放下心,把背靠在椅子上,想要歇会。没过几息时间。心里又烦躁开了,他再次直起身子道:“可他们买的也少啊?十万两总是出得起吧?……”

    徐国昌往楼下那柱线香上看了看,心中哀嚎道,这香怎么如此耐烧,这半天了还有一般?

    ……………………

    所有参加竞标地世家中,恐怕只有胥家不担心。一来人家富甲天下,就是财大气粗。二来人家就准备要一成份额,也不贪多。实力摆在那。胃口又不大。自然心中不慌。

    一个模样端庄的青年提起毛笔。根据老头子口述,在纸上写了个“胥家求购一千份,每份出价四万两。”胥北青料定隔壁三家出到两万就撑了天,写四万除了为保险之外,当然也少不了磕碜磕碜三家、小小出口恶气的成分。

    这时候,胥耽诚从外面悄悄进来。看见老爹写得数字,他也没有异议。望了望写字的青年,他沉声问道:“爹爹,您真要千山当那个常议吗?”

    胥北青有些无奈笑道:“这种大事又不能委给外人。谁让你两个弟弟都不争气呢?你若不是这个身份,当然你最合适。”

    胥耽成还想劝几句,胥北青呵呵笑道:“你放心,为父会看紧点的,坏不了你的宝贝儿子。听王爷这意思,咱们胥家将来是要大用的。为父寻思着早些把千山教出来。让他将来好去那边担纲。”

    胥耽诚苦笑道:“这小子还不到二十,是不是小了点?”

    胥北青捋着胡子笑道:“不小了。你二十岁已经当上知县,为一方父母了。”然后朝隆郡王房间努努嘴。轻声道:“这位爷下个月才十八,可你这行事,跟八十老贼似的。所以全靠历练啊。”

    被两人谈论地主角、胥耽诚地长子胥千山,自从写完字后,便一直不声不响地坐在桌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父亲与爷爷谈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只有听爷爷提到秦雷的时候,他才眼前一亮,让人知道他还有感兴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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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铛地一声锣响,告诉人们还有二十息的时间。

    人总是要逼一逼才有会效率的。见时间快到了,本来还在犹豫的家主们也终于放下包袱,咬牙写下了自己能承受地最高报价。再小心的把墨吹干,将这一张张承载着家族希望的纸片,小心的放入木匣之中。再郑重的贴上封条,用上印。知道不能再改了,这才长舒一口气,放下心来。

    随着线香终于燃尽,又一声锣响。便有十个黑衣卫两人一组,抬着一个大木箱子,依次将每张桌上的木匣收入箱子里。

    待到全部木匣都被收集起来,整齐的堆放在台上后。卓文正便请每一排推举出一个公证,代表那一排到台上监督。至于楼上的大户,每一家都可以派出一个。

    这个过程又用了一刻钟。等到二十个公正上台后,便在分成两组,监督着总督府地书吏们,把一个个匣子上地封条去了,取出其中的小纸片,整齐的贴在一张大纸上。

    足足用了五张大纸才贴完。书吏们再把纸条地内容,按照单价的高低依次记录在另一张大纸上。这个过程是五个书吏分别进行的。等各自记完后,再放到一起对照,结果五份上的顺序一模一样。

    这时,负责监

    证们才满意的点头,并推举一位出来宣布结果无误。

    公证们并不下台,继续监督着把大纸上的名单再一次誊到白墙上。

    两个书吏举着大纸,还有一个捧着毛笔砚台,请卓文正亲笔誊写。卓文正当仁不让的提起笔、蘸蘸模,深吸口气,便在雪白的墙上写下了第一笔,那是一横。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第一高价出现。

    那是一个十字。此字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十万两买一份,可真够疯狂的。这仅仅一份的价格,已经远远过有人五份的报价了。要知道即使是在民生凋敝的江北,战前一两银子也可以买八石大米,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吃半年的了。而整个江北省去年一年上缴国库的秋税也不过区区九十万两而已。

    卓文正把数字写完,果然是‘十万两’。然后再后面写了个五份。好在才五份,还多得很呢。众人才把吸进来的凉气又呼出去。

    认购人地名字也出现在同一行,唐州柴世芳。众人的目光在屋中搜寻,最终悉数络在昨日压轴、今日又先拔头筹的那位黑炭头身上。把他看的很不好意思,微羞着向四面频频点头示意。

    好在下一个报价很快出现在第二行,把众人的目光又吸引回卓文正那边,这才算为柴黑子解了围。

    第二个还是十万两、五份,认购人乃是同样来自唐州的德家。

    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统统都来自唐州。也统统都是十万两、五份。

    看的下面的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唐州五门名气大振。让二楼观看地秦雷微微讶异道:“这个柴世芳不简单啊。”一边陪着地延武颔道:“确实,若光他自己出个最高价,却只买可怜地五份,别人只会一笑了之。但是五家一起出价的话,就会让人震撼之余,记住同气连枝的唐州五家。”

    这时候。卓文正已经把第六个数额写在墙上了。秦雷轻笑道:“这家主人有点亏,出九万买十份,其实比柴世芳有钱多了。”

    ?|乃是防止二楼这几位包圆啊。”

    秦雷撇嘴道:“孤只不过想更多的人一起玩罢了,若是就他们几家,故就不必费心劳神的操办这招标会了。”.

    =.

    秦雷淡淡一笑,刚要说句:“其实我也没那么好。”之类的调侃一下。却被楼下一阵哗然。将注意力引回卓文正那。

    只见在第二十几行地位置。写着四万两,一千份,胥家。

    士族皆以重诺守信为本。越是大门阀越珍视自己的信誉。一旦有什么毁诺失信的事情生,定会遭到所有门阀的唾弃,再无信誉可言。所以即使奸猾如文相爷,答应过的事也不会反悔。所以胥家说自己能拿出四千万两白银,他就一定可以拿出这笔钱。在这种场合下,万不会有什么虚张声势之举。

    秦雷咂舌道:“今天才算见识什么叫富可敌国,这恐怕要顶秦齐楚三国全年的税收了吧。”.

    +甲,也不算什么太出格的。”

    秦雷仿佛突然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转过头去继续看卓文正往下写。

    :=&1t;着几十行地地方,写着:两万两、七百份、徐家。

    令人意外的是,与徐家并列两万两的居然有一百家之多。看来这个数字也是大伙心目中地合理价位。

    隔壁房间中,几家欢喜几家愁。能少花费一半,胥家自然欢喜。能顺利拿到七百份额,徐昶也松了口气。

    而乔家和卓家却陷入了恐慌中。到目前为止,只剩下一千二百份议事权。即是说,两家中必有一家会拿不到足够的份额。虽然三家是合作关系,但那也是拿到份额之后的事情,现在可是在直接不过的竞争了。

    乔岐佩和卓秉宸都坐不住了,起身站在窗口紧盯着下面的卓文正。卓秉宸还念念有词道:“儿啊,先写你爹吧,一定要先写你爹啊。”

    仿佛听到了自己老爹的祷告。在几十个五份十份的中标之后,卓文正终于写下了自家的份额,一万七千五百两、七百份。

    顿时,如释重负的卓老爷子一蹦三尺高,若不是有栏杆挡着,说不定便会直接跳下二楼。

    与此同时,如丧考妣的乔老爷子却手脚一阵麻木,若不是边上人扶着,说不定会瘫在那里。

    突然,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屋里一片哗然。

    就在紧挨着卓家的下

    卓文正写下了这样的一串文字:

    一万七千五百两、七百份、乔家。

    这时候,乔老爷子才如梦初醒,不顾体面的高喊道:“对啊,我们也是一万七千五百两!”

    打平。

    众人齐刷刷的望向卓文正,他一边揉着酸地手腕。一边解释道:“按规则,有两种法子备选,其一是,两家均分这剩下的一千份话事权,其二是,双方重新进行一次竞标,价高得,但不影响别家已经得到的份额。而且每家依旧以七百份为限。”

    这很公平。作为出价最低的两个得标。自然不能要求得到别人的份额。换言之。他们两个一起标得一千份话事权,怎么分配是两人的事情,与别人无关。

    其余三千份话事权的成交价格便已经产生,一万七千五百两一份。胥家取得其中一千份,花费一千七百五十万两白银。徐家取得其中七百份,花费一千二百二十五万。其余一千三百份议事权分别被一百八十家拿到,虽然没有任何一家过五十份。但好歹都过了五份,算是顺利进入了议事大会。”

    至于剩下的十六家,只能空手而归了。没有人去关注失败地表情,所有人地注意力都被马上要进行地单挑所吸引。

    两家出人意料的没有选择均分,这在徐昶看来是愚不可及的。在他的立场上,两人均分即不影响三家掌握的总数,又不会与自己平起平坐,乃是最好的选择。

    但两家可都想与徐家平起平坐呢。所以单挑不可避免。

    卓秉宸和乔岐佩又要进行一次出价了。这次的价格不能低于一万七千五百两,而且将分别作为两家购买议事份额地价格。这在事先印的规则中也有明确提及,还有个学名叫惩罚性措施。乃是对不利于团结协作行为的惩罚。

    乔家掌握南方的盐引。若是没有这小小的盐引,任何在南方买卖食盐的行为都是违法的。卓家掌握着南方的铁器,所有铁制品必须通过他家才能购买,任何私自买卖铁器地行为都将被视为谋反。

    任何人每天都要吃盐,身体若缺了盐便会浮肿乏力;任何人家里都要有铁器,或是下地干活,或是切菜劈柴。所以这两家不可能不富有,虽然不及掌握南北通衢地胥家来钱快,但胜在稳定持久。

    所以这两家一上来就出了一千二百二十五万两银子,他们认定了没有盐铁之利通衢之便的徐家,就是三位公爷绑在一块,也拿不出一千万两银子来。

    怎样算都有徐家垫底,轮不到两家割肉,所以两家在第一次竞标时,也就没有改变自己的报价。谁知徐昶那个老狐狸早早就嗅到味道不对,竟然把族里地银矿拿出来顶款子,把两人闪了个大跟头。

    屋漏偏遭连阴天,被徐昶闪了不说,两人的出价竟然又一样,还都是最低出标价格,又都不愿意被徐昶压在头上,最终竟要进行两败俱伤的二次投标。

    乔岐佩经过方才一番刺激,暗暗誓不能再丢一次人了,命令一边的管事仔细盘算下族里财产,除了维持正常生活和经营的,统统拿出来,填在新送来的单子上。

    那边卓秉宸已经当众撒过欢了,若是最终铩羽而归,那人可丢到姥姥家了,他也没脸在南方地面上混了。咬牙吩咐管事把家中每一个铜板都算上,即使是断个把月流水也在所不惜。

    这两人都有不能输的理由,竟然硬生生又都多填上了几百万两。不得不让人感叹,这些大家阀主的面子,竟然值好几百万两白银呢。

    黑衣卫从两人房中捧出木匣,就要往楼下去。路过中间秦雷房间时,石敢出来把两个匣子都要去了。然后吩咐两个卫士去请两人来王爷房间。

    虽然杀红了眼,但毕竟还没疯掉,听到秦雷召唤,两人赶紧来到中间的大房间内。

    秦雷命人关上窗,又让所有人都退下,屋中仅留下他们三人。让斗鸡一样对峙的两人坐下,秦雷拍了拍桌上的盒子,轻咳一声道:“二位知道这两个盒子打开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吗?”

    两人一个道:“老朽赢了。”另一个嗤笑道:“他输了。”

第一六四章 落幕

    雷也不说话,含笑望着两个斗气的老头,一时间屋里

    乔岐佩和卓秉宸两个,皆是南方地面数得着的人杰。哪还不明白王爷的用意——若是这两个木匣打开,双方确实可以分出雌雄,但这梁子也就结下了。

    见两人表情不那么激动,秦雷才开口道:“你们三家都是有抱负的。希望能在复兴衙门中挥更大的作用,为南方百姓多做点好事,对不对?”

    两人点点头,心道,王爷说话好委婉啊。

    只要点了头就好,最怕两人挺着脖子硬撑。秦雷微笑道:“孤对八天前的青苗宴,记得还是很清楚。当时就想,有三位良弼众志成城,南方还有何事难得倒本王?”

    两人心里的火气渐渐下去,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但还是默不作声,他们知道秦雷想和稀泥,最终让两人平分了事。但他们都认为自己有能力压倒对方,夺得七百份,至少与徐昶平起平坐。

    秦雷也不急,还是温言细语道:“看两位火气也消了,那咱们就心平气和的议一议这一成话事权吧?”

    两人眼前一亮,光想着怎么从中抢到七百份了,却忽略了这竟是正好是一成话事权。

    见两人有些开窍,秦雷趁热打铁道:“两位所求的不过是与徐家平等。在孤王看来你们已经具备这个条件了。”

    秦雷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战略眼光、运筹帷幄地能力,都令两人佩服不已。现在听到秦雷如是说。自然恭敬道:“请王爷赐教。”

    秦雷笑道:“你们三家原本打算争得两个常议席位,而现在二位相当于已经拿到一个。而徐家却还差了三百份,必须要你们支持,才能得到足够多议事们的委托,拿到另一个常议资格。显然,只要两位团结起来,徐家反而要看你们的脸色。”

    两位老光想着互相争个高下了,却没想到合则两利这简单的道理。这倒不是两人智慧不够。而是利益相关下。人们都想着自己能不吃亏。但是对方也不愿意吃亏啊?各不相让之下,往往便是两败俱伤,为他人所趁。

    现在一听,不由茅塞顿开。卓秉宸拍下大腿道:“若是我们真的争出个高下,损失惨重不说,那败了的一方,也一定会倒向徐家。这样胜了的还是不能与徐家平起平坐、败了的也要仰人鼻息。实在是两败俱伤啊。”

    乔岐佩也喟叹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啊。什么事情让王爷一分析。就让人觉得通透,一点都不憋屈了。老朽彻底服了。”服软地同时还不忘拍马屁,怪不得可以教出个总督儿子来。

    说着对卓秉宸笑道:“岐佩给老哥赔不是了,您可不能与我一般见识啊。”卓秉宸也一脸歉意道:“是哥哥地错啊,还要岐佩老弟不见怪才是。”

    “不见怪、不见怪……”两人既然想明白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地道理,自然和好如初,甚至更亲密了些。

    秦雷也含笑望着两人,表情很是欣慰。

    等到两人客套完了。又问秦雷具体的处理方法。秦雷微笑道:“孤以为你们两家联合控制。轮流坐庄就行。这样一来,什么事情都可以商量着来,而且轮流上台也逼得坐庄的不敢偏帮。”

    ~~~~~~~~~~~~~~~~~~~~~

    两个木匣没有下楼。下来的却是两个满面笑容的糟老头子。一见他们满脸贱笑、紧密无间的样子,周围一心等着看热闹的人们不由大感扫兴。

    他们只是扫兴,有一位却像吃了苍蝇一样败兴。已经反应过味儿来地徐.厢内对徐国昌低声咆哮道:“他们居然不争了?真是地地道道的两个蠢货!”

    一脸无辜的徐国昌腹诽道:“方才人家争,你骂人家蠢货。现在人家不争了,你还骂人家蠢货?那你到底怎样才满意啊?”

    这时候,台下的卓文正宣布,卓乔两家最终达成谅解,平分了五百份话事权。至此,上午的招标大会全部结束。午饭后休息一个时辰,将进行议事大会第一次全体会议。

    按照小册子上的流程表,主办方将为进入议事大会的一百八十四家提供午膳。在散会前,便有青衣打扮的仆役将一张张精美地菜单送到每位与会地手中。

    紧张了一上午,这些新鲜出炉的大小议事们还真有些饿了。纷纷打开淡蓝色的菜单,便看到这个四折页上有八种菜式可供选择。第一面是荆襄菜、背面是大秦最流行地西秦菜、再往后是什么淮扬菜、南楚菜、东齐菜、中都菜之类,几乎囊括了三国最有名的菜系。每个菜系又有二三十道经典的菜品任君品尝。

    饮食有地域之分,但这些生活在社会顶层的

    ,是不受这个限制的。尝遍天下美食后,往往会偏较合自己口味的菜系。此时见到主办方准备如此充分,这些家主们自然心中舒坦。找到自己喜欢的几道菜肴,填在菜单后面的空白处。

    等斟酌着把自己的菜谱定下来后,再选择完酒水后,便是七八个小问题,譬如口味上是重还是淡,吃不吃辣,微辣还是重辣,又没有忌口的东西等等。等把这些问题答完,下面还有一处空白,若是谁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便可以写在上面。

    众人兴致勃勃的把单子填完,交还给青衣侍,便可以随意走动走动,透透气,也可以去隔壁的茶室吃些点心喝点茶水等待一刻钟后的午膳。

    二楼包厢里的大议事们,自然可以享受更高的待遇,但是他们无一例外的放弃了,都抓紧时间下楼。走到小议事们中去,拉一拉感情、话一话家常,就连四位督抚大人都不例外。

    毕竟日后采取多数通过制,而且没有哪方获得绝对优势。到时候很可能会出现大议事相持不下,反而要靠小议事地支持才能过半数的局面。所以能多得到一些议事的支持,就会多一些胜算。

    望着他们下去的身影,包厢中的秦雷有些欣慰,虽然改变不了少数人决定衙门走向的局面。但是这些大议事们却也不得不俯下身子。听一听小议事们的呼声。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

    “干得不错,比一言堂强多了。”秦雷轻声自我夸奖道,还斟上一杯来自西域地葡萄美酒,举杯敬了自己一下。

    身为站在南方各阶层最顶端地那个人,他深知在下层面前保持神秘感地重要性。馆陶在几乎每日一封的信件中提过好几次,与身边人太过密切会导致轻慢之心,与下层人太过熟识会难以建立威严。虽然没有直说。秦雷也能明白,馆陶是对自己从前不分尊卑的武夫作风提出了委婉的批评。

    所以现在很多时候,他都在静静的品尝寂寞。宁肯在晴翠山庄那吊脚楼上整天整天的待着,也不会像以前一样走到黑衣卫的营区,与他们比武拼酒、胡吹海侃。

    秦雷也不知道自己这种变化到底对不对,但是他相信馆陶,更相信性格决定命运。如果不想自己星般出场,又彗星般消失。他就必须改变。无论这个过程有多痛苦。

    轻轻地敲门声打断秦雷的思绪,他仰脖把月光杯中血色美酒一饮而尽,这才低声道:“什么事?”

    石敢的声音传来:“王爷。用膳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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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膳结束后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等到会场中重新坐满人,已经是未时末了。

    此时会场的格局生了小小改变,台子上的大案被撤走,取而代之的是一排铺了蓝绒桌布的长桌。看桌上地铭牌便知道,王爷将携众位大议事参加此次会议。

    果然不一会儿,一声“隆郡王殿下到……”响起,众人跪拜见礼。神采奕奕地秦雷在几位督抚大佬的簇拥下,出现在大门口。

    一番简短的训话后,复兴衙门第一次议事大会终于开始了。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表决产生议事局地十位常议,监事局的五位监事。然后对议事局、监事局的权限进行表决。还有最重要的,关于平叛和战后重建计划的审核。

    当然在这些主要问题表决前,会就议事大会的举行时间、复兴衙门的总部地点等相较而言不那么重要的问题进行一番表决。

    其实只要台上就坐的大议事们没有什么分歧出现,每项议案都可以很快通过,而且是绝对多数。

    而且因为是第一次会议,所以几乎所有提案都是秦雷亲自或授意其他大议事提出的,哪个不开眼的敢投反对票。所以行云流水般一连通过了八项决定。

    关于议事大会的召开时间,会议决定每年举行两次,一次在六月初一、一次在腊月初一,如果议事局、监事局,或有半成以上的议事认为有必要,议事局应当在收到申请之日起,一个月内召开临时议事大会,效力与例行议事大会等同。

    复兴衙门的总部暂定在江北的荆州府,但规定只要哪个府的综合考核指标连续五年冠居南方二十八府之,便可以申请将复兴衙门总部迎回本府。

    等到这些琐碎的问题都表决完,便迎来了今日的重头戏——议事局常议选举。

    按照之前通过的决议,议事们只要能凑起一成话事权,便有资格推举一名候选,再经过全体表决半数通过,便可以进入议事局、成为十名常议之一。

    像秦雷、两省官府这样拥有两成话事权的,便可以一共推举六名常议。胥

    也可以推举一名,乔卓两家可以联合推举一名。

    因为必须产生十名常议,若是剩下的常议不能达成共识,凑不齐一成话事权,将会由这些人中,份额排前两位的议事或议事联盟推选两名。这也是为什么徐见到卓家和胥家联合,没有太担心的原因。一共两千份。他自己沾了七百份,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两个比他份额还多地了。所以他们家也拿定了一个常议位子。

    但是这种不足额推举,总让人感到有些底气不足。久负盛名的南方第一家,岂能受人恩惠一般进议事会。所以徐昶在午间休息时,还是请卓秉宸和乔岐佩帮忙,找到那些附庸的、亲近的议事,凑齐了整整一千份。

    与前九个比起来,最后一个常议名额的产生就要费劲多了。原因无他。这整整一百四十位议事。没有一人的话事权过五十份。好在经过昨夜许多人的串联沟通。有两方已经优势明显。一个是荆州府的戏志家,他们自己便拥有五十份话事权,再联系几家荆州府地议事,凑出了一百份话事权。

    另一个便是上午大出风头地唐州府五门,他们联合起来也有五十份话事权,再加上唐州地其他议事,也凑齐一百份话事权。

    而这些议事们也不愿意代表自己这些人的常议才获得一百份的支持。便提请大会,进行一次预选。获胜将得到全部一千份的支持。

    于是这两方都提名了一个候选,戏志家推举的是他们的家主戏志恭德,唐门五家推举的却是那位黑黑地柴世芳。

    也许是荆州府太出风头,别的府有些不服气,也许是柴世芳给大家印象比较深刻。最终选举结果竟是一边倒,柴世芳足足获得了七百七十五份的支持,远远过戏志恭德的二百二十五份。

    柴世芳成为了这一百四十位常议、一千份话事权的代表。

    各自推举出来之后。全体表决只不过走个过场。十个候选悉数通过。接着便是议事局正的选举,按照议程是由当选的十人常议当场选举,并经大会过三分之二同意才能任命的。

    秦雷选择了薛乃营和襄阳公车家地家主公车商书作为代表皇家地常议。公车家乃是沈家的姻亲。是沈老爷子给的名单上提及地。

    秦雷既然已经承诺了三家在南方的地位,也就不好争夺这个局正的位子。而只要秦雷在南方一天,整个复兴衙门都要听他的。所以未来的议事局局正只会产生在徐乔卓三家。

    徐昶推举的是徐国昌、乔卓两家推举的是乔远山的弟弟乔远河。因为乔卓两家与南方官府太过密切,因而秦雷选择了徐国昌。

    两省督抚的代表乃是各自的属官,这些人哪敢违逆顶头上司的上司的意思,再加上老老实实的胥千山,秦雷的话就是最终意见。

    那位腹黑的徐家外管事,便成为了议事局位局正。

    接下来便是监事局五位监事,这五人原则上不能由已经当选常议的议事兼任,所以这些大议事们就没份了。

    监事的责任包括监督衙门日常运转、监督衙门财务状况、监督议事局代行议事大会权利的状况。自然可以列席议事局会议、随意检查衙门账目,这对占人数绝大多数、份额却很小的小议事们无疑是个福音。

    秦雷设置监事局的初衷,也是为了制衡大议事们只手遮天,保护小议事利益。

    这个选举颇费时间,足足一个时辰才完成。

    这个完了,便是第一次议事大会的最后三项。不得不说,因为秦雷的存在,会议几乎没有任何争执,一切都在快有序的进行着,气氛还很和谐呢。

    一项是关于议事局监事局议事大会的权利和义务,一项是议事的权利和义务,还有一项是南方光复和复兴计划。

    这些东西在午间休息时,都到各位议事手中,秦雷也写得比较浅显。再加上开了一天会,把这些养尊处优的老爷们都累坏了,所以此时只是走个过场,便统统全票通过了。

    等到会议全部结束,议事们走出会场时,西面还能看到绚丽的火烧云呢。

    只是不知中午刚庆贺完‘不是一言堂’的隆郡王殿下,晚上会不会再自罚一杯。

第一六五章 全是顶级的享受

    六月鸣蝉七月流火。

    刚进六月,新鲜出土的知了便藏在树荫里没日没夜的嘶鸣,仿佛要把埋在土里大半年的憋屈全部泄出来。这种叫虫几乎无处不在,而且整个夏天都不停歇,着实恼人。

    但晴翠山庄中,那个已经被隆郡王命名为‘红楼’、并由乔大人亲笔题匾额写的吊脚画楼四周,却很少能听到这种虫的鸣叫。不久之后,荆州府便开始流传隆郡王威棱四射,众知了望风而逃之类的荒谬故事。

    真相其实很简单,大病初愈的黄召,每天都带着十几个下人,用粘杆把红楼四周大树上的知了扫荡许多遍。因为他现,王爷非常讨厌知了叫。但你要问秦雷原因,他也说不上来,讨厌就是讨厌,没有原因。

    好在没有人敢问秦雷什么,往往都是他问别人。此刻,山南总督乔远山便在等待着秦雷的问话。还是那次的位置,还是那次的时辰,只不过距上次谈话,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秦雷两只脚全收在躺椅上,望着微微福的乔总督,打趣道:“看来最近日子不错,你比来的时候面色好多了,也胖了些。”

    乔远山拍拍微微凸起的小肚子,呵呵笑道:“最近全是好消息,心情自然舒畅,不知不觉就多吃了几碗。”

    秦雷身体放松的靠在躺椅上,笑道:“看来乔督要给本王报喜了。说吧。”

    乔远山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道:“方才收到镇南军地通报,他们已经基本上将山南境内的暴民全部驱逐,山南光复了!”作为山南总督,他无时无刻不在盼着这一刻的到来。

    秦雷听了也很高兴,一下从躺椅上蹦起来,叫道:“真的?一个月光复全境,看来这个杨文宇还真有一套!”说着高声道:“石敢,把那坛子状元红取来!孤要与几位大人庆贺庆贺。”门外的石敢赶紧应下。去后院找若兰姑娘要酒去了。

    看着乔远山还在那杵着。秦雷挥手道:“快去叫他们三个过来。再嘱咐小厨房搞点小菜。快去。”

    堂堂的一省总督、二品大员,被秦雷像个小伙计一样支使起来。而且这位乔总督还一脸兴奋的答应下来,痛痛快快的下楼去了。让人不得不感叹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乔远山下楼后,秦雷又赤着脚在屋里转了几个***,一会哈哈大笑,一会摩拳擦掌,往日地沉稳冷静全部抛去了九霄云外。

    上书立下军令状。承诺两月平定两省,将二十八府一千七百万黎民安危系于一身。确实很威风,很勇敢,但压力之大也可想而知。

    而且在他拟定地战役计划第一阶段中,因为要同时处理复兴衙门地事情,分身无术的秦雷,只能把指挥权交给了镇南军的步军将军杨文宇。

    将命运交到别人手中的滋味,着实不怎么地。这一个月来。秦雷每一夜是如何度过的。只有他和若兰两个人清楚。

    此时此刻,第一阶段终于按时完成,也令他着实松了口气。接下来战场将转移到江北。他也将随一万镇南军北上,与杨文宇部汇合。无论结果怎样,他都可以亲身参与,再也不用受这种煎熬了。

    楼梯口传来脚步声,秦雷这才注意脚上没有鞋子,正弯腰寻找间,就瞥见四位督抚大人每人端着两个盘子。一脸喜色的走了进来。

    四位端着盘子的大人看见王爷光脚弯着腰地样子,不由一愣。双方对视一会,然后一起爆出痛快的笑声。这五位对南方负总责的大人物,确实非常高兴。

    秦雷拉过桌子,让四人把盘子放下,口中打趣道:“别看这一桌都是些冷切拼盘,但规格却是天下最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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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雷伸手指了指几人,调侃道:“总督跑堂、巡抚传菜,还有王爷摆桌子,这个档次是国宴也比不了的。”

    几人点头称是,若不是一时性起,这些大老爷们一辈子也碰不着碟碗。胥耽诚笑道:“看来咱们是沾了王爷的光啊……”

    这时候卓文正要弯

    椅地下给秦雷掏鞋子,秦雷摆手道:“不穿了,光着着便大喇喇的坐在上,等四人坐下,石敢也把酒取回来了。

    秦雷让他放在桌上,对四人笑道:“这是二十年的状元红,上次有个酒店老板送了我一坛,没想到这半年一直没什么喜庆事,今天好不容易逮到由头,今天咱们把它喝了。”

    这状元红、女儿红,虽然稍微富裕点地人家都会酿,但此时人讲究多,不到那一天是不会取出来。到时候宾客多,又不兴留,每每却喝个精光。而且怕把自己儿女地福气送走,这酒也不兴送人。

    所以在座几位对这酒也稀罕着呢,延武对秦雷笑道:“这开封有个讲究,要已经有子有孙的才能开。”见秦雷点头,他便抱过来拍去泥封,那股久违的醇香又弥漫在空气中,秦雷贪婪地耸耸鼻子道:“姜是老的辣、酒是陈的香,此话不假啊。”

    几块老姜也连连点头,卓文正笑道:“百年陈酒十里香,这酒二十年,足以香飘二里啊。”这话又引来一阵笑,延武先给秦雷满上道:“那位老板确实有眼光有魄力,把自己儿子的一份福送给王爷,定然能换到十倍百倍的福气啊。”

    秦雷心中暗笑,自家的祖传老店被改成了窑子,福气确实不小。

    待几人把酒满上,秦雷举起碗道:“为收复山南透一个。”把这些大佬整治的彻底服帖之后,秦雷也渐渐露出本来的匪相。只是这时候,四人已对秦雷佩服的五体投地,自然会忽略掉那些负面的东西,只觉得王爷豪爽不羁,魅力非凡。

    饮罢这香醇的美酒,秦雷咂嘴道:“这酒真不孬……”什么酒放二十年也孬不了啊。秦雷见几人也是频频点头,唯独乔远山神色有些萧索。秦雷好奇道:“乔督,可是睹物思人啊?”

    乔远山回过神来,喟然道:“王爷明鉴,下官喝到别人的状元红,却想起自家的最后一批女儿红也埋了十七年了。”

    秦雷有些讶异,此时女子十六岁及,便意味着已经到了结婚年龄,父母往往会在这一年为其张罗婚事。诗韵便是这一年及,因着在宫里有差事才有些耽误了,前些日子永福来信还说,不少人家到李家提亲,李光地已经有些眼花了。若不是昭武帝为了永福的身子,特地下诏将诗韵的婚事延后一年,这才让秦雷没有抓狂。

    但不是谁都有陛下明诏保护的。听说乔远山的小女儿十七岁还没结婚,他自然有些奇怪。胥耽诚为自己上司解释道:“乔督的女儿自幼身子不好,送到一位世外高人处才救治过来,后来便跟着他修行,学些岐黄之术,所以有些非凡。”

    秦雷使劲咽下吐沫,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乔远山苦笑道:“耽成不必为老夫掩饰,”说着对秦雷道:“不是老臣自夸,我那姑娘人长得天仙一般,就是主意正了点。老大不小了还在山里住着,伺候她那师傅,家里叫了好几回都不听。去年想给她张罗门亲事,又想着她主意正,怕不愿意,便派人去叫她回来瞧瞧。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她师父说这丫头跟着她师兄下山,说是行善去了。”

    起初还有些气愤,说到后面却心酸起来:“这一去就快一年了,除了中间捎信报了几次平安,竟然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事情也不算什么秘辛,除了秦雷,在座几人都知道,所以乔远山才会为他讲一遍。

    秦雷心中狂叫,老子竟让一省总督的女儿每天早上倒夜壶,老子太奢侈了吧。原来黄召自以为体会上意,将云裳安排在秦雷身边伺候。既然来了,秦雷也不好再把她撵走,便让她做了外间的丫鬟,每日里打扫服侍,确实比原来轻松许多。

    只是有一样,每天早上内间的夜壶、也归外间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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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男人中的男人,因一次命运的玩笑,化为一个年青质子,也从此拉开了一段皇图霸业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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