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天潢贵胄
送走了郑荣,秦少游摇头一笑,他突然感觉有些疲惫,唤了人来,吩咐道:“今日不见客了,让人回去吧。”
说罢回到后院,郑荣的想法,他是支持的,现在的秦少游,更多的像一个旁观者,明明他有一种超越时代的高瞻远瞩,可是除了偶尔做一些正确的决定,更多时候,都在默默的任由他们成长。
其实他深知,无论是王琚还是郑荣,甚至于是杨炯这些人内心都是矛盾的。
他们通过神策府受益,通过河南府而转换了许多的思维,他们和秦少游一起,打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可是在他们的内心深处,却还隐藏着另一个想法。
他们终究还认可自己是大唐的臣子,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问题所在,毕竟他们跟着秦少游才几年,可是他们作为大唐臣子的时间却足足有半辈子以上。
在他们的心底,天子自然该姓李,国号,当然也应当是大唐,莫说是他们,即便是洛阳城里的绝大多数贩夫走卒,只怕也大抵都是如此。
这……某种程度也是人心。
当然……这并不是意味着他们对秦少游不够忠诚,秦少游几乎可以肯定,真若是到了反目的那一日,他们会毫不犹豫的站在自己一边。可即便如此,他们的心理依然矛盾。
而秦少游自己呢,秦少游自己扪心自问,两世为人的自己,对这个李家的宗室,既没有太多的好感,绝不可能无条件的效忠,可是他也绝不反感。
郑荣方才诧异于自己的布局,其实秦少游能感受到他内心的错愕,事实上,王琚、杨炯这些人的表现也都大抵如此。
秦少游对此,也只是苦笑。
在他们的心里,固然朝廷做了许多的错事。固然现在许多地方,因为李家宗室的软弱,以至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想必这个时候。他们依旧还是认为,一切的错误并非是李氏,而是韦家吧,让女人来背这种黑锅,反正也算是老传统。更何况,这个韦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可问题就在于,秦少游非要布局不可,正因为他清楚未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他才决心按自己的方式来提前未雨绸缪。
问题的关键,其实不是韦家的仇视,也不是未来太子是否对自己会有什么成见啊,固然秦少游是一个权臣,固然未来的天子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压制。其实秦少游都无所谓,他自信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与新天子维持某种微妙的平衡,这种打压,也只能对自己不痛不痒。
而真正的问题所在,其实现在已经不再是宗室了,而在于河南府,在于河南府上至士族、巨贾,下至最寻常的小民,最可笑的就是。如杨炯这样的世家大族出身,对于李氏抱有某种盲目忠诚的人,秦少游几乎可以百分百的确定,他们……才是最终非要埋葬李氏的主力军。
他们现在的犹豫。来自于他们的教育和认知。
可是这样的认知很快就会改变。
因为秦少游已经打开了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难以合上了。
商业的繁荣,商品的疯狂生产,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产能开始激剧的扩张。这种扩张是野蛮的,不讲任何的道理,所以当扩张到了一定程度,就必须得到更多廉价的原料,必须有更多的壮丁来为自己生产,必须有足够的人口来消费自己的商品。
当生产到了某种极限,当消费也到了极限,当人口的限制到了顶峰,当原材料因为需求越来越旺盛而导致价格居高不下,那么危机就诞生了。
大量的商品,将囤积在货仓里,大量的人将失去生业,一旦如此,将会有无数人一夜之间,从家财万贯,变成一贫如洗。
即便是关东第一大家的杨家,也极有可能遭遇这个灾难,到了那时,甚至数百年的基业,都有可能毁于一旦。
那么……如何解决这个问题呢?
其实这个问题……一向很好解决,既然没有人消费,那么就创造消费,大量人失业,那就创造就业,可是任何东西都不是凭空创造的,不过秦少游却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扩充军备。
因为扩充军备,就需要无数的需求,需要无数的兵器,需要无数的军服军衣,可以让那些举步维艰的工坊重新开动起来,让那些原本即将失业的匠人继续有新的工作。
可问题在于,秦少游的钱不是变出来的,他不可能养出越来越多的军马,而拥有取之不尽的钱粮,没有钱粮,当然就是发债了。
那么……这个模式就是,秦少游向商贾们借钱,而后练兵,练兵创造了需求,商贾们挣了钱,工人们有了饭吃。
这……似乎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计划,不过……却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钱借来了,该怎么还,养了这么多军队,本身就是个无底洞,借钱容易还钱难,一旦还不了钱,钱庄非要崩溃不可,而一旦钱庄崩溃,大家也都要完蛋。
军队若是留在家里,当然是纯消耗品,想要让军队创造价值,似乎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而军队唯一创造价值的机会就是……掠夺。
掠夺土地,掠夺更多的人口,掠夺更多的资源,这才是未来这个环节中最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
掠夺的越多,秦少游就能养更多的军队,商贾们的需求更多,于是便又可疯狂的扩充产能,赚更多的钱,而越是扩充产能,就更需要更多的人力,更多的资源,匠人们的生活可以得到改善,那些拥有资源的士族也不愁家业。
这几乎是秦少游能找到的唯一办法,商贾的本性,就是无限的贪婪,而一旦这里的发展到了极限,这些对于大唐抱有忠心的人,会毫不犹豫成为推动秦少游与朝廷撕破脸的主要动力。
秦少游正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他能做到的,就是及早的做好这个准备,省得真到了那一日,却又手忙脚乱。
…………………………………………………………………………………………………………………………………………………………………………………………………………………………
再过几日。却传来了好消息,二皇子离开了长安,这是朱楼那儿的急报,而且消息十分准确。朝廷的动向,自然也在朱楼的眼皮子底下,事情发生之后,庙堂上的人,态度居然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天子似乎不愿意去纠缠这个问题。显然李显怕麻烦的性子此时不禁发作,他不愿这个时候和秦少游摊牌,所以对此,居然只字不提。
而韦氏,暂时是在谋划着什么,也顾不上一个皇子。
庙堂上的大臣们,则都没有做声,某种程度,大家未必是满意三皇子的,对二皇子带着某种同情。只不过,三皇子既是太子,他们也无可奈何。
倒是那位太子殿下,据说是听了二皇兄突然跑了,心急了一阵,却又不好做声。难道才刚刚做了太子,就急不可耐的要跳出来抨击自己的兄长吗?
二皇子李重福之所以下定决心前去洛阳,实在是他内心的恐惧已经到了极限。
他非常清楚,到了最后无论是韦氏坐了天下还是自己的兄弟成为了天子,他都没有好果子吃。他最后一丝的希望,在长安已经断绝,起初的时候,他是心乱如麻。可是很快,他便开始忧心忡忡,天潢贵胄,身为皇长子的他,居然发现自己一丁点的出路都没有,于是。在这种焦虑之下,秦少游的召唤,此时便有了致命的YOU惑。
他终究还是心有不甘,终究还是不愿意苟且偷生下去。
于是,他终于悄然出发了,只带着几个忠心的仆役,趁着长安城里乱糟糟的局势,连夜出逃。
这一路上,其实都是有惊无险,甚至是函谷关,对于来往的商旅,都没有过多的盘查,何况李重福还使了一些钱,足够蒙混过关,其实他根本不知道的是,在此之前,朱楼的人就已经开始对他暗中保护了,沿途上的许多人早已暗中被买通,足够他能够安全抵达洛阳。
李重福的到来,在洛阳几乎等同于重磅消息。
不管怎么说,这位皇子是值得同情的。
秦少游带着许多人,一大清早,便在码头等候,见到李重福的船来,等到船靠了案,李重福下了船,这位二皇子的心,终于是落了地。
来到洛阳,对于他来说不啻是一场豪赌,他根本不知道洛阳的情况,也正因为如此,李重福不免有些心焦,可是看到迎接自己的排场时,还有那秦少游亲自的迎接,让他变得轻松起来。
许多东西,虽然是管中窥豹,可是李重福看到了诚意,于是过了栈桥,与秦少游寒暄,对于这位天潢贵胄,秦少游几乎没有打过什么交道,李显在洛阳时,秦少游很忙,已经开始显赫起来,而这些李显的儿子们,显然处境并不太妙,他们的身份过于尴尬,甚至,连和秦少游这样的重臣来往,都怕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麻烦。
李重福这才发现,原来手握重权的魏王殿下,原来和自己的年龄是相仿的,他不禁有些愕然,而后秦少游问道:“殿下一路来,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吧。”
“倒还算幸运,沿途还算平安,只是过函谷关时,心里紧张了一阵。”
秦少游笑了:“臣也听说,朝廷加强了函谷关的卫戍,连侍中韦玄贞,居然都坐镇了函谷关,听说那儿,已经陈兵十余万了,关东这儿的商旅要出入,心里都不禁发毛呢。”
李重福不知道秦少游是不是意有所致,他谨慎的性子又发作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牢骚话。
秦少游继续道:“殿下既然来了,臣自然应当接风洗尘,不过殿下一路远来,理应歇一歇才好,龙门宫,臣已经命人收拾好了,殿下……请吧。”
龙门宫……李重福有些诧异。
这洛阳的龙门宫也是行宫之一,乃是太子的居所,其实就是东宫,现在李重福不是太子,哪里有资格入住龙门宫。
这秦少游,倒是大胆的很,居然把行宫当做是招待李重福的地方了。
若是传出去,却又不知会不会惹来麻烦。
不过显然秦少游对此,不以为然,李重福踟蹰了一下:“我不过是个亲王,岂敢在龙门下榻,殿下固有抬爱,收拾一间院子住下就可,龙门……只怕会有闲言碎语出来。”
秦少游看着这个过份谨慎的二皇子,心里也不禁想要笑,似乎李家的男人们,大多都是如此,一个个庸庸碌碌,风声鹤唳的,难有他们先祖的气魄,秦少游想了想,道:“殿下身份尊贵,又是龙子,其他地方,只怕委屈了殿下,下榻龙门宫,这是臣的主意,就算有闲话,那也是臣的过失,殿下不必担心。”
李重福显得有些忧虑重重,他何尝不想住到那儿去,他内心深处,将自己当做是天潢贵胄,是李氏的嫡亲血脉,是真正的龙子龙孙,甚至,早在数月前,他还认为自己理应是皇太子,可是现在不同,他还是有些担心,只是沉默了良久,道:“好吧,本王在那住几日,若是有合适的宅院,烦请魏王再行安排。”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重福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旋即又后悔了,后悔自己不应当这样的冒失,也不应当答应下来住在那儿,他固然心里也有蠢蠢欲动的野心,可是却绝不是鲁莽之人。
可是现在……既然已经答应下来,似乎也就不好出尔反尔了。
他只好自嘲的笑笑,既来之则安之吧。
………………………………………………………………………………………………………………………………………………………………
更新送到,今天更新早啊,哇哈哈,一大清早就起来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章:河山锦绣
李令月觉得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她又发现,为何每一次自己早有千万个道理,怒气冲冲的过来,可是到了最后,怒气消了,然后又被秦少游这个家伙利用,然后……很愉快地跟着他一起畅销未来的美好。+,
这真是见鬼了,最让李令月感到不忿的是,自己竟然觉得他的话好有道理的样子。
什么掏光别人最后一个铜板,什么要目光长远未雨绸缪,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李令月真的信了。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秦少游这个家伙未必就很可靠,可是这家伙吐沫横飞,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李令月竟是发现自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更令人羞耻的是,她居然很享受秦少游这种指点江山,胡说八道的样子,带着一种淡淡装逼的感觉,有时候为了加深自己说话的可信度,身子故意前倾,眼神必定是稳若磐石,就这般直视李令月的眼眸,带着一股子咄咄逼人,口气很坚定。然后又十分混蛋地把嘴轻轻一撇,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你这种傻瓜,我很不想和你交流,可是这种表现,在李令月彻底恼羞成怒之前,又会十分高明的浅尝即止,紧接其后,就是那双真诚的眼睛染上了些许温柔,语调也开始变轻,之后的大约就是,殿下这样聪明,想必能明白我,又或者是,这个世上要做事难如登天,可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或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恰到好处的一丁点愤世嫉俗,猛地令李令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秦少游猛然拍案,大喝道:“殿下,我在问你话。你能不能对我有所尊重?好歹我也是县公,我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啊……在呀。”李令月恍惚之后,立即下意识地反应。
“就这么定了。”
‘嗯……就这么定了。‘
“很好,明日殿下先把两千贯钱送来。”
“什么!”这一下子,方才的惊慌失措和一丁点的羞怯顿时无影无踪,李令月顿时如河东狮吼:“本钱两千贯,秦少游,你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的头上?”
秦少游很失败地抚摸额头,道:“殿下。不是说了吗,要聘请教习,还要大动土木,这些……都是要钱的。”
“一千贯,只能这个数。”李令月寸步不让,要钱,没门!
“……”秦少游道:“再加一点。”
“就是一千,动土木的地是本宫的。”
“一千一百贯可好?”
李令月咬牙切齿,愤怒得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攥着粉拳,情绪激动地道:“休想,本宫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你这无耻小人占了便宜。一文都不多,就不多!”
秦少游只得叹口气,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李令月冷笑一声。然后道:“母皇也是女子。”
秦少游立即警惕起来,他于是浅笑道:“陛下,奇女子也。”
他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了。只好道:“一千贯就一千贯,不过教习的事,你要费心。”
总算是合计了个清楚,秦少游像是松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局,最后一枚棋子总算落定了,这让秦少游松了口气。
于是他笑呵呵地道:“殿下,我得去营里了,殿下可要同去吗?”
李令月觉得很羞愤,总是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家伙占了便宜,她越想越怒,猛地有一种感觉,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欺她,可是这个秦少游,却是绝不能,于是她又是冷笑一声,道:“不了,呵呵……”
她呵呵干笑的时候,简直就和秦少游那种露骨的淡漠及举重若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抿抿嘴,旋即道:“走了。”
“哦。”秦少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道:“殿下慢走。”
李令月咬咬牙,瞪了秦少游一眼,真走了。
…………………………………………………………………………………………………………………………………………………………
团结营已经进入了良性的发展。
此前靠着秦少游那种单方面砸钱的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第一批茶叶送到了洛阳,顿时引起了轰动,前一年来,大家饱受没有茶叶之苦,即便是一些高门,供给也是不足,对于一般的富户,这更是传说中的东西,只是偏偏,这种东西他们虽然没有尝过,可是连高门都趋之若鹜,一时将这茶捧上了天,因而这茶本身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怎么不叫人眼红?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官场之上,最贵重的礼物便是这公主茶了,只因为这茶实在是太紧缺,而陛下和五姓七家的高门都在吃,以至于人人将其视之为珍品,谁若是能有本事弄来一斤送出去,往往比寻常的珠宝美玉更让人心动。
现在突然开售,来购买的,自然早已踏破了门槛,高门急需要吃,而寻常的富贵人家也早想尝一尝,更有附庸风雅的,不免要囤着一些来待客,因而虽是第一批数百斤的茶送过去,价格也高昂无比,一斤居然高达三贯,却还是在几日之内销售一空,邓健在洛阳,疯狂地催促继续拿货,而庄子这儿亦是将收来的茶叶进行炒制。
至于丝绢之物,素来都是紧俏货,虽然不是暴利,却也能从中获利不菲。
更不必说,用秦少游的话来说,春天来了,那么夏天还会远吗?到了夏天,就该吃冰了。
食用的茶油,暂时还不能大规模生产,反而不能食用的茶油却已炼制出了数百斤,不过眼下这东西只能内部消化。
而庄子在牟取暴利的同时,这近两万户食户也跟着分了一杯羹,而他们缴纳的税赋,一月下来,也在两千贯上下,这个数目是足以让人咋舌的,如此一来,团结营的开销总算是有了着落。
团结营乃是秦少游产业链中的最重要一环,他能名正言顺的建立起这个独立的商业小王国,靠的都是这千余个汉子,如今经过一个冬天的操练,整个团结营更加有了模样。
方静已经因功封为了校尉,也渐渐在这孟津安了家,如今这操练的大权,尽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少游到的时候,天上落着霏霏细雨。
他打马穿着蓑衣,蓑衣上滴滴答答的将雨水如断线珠子一样落下,落入泥泞,泥泞中,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子,秦少游喜欢春雨,也喜欢雨中的田园,之所以喜欢,大概是因为他有钱吧。有钱的人往往就不必担心收成,不必念着下雨时还要干农活或是操练,也不必担心雨水会淋湿了衣衫,因而可以尽情的享用这大自然的多变情绪。
远远的,他看到了雨中操练的团勇。
他们骑着神骏的健马在雨中疾驰,一队骑士呼啸而过,其他的人则是打着湿漉漉的旌旗,那旌旗招展不开,便顺着旗杆子黏在棍上,显得有些狼狈。
可是旌旗所在,却已聚拢了一匹骑士,他们坐下的战马在雨中躁动的拥前蹄刨着脚下的泥泞,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动,都在观摩着那一队飞驰的骑士。
这个时代,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亦或者是河北,都有骑马的习惯,所以这时代的汉子对于马匹并不陌生。
因而无论是李唐还是武周的军队,大多都依赖于骑兵作战,可是骑马和骑马作战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概念,经过一个冬天的磨砺之后,这些团勇早已气力倍增,一个个精壮无比,兵既是练出来,其实也是吃出来的,胡吃海吃,而后再把这些营养通过魔鬼一般的操练,得到的就是一身铜皮铁骨。
现在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终于开始进行骑射的操练了。
本质上来说,团结营的全名是武骑团结营,因而这个武骑才是团结营的本质。
秦少游慢慢地打马上前,便见那一队飞驰的骑士为首的那人是自己的老熟人,不是方静是谁?
数十骑快马随他在如风一样的左突右冲,却听他一声大吼:“风!”
有人大叫:“东风、细雨!”
战马继续奔驰,马蹄轰隆隆的仿佛要将大地敲碎。
“再探!”
“东风,细雨!”
“顺风!”
一声号令,数十骑便如有了默契一样,在这辽阔无比的泥泞中开始兜了半个圈子。
在靠着他们的西面,是一排稻草扎成的人。
“校尉,是顺风!”
“搭弓!”
数十个骑士闻言,纷纷搭弓引箭,不过完全放了自己双手,许多人开始有些不稳了,战马开始偏离方向,难以控制,更有一个家伙,扑通一声直接摔落了马去,于是引来了观摩的骑队一阵哄笑和嘘声。
其余人弓已上弦,他们与方静一道,将箭锋对准了百步之内的稻草人。
方静发出最后的怒吼:“射!”
…………………………………………………………………………
又码完一章,能说老虎真心不容易吗?好了,睡了,大家也注意休息吧!
第六百零一章:彪悍民风
李重福短暂的行程,所接受到的信息实在让他惊骇。
他看到的显然是另外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好坏他无法去评论,不过有一点,他却是明白。
这个世界创造的力量显然要比长安那个世界要大得多。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虽然他不会有什么直观的感受,也不过是管中窥豹,可是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他得到了许多的信息。
原来……人力在这里才是最值钱的,这和从前时全然不一样,至少在那个时候,人是最贱的工具,某种程度,只要遇到了荒年,一两贯就足够买一个人力,而且……为了节省开支,那些舍不得投钱进去做的事,都可以用人力去取代。
譬如耕种,人力显然比畜生要值当的多,毕竟畜生的价格不菲,何况……畜生每日吃的也多,与其养头畜生,分不如人力精细一些。
李重福对于这种模式其实也是一知半解,不过大致,他却明白了一些关系,无非就是尽力兴修水利和改用畜力,来稳定农业,却使得大量的人力得以解脱出来,解脱出来的人力,再去织布、炼铁、伐木、采煤,最后再制造出无数的货物,这些货物最后又开始流转,譬如农具回到了农人手里,譬如衣衫到了采煤人身上,譬如刀剑则装备了士兵。
又因为大规模的生产,以及据说是技术的改进,于是,生产的数量已经越来越多,从前一百人一天可以织一百匹布,后来却到了一百五十匹,乃至于两百匹的地步,这个时候,据说是出了难题,那就是同样的人,需要的布只有这样多。多余的布留着有什么用?难道那些造布的人囤积在仓库吗?而那些织布的匠人们造出了超过了需求本身的布匹,难道第二年就歇业在家,等到这些布匹完全消化掉吗?
这样显然是不成的,莫说匠人们需要生业。否则就极有可能饿死,便是那些造布的商贾们,也绝不肯停工,唯一的法子,就是想尽法子。把剩余的布匹兜售出去,本地既然已经无法增加消费,那么就销往其他地方,无论是剑南、江南或者是长安,又或者是大漠、渤海、暹罗、百济,乃至于是吐蕃,只要有任何可能,这些人都会一拥而入。
这才是……这里的人与其他地方不同的地方啊。
李重福虽然平时唯唯诺诺,却也是绝顶聪明的人,他很快意识到。为何几乎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博古通今了。
以往的农户或是豪强,他们要管的,只是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至多,也就是和官府交涉,而官府呢,一方面盯着朝廷的动向,一方面治理一方也就可以了。
可是在这里,却是行不通。因为这里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要维持他们现在的体面,和自己的优渥。唯一的法子,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去把买卖做到任何有可能做成买卖的地方。
因而……在这里,印刷的书籍之中,关于各地特产以及风土人情的书册是最火热的,关于渤海、暹罗、百济乃至于吐蕃、大食的书册也卖得火热。街头巷尾的人。大多数对于那一亩三分地的事不太热心,甚至连宫闱中的秘闻也不甚有什么兴趣,这里的每一个人,仿佛都心怀着天下一样,便是这个小小巡检司的副官,先是介绍了一些孟津的事,紧接着便是开始滔滔不绝,如数家珍的说近来有倭人来做买卖,却拿不出钱的趣闻。
李重福心里不禁有点儿诧异,似这等心怀天下的事,理应是庙堂诸公们想的事,可是在这里,仿佛每一个人,都是高居庙堂上的宰相尚书,便是一个船夫,也能瞎掰几句南诏国、林邑国和天竺国的事。
李重福开始觉得有趣,后来却不免有点儿后脊发凉。
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很古怪的民心。
譬如有人说起倭国,便不禁会显得义愤填膺,如有商贾在倭国被人杀了,据说就是他们官兵所为,又有说倭人蛮横,做买卖不守规矩。
这其实本来就是情理之中,毕竟双方相隔在千里,又隔着汪洋大海,言语不通不说,各自的风俗又是不同,可是……似乎每一个人,都对此怀有某种怨气,李重福仔细琢磨,却大致明白能明白这种心理了,与倭人的交往,说穿了,就是做买卖,可是这买卖想要做起来,何其难也,自然会有诸多的摩擦,而对于这里的每一个人来说,任何一笔买卖,都和他们息息相关,滞销的货物若是不卖一点是一点,可能许多人都会受到影响。
因此这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一种渴望,那便是渴望河南府的商队,到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畅通无阻,唯有如此,方能使许多人富足,这种渴望,不如说是一种YU望,是一种人性的贪婪所驱动,几乎所有的巨贾,似乎都有一种愿望,那便是使天下各处都成为昭义五镇一样,成为他们可以为所欲为的乐园。
这种潜藏在许多人心底深处的心思,使李重福想一想,都觉得有些后怕,要知道,虽然从前自己先祖在的时候,也曾四处大动过干戈,可是无论任何时候,不到迫不得已,朝廷是绝不会下定动兵的决心的,毕竟……隋炀帝的先例就摆在面前,固然天子好大喜功,可是臣民们听到要动兵,却往往谈虎色变,对于大臣们来说,动兵会消耗掉国力,而且风险也是极大,即便是侵占了领土,可是得到了领土却大多得不偿失。而对于百姓来说,动兵就意味着加税,也意味着要征募他们服徭役,许多家中的壮丁,要踏上那千里之外的战场,生死不知。
因此君王们往往以好大喜功的隋炀帝为戒,大臣们尽力的去谈仁义道德,臣民们对于任何事都漠不关心,开疆扩土,除了让王朝得到一点好名声之外,没有任何作用,征伐大漠,难道让人去放牛羊马?征服南诏,那连绵的大山,能开垦出几块有价值的土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二章:落地凤凰不如鸡
李令月觉得自己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她又发现,为何每一次自己早有千万个道理,怒气冲冲的过来,可是到了最后,怒气消了,然后又被秦少游这个家伙利用,然后……很愉快地跟着他一起畅销未来的美好。+,
这真是见鬼了,最让李令月感到不忿的是,自己竟然觉得他的话好有道理的样子。
什么掏光别人最后一个铜板,什么要目光长远未雨绸缪,什么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李令月真的信了。
她隐隐有一种感觉,秦少游这个家伙未必就很可靠,可是这家伙吐沫横飞,说得天花乱坠的时候,李令月竟是发现自己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更令人羞耻的是,她居然很享受秦少游这种指点江山,胡说八道的样子,带着一种淡淡装逼的感觉,有时候为了加深自己说话的可信度,身子故意前倾,眼神必定是稳若磐石,就这般直视李令月的眼眸,带着一股子咄咄逼人,口气很坚定。然后又十分混蛋地把嘴轻轻一撇,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轻蔑,仿佛你这种傻瓜,我很不想和你交流,可是这种表现,在李令月彻底恼羞成怒之前,又会十分高明的浅尝即止,紧接其后,就是那双真诚的眼睛染上了些许温柔,语调也开始变轻,之后的大约就是,殿下这样聪明,想必能明白我,又或者是,这个世上要做事难如登天,可是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又或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恰到好处的一丁点愤世嫉俗,猛地令李令月心里咯噔了一下。
就在这时候,秦少游猛然拍案,大喝道:“殿下,我在问你话。你能不能对我有所尊重?好歹我也是县公,我的话,你有没有在听。”
“啊……在呀。”李令月恍惚之后,立即下意识地反应。
“就这么定了。”
‘嗯……就这么定了。‘
“很好,明日殿下先把两千贯钱送来。”
“什么!”这一下子,方才的惊慌失措和一丁点的羞怯顿时无影无踪,李令月顿时如河东狮吼:“本钱两千贯,秦少游,你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的头上?”
秦少游很失败地抚摸额头,道:“殿下。不是说了吗,要聘请教习,还要大动土木,这些……都是要钱的。”
“一千贯,只能这个数。”李令月寸步不让,要钱,没门!
“……”秦少游道:“再加一点。”
“就是一千,动土木的地是本宫的。”
“一千一百贯可好?”
李令月咬牙切齿,愤怒得像一只愤怒的小鸟。攥着粉拳,情绪激动地道:“休想,本宫但凡有一口气在,也不会让你这无耻小人占了便宜。一文都不多,就不多!”
秦少游只得叹口气,道:“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之则不孙、远之则怨。”
李令月冷笑一声。然后道:“母皇也是女子。”
秦少游立即警惕起来,他于是浅笑道:“陛下,奇女子也。”
他也不愿再纠缠下去了。只好道:“一千贯就一千贯,不过教习的事,你要费心。”
总算是合计了个清楚,秦少游像是松了口气,自己的这个局,最后一枚棋子总算落定了,这让秦少游松了口气。
于是他笑呵呵地道:“殿下,我得去营里了,殿下可要同去吗?”
李令月觉得很羞愤,总是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家伙占了便宜,她越想越怒,猛地有一种感觉,天下任何人都可以欺她,可是这个秦少游,却是绝不能,于是她又是冷笑一声,道:“不了,呵呵……”
她呵呵干笑的时候,简直就和秦少游那种露骨的淡漠及举重若轻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抿抿嘴,旋即道:“走了。”
“哦。”秦少游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道:“殿下慢走。”
李令月咬咬牙,瞪了秦少游一眼,真走了。
…………………………………………………………………………………………………………………………………………………………
团结营已经进入了良性的发展。
此前靠着秦少游那种单方面砸钱的日子,终于是一去不复返了。
当第一批茶叶送到了洛阳,顿时引起了轰动,前一年来,大家饱受没有茶叶之苦,即便是一些高门,供给也是不足,对于一般的富户,这更是传说中的东西,只是偏偏,这种东西他们虽然没有尝过,可是连高门都趋之若鹜,一时将这茶捧上了天,因而这茶本身就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怎么不叫人眼红?
甚至就在不久之前,官场之上,最贵重的礼物便是这公主茶了,只因为这茶实在是太紧缺,而陛下和五姓七家的高门都在吃,以至于人人将其视之为珍品,谁若是能有本事弄来一斤送出去,往往比寻常的珠宝美玉更让人心动。
现在突然开售,来购买的,自然早已踏破了门槛,高门急需要吃,而寻常的富贵人家也早想尝一尝,更有附庸风雅的,不免要囤着一些来待客,因而虽是第一批数百斤的茶送过去,价格也高昂无比,一斤居然高达三贯,却还是在几日之内销售一空,邓健在洛阳,疯狂地催促继续拿货,而庄子这儿亦是将收来的茶叶进行炒制。
至于丝绢之物,素来都是紧俏货,虽然不是暴利,却也能从中获利不菲。
更不必说,用秦少游的话来说,春天来了,那么夏天还会远吗?到了夏天,就该吃冰了。
食用的茶油,暂时还不能大规模生产,反而不能食用的茶油却已炼制出了数百斤,不过眼下这东西只能内部消化。
而庄子在牟取暴利的同时,这近两万户食户也跟着分了一杯羹,而他们缴纳的税赋,一月下来,也在两千贯上下,这个数目是足以让人咋舌的,如此一来,团结营的开销总算是有了着落。
团结营乃是秦少游产业链中的最重要一环,他能名正言顺的建立起这个独立的商业小王国,靠的都是这千余个汉子,如今经过一个冬天的操练,整个团结营更加有了模样。
方静已经因功封为了校尉,也渐渐在这孟津安了家,如今这操练的大权,尽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少游到的时候,天上落着霏霏细雨。
他打马穿着蓑衣,蓑衣上滴滴答答的将雨水如断线珠子一样落下,落入泥泞,泥泞中,留下两道深浅不一的马蹄印子,秦少游喜欢春雨,也喜欢雨中的田园,之所以喜欢,大概是因为他有钱吧。有钱的人往往就不必担心收成,不必念着下雨时还要干农活或是操练,也不必担心雨水会淋湿了衣衫,因而可以尽情的享用这大自然的多变情绪。
远远的,他看到了雨中操练的团勇。
他们骑着神骏的健马在雨中疾驰,一队骑士呼啸而过,其他的人则是打着湿漉漉的旌旗,那旌旗招展不开,便顺着旗杆子黏在棍上,显得有些狼狈。
可是旌旗所在,却已聚拢了一匹骑士,他们坐下的战马在雨中躁动的拥前蹄刨着脚下的泥泞,可是所有人都没有动,都在观摩着那一队飞驰的骑士。
这个时代,无论是关中还是关东,亦或者是河北,都有骑马的习惯,所以这时代的汉子对于马匹并不陌生。
因而无论是李唐还是武周的军队,大多都依赖于骑兵作战,可是骑马和骑马作战却是迥然不同的两种概念,经过一个冬天的磨砺之后,这些团勇早已气力倍增,一个个精壮无比,兵既是练出来,其实也是吃出来的,胡吃海吃,而后再把这些营养通过魔鬼一般的操练,得到的就是一身铜皮铁骨。
现在这些精力旺盛的家伙们,终于开始进行骑射的操练了。
本质上来说,团结营的全名是武骑团结营,因而这个武骑才是团结营的本质。
秦少游慢慢地打马上前,便见那一队飞驰的骑士为首的那人是自己的老熟人,不是方静是谁?
数十骑快马随他在如风一样的左突右冲,却听他一声大吼:“风!”
有人大叫:“东风、细雨!”
战马继续奔驰,马蹄轰隆隆的仿佛要将大地敲碎。
“再探!”
“东风,细雨!”
“顺风!”
一声号令,数十骑便如有了默契一样,在这辽阔无比的泥泞中开始兜了半个圈子。
在靠着他们的西面,是一排稻草扎成的人。
“校尉,是顺风!”
“搭弓!”
数十个骑士闻言,纷纷搭弓引箭,不过完全放了自己双手,许多人开始有些不稳了,战马开始偏离方向,难以控制,更有一个家伙,扑通一声直接摔落了马去,于是引来了观摩的骑队一阵哄笑和嘘声。
其余人弓已上弦,他们与方静一道,将箭锋对准了百步之内的稻草人。
方静发出最后的怒吼:“射!”
…………………………………………………………………………
又码完一章,能说老虎真心不容易吗?好了,睡了,大家也注意休息吧!
第六百零三章:共治天下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不是殿下去思虑的,是本王的事,若是能成,殿下则为储君,甚或是天子。即便不成,一切罪责,自然也是本王来承担,不过事关重大,本王自然还希望问一问殿下的心意才好。”
这……才是秦少游的目的。
他邀了李重福来,先是安排在了洛阳,而后一路让他走马观花的抵达了卫州,让他看看五军营,最后才问起此事,前者。是为了给这个皇子信心,是彰显实力,告诉他,自己是有一定能力干涉庙堂中的事的,而后者,表面上是询问李重福的心思,而实际上,却像是对李重福说,如果此事成了,殿下能做储君。甚至能做天子,那么我秦少游,能得到什么。
李重福绝不是傻子,这样的弦外之音。他怎么会听不懂。
其实他最怕的,就是秦少游是个‘大忠臣’,大忠臣固然心思可敬,可是凭着一腔热血去为自己做事,总是让自己觉得不太靠谱。
反不如,人家贪图实在的利益为好。因为一个贪婪的人,知道事情办成,能从中牟取到什么利益,方才会拼尽了全力去做,就指望一群赤胆忠心的人去为你赴汤蹈火并不容易,可是指望一群建功封侯的人为你去拼命反而更让人踏实一样的道理。
李重福不禁激动起来,实际上,到了他这个境地,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就已经不错了,他固然偶尔也会有贪念,可是现在这个处境实在不妙,而如今,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面对秦少游,李重福几乎毫不犹豫的道:“魏王若是能助本王一臂之力,本王绝不辜负魏王大恩,异日若有机会收拾河山,定与魏王共治天下,裂河北、关东之土,以酬魏王忠勇。”
河北、山东之土,这天下假若分为七份的话,一份是关东,一份是河北,一份是关中,一份是关西,一份是剑南,一份是江南,最后一份便算淮中之地,这就几乎等同于,是要讲天下的七分之二,直接割给秦少游。
当然……别看他很大方,可也不过是穷大方罢了,现在的李重福,依然是一无所有,这不过是空口的承诺而已。
秦少游只是抿嘴笑了笑,道:“殿下太客气了。”
他没有拒绝,只是说客气,算是接受了这个承诺。
这反而让李重福心情轻松起来,说句实在话,其实他更担心秦少游不要这个酬劳,因为一个不好酬劳的人,要嘛这个人别有所图,要嘛就是压根就不想把事情办好。
现在秦少游答应下来,似乎脸上还颇为自喜,这就意味着,秦少游对这件事有一定的把握,没有把握,这空口的承诺,就永远无法兑现,又何喜之有?
李重福不禁道:“只是,不知魏王有何打算。”
他想试探一下秦少游,看看秦少游到底有什么法子,至少……也好交个底。
秦少游却没有回答,只是俯瞰着下头操练的军马,一言不发。
李重福讪讪一笑,没有继续问下去。
秦少游若即若离的表现,对李重福多少显得有些不太尊重,不过李重福不介意,他现在最在乎的,还是自己是否当真有机会。
此时已到了正午,操练的官兵足足从卯时到现在,足足三个时辰,紧接着,伙房开始分发饭食,可即便如此,远处的大营也没有任何的混乱,即便是用饭,也是令行禁止。
秦少游与李重福下了楼,李重福吹了一个多时辰的风,已是没心思用饭,便要求去休息了,秦少游也没有阻止,他与本地的几个官员用过了饭,喝了几口茶,接着有人来报:“殿下,上官公子来了。”
…………………………………………………………………………………………………………………………………………………………………………………………………………………………………………………………………………………
上官公子不是别人,当然是上官辰,这几日,上官辰特意的去了长安一趟,当然是以访友的名义,这位洛阳城出了名的魏王铁杆,即便去了长安,也无人敢打他的主意,反而这厮经过函谷关的时候,还去拜谒了那坐镇函谷关的韦玄贞。
一去一回,可谓是光明正大,在长安的日子,也颇为逍遥,每日都是与人推杯把盏,很是快活了一阵。
他听说秦少游在卫州,便马不停蹄的来了。
秦少游在卫州的五军营里的白虎堂见了他,二人坐下,没有什么寒暄,上官辰直截了当的道:“那韦氏倒还算是聪明,一面退居了幕后,另一面,却又是怂恿天子立了三皇子为太子,如此一来,长安的议论倒是少了一些,前者是换汤不换药,顺道儿,还离间了宗室,下官也有些佩服这个女人了。不过听说……这是一个叫韦承庆的主意,这个人,在上皇在位的时候,就任雍王府参军,雍王府府中文翰,皆出自其手,可谓文采风流,声名远扬;此后一路高升,也算是如日中天,不过平时,他在韦家人中并不起眼,这一次,却是受了韦后的垂青了。”
“下官让人打听过他,才晓得这个小子平时都是深居简出,声名在韦家人中算是好的,做人低调而务实,确实不是凡人。”
上官辰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他现在是韦后身边的红人,就在半月前,几乎三天进了两次宫里,想必……是因为韦后有什么事,都寻他出主意了。”
秦少游颌首:“韦家毕竟不是小户,族中子弟众多,总会有几个成器的。”
上官辰摇头,道:“可是问题不在这里,下官在长安,开始注意到这个人的时候,便命人打探他的情况,分析出此人的性子……哎……此人哪,只怕也是个和韦弘敏一样,是个果决之人。”
“哦?”秦少游知道上官辰所说的果决是什么。
每一个人的性格都不一样,不同性格的人,在面对同样的事时,他们的表现是不同的。
朱楼那儿,除了打探消息,最重要的还有信息的收拢,通过不同的信息,去分析一个人的心理和性情,而这,才是最至关重要的。现在这个韦承庆渐渐成为了韦后的左膀右臂,那么现在,他当然成了重点关注的对象,既然朱楼盯上了他,肯定通过以往的作为,将他分析透了,上官辰十分笃定的说他是个果决之人,这就意味着,往后这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可能和果决二字攸关。
秦少游皱眉:“若是一个这样的人,可就不好办了,对付韦家,若是能温水煮青蛙,那自然是极好,可若是遇到这样的,怕就怕他们快刀斩乱麻。”
上官辰笑了,道:“不错,下官也是有这样的担心,殿下这句温水煮青蛙,也尤为贴切,其实人若是顾虑越多,反而好对付,怕就怕韦弘敏那样性子的,总是会惹来不少的麻烦。”
…………………………………………………………………………………………………………………………………………………………
下午三点前更第二章。(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四章:摊牌
所谓温水煮青蛙,不过是秦少游的一种手段而已。
借着自己足以让朝廷尾大不掉的实力,使朝廷不会轻易和河南府翻脸,不得不维持着一种斗而不破的局面。而在这种局面之下,秦少游除非真正的谋反,其他的一些小动作,都会被容忍。
也正因为如此,这位魏王殿下才会借此不断来巩固自己的实力。
朝廷呢,见秦少游的行为并不‘过份’,于是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过想要如此,也未必都行得通,比如朝中有韦弘敏这样的人,人家可就未必能容忍了。
现在这个韦承庆,似乎有些不好对付,既然他行事果决,那么秦少游……也不得不改变方略了。
秦少游突然道:“一个行事果决的人,他若想为韦家来削弱本王,做的第一件事,理应是什么?”
上官辰沉默片刻:“这……可说不准,不过料来……殿下,眼下其实对于韦家来说,心头之患,不在河南府,而在萧墙之内。”
萧墙之内四字,是一种隐喻,意思就是说,韦家真正的危机,是在韦家的内部,甚至可能是在大明宫里。
秦少游颌首点点头,上官辰说的不错,萧墙之内,其实就是在长安宫中的上皇。
上皇在长安,犹如韦家的眼中钉、肉中刺,正因为上皇的存在,所以才使一些反韦之人开始甚嚣尘上,再加上,上皇外结了神策军,不容小觑,一不小心,他们就可能会翻船。
这个女人最可怕之处,就在于她的号召力,她终究是天子的生母,具有足够的号召力,韦家若是能控制住局面时倒还好。而一旦出现问题,武则天登高一呼,韦家就要分崩离析了。
秦少游毫不犹豫的道:“假若这个韦承庆当真受了韦后的信任,那么他着手的第一件事。只怕就是要对付上皇了,此人既然行事果决,眼里就绝不会容下上皇这粒沙子,上官老弟,上皇只怕要凶多吉少了。”
秦少游绝不是妄加揣测。当初武则天去长安,当然是要承担一些风险的,不过之所以武则天依然要去,只是因为,她算准了韦家的人投鼠忌器,不敢明目张胆的鱼死网破,所以才冒险而去。
这其实,也是某种程度的温水煮青蛙,既不给韦家人一个痛快,可是步步紧逼。一次次给他们添堵,偏偏让他们无法痛下彻底决裂的决心,结果就使韦家的人处处陷入被动。
可是……一旦韦家出现个认识到这种局面所产生巨大危害的家伙,那么……这样的情况还会继续下去吗?
当然不会,那么接下来,势必就是韦家开始铤而走险了。
上官辰也不禁忧心忡忡起来:“现在,下官在长安的人,倒是没有发现这样的迹象,不过殿下的担忧,不无可能。殿下以为,眼下当如何应对,是否以拖待变,还是事先做好准备。”
秦少游微微一笑。道:“其实如果真的到了这个地步,那么……真正摊牌的时候,怕也要到了,假若那个韦承庆,是第二个韦弘敏,那么……理应得来个痛快。上皇是绝顶聪明之人。她虽是孤身在宫中,但绝不是任人宰割之辈,眼下……不必联络她,宫中对于她极为防范,让人与她接触,反而是得不偿失,我们做我们的,而她,若是有了警觉,自然会有她的应对之策。”
上官辰不由哭笑不得,话说,秦少游似乎对于武则天一向很有细心,一个女人,孤身入了敌营,秦少游居然说的出不必担心。
只是……上官辰仔细想了想,也就释然,无论是上皇,还是这位魏王殿下,哪一个是省油的灯啊,他们都不担心,自己担心个什么。
却见秦少游道:“不过……接下来,上官老弟却需要辛苦一下,要准备动身成行,再去长安一趟了。”
又要去长安……上官辰只是转念之间,便明白,秦少游似乎是要准备谋划大局,接下来,理应会有大事发生了,自己……理应是要去长安坐镇,居中调度的,于是他毫不犹豫道:“明日我便动身,却不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秦少游沉吟片刻:“一切,审时度势即可,这里距离长安毕竟太远,事先的任何安排,都难以预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你到了长安之后,一切从权吧。”
一切从权,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所有人的命运,都掌握在了上官辰手里。
是彻底和朝廷反目,还是继续温水煮青蛙,又或者是采取什么行动,都与上官辰息息相关。
上官辰自然晓得秦少游话中的意思,他去了长安,就彻底代表了秦少游了。
深吸了一口气,上官辰反而没有任何的紧张,他的姐姐,毕竟也在长安,就在上皇身边,假若上皇那儿出了什么不测,上官婉儿也非要香消玉损不可,自己这一趟去……于公于私,都是理所应当。
上官辰毫不犹豫道:“下官遵命。”
难得这个家伙,居然也正经了一回。
反而秦少游从先前的凝重,变得轻松起来,他不禁失笑道:“去了长安,可不能再通宵达旦的夜夜笙歌了,年轻人,总要爱惜身体才好,你瞧瞧你,一脸酒色掏空的样子。”
上官辰委屈的道:“下官若无此牺牲,如何为殿下效力。”
依旧又恢复了他的厚颜无耻的本色。
秦少游不禁笑了,寒暄了几句,上官辰要为明日的成行做准备,所以起身告辞,他临走之时,秦少游突然叫住他:“上官辰……”
上官辰回头,有些诧异,秦少游叫的是他的全名。
秦少游道:“小心一些。”
上官辰呵呵两声,掩饰了自己的情绪,回身朝秦少游深深一揖,接着便是匆匆而去。
……………………………………………………………………………………………………………………………………
额,起来的太晚了,第二更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五章:惊天密谋
上官辰匆匆去了。
他时间仓促,所以只带着几个随从便在次日清早成行。
这个隐匿在秦少游账下如隐形人一般的人物,如今却是肩负着极大的使命。
当他在码头上了船,遥望着愈来愈远的五军营大营,神色不感到轻松。
即便是他如何没心没肺,他也知道,接下来会有一场何等残酷的博弈,而博弈的地点,就在长安。
魏王殿下既然请了二皇子来,这就意味着,他可以放手一搏了,也正因为如此,秦少游才对自己说,长安之事,尽皆由自己自作主张。
自作主张四字,就意味着魏王殿下已经做好了准备。
上官辰在舱中吃着酒,几日功夫,抵达了函谷关,而后,他照例去拜谒了韦玄贞。
上官辰又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韦玄贞颇感诧异,这个家伙,一个月前就去过长安一趟,才打了个来回,却又要过关,这让韦玄贞觉得匪夷所思。
既然上官辰来访,韦玄贞固然知道此人底细,不愿意打什么交道,却也想试探一下此人来意。
于是便在自己的临时行辕里会见上官辰。
“贤侄又要去长安吗?”
看着风尘仆仆的上官辰,韦玄贞似笑非笑。
上官辰笑吟吟的道:“是,长安有一笔买卖需要处理,小侄非去不可。”
上官辰打着的,乃是做买卖的幌子。
而他为秦少游效力,是人所共知的事。
不过韦玄贞没有点破,只是笑吟吟的道:“啊……贤侄看来也不清闲啊,怎么样,贤侄是从哪里来?”
“卫州。”上官辰没有瞒他。
听到卫州二字,韦玄贞眯起眼睛,卫州的事,他也是知道的,秦少游现在在卫州练兵。声势浩大,据说是养兵二十万,虎视眈眈,这让韦玄贞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函谷关这里,不得不一次次的增加兵力,现在的情况,是外松内紧,表面上。函谷关这儿还算是防范轻松,可是内里,却是紧张无比,生怕一夕之间,那位拥兵自重的魏王殿下便兵临城下了。
韦玄贞道:“卫州?卫州是个好地方啊,老夫听说,那秦少游也在卫州,哈哈……怎么,你见过了秦少游了?”
上官辰点头:“是,魏王殿下确实是在卫州。小侄与他会过一面。”
韦玄贞目光幽幽的看他,这个上官辰,倒是知无不答,不过……即便答了又能如何呢,其实就算他矢口否认,自己也是不会相信的,这个人既然是要去长安,肯定是身负使命,至于负了什么使命,这才是重点。
韦玄贞知道其他的话可以问出来。可是一些不会答的,也指望不了上官辰回答,于是他的问话也就点到为止。便笑吟吟的道:“卫州是个好地方啊,那是兵家必争之地。四通八达,既是洛阳的屏障,亦是河北的门户。”
上官辰抿嘴一笑:“函谷关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韦玄贞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起来。
紧接着有人送茶上来,韦玄贞请上官辰喝茶,上官辰押了口茶。漫不经心的道:“此次去京兆,途径了函谷关,这才来拜谒世叔,世叔一直留在函谷关吗?世叔乃是侍中,驻扎在外,难免会被人所猜测。”
他这无心之言,勾起了韦玄贞心里的不快,确实,他是堂堂侍中,可是一直待在函谷关,现在反而成了函谷关守将似得,韦玄贞终究还是个要面子的人,想到肯定会有一些流言蜚语,脸色冷了下来。
上官辰道:“何况,小侄还听说过一些事,说是现在娘娘对于韦承庆更加信赖有加,那韦承庆,不过是个小小黄门侍郎罢了,可是三番五次入宫,如鱼得水,长安内外,都说他如今,乃是朝中的隐相,政令多出于他这黄门侍郎之手,这些事,世叔知道吗?”
韦玄贞脸色胀红,韦承庆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那韦承庆,乃是自己的侄子,虽然还算亲近,可是现在一个侄子,日益得到重要,反观自己,实在是让人唏嘘,现在上官辰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脸色自然不好看,于是冷冷道:“哦,承庆乃是老夫的侄辈,倒是个四平八稳的人。”
“世叔难道就一点都没有想过回到长安去吗?”上官辰突然道。
韦玄贞打了个哈哈:“回长安做什么,函谷关这里,自在逍遥,老夫素来想寻个清静所在,这里最好。”只是脸色很不好看了。
韦玄贞已经不想和上官辰说什么话了,只是寒暄几句,上官辰看时候差不多了,也准备继续成行,于是告辞而去。
对于这个上官家的人,韦玄贞还算客气,送了他出去,回到自己行辕的时候,方才的小厅里,闪出一个人来,却是自己的女婿张晋,张晋眯着眼,道:“泰山大人,何故与他说这么多话,此人……”
韦玄贞摆摆手:“不,老夫不过是试一试他罢了,你没看明白吗?方才此人,想离间韦家,呵……这种雕虫小技,他居然也用在了老夫身上,这是欺老夫糊涂吗?老夫,怎么会上他的当。”
张晋想说的就是这个,见韦玄贞一脸从容,不由松了口气:“问题的关键是,他去长安,却不知抱着什么目的。”
韦玄贞脸色阴暗不定,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徐徐道:“一定是有重大的事,若非如此,他不会去长安,那秦少游,将二皇子请了去,肯定图谋不小,现在上官辰又心急火燎的要去长安,可见……他们终于是耐不住了,这么说来,极有可能要有大事发生。”
韦玄贞满脸警惕之色,他对于上官辰,可一点都不敢怠慢啊。
上官辰的身份,许多人多少了解一些,此人相当于秦少游下头的礼部尚书,专门负责为秦少游与人打关系,而且此人确实做的不坏,几乎和许多人。甚至是一些韦家的人,也都保持着表面上的友情。
而且,据闻,此人还负责为秦少游打探消息。韦玄贞冷着脸:“老夫一直在怀疑,上一次,闹得满城风雨的事儿,就和他有关系,这个人……不可小看啊。连娘娘下药的事都能打探到,上一次,他也去了长安,可是过不了多久,武则天那个女人便抵达了长安,以至咱们韦家处处的被动。而如今,才刚刚去了卫州打了个来回,他便又要入关,这必定是接受了秦少游重大的使命,又要闹出点事来了。”
张晋抿抿嘴:“何不如索性派出一队人马去。将他追回来,或者索性扮作是山贼,将他杀了。”
韦玄贞嗔怒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冷笑:“杀了一个上官辰又有什么用?秦少游账下,难道还缺一个这样的人,今日杀了一个他,明日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关键是秦少游,而不是他的这些门下走狗,况且。此人的朋友极多,真要杀了,只会引来更多的揣测,没有这个必要。”
张晋唯唯诺诺的点头。也觉得自己有些冒失。
韦玄贞叹口气:“总而言之,他既然要去长安,就必定要严加防范,你立即修书一封,送去长安吧,让那边知晓此事。更该让娘娘不可小心大意。”
张晋颌首:“小婿这就去办。”
韦玄贞并不感到轻松,他皱起眉,不禁又开始在猜测,这个上官辰,到底故弄什么玄虚。
…………………………………………………………………………………………………………………………………………………………………………………………………………………………………………………………………………………………………
事实上,函谷关的急报,比上官辰还要快一些,上官辰还没有入京,快报就已经送到了宫中。
韦后对于函谷关送来的任何消息,都是绝不敢等闲视之的,等看到急报中提及的只是这样一件‘小事’,反而是有点儿莫名其妙,她固然晓得这个上官辰不简单,可是专门因为此人来京,就送来急报,在她看来,还是有点儿大题小做。
这其实也是韦后最大的弱点,她和武则天其实都一样,同样是野心勃勃,同样有很高明的手腕,否则,又怎么能掌握住李显,权倾一时。
她唯独比不上武则天的,只是她终究还是个普通的女人,武则天高瞻远瞩,眼睛不是放在一个角落,而是整个天下。而她却显得有些‘鼠目寸光’,绝大多数时候,都只是盯着宫中的一片天。
好在这个不同寻常的快报,还是足够引起她的警惕。
近几日,韦承庆入宫的频率已经越来越高,甚至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宫里的中书省里后命,只要韦后一个传唤,只需要几柱香,这黄门侍郎便可立即去长乐宫觐见。
韦后将那韦承庆寻来,随后将快报递到他的手里:“本宫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意思,韦卿家能否见告吗?”
韦承庆只看了一眼,随即眯起眼睛,目中满带着警惕,他沉吟片刻道:“韦侍中这不是小题大做,而是嗅到了一点儿不同的意味。”
见韦承庆又要侃侃而谈,韦后道:“你继续说下去。”
韦承庆道:“上官辰的身份,臣就不赘言了,此人是秦少游的爪牙,何以屡屡来长安?他既然来,必定是奉秦少游的指令,想要做什么,此人在秦少游账下,绝不是什么小人物,既然如此,这番来长安,图谋一定不小。娘娘……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啊,此人,就是秦少游射来的暗箭,决不可等闲视之。”
韦后皱眉:“真的有这样的严重。”
不过她终究还是信了,自己的父亲虽然糊涂,可毕竟不是傻子,况且连韦承庆都这样认为,那么……看来是要有所防范了。
“既然如此,那么就让人时刻盯着他吧,万不得已时,索性给他一个了断。”
韦承庆却只是微微一笑,摇头道:“这未尝不是一个法子,可是臣以为,却不能治本。”
韦后道:“什么是治本?”
韦承庆叹口气:“此人既然来长安,那么势必的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来做对韦家有害的事,而在这长安,什么才是他们的力量呢?在从前,秦少游在长安,影响并不太深,至多,也就是蓄养一些贩夫走卒,为他打探一些消息罢了,可是如今却是不同了,上皇就在长安,而现在许多人,都将希望放在了上皇身上,娘娘……以臣的大胆预测,上官辰此番来,必定是要联络这些人,图谋什么大事。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固然是让人监视他,效果也不大,他毕竟不是普通人,既然明目张胆的来,就肯定有办法掩人耳目。”
韦后眉头皱得更深。
其实她现在确实最担心的,就是一批长安城中的反韦之人,这些人可不是寻常的百姓,他们既有一部分是勋贵,有一部分是朝中大臣,也有名士,更有一些将军,甚至是一些关中的门阀也掺和其中。若是如此说来,那上官辰,或许还真是跑来联络这些人,密谋大事也不一定。
甚至……可能会发生宫变吗?
虽然韦后已经有了足够的警惕,可是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准。
“那么,依卿之见,又当如何呢?”
韦后信任的看了韦承庆一眼,韦承庆之所以受她信赖,除了是他的话总有许多道理,只怕也和他的气度分不开。
这个人,和别人不同,别人遇到了事,要嘛沉默不语,要嘛就是惊慌失措,可是他呢,无论任何时候,都是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韦后见他如此镇定自若,也不由受他感染,心里镇定了一些。
……………………………………………………………………………………………………………………………………………………………………………………
今天是大章,明天更新会早点。
(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六章:痛下杀手
只不过韦承庆的话,总是带着危言耸听。
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
所以当韦后问到他的时候,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道:“一个上官辰,不足为患,问题的关键,还是上皇。”
韦后沉默了,抿嘴不语。
这一些日子以来,韦承庆一直在韦后面前,提及到了武则天的危害,认为一切的祸根,还在武则天身上,他几乎极力要求,先除掉武则天,再做打算。
毕竟……若是从前,除掉武则天可能会惹来一场天大的麻烦。
而如今立了太子,给了一些人希望,这时候动手,固然也有风险,却还不至于出现什么太大的麻烦。
某种程度来说,韦承庆是正确的。
若是不立太子,天下猜忌,也给了武则天的可趁之机,无论是宗室,还是那些大唐的忠臣们,因为心中忧惧,一旦武则天出现任何个好歹,他们立即便会陷入绝望的境地,韦家若是把他们逼到了死角,他们也绝不是省油的灯,必定狗急跳墙,到了那时候,内外的宗室,乃至于那些忠于大唐的臣子们,会毫不犹豫的发动叛乱,若是再联合关东的秦少游,这一场叛乱,对于韦家来说,几乎是致命一击。
也正因为如此,武则天抵达长安,才能让人振奋,才能让整个韦家陷入尴尬的境地。
可是现在……就不太好说了,李重俊已经立为了太子,这位太子殿下,现在满怀着希望,就等着自己的父皇驾崩,他便可克继大统,即便武则天死了,他敢变乱吗?那些围绕在太子身边的人,已经开始逐渐凝聚,他们的希望。终究还是李家宗室,而不是武则天,现在确实是剪除武则天的大好时机。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
谁也不知道,武则天那个女人出现个三长两短。会被外间的人如何利用,如何拿来做文章,甚至……引发什么后果,固然韦承庆说的头头是道,此法也确实可行。可是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会顺着韦承庆的预测来。
谁能保证,不会出现动荡呢?
所以韦后没有轻易听信韦承庆的话。
而如今,韦承庆又将武则天与上官辰连接在了一起。
他侃侃而谈:“娘娘自己也说,李家宗室,不足为患,只需给予他们希望,他们也不敢造次,反而对于韦家来说,威胁最大的。便是武则天那个恶妇,她现在就在宫中,只要她在一日,就给了上官辰这些人可趁之机,只有断了这些人最后一丝妄想,娘娘方能在长安站稳脚跟,至于太子,如今二皇子一走,去了那洛阳,已是让太子殿下有些担忧了。在太子心里,他固然害怕娘娘,可是那与秦少游勾结一起的皇兄,又何尝不是心腹之患。只要娘娘待他好一些,他不但不会仇视韦家,只怕接下来,还要将娘娘当做自己的依靠才是。”
“所以,以臣愚见,杀武氏。则可一劳永逸,否则……只会反受其害。”
韦承庆的语气有些激动。
这个平时温文尔雅的人,现在却是杀机毕露。
韦氏却依然还是沉默。
她拿捏不定主意,固然他觉得韦承庆说的很有道理,可是……韦氏终究还是有些承担不起这个风险。
韦承庆却是急了,他乃是韦家的人,心知韦家和韦氏生死与共,一旦韦氏翻了船,自己的身家和荣辱,只怕也都要如云烟一样消散,在他心里,若是再这样犹豫不决下去,最后韦家的结果,必定不妙,尤其是现在,那上官辰即将到达长安,接下来……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太清楚秦少游这些人的能量了,尤其是那个上官辰,足以引起他的警惕。
前些日子,无数的流言蜚语,哪一个不是和上官辰息息相关,况且这上官辰,出了名的好人缘,半个长安城的贵人,或多或少,都和他有一点交情,现在秦少游派了此人来,必定是有很大的图谋,若是韦氏再犹豫下去,一切就悔之晚矣了。
他目光幽幽,见了沉默的韦氏,却终于还是决心冒着风险,拿出他的杀手锏。
于是,他的目光愈发的深沉起来,他似笑非笑,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来:“娘娘……可莫要忘了懿德太子。”
他话音落下。
韦后的脸色一变,旋即开始痛苦起来。
懿德太子……韦后瞳孔收缩,显然……对她来说,这是她的一道伤疤。
韦后现在没有儿子,可是当初,却有一个,那便是懿德太子李重润,只是后来,却被武则天所杀。
若不是武则天杀了这个儿子,现在的太子,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了,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只是这些年来,韦后不敢声张,她一直活在武则天的阴影之下,不敢反抗。
韦承庆将她的伤疤撕开,让韦后的脸上掠过了一丝狰狞。
她眯着眼,身躯却是在颤抖,良久,她突然冷冷道:“卿家……你……该死!”
韦承庆忙是诚惶诚恐的拜倒在地:“臣固然死罪,只是……”
韦后看都不看他一眼,却是突然道:“如何除掉武则天才好。”
韦承庆这才松了口气,他心里知道,若是连这个法子都不起效果,那么就无法说动韦后了。于是他毫不犹豫的道:“老法子,就如当初一样。”
当初……自然还是对付天子的手法,只不过,韦后并非是要置天子于死地,这一次,却是要武则天死罢了。
无非……就是加重一些药量的问题。
韦氏淡淡的道:“只是那韦氏,向来严加防范,只怕不会轻易上当。她身边,有个上官婉儿……”
韦承庆突然道:“假若是太子送的膳食呢?”
这一下子,韦氏却是愣了一下。
韦承庆继续道:“太子现在也是惶恐不安,他现在最大的敌人,是二皇子,秦少游与二皇子勾结一起,偏偏这个秦少游,又与上皇过从甚密,因此……对于太子来说,秦少游收容二皇子的时候,几乎就等同于,武则天指定了二皇子为继承人,娘娘,这个世上,有哪个太子做不成天子,会有好下场的?”
韦承庆分析出了利弊。
二皇子李重福没有退路,所以他跑去了洛阳。
可是换句话来说,现在的太子李重俊有退路吗?
他同样没有,他已经被封为了太子,那么就一定要做天子,若是做不成,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现在的问题是,他这个太子,是韦家封的,现在自己的皇兄,却受到了武则天和秦少游的保护,他心里……难道就一丁点都不急。
在他看来,韦家若在,他还有登基的一天,可是一旦主持大局的是武则天,或者是让那秦少游权倾一时,他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韦承庆道:“娘娘理应好生安抚住太子殿下,至于如何下药,总有办法,这个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韦后终于还是认可了韦承庆的话,她幽幽叹口气:“你说的……没有错。”
正说着,外头有人道:“娘娘,太子殿下来问娘娘安好。”
韦后和韦承庆对视一眼,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
不过……太子来问安,倒并非是什么新鲜事,自从李重俊成了太子,几乎每日这个时候,都是要来一趟的。
这固然是孝道,不过……韦氏也不是每次都见他,只是说一句安好,便将他打发回去。
李重俊这样的做法,固然是受了高人的指点,而今,毕竟权势最大的,还是韦后,他这个太子,也是因为韦后,才得来的,若是不做出一点母慈子孝的样子,授人以柄,对于李重俊来说,反而不妙。
今日他和往常一样,跑来走一个过场。
他心里清楚,这个母后,对于自己并不热络,自己也就是在长乐宫外,候上片刻,过不了多久,那去传话的宦官就会回来,而后再传韦后的口谕,说一切都好,自己就可以回龙门宫去了。
只是这一次,那传话的宦官却和往日不同:“娘娘请殿下入寝殿说话。”
李重俊愕然一下,他万万想不到,今日有些不同。
只是他不敢怠慢,连忙进入了寝殿。
随即他便看到了韦后和韦承庆,李重俊几乎不敢抬头去看韦后,连忙拜倒在地,诚惶诚恐道:“儿臣见过母后。”
韦后笑吟吟的道:“太子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这些日子,你每日来问安,倒是真的难为了你,从龙门宫到长乐宫,又不能乘辇,靠着步行,一个时辰也打不了一个来回,太子的孝心,本宫是知晓的。”
………………………………………………………………………………………………………………
第一章送到,第二章中午之前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七章:其心可诛
听了韦后暖心的话,李重俊真是百感交集,平时韦后对待他的态度可不只如此。
他隐隐猜测,现在的韦家,遇到了麻烦,或许正是因为这个麻烦,才换来韦后对他的关照。
他自然也清楚,这个麻烦,是来自于自己的祖母,若是没有这个祖母,韦氏是绝不可能立自己为太子的。
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到了心安,毕竟一方面,他承受的是自己皇兄和那秦少游的无形压力,另一方面,却又时刻的担心这个母后。
现在……虽然只言片语,却还是让李重俊心安不少,他忙是道:“儿臣身为人子,来给母后问安,本是理所应当,岂敢称劳。”
韦后沉吟了老久,却是抿嘴不语了。
李重俊觉得奇怪,抬眸一看,却见韦后眼眸竟是有些婆娑,他忙是惊讶的道:“是不是儿臣说错了什么话,惹来了母后的不快?”
韦后摇头道:“不,不,是本宫又想起了你的皇兄,哎……若是他还在,哎……”
李重俊当然知道,韦后所说的这个皇兄,并非是李重福,而是那位懿德太子,他心理不禁在想,母后膝下无子,此前又立自己为太子,现在见了自己,又是这般……
他心情不由激动起来,无论怎么说,母后看到自己想起了自己的亲子,这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这可以巩固自己的太子地位。
他连忙诚惶诚恐的样子,也不知该说什么。
韦后擦拭了眼泪,旋即道:“你的那位二皇兄,听说前些日子,又从洛阳去了卫州,噢,好似,是巡视了卫州的五军营,五军营……这是秦少游鼓捣出来的东西,哎……据说是带甲二十万。听着真是教人心凉啊,魏王这是要做什么?如今,他又要请了重福去,真是越来越教人怀疑他的居心了。本宫怕啊。怕那秦少游教唆着你的皇兄,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听到这个,李重俊心里的不安情绪便加重了,其实这都是明摆着的,自己的皇兄做不成太子。便逃去了洛阳,如今又去卫州校阅兵马,分明是做太子不成,索性,就要和秦少游一起,来用武力夺取了。
一旦这二十万军马进了长安城,李重俊还有命在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韦后一眼,某种程度,韦家只怕现在也很是不安吧,母后和自己说这个。莫非是想……
李重俊这些日子,一直都不安生,现在韦后突然提及这个,反倒让他的心思活络起来。
某种程度,秦少游如今已经成了韦后和自己共同的敌人。
自己是不是该把事情摊开来呢?
若是摊开来,一方面,可以大大的缓和与韦氏之间的关系,无论怎么说,若是得到了母后的竭力支持,自己这个太子才更加牢固。而且……正好与韦家一道,对付秦少游,也更游刃有余一些。
他犹豫了片刻,最后咬咬牙:“母后。儿臣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韦后笑吟吟的看着他,鼓励道:“你说便是,你我母子,何需有什么避讳之言。”
李重俊道:“此次皇兄去了洛阳,而那秦少游。儿臣听了许多流言蜚语,许多人都说,此人名为忠臣,实则……实则……却是乱臣,尤其是他一介都督,却练兵数十万,其心可诛,皇兄实在是糊涂,竟是连招呼都不打,却跑去洛阳,与他狼狈为奸,儿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堂堂皇子,居然擅自离开京师,本就是大逆不道,所以,儿臣断言,皇兄必定是受了秦少游的唆使,这才蒙住了自己的心智,竟是铸下这样的大错。父皇……父皇终究还是太心善了,对于这样的事,居然没有追究,长此以往,只会助长那秦少游的气焰,儿臣以为,对于秦少游,万万不能姑息养奸,否则……迟早要酿成大祸。”
这句话,某种程度更像是在表忠心。
李重俊说罢,心里又开始忐忑起来。
想当初,若是没有秦少游的压力,他怎么可能成为太子,他自然也明白,自己成为太子,不过是韦家的离间之计罢了,可是正因为他看的清楚明白,却也知道,怎样才会对自己有利。
韦后似笑非笑的与一旁的韦承庆对视一眼,韦承庆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这位太子殿下,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
李重俊现在心里开始打鼓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冒失,不该如此直白的话说出来,他不禁道:“母后,儿臣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韦后道:“不,不,你没有说错什么,你说的对,只是……你所言之事,倒是没有错,可是你自己也说,那秦少游练兵数十万,虎视眈眈,觊觎九鼎之重,他固然是狼子野心,只是朝廷要处置他,却也难啊。朝廷现在是内忧外患,想要铲除秦少游,可不容易,本宫虽然知道太子殿下心中忧愤难平,却也是无计可施,要知道,那秦少游不只是练兵,同时还外联诸侯,内通重臣,固然是狼子野心,想要对付,却也是难如登天,更何况,上皇对他可是青睐有加,这上皇若是在一日,谁敢对他动手?”
上皇……
才是关键。
韦后的意图已经毕露无遗了。
李重俊却是踟蹰了,他有些泄气,韦后说的没有错,这秦少游确实不是小小诸侯那样简单,他拥有的实力,已经远超想象,一旦要剪除他,引来的后果可是不小。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的忧虑却更是重重,连韦家对秦少游都没有法子,这有朝一日,秦少游与上皇若是扶持自己的皇兄,自己哪里有容身之地。
他心里一声唏嘘。
却在这时候,韦氏漫不经心的道:“除非……上皇若是出了什么好歹,对付秦少游,倒不是没有一点儿法子。”
…………………………………………………………………………………………………………………………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零八章:自古圣贤多寂寞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李重俊岂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冷汗流出来。
这是让自己去害自己的祖母吗?
当然……李重俊心理上,已经对祖母有了一些反感。
这种反感无关亲疏和血缘,一切都来自于李重俊的利益攸关。
秦少游庇护了自己的皇兄,就意味着,武则天也庇护了自己的兄长,这就意味着,自己的祖母过的越好,而自己的处境就会越攸关。
可是这并不代表,李重俊有对武则天动手的胆子。
可是现在,母后开了口,自己能回绝吗?
若是回绝,就意味着从此以后,韦家和自己也彻底决裂了,自己攀不上祖母,又得罪了韦家,岂不是死无葬身之地。
韦氏和韦承庆二人,都是目不转睛的看着李重俊,似乎也急着等他的决断。
见李重俊老半天不肯开口,韦承庆笑了笑:“殿下,成大事者,哪一个不是有担当的,娘娘并非是逼迫你什么,只是现在的处境,难道殿下不知吗?上皇在一日,娘娘寝食难安,可是殿下,难道就安生?只是有些事,娘娘去做,只会招致别人的怀疑,可是殿下乃是上皇的孙儿,谁会疑心到殿下身上?此举,固然是无奈,却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还非要为之不可,殿下乃是聪明人,这层关系,怎么会想不透?哎……若不是万不得已,娘娘也不会出此下策啊,殿下理应体谅娘娘的苦心。”
李重俊喉结滚动几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别的选择,而且……他猛地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当真如此,上皇一死,那秦少游。还拿什么来收买人心呢?自己那皇兄的身份吗?简直是笑话,只要朝廷否认皇兄的身份,他们就什么都不是。
似乎也只有如此,自己才有克继大统的希望。那么……
他最后咬了咬牙,道:“此事,儿臣想办法。”
“不必你想法子。”韦氏笑了笑,道:“明日,我送些大补的药到你府上去。殿下呢,偶尔也该去紫微宫,好好看看自己的祖母才是。还有,再过几日,本宫想和陛下去狩猎,暂时就不住在宫中了,你呀,既是太子,就理应监国,你父皇和本宫对你都抱有很大的期望。这太子监国期间,可莫要让陛下与本宫失望。”
狩猎……
大唐的天子,确实有狩猎的习惯,只不过,到了高宗的时候,因为高宗皇帝身体不好,这才荒废下来。
这宫中就有上林猎场,距离这里,也不过是几十里路而已。
李重俊明白,这是这位母后想要故意避嫌。特意出大明宫,即便武则天死了,那么一切也和她没什么关系。
这固然有些掩耳盗铃,可是不管怎么说。做下这件事的是他这个太子,到时候武则天一死,韦党们自然会噤声,不会质疑什么,至于其他人,大多数却都和他这个太子有些牵连。他们若是想要说胡话,自己这边,也可以压下去。
总而言之,达成了这个默契,一切就好说了。
所谓的监国,当然只是笑话,这朝廷里外,无论是三省还是禁军,都牢牢握在韦家人之手,李重俊一点机会都没有。
李重俊只好道:“父皇大病初愈,身体已经康健,确实应当出去走动走动,儿臣一定不负母后重托。”
韦氏和韦承庆对视一眼,俱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此事……成了。
韦氏自然不免要夸奖李重俊一番,母子二人,今日倒是都其乐融融起来。
闲聊了一会儿,李重俊便起身告辞。
韦承庆也行了个礼:“臣也告辞。”
二人一前一后的出来,李重俊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韦承庆追上他:“殿下似乎怏怏不乐?”
李重俊道:“我只是还有一些担心,韦公,上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可是无论怎么说,那秦少游毕竟还是在洛阳,若是此事他站出来……”
“殿下害怕?”韦承庆突然打断李重俊,反问道。
李重俊抿了抿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事实上,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韦承庆固然说,成大事者必定要行非常之事,只是……承担的风险也是非常之大。
韦承庆却是笑吟吟的道:“人只要死了,她的嘴巴和舌头自然也就死了,而且又死在宫里,怎么说,还不是我们的事,更何况,现在韦家确实是遭人非议,她这一死,许多人少不得要质疑韦家,可假若这时候殿下亲自出面,告诉大家‘真相’呢?你看,老夫说句不该说的话,娘娘说的话,不足为信,老夫的话,也是不足为信,可是殿下却是太子,龙子龙孙,殿下的话,谁可以不信?殿下不必多虑,此事……其实并不难。”
李重俊心里一想,觉得颇有道理,自己和韦家,确实是不同的,这天下人可能会腹诽到韦家头上,可是自己则全然不同。他笑了笑:“多谢韦公指点。”
韦承庆莞尔,摇头道:“老夫怎么敢指点殿下,殿下是人中龙凤,老夫不过是偶尔出谋划策罢了。”
这番话,让李重俊感受到了韦承庆表现出来的尊重,他笑了笑,倒是省去了许多的担心。
………………………………………………………………………………………………………………………………………………………………………………………………………………………………………………………………
几日之后,紫微宫里,李重俊已是第二次来问安了。
自从陛下和韦后去了狩猎,这宫中冷清了许多,以往李重俊并不敢来谒见武则天,而如今,他成了监国太子,胆子似乎比之从前大了许多。
“皇祖母,昨日送的参,不知祖母吃了吗?这是大补之物。祖母若是喜欢,孙臣多送一些来,孙臣说来惭愧,因为碍着一些事。从前不敢时时来探视,还望祖母见谅。”
武则天对于这个孙儿,倒还算是喜欢的,毕竟是老了,见了也觉得亲切。她笑吟吟的道:“吃了一些,倒还算不错,这是百济进贡的吧?朕……确实有些日子没吃了,难为你的孝心。”
“那就好。”李重俊颌首点头,一边吃着茶,一边道:“父皇自去了狩猎,国事就担在了孙臣的身上,孙臣哪里处置的了这些东西,许多事都不明白,虽然有侍中们协助。可是依然一知半解,就说今早送来的一份奏疏,是昭信镇的都督许谦送来的,说是发生了饥荒,要让孙臣拨发一些钱粮,以解燃眉之急,祖母不知有什么高见?”
看他的样子,倒像是来请教的。
不过说起来,倒是很好理解,他对国事一窍不通。现在突然监国,这显然……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宫中,对于国事最清楚的不就是武则天吗?跑来问问。也是合情合理。
而且……李重俊还透着别的意思在。
韦后在的时候,他不敢来紫微宫,现在倒是来的勤了,这分明是想借韦后出宫的机会,好好和这位祖母打一打交道。
武则天只是笑吟吟的看他,良久。才风淡云轻的道:“哦,是为了此事?这个倒是不难,现在的朝廷和从前不同,从前呢,这官吏都是朝廷任命,出了任何事,都是朝廷的干系,发生了饥荒,自然是该朝廷来处置的,推拖不得。”
“现在不一样啊,现在地都给封了出去,各地的都督们呢,各行其是,朝廷能管住他们的手段,也是有限,虽然每年他们押解一些钱粮到京师中来,可是数目,却也是有限的很,说句实在话,现在的朝廷,自己养活自己都难呢,哪里能管的了这些事,那些个都督,既然得了这么多好处,那么就理应让他们承担好自己的干系,这世上哪里有不断给人甜枣的道理啊,说起来,这三十七镇设立出来,实在是个隐患,绝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什么法子呢,现在木已成舟,想要收回成命,只怕也难了。”
李重俊不由皱眉:“只是……孙臣有些担心,若是朝廷放任不管,这不妥当吧,到时候当真出了什么事,岂不是都要怪责到朝廷身上?”
“可问题是,朝廷能拨付出多少钱粮?”武则天反问。
李重俊一下子无词了,自从各镇开始截留赋税,朝廷现在确实也是捉襟见肘,自己都有困难。
“而且,此例一开,往后各镇的都督遇到了什么事,都来伸手要钱要粮,又当怎么办?凡事不能开例,一旦开了,将来只会更加举步维艰,既然这都督们现在都是各扫门前雪,各管各的,那么规矩立了下来,他们的事,朝廷也不能管,否则……就是引火烧身。”
见李重俊一脸踟蹰,显得更加为难。
“可是吗,若是太子殿下怕人骂,或是那昭信镇的都督和百姓责怪朝廷,其实也容易,朝廷呢,一分钱粮也不出,可是却要下一道旨意,让附近诸镇,予以救援,如此一来,朝廷就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心了,至于各镇救不救,就是他们的事,当真出了什么事,那也怪不到朝廷身上,让他们各镇去扯皮就是。”
武则天这么一说,李重俊反而松了口气,显然这个法子好,既可一毛不拔,又把事情解决了,各镇不肯救,罪责就在他们身上,各镇救了,那也是朝廷的旨意,大家也只会感激朝廷。
李重俊笑了笑:“祖母这个法子好,孙臣就这么办。”
正说着,却是上官婉儿进来,手里端着一碗参汤,小心翼翼的到了武则天身前:“陛下,该吃参汤了。”
武则天便接过,喝了几口。
李重俊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那碗参汤,心里窃喜。
眼看时候差不多,他起身告辞。
武则天倒也没有留他,等他走了,放下了参汤,武则天侧目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太子殿下……这是来争宠的吗?”
“想必二皇子在洛阳,他心里担心呢,他岂会不知,自己这个太子……”上官婉儿徐徐回答,只是后半截的话,却是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武则天却是笑了笑:“听说你的弟弟也来了长安?哎……只是可惜,你们姐弟二人啊,隔着一堵宫墙,只怕是无缘相见了。不过……既然你弟弟来到了长安,想必……那秦少游是有些急不可耐了,他啊……平时别看老老实实的,只关心他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外界的事呢,浑然不去关心,可是一旦做好了准备,或是下定了决心,就绝不会轻易罢手,依着朕看哪,他这又是要兴风作浪了。”
上官婉儿抿嘴笑起来,武则天对于秦少游的评价,实在是准确极了。
那家伙……不会轻易有什么动作的,至于自己那个弟弟,早就已是秦少游离不开的左膀右臂,可谓是秦少游身边最最核心的人物,甚至地位与秦少游身边的方静与王琚二人也不遑多让。自己弟弟突然又来了长安,怎么可能只是来游山玩水这样简单,必定是身负了最重要的使命,甚至……和秦少游的重要布局息息相关。
上官婉儿眨了眨眼睛,道:“是啊,看来……这长安城不会平静了,接下来,却不知又会发生什么,陛下虽然深居宫中,也会受到波及吧。”
武则天精神一震:“朕就怕不受波及,就怕平静的太久,朕太老了,已是没几年好活了,再不动一动,真的心有不甘。”
说罢,她自信满满的又拿起方才放在案牍上的参汤,一口一口的喝了起来。
“这参汤的味道,倒是不错。”
…………………………………………………………………………………………………………………………………………………………………………………………
大章送到。
(未完待续。)
六百零九章:天崩地陷
如往常一样,李重俊隔三差五都要入宫觐见。
每一次看着武则天将参汤喝下,他心里便越加轻松。
一开始,或许还有一些负疚感,这个女人,终究是自己的祖母,可是渐渐的,也就不太将这些当做是一回事了。
天家无父子,何况是祖孙?
更何况,这祖母既然选择了自己的二兄,那么这一切就是他咎由自取了。
所以李重俊的心情渐渐轻松,因为他明显察觉到,武则天的身子越来越糟糕起来。
比如这几日,武则天脸色比之前几日要白一些,连说话都没有多少气力。
太医院的太医去过一趟,大致也就是说了一些语焉不详的话。武则天毕竟年纪太大了,什么不测都可能发生,所以太医那儿,也无法确诊,更不敢轻易下药,这个年纪的人,任何一种药,都可能成为虎狼,即便是对症下药,也未必能有起色,甚至可能更加糟糕,所以太医们慎之又慎,只敢开一些调养身子的方子。
等待了几日,龙门宫这儿固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是李重俊已经开始做好准备了。
上皇一旦驾崩,自然有许多后续的事需要解决,至少对于韦家人来说,他们需要的,当然是自己,只有自己站出来,告诉天下人,上皇是因为染病故去,那么这件事,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任何有狐疑的人,他们即便可以怀疑韦家,难道还能怀疑自己这个太子?
事到如今,太子的号召力,显然是比韦家要强得多,单凭这个,李重俊便自我感觉良好。
这些日子监国,他虽然不敢太有主见,大多时候,都还是对于那位黄门侍郎韦承庆言听计从。凡事都去寻他商量着办,不敢有丝毫的逾越,不过这种大权在握的滋味,终究还是让他尝到了一丁点甜头。他陡然察觉到,自己竟真有几分九五之尊的味道,因而整个人,也不再似从前那样没有生气,渐渐开始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他一如既往。前去了宣政殿,在这里,他侧坐在龙榻边,而后三省的大臣纷纷到了,韦承庆来的迟了一些,众人站定。
接着,便是开始商议国事,韦承庆这个黄门侍郎,总是表现最出彩的,甚至现在连三省的宰相们。现在大多都缄口不言了,他们的话越来越少,韦承庆的话却是越来越多。
李重俊则是表面漫不经心,实则却是在小心翼翼的打量韦承庆,悄悄去模仿他的口吻,学他的仪态。
甚至有时候,李重俊会有一种错觉,仿佛他才是监国的太子,而自己却是黄门侍郎。
不过……一直都是夹着尾巴做人,提心吊胆了半辈子的他。似乎还不至于生出什么怨恨,只是……有那么点儿不愉快罢了。
“昭信镇都督的奏疏,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一个小小的都督。居然如此的不客气,朝廷已经让附近各镇救援,他呢,却还是不罢休,甚至拿昭信镇的数十万百姓来要挟朝廷,殿下。臣以为,若是朝廷不予申斥,只会让他更加恃宠而骄,朝廷对于各镇都督,理应是恩威并重,岂可一味的放纵。”
李重俊回过神,见韦承庆询问式的看着自己,他忙是打起精神:“韦卿所言甚是,一切就按韦卿说的办吧。”
坐在这里的众人对于李重俊的表现都没有做声,似乎李重俊现在的表现,所有人都很满意。
那些韦党们,自然不希望这个太子有太多自己的想法,韦后虽然不在,可是这庙堂还是韦家的,不是一个监国太子能够改变。
可是对于那些******徒们,似乎也乐见如此,他们很希望太子能够忍耐,小不忍则乱大谋,万万不能逞一时之勇。
这或者,就是李重俊最有利的一面,作为大唐王朝眼下最后的一个希望,他似乎做任何事,总能得到别人的体谅和谅解。
韦承庆笑了笑,道:“那么,殿下的意思是,这就下旨给昭信镇吗?”
李重俊看着韦承庆投来的友好眼神,心里不禁想笑,韦侍郎表面上是在确认,实则更像是某种试探。
“啊……”韦承庆一脸懵然的样子,接着道:“自然,自然,本宫说了,就按韦卿说的办就是,昭义镇……实在是太荒唐了。”
这一下子,有人莞尔起来。
韦承庆说的是昭信镇,可是李重俊居然说成了昭义镇,这昭义镇早就被秦少游占了,荒唐固然荒唐,可是一个是在河北,一个却是在江南,这……八竿子打不着啊。
可见……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对于听政的事,不太关心。
韦承庆朝着李重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他并不打算指出李重俊的错误,正待要说什么,这时,却有宦官急匆匆的进来:“病重……上皇病重……”
宣政殿里顿时哗然,有人欢喜有人忧。
韦承庆的脸色平静,他掐了掐指头,武则天行将就木的日子,也差不多就要到了。
这一切……自然都是演算好了的,他不禁侧目看了四周的人一眼,有人震惊,有人忧心忡忡,也有人掩饰不住露出一丝喜色。
至于李重俊,自然是大惊失色,忙不迭的道:“什么……快,去紫微宫……”
他随着宦官,已经匆匆去了。
而这宣政殿,却是死一般的沉寂,所有人都没有擅自离开,都在这等候着消息,韦承庆也已悄然的坐在了角落里,开始显得很不起眼。
几乎所有人,都在控制自己的情绪,心里高兴的人,早已将自己的喜色掩饰,而痛心疾首的人,也不敢表露的过于出格。
殿中很安静,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偶尔,会传出几声憋不住的咳嗽。
候了良久,有人站起来,道:“殿下还未来,也没有人来传达消息,依着我看。只怕不妙了。”
没有人回答他,韦承庆更是坐在一旁,懒得理会。
接着有人开始交头接耳起来,这些人都是老臣。大多经历过许多次类似的事,所以都可谓是经验老道,单凭太子前去探视的时间长短,有没有人来传报最新的进展,这些细小的细节里。都可以看出许多事来。
再等了小半时辰,依旧还是一丁点音讯都没有,这就更加坐实了猜测。
有人不禁看向在座的几个韦家重臣,见他们都是一脸平静,心里不由疑惑起来。
若是上皇有什么三长两短,这韦家人的嫌疑可是不小啊。
正说着,外头终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过不多时,便见太子李重俊匆匆而来,他失魂落魄。一脸悲恸的样子,待走进了宣政殿,所有人都不禁站起来,纷纷要行礼,他只是疲惫的摆摆手,接着有气无力道:“上皇的伤寒加重,如今……命不久矣,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所有人支着耳朵,表情却都是各异。
因为大家都留心到了太子的那伤寒二字,这几乎等同于。太子殿下认定的是,上皇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则极有可能是病故,既然是病故。那么自然而然,也就不是韦家人做的手脚了。
若是如此……
那些本想要跳出来质疑的人不禁沉默了,太子都这样说了,还能说什么?既然是病故,难道还能指鹿为马不成?
况且……假若当真不是病故,这时候出来质疑。韦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同时还得罪了太子,等于是质疑了太子的话,这等于是两面不讨好了。
韦承庆站出来:“殿下,消息确切吗?”
李重俊道:“太医的诊治,绝不会错,刘太医说了,也就这几日……哎……来人,速速急报上林苑吧,向父皇和母后奏报,请他们速速回宫,主持大局。陵寝之事,也不可大意,不过现在,却有一个麻烦,上皇的陵寝,当初是在洛阳兴建,如今既已经迁都来了长安,到底最后葬在东都还是西都,却还要好生商榷,如今……事情是急了一些,正因为急,却绝不能出任何的乱子,本宫……心乱如麻,怕是没这个心思了,诸公留心吧。”
他说罢,一脸颓唐的样子,坐在一边。
众人看着他,各怀着心事。
显然……现在就该准备料理后事了,话说到这个份上,那么上皇只怕当真是没几日活了,突然生出这么个变故,实在让人意想不到,其实又何止是‘太子’心乱如麻,在座许多人,只怕都要开始为自己重新谋划了。
………………………………………………………………………………………………………………………………………………………………………………………………………………………………………………………………………………………………………………………………………………………………
天家狩猎,自然不可能学那猎户一般,当真的骑马负弓去林苑中寻山上的野兽。
这里有专门的别宫,其实除了数万禁军四处捕杀一些野兽之外,天子和皇后,大多数都在这别宫之中。
李显爱博戏,因而随驾的大臣自然要奉陪,李显在这里,显得心旷神怡,觉得这儿比宫中还自在一些,因而玩的也是颇为开心,韦氏索性也放下了政务,成日陪在李显身边,看他博戏。
李显赢多输少,不过赢来的彩头,大多又赏赐了回去,因而几个近臣,也乐于输更多给李显。
当快马急报传来的时候,这儿倒还算是热闹,当有女官入殿,急匆匆的道:“陛下,娘娘,上皇病重,太子有急奏,请陛下与娘娘速回。”
李显愣了一下,几个近臣也是吓了一跳,他们晓得轻重,忙是收敛起笑容,而后乖乖的退到了一边去。
李显在短暂的失神之后,显得有了些慌乱。
母皇病重……
他当然知道,若只是寻常的病重,是绝不可能如此心急火燎的请他回去的,太子还算稳重,不是一个不晓得轻重的人,更不敢轻易打搅了自己的兴致。
唯一的可能,就是母皇命不久矣了。
李显心情复杂无比,对于那个母皇。固然有骨肉之亲,可是其他的记忆,怕也只剩下了恐惧,他心乱如麻。只好失措的看向韦后。
韦氏倒是镇定的多。
在这里,她一直都在等长安的消息,现在消息确实的传来,总算让她松了口气。
她毕竟不太信得过李重俊,她甚至早就在想。若是这事儿李重俊办不成,她还得另想其他的主意。
可是万万想不到,事情还是成了。
这让韦氏心情也复杂,那个她恨之入骨的女人,终究还是要寿终正寝了吗?她甚至有些怀疑,这一切不过是幻觉,可是随即当李显不安的看向自己的时候,韦氏便冷静下来。
她几乎毫不犹豫的道:“陛下,上皇乃是陛下生母,生母病危。为人子者,岂可在外游乐,陛下理应立即摆驾,回到宫中去探视上皇,同时随侍于上皇病榻之下,好生照料,上皇非常人也,陛下除了要尽孝,还应当延请僧人入宫,在明堂为上皇祈福。若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还应当颁布诏书,大赦天下,为上皇增加功德。但愿……上皇自有天佑,能够转危为安。”
李显打了个冷战,而后站起来:“对,对,皇后说的对,理应……理应立即回宫。不能待在这儿了,还有……一切都遵照皇后的意思来办吧,来……来……速去做准备,明日见早,就回宫中去。”
“陛下。”韦氏却是打断李显,一字一句道:“等到明日,就怕已经迟了,陛下理应轻车从简,现在就出发,本宫随陛下一道出发。”
“好,好吧,那……就这么办。”李显几乎对韦氏言听计从。
………………………………………………………………………………………………………………………………………………………………………………………………………………………………………………………………………………………………………………………………
长安城里已经开始热闹起来,无数的消息已经满天飞,到处传报消息的快马来来往往,在一处不起眼的别院里,上官辰推开窗,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街道。
他抿了抿嘴,目光收回来,在他的身后,数十个人已经束手而立。
“看来……上皇只怕要有不测了。”上官辰皱了皱眉。
宫里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
上官辰料不到事情发展的这样的快。
据说一众的宗室已经入了宫,两个皇子都陪侍在武则天的身旁,至于那些大臣,虽然不能前去陪侍,想必这个时候,也都忧心如焚的在等待最后确认的消息吧。
“多事之秋,还真是多事之秋啊。”上官辰叹了口气,假若武则天当真有什么不测,很明显,魏王殿下就会陷入极为被动的局面。
单凭一个二皇子,显然是不足够的,现在的问题就在于,韦后既然动了手,而且在动手之前,选择了出宫狩猎,这就意味着,她有百分百的把握,即便武则天驾崩,也不怕会出现什么卵子,而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为什么不担心出乱子呢?除非,有人袒护她,袒护她的人,想必就是太子殿下吧。”上官辰不禁冷笑。
太子殿下,彻底倒向了韦后,虽然事前,也有一些征兆,事实上,那位太子殿下的行踪,朱楼一直都在打探,很多迹象都可以表明,太子李重俊,可能现在成了韦后的人。
只不过……上官辰还是没有料到,李重俊的投名状,居然就是上皇,这……实在让人大开眼界。
而现在,事情一下子扭转,整个长安已经震动,太子殿下公然声称,上皇乃是病死,这等同于是板上钉钉,一下子,安稳住了人心。
如此一来………朱楼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束手待命的部众,上官辰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干系有些重大,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到魏王殿下的成败。
深吸了一口气,他猛地想到了自己的姐姐,于是又幽幽叹口气,于是他淡淡道:“继续打探消息,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不可要放过,所有的探子,全部放出去,所有和我们有关系的人,也要从他们口中掏出点消息出来,从现在开始,任何一丁点的消息,哪怕是宫中的一个宦官有什么异样,都要立即报上来,想尽办法,让我们的人接近紫微宫,那儿固然防禁森严,可是现在乱糟糟的,可以尝试去联络上官待诏,未来的二十四个时辰,谁也不许歇息,包括是我,也是如此。”
……………………………………………………………………………………………………………………………………
大章送到。
(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章:死路一条
韦承庆在傍晚时分抵达了西门,在这里,他迎接到了加急赶回来的李显和韦后。
因为轻车从简,所以李显和韦后身边,只有数百个卫士和寥寥几个宦官。
韦承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陛下,见过娘娘……”
李显只是点点头,他依然是心乱如麻,遇到这样的变故,他已经彻底不知所措了,倒是一路上,韦后不断安慰他,可即便如此,李显的脸色,也只是稍好了一些。
“情况怎么样了?”
韦承庆连忙禀告:“到底如何,臣也不清楚,只知道上皇已经病重,太子带着宗室诸子,纷纷赶去了紫微宫伺候,不过从里头传出来的消息,上皇已经危在旦夕、命不久矣,娘娘……现在国人猜疑,大家都在等着宫中的消息。”
他刻意的加重了最后一段话。
所谓的国人,当然不是百姓。
在古时候,国人有许多重的意思,比如说在东西周时期,所谓的国人,倒是颇有些像当时欧洲城邦的公民,他们和周天子乃是同一个部族,属于贵族,享有许多的特权,绝大多数都是姬姓,为了以示区分,其他的平头百姓,则被称之为野人。
现在韦承庆没有说黎民百姓,他口中的国人,自然是那些官宦和贵族,意思是说,现在因为上皇到底驾崩没有驾崩,所以已经有许多的流言传出来,娘娘一定要小心处置。
韦后颌首,今日的她,出奇的镇定,却是回头,对李显道:“陛下大病初愈,身体欠安,慢慢乘辇入宫,如今事态不明,臣妾忧心如焚。先行一步,且先去看看母后。”
李显六神无主,听说韦后要先行,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只好点头:“好……好吧。”
韦承庆却是知道武则天这是什么意思,她急着要去确认消息,而天子的乘辇毕竟缓慢,韦后等不及了。
所以韦承庆也没有劝阻,不禁道:“娘娘。臣随驾入宫。”
韦后点头。
紧接着,便让人寻了一辆马车来,韦后进入马车,其余人纷纷骑马,呼啸一般朝宫中去。
这一路上,自是颠簸无比,韦后则是坐在这里,闭着眼睛,宛如磐石。
她脸上没有任何的喜怒,宛如冰山。只是当马车进了宫,在宫中疾驰,韦后能感受到车轱辘开始碾在宫中的地砖上,她才张眸,紫微宫……看来就要到了。
紫微宫外,得到了消息的禁军已经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些禁卫当然不敢进入紫微宫一步,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却依然还是不敢马虎大意。
羽林卫都督韦昌明一见韦后到了,连忙气喘吁吁的赶来。他身子肥胖,穿着一身明光铠,显得颇为滑稽,拜倒在马车下:“臣见过娘娘。”
韦后不需人搀扶。已是从车中钻出来,脚尖落地,不去看韦昌明一眼,却是疾步入宫。
紫微宫很安静,安静的不像话。
只有几个在外候命的御医和宦官在交头接耳,见了韦后来。韦后摆摆手:“不必多礼。”
韦承庆已是连忙追上来。
韦承庆不由道:“娘娘,是否有话要和上皇说,臣是不是该回避?”
韦后深深的看他一眼,不禁觉得这个韦承庆十分懂事。
她却只是淡淡一笑:“多一个人,也好,你陪驾吧。”
韦承庆点点头,默默的跟在韦后的身后。
…………………………………………………………………………………………………………………………………………………………………………………………………………………………………………………………………………………………………………
寝殿之中,安静的可怕。
檀香缭绕,那巨大的象牙床榻上,被子高高隆起。
当韦后步入寝殿的时候,即便她早想到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可是她的心,依旧还是噗嗤噗嗤的跳动起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等了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韦后竟是发现,自己的眼角已经模糊。
她深吸一口气,眼眸里掠过了一丝杀机。
不管如何,事到如今,总算是……功德圆满了。
她慢慢的走到了床榻前,床榻上的武则天奄奄一息。
韦后勾了勾指头,韦承庆会意,连忙搬了个胡凳来,韦后便在床榻的对面坐下,她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满头华发的武则天,这个女人,她实在太熟悉太熟悉了。
甚至于,武则天脸上的每一条皱纹,她都能数的一清二楚。
这些东西,她都看在眼里,也都记在心里。
“陛下……可好些了吗?”韦后一字一句道,她的口吻里,再没有任何敬意,甚至……连一丁点的虚伪都不曾见。
“咳咳……韦兰?”武则天低声道。
韦兰,是韦后的真名,这个名字,已经太久太久没有人叫过了。
韦后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丝微笑:“亏得母后,还记得臣妾的名字。”
“当然记得,怎么会不记得?朕是身子不好,可是还不至于糊涂。”武则天有气无力的道。
韦后徐徐道:“母后当然不糊涂,想必……正是因为母后精明的过了头,理应也知道儿臣的来意吧。”
武则天这时候终于转过头来,看了韦后一眼:“来意?朕还以为,你是来探视朕的。”
“不。”韦后突然咬牙切齿,目露出凶光:“本宫是来陛下一程的,陛下……你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本宫只听说过,恶人自有恶报,可是本宫一直都在想,为何……为何这个报应,却没有应在母后身上,母后……哈……现在……这报应终于还是来了,虽是迟了一些。”
武则天居然十分平静,她似乎在倾听韦后的话。
良久。武则天道:“懿德太子YIN乱宫中,私自结党,本来就是该死,朕命人处死他。并没有什么错。”
听到懿德太子四字,韦后身躯颤抖,她恶狠狠的瞪了武则天一眼,厉声道:“住口,他是什么人。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本宫的儿子,是本宫嫡亲的骨肉,本宫……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你难道不知道吗?”
韦后露出狞笑:“你当然知道,所以你才要处死他,这就是你,无情无义,连自己孙儿都不肯放过。”
武则天并没有被她的言辞影响。武则天突然道:“你不是天子。”
“什么……”韦后愣了一下,她想不出,武则天这番话,和方才的话有什么关联。
武则天淡淡道:“你没有做过天子,当然不知道,人做了天子,就不再有七情六欲了,普天之下,这么多的臣民,这些人……都是你的儿子。朕的儿孙,已经太多了,为何会在乎……一个孙儿呢?你根本不明白,因为你不是天子。你固然怨恨朕,朕也知道,只不过……朕做的任何决定,任何一个念头,都不会考虑骨肉亲情,而是……这一些。是否对朕有利,你啊……其实朕还知道,你一直都想模仿朕,可是你终究还是错了,你永远模仿不来,这不是因为,你不够狠辣,不够坚决,不够果断,只是因为……你依然还只是个妇人,妇人而已,妇人是不能成事的,你还差了一些火候。”
“你……”韦后恶狠狠的瞪了武则天一眼:“是吗?可是现在,命不久矣的不是本宫,而是你这个恶妇,可是现在……本宫才是胜者,而你,不过是个败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哈哈……一个阶下之囚,一个将死之人,也有资格,对本宫说这样的话吗?”
……………………………………………………………………………………………………………………………………………………………………………………………………………………………………………………………………………………………………
沉默……
寝殿之中陷入了沉默。
韦承庆只是站在一旁,他默不作声,仿佛这里的事,对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他当然清楚,韦后今日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而他,只不过是个听众,仅此而已。
这时候,他听武则天道:“你倒是好算计,居然收买了太子李重俊,让他来对朕下毒手,这样做,不但使李重俊从此之后可以任你摆布,还可以……还可以害死朕,可谓是一箭双雕。”
“哪里……”韦后狞笑:“这都是儿臣向母后学来的。”
“即便今日,朕驾崩了,有太子证实朕乃是害病而死,只怕……天下人即便会有疑虑,也不会想到,这一切都是你们的阴谋吧。”
韦后原以为,武则天此时会有些慌乱,可是她还是想错了,现在的武则天,居然出奇的冷静,她慢慢的阐述,就好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韦后有些失望,就好像一个卯足了劲的人,一拳却砸在了棉花上。
韦后冷漠道:“不错,陛下现在……总算是想通了,只是可惜……这一切……都已经迟了。”
“迟了吗?”武则天笑了:“似乎还不迟。”
“什么?”韦后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冷色。
韦承庆也不由惊愕的抬头。
武则天突然坐了起来。
她这一起身,将韦后和韦承庆都吓了一跳。
武则天徐徐站起,突然笑了:“怎么可能会迟呢,还有……朕不是现在才想明白,而是早就想明白了,你让太子出面,想要毒害朕,可是你却忘了一件事,你总以为,在朕眼里,太子乃是朕的孙儿,朕理应不会怀疑什么,所以……他才有下毒的机会。所以……你终究是个妇道人家啊,你根本不明白,朕是天子,天子待人,本就是无情无义,无情无义之人,不会相信任何人,也不会相信任何事,即便这个人,可能是自己的骨肉,是自己的孙儿,与自己的血脉相通,他送了药来,朕怎么会轻易就吃呢,这一切……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朕只想知道,假若朕假装将那些药吃了,而后病重,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哎……一切如朕所料啊,果然……你们没有什么出彩之处,便是阴谋诡计,竟也如此的按部就班,韦兰,你是来羞辱朕的是不是?可是……终究还是让你失望了,你羞辱不到朕,你总是想要效仿朕,而事实上,你永远都是邯郸学步,学不来的。”
韦后不由后退一步。
韦承庆也感觉事情有些不对,面如土色。
失算了。
似乎一切都失算了。
如此说来,这……一切都是武则天假装的,一切……的一切……都只是……
无论是韦后,还是韦承庆,此时都感觉到自己有一些蠢,当自己洋洋得意,自以为得计的时候,万万不曾想到,原来……这都不过落入别人的算计而已。
韦后脸色铁青,她已羞愤到了极点。
她突然咬牙切齿,狞笑道:“呵……呵呵……母后果然圣明,儿臣不如,确实是不如,儿臣怎么会轻易的相信,一个小小的李重俊,就能让你中计,不错……儿臣确实是失策了,失策啊……”
她感叹几句,却是突然又大笑起来:“可是……你却是忘了,忘了一件事,这后宫,是本宫做主,本宫让谁死,她就得死,本宫要谁活,她才可以活,母后……反正……外间早有传闻,母后已经病重,危在旦夕,既然如此……那么……儿臣倒是并不介意,用别的法子,送母后一程,母后……你固然有千般的算计,可是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你根本不明白,现在的你,不过是个紫微宫里的老妪,是个无用之人,你的性命,本就掌握在本宫的手里,看来……你是真的一丁点都不明白。”
…………………………………………………………………………………………………………………………………………………………
大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一章:千万恨
虽然是被武则天看穿,可是韦氏并不惊慌。
事实上,在这个宫里,当太子李重俊倒向她的时候,她已经占据了完全的主动。
天下人都知道,武则天已经病重,这一点,至少李重俊已经证实,你可以不相信韦家,难道连太子都不信任吗?
既然如此,那么武则天是不是被毒死,又有什么分别呢?
任何形式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天下人眼里,武则天已经危在旦夕,行将就木。
所以韦后冷笑,她嘲弄的看着武则天:“尽管你千算万算,尽管你机关算尽,尽管本宫一切的阴谋诡计,在你眼中都无所遁形,可是这又如何呢,母后,其实……臣妾挺同情你的,一个人,若是做傻子,未尝不是好事,因为人若是懵懂无知,至少能活一日,还能开心一日。”
武则天突然反问:“诚如朕的那个痴儿吗?”
痴儿,自然是指李显。
韦后倒也一点都不避讳:“不错,陛下固然愚钝,可是活的却比母后开心了许多,至少……明知要死的人,却发现自己即便洞若烛火,可是无论任何手段,也必死无疑,这岂不是可悲?”
“上皇这是自己要回长安,自己要到这宫中来,这宫中……本宫的人已经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既然陛下不愿意吃太子的药,那么,本宫赐陛下三尺白绫,也没什么分别,陛下,本宫今日,就是来送你上路的,等你到了泉下,假若见到了懿德太子,不妨就代本宫传一句话……”
武则天幽幽看她,她脸上只是不屑于顾的笑容。
这个笑容,让韦后很是恼火。
武则天叹口气:“只可惜。虽然这是举手之劳,朕……只怕却帮不上,因为……朕依然还会在阳世,倒是让你失望了。”
韦后狞笑:“事到如今。你还以为你有活路吗?本宫只需一声号令,便可让你……让你……”
“让朕如何?”武则天嗤之以鼻:“你们以为,朕既然看透了你们,就没有求生之法,你们以为。外头那些个禁卫,就能奈何的了朕?哎……你错了,杀人诛心,用禁卫去杀人,那是蠢人做的事,用口舌来诛心,更是可笑。”
一旁的韦承庆感觉有一丝丝的不妙。
他看到了武则天过于自信的笑容,而这笑容的背后,却不知潜藏着什么。
他开始不安起来,不断的在开始想。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他一遍遍的开始整理自己的思路。
武则天病重,这是人所共知的事,宫里也已经封锁起来,武则天不可能与外界接触,而宫中的禁卫,都是韦家心腹中的心腹,这些人的忠心也完全可以保证。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呢?即便是太子那边,太子也已经为韦家背了书,已经向天下人宣告。武则天已经病重,这么说来,即便现在对武则天动手,将她杀了。而后以重病驾崩的名义发丧,似乎没有什么不妥。
问题出在哪里……
难道……这只是武则天的虚张声势?
只是虚张声势吗?这样虚张声势有什么意义?至多,也就是让韦后和自己生出一点忌惮罢了,可是用不了片刻,等他们反应过来,武则天依然还是必死无可。
这……不对劲啊。
韦承庆确实感觉到不对劲。偏偏……却又没有头绪。
他看到韦后与武则天的口舌之争还在继续,心里却只是苦笑,事到如今,逞口舌之快又有什么用。
他分明看到的是,武则天好整以暇,似乎一丁点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反而是在戏耍韦后,她到底凭仗着什么呢?
韦承庆知道,今日的韦氏,有些不聪明……但是他能理解这个感受,须知……韦后已经隐忍了太久太久,正因为压抑的过了头,今日终于可以率性的面对武则天,这才使她百感交集,早已失去了理性。
韦承庆的头脑,却是无比的清明,他依旧还在想,问题出现在哪里。
猛地……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从进入这里,他就一直疏忽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而现在,他终于意识到问题出自哪里了。
他不由骇然,而后突然道:“太子殿下与温王殿下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太子殿下自然不必说,既然武则天病重,作为孙儿,父皇又不在宫中,他必须得在武则天的病榻前伺候的。而温王李重茂乃是陛下的第四子,也是武则天的孙子,这个时候,也该在这里。
这两个皇子,一直都在宫中,可是现在……为何韦后回来,也不见他们的踪影。
即便他们照顾武则天累了乏了,在隔壁的殿里休息,可是听到了外头这样大的阵仗,为何……却是连面都不露。
难道他们不知道,韦后已经来了,难道他们不知……他们的母后……
韦承庆面色惨然,他几乎有些站不住了,差一点一屁股跌坐下去。
因为这个时候,他想到了一个最坏的可能,而后……他恐惧的看着武则天。
韦承庆在韦家属于后辈,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武则天的阴影,并没有影响到他,他不似韦后那样,对曾经的那个武则天心有余悸,对于这个女人,并不觉得有多可怕。
可是……现在他却是像见了鬼一样,而后……他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
大殿之中,瞬间的安静了下来。
落针可闻。
三个人各自转动着眼睛。
韦承庆的目中,只剩下了无以伦比的恐惧。
而韦后的眼眸却有些呆滞,当韦承庆喊出一句,太子和温王去了哪里时,她只是一闪神,立即意识到了一切。
武则天只是在笑,她的笑在另外两个人眼里尤为可怖,即便这个笑容是如沐春风,即便这个笑容挂在武则天的脸上。竟有一丝丝少女才有的甜美。
可是……一股寒气,却是自韦后和韦承庆的后脊升上来。
他们死了!
他们一定死了。
趁着两个人入宫伺候,武则天有太多太多的机会动手。
这紫微宫里,虽然隔绝了外界的消息。虽然被韦氏的人团团围住,可是毕竟,绝大多数都是武则天身边的人,而两个皇子到这里来嘘寒问暖,是不可能带着随从的。武则天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在他们的茶水里下一些药,就可以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死了……
韦后的瞳孔收缩。
韦承庆终于还是没有站稳,他一屁股的跌坐在了地上,他们死了……这是最坏的结局。
万万想不到,武则天会动手,也万万想不到,她这样的坚决。
这二人,可都是她的孙儿啊,是她的骨肉。是她的嫡亲孙儿。
而最恐怖的,还不是两个皇子的死。
两个皇子而已,又不是韦氏所出,死了也就死了,甚至韦家求之不得,可是现在这个时候,这二人是绝不能死的。
在天下人眼里,两个皇子,都是武则天的孙儿,就在一个月前。武则天抵达长安的时候,这些孙儿们还去迎驾,祖孙几人,其乐融融。天下谁人不知,这几个皇子,是投靠了武则天来自保,莫说是寻常的百姓,就算是那些******们,依然还自以为是的认为。保护皇子的,乃是武则天,是他们的祖母。
既然如此,死在宫中的两个皇子,有谁认为,这是武则天所杀?
不会有人这样认为,因为天下人只知道,韦氏之心,路人皆知;他们也知道,韦氏曾妄图毒害天子,曾想过杀死武则天,他们想要谋朝篡位,而三个皇子,都不是韦氏所出,他们都不是韦氏的骨血,不是亲生骨肉,韦氏平时对待他们,本就冷淡,现在二皇子突然跑去了洛阳,谁能保证,这不是韦氏为了泄愤,又或者是,为了谋朝篡位,而要置两个皇子于死地呢。
李氏皇子,乃是许多人最后的一丝希望,
有人卑躬屈膝,有人默默的忍受,都是因为……还有这一份希望在,都是因为……他们自认为,只要太子和皇子在,他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去争取,可是现在……他们死了。
死了……
韦承庆欲哭无泪,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消息一出,那些******们,会立即采取一切行动,意味着满朝的文武,都会开始人人自危,意味着某些都督,会开始变得不安分,更是意味着,洛阳的那位二皇子,成为了硕果仅存的最后一个皇子,那个在洛阳厉兵秣马的秦少游,完全可以光明正大的举起义旗,讨伐韦家。
意味着从现在起,韦家的人心,已经丧尽,即便是某一些韦家的门生故吏,现在也开始要摇摆起来。
天下人……都会是韦家的敌人。
……………………………………………………………………………………………………………………………………………………………………………………………………………………………………………………………………………………………………………………
韦氏已经勃然大怒。
她也想明白了,可正因为想明白,一股难以遏制的怒火腾地自内心深处升腾上来,她又输了,输的很惨,本来以为可以扬眉吐气,本来以为可以报这杀子之仇,可是万万想不到,眼前这个恶妇,居然……
她突然厉声道:“你这妖妇,本宫和你拼了。”她已经顾不得什么体面了,也已经开始不计较任何的后果,她从自己的发髻上取出了一枚金钗,握在手里,不顾一切的要往武则天冲去。
而武则天,只是长身而立,面上带着微笑,她没有动弹一分,只是这样看着暴跳如雷的韦氏。
韦承庆猛地意识到什么,他不顾一切的冲向韦氏,拦腰将韦氏抱住,韦氏拼命的在他怀里挣扎,韦承庆大吼:“娘娘……娘娘……娘娘息怒啊……娘娘不可如此,娘娘……若如此……则韦家死无葬身之地……不能杀……不能杀……娘娘……娘娘不可……”
韦氏暴怒,金钗狠狠的扎在韦承庆的身上。
韦承庆身上一道道口子鲜血滴淌,却依然还是不顾一切的不肯放手,他大叫:“娘娘……韦家……已经成了众矢之的,这时候……若是让这妖妇死了,那秦少游,还会有顾忌吗?各镇的诸侯,还有满朝的文武……他们……他们都是会吃人的啊……娘娘……请以大局为重,现在……不能让她死,万万不能……太子殿下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他和一死,谁来告诉天下人,这妖妇不是病死的?再死一个,天下人只会更加确认,咱们韦家是要斩草除根,不但杀了两个皇子,便是连上皇,也不能幸免,娘娘……不可如此……”
“放开,放开……让我杀了这个妖妇……哈哈……一起死罢,最坏……不过是一起去死罢了……”
“娘娘……娘娘还有许多的公主,娘娘……咱们韦家……还有三百余口人……难道每一个………都要陪娘娘去死吗?娘娘……大局为重……”
“哈哈……哈哈……”韦氏恶狠狠的吐了一口吐沫在韦承庆的脸上,她手中的金钗已经落地,她万分鄙视的看着韦承庆,咬牙切齿:“本宫恨透了你,也恨透了你的韦家,你们这些人……连妇人都不如……可笑……可笑!”
………………………………………………………………………………………………………………………………………………………………
大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三章:屠戮
上官辰安排之后,紧接着便开始写了一封书信,让人急送洛阳。
做好了这一切,他并不感觉到轻松,因为他知道,台面下的纷争已经结束,所有的矛盾,都将摆在台面之上了。
“安排一下,明日我要回洛阳去。平时朱楼里台面上的人,也都要撤走,各处的暗桩,也要多加小心。”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上官辰对此一清二楚,若是当真到了那个万一的地步,韦家肯定要开始动手了,既然已经明面化,上官辰有理由相信,韦家绝不是心慈手软。
安排好了这一切。
在次日一大清早,这看上去安静的长安城里,上官辰已经开始动了身,一行人勒马疾驰,很快便出了城。
一连两日,没有了太子和四皇子的消息,原本……这是稀松平常的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上皇那儿,都在屏息等待着消息,可是这时候,一个破天荒的流言却是传了出来,太子和四皇子……已是死了。
死了……
听到这消息的人,首先是觉得不可置信。
可是……许多人却还是留了心,因为此前,也曾听说过要毒害陛下的消息,大家还觉得嗤之以鼻,可是现实却是活生生的发生了。
所谓关心则乱,在许多人眼里,太子自然是至关重要的人物,他的生死,本就关系着许多人生死荣辱,所以无论这个消息无论有多么的可笑,许多人却都开始想尽办法证实。、
龙门宫那儿,大家都在盯着,其实龙门宫也已经开始慌了,太子妃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惶恐,已是第五次命人入宫去送一些衣物,可是毫无例外,尽都挡驾。
原本一件大家不在意的事,现在一下子突然出现了许多的疑点。
不少人开始变得不安起来。这种不安的情绪,加上坊间的推波助澜,顿时沸腾开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借此把这舆论的声势闹大,假若太子和四皇子死了。这宫中,是谁动的手?
矛头直指韦家,一方面,能动手的也只有韦家,有这个胆子的。自然也只剩下韦家,太子和四皇子,都非韦家所出,此前就曾有过许多消息,说是韦氏有意立自己的女儿为太子,效仿那武则天,而那位不甘寂寞的公主殿下,似乎仗着父皇和母后的宠爱,也恃宠而骄,在长安本就惹出了许多争议。韦氏杀太子和四皇子,莫非是要为此而铺垫吗?甚或者是,压根就是韦家人取而代之?
至于武则天,几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她的可能,一方面,她自入了宫,就没有了音讯,宫内已有传闻,上皇已被监视起来,这是人所共知的事。既然被人监视,她有什么能力,去杀太子和四皇子呢?
更不必说,这四皇子和太子。乃是她的嫡孙,上皇已将皇位禅让给了天子,自己的儿子做了天子,难道还会担心自己的孙儿做天子吗?只怕……求之不得才对。
最最重要的是,就在不久之前,太子殿下曾经证实。上皇已经病重,而且这个消息千真万确,否则紫微宫里,为何会据闻被人团团围住,为何天子和韦后会急匆匆的赶回长安来,一个老迈且又多病的老人,你再说她如何野心勃勃,只怕说她害死了太子与四皇子,也不免有些牵强。
唯一的可能,只有韦氏了。
莫非是上皇病危,所以韦氏趁此机会斩草除根?
现在民怨已经开始沸腾,不只是坊间好事者在闹,便是各家的奴婢,乃至于一些门客,也开始在背后使力。
许多人显然都在等,他们未必相信太子遭遇了不测,所以故意将事情酝酿起来,把声势闹大。
甚至于,各种对于韦氏的辱骂之词,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人开始上书,提及这件事。
按理来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假若太子殿下还活着,这个时候,众矢之的的韦后一定会让太子出面,无论如何,都会让太子出来平息这场风波。
所以……不少人表面上在背后开始造势,实则却不是针对韦家,而是进行试探。
只是这个试探……却是石沉大海,足足七八个时辰过去,居然一点音讯都没有。
这一下子……足够让人感觉不妙了。
韦家消息当然不可能不灵通,他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察觉到街头巷尾的议论,可是现在的韦氏,却是沉默,竟好像是无动于衷。
那么……除非是韦氏对于这些恶毒的流言根本不在乎,要嘛就是……最可怕的结果……那些流言蜚语……理应是真的。
“到底怎么回事。”韦后将那韦承庆叫来,她恶狠狠的看着韦承庆:“是谁走漏了消息,到底是谁?你难道不知……行事不密的后果吗?”
这番话,虽然没有明言,可是韦后却已是把话说的很清楚了。
她怀疑是韦承庆走漏了消息。
韦承庆忙道:“臣下也是不知,只是外间,只是突然之间就有了这个流言,而后便闹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娘娘……臣也觉得蹊跷的很,是不是,让人查一查。”
所谓的让人查一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以韦承庆的聪明,怎会不知道,眼下这个时候,查这个没有任何意义,韦家现在要做的是争取时间,可是韦承庆却知道,自己非这样说不可,虽然自己是韦家人,韦后对自己还算信任,可现在天知地知你知我的事,却是传扬了出去,韦承庆不遭怀疑就见鬼了,所以他说查一查,不过是证明自己的清白而已。
韦后脸色缓和了一些:“你的名册,还没拟定吗?”
“已经拟定好了,只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我们不信任谁,而是我们应当信任谁,谁该封官许愿,而谁应当斩草除根,只不过……要斩草除根,就必定要假手于人,这些人,必须足够信任。臣得找他们来洽商一二,试试他们的态度。”
他们现在要铲除的,可不是阿猫阿狗,那些人。可都是韦家从前视之为眼中钉,以往却不敢轻易动手的人,也正因为如此,韦承庆才说,现在需要时间。若是因为时间不够……根本难以将他们连根拔起。
韦后禁不住显得焦虑:“显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你啊……行事不密啊……这行事不密,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现在天下人,都在等着太子出面,而如今,本宫从哪里去寻一个太子来。他们一旦有所察觉,又怎么会坐以待毙……”
韦承庆皱着眉,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让他活生生的变出一个太子出来。他犹豫片刻:“臣加紧着办……”
韦后知道,也只能如此了。
可是还是迟了。
有宦官急匆匆的进来,道:“娘娘……娘娘……不好了……”
韦后感觉诸事都开始不顺起来,她恶狠狠地瞪了宦官一眼:“什么事。”
“鄂国公尉迟循毓,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带着他的家将,还有诸多亲眷,出长安去了。”
出了长安。
韦后不禁道:“去了哪里?”
“听人说,是往洛阳方向,不过……不是往函谷关去。走的是小路。”
洛阳……
韦承庆脸色铁青。
这个鄂国公尉迟循毓乃是尉迟敬德之孙,乃是大唐的开国功臣之后,不过说起此人……想当初的时候,这尉迟循毓还因为和杨家有过争执。于是与秦少游闹得剑拔弩张,秦少游可是把他的祖宅都给用火炮轰了。
满长安人谁不知道,尉迟循毓和秦少游乃是死仇,双方简直就是水火不容,在长安城里,尉迟循毓只要提起旧事。就要把秦少游的祖宗十八代骂上一通。
可是……他居然跑去洛阳……
这意味着什么?
这个家伙……倒是干脆的很啊,一听到不对劲,比那些平时精明无比的人要爽快的多,拔腿就走,一丁点拖泥带水都没有。
而且……这么一个和秦少游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现在居然携家带口,往洛阳去,这又意味着什么?
尉迟家乃是开国功臣之后,对于李氏的忠诚,几乎可以说远在他人之上,也正因为如此,尉迟循毓在韦后立了太子之后,是绝对忠诚于太子李重俊的,现在听说李重俊死了。这位鄂国公,显然已经对韦氏彻底的绝望,他既不可能留在长安向韦家彻底称臣,那么毫无例外的事,他只有一个选择。
这个选择,就是二皇子李重福,李重福本就是长子,又是陛下嫡亲的血脉,太子死了,在这些******眼里,李重福就是最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这时候不跑,更待何时。
可问题就在于……连尉迟循毓这个家伙,都跑去二皇子那儿,都跑去找秦少游,可见……他对于太子之死,是何等的痛恨,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当太子死后,在尉迟循毓这样的人心里,他最大的敌人,已经不再是秦少游,显然是韦后,尉迟家世受国恩,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与韦后同流合污的,所以……他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韦承庆的脸色已经煞白。
尉迟循毓这个人,其实就是个仗着祖荫混吃等死的纨绔,韦承庆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可是……就这么一个二世祖,却是觉不能小看的,尉迟家在军中有极大的影响力,尉迟敬德在当初,有多少部属,也都追随他立下赫赫战功,都成为了勋贵,如今这些人的子弟,依然享受着他们祖先用血汗换来的果实,现在这些人大多都充斥在军中,是担任着大大小小的职务,尉迟家在他们心里,更像是一面旗帜,现在尉迟循毓跑了……这军心……
何况……有了尉迟循毓的先例,其他人呢?
尉迟循毓都去找二皇子,去寻秦少游了,其他的人,还会在那坐以待毙吗?
韦氏和韦承庆相互对视一眼,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凡事最怕有一,因为有一就会有二,有二就会有十有百有千有万,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至少……对于那些******来说,现在的他们……已经陷入了绝望的境地,也只有洛阳,才能给予他们一丁点的曙光了。
韦氏几乎当机立断的道:“立即去封闭城门,所有人不得出入,就说……太子遇刺,本宫要捉拿行刺太子的凶徒……”
“娘娘……”韦承庆显得有些绝望,他当然知道,现在这个处置是最有利的。
那些******,绝大多数要嘛是高门就是贵族出身,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无论是财富还是人脉,都非寻常人可比,一旦他们蜂拥去洛阳,要去投奔秦少游,那么……整个力量的对比就可能发生翻转,现在的秦少游,就已经十分可怕,若是一旦连关中门阀,都有为数不少去和秦少游狼狈为奸,此消彼长之下,韦家拿什么固守关中之地?
可问题就在于,一旦封闭了城门,就意味着彻底的对立了,整个长安城内,将要掀起血雨腥风,无数的屠刀都要举起来,大家要相互残杀。
那些走又走不了,且又对韦家恨之入骨的******吗,必定是要拿出所有的本钱,和韦家来一个彻底的摊牌,这场杀戮,可能要波及到每一个人,整个长安,在明日清早,就要血流成河。
可是……除此之外,又有什么办法呢?
只是……韦承庆却还是摇了摇头:“娘娘……不可……”
全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四章:树倒猢狲散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韦后见韦承庆阻止,不禁面带蕴怒:“这又是为何?”
韦承庆一脸忧心忡忡,其实他比韦后更加有封闭城门,关门打狗的冲动。
可是理智告诉他,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把城门一关,这就是把人逼到了绝地,而这些长安城中盘踞了这么多年的人,哪一个没有能量,真要让他们感觉到自己整个家族都可能死无葬身之地的时候,他们所要爆发出来的力量又是何其的可怕。
韦承庆道:“眼下最重要的,是收买人心,一旦封住了城门,接下来,今夜只怕就会生变,而我们……还未把咱们韦家的人拉住,一旦事态失控,则悔之莫及,这些人中,只怕也有一些,是在经照拂和禁军中有差使的,假若他们妖言惑众,与某些大族合谋一起,带着他们的私兵谋反,长安就要动荡了。与其如此,不如留他们一线生机,那些要逃之人,也不可能席卷了一切逃走,他们少不得要弃了自己的官职,丢了自己的宅院,甚至要丢弃自己的土地,和奴婢,失去了这些,他们或许还有实力,却也大不如前了,等我们韦家站住了脚跟,再作打算,将他们的东西,赐予自己的人,激励士气,也可免了一场萧墙之祸。”
见武则天沉吟不语,韦承庆又道:“若是消息没有提前泄露出去,韦家确实可以从容布局,对于那些有二心的人,全数一网打尽,而现如今,敌暗我明,就绝不能铤而走险了,娘娘,眼下最紧要的,还是拉住各镇的都督与不屑于与秦少游为伍的文武百官,万不可造成人心浮动了。”
韦后只好长叹口气,冷笑道:“都是武则天那娼妇做的好事。”
韦承庆不语了。
他知道韦后已经将武则天恨到了骨子里。而事实上,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韦家原本的局面,还占据了主动。而如今,却是处处受制于人,甚至到了韦家一族的存亡,都已到了关键时刻,韦承庆对武则天如何不恨。
…………………………………………………………………………………………………………………………………………………………………………………………………………………………………………………………………………………………………………
尉迟循毓这么一跑。整个长安已是彻底人心思动了。
到了这个份上,事情明摆着,到处都有人说太子已死,而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太子居然也没有露面,那么太子和四皇子被韦家所杀,几乎已经板上钉钉,韦家既然将太子和四皇子屠戮,他们的心思还不明白吗?这大唐的江山,只怕又要易主了。
只是这一次。和上一次却是全然不同。
上一次,武则天虽然做了皇帝,虽然也是阻力重重,可是武则天依然还给了许多人希望,至少大家认为,武则天只是妇人,她虽然做了天子,可是她却有两个嫡亲的儿子是李家的宗亲,迟早有一天,武则天会老。也会死,只要她驾崩,这天下,终究还是李家的。也正因为如此。武则天虽然在位期间,遇到了李敬业和诸王的讨伐,可是叛乱的规模,还是在可控范围之内,绝大多数的大臣,依然还是愿意默认这个事实。他们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反对武承嗣与武三思这些武则天的亲族身上,一切都以争取李显或者是李隆基克继大统为目的。
可是现在……局面却是全然不同。
韦氏没有子嗣,一个没有子嗣的人,假若要效仿武则天,就足以让人绝望了,一个没有子嗣的人,况且现如今,陛下的两个皇子已经被她诛杀,到了这个份上,说句难听的话,假若现在韦氏下旨,让二皇子李重福到长安来,立为太子,大家敢相信吗?只怕反而会担忧李重福来了长安,最后羊入虎口吧。
也正因为如此,韦氏做了天子,那么将来这太子,不是韦氏的女儿,就是韦氏的宗亲,本质上,韦氏为了她的利益,必定会将自己的女儿下嫁给韦家的人,接下来的所谓太子、太孙,终究还是姓韦,这……是所有人无法接受的。
这一点许多人都看的明白,甚至于尉迟循毓这样的浑人,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当他感觉不对,这个家伙倒是当机立断,二话不说,连夜就跑了。
开始跑的人有许多。
官……还是不做的好,留在这里,效忠韦家?这韦家篡位,即便做了天子,可是当真就能一帆风顺?就算你对李氏没有感情,对这大唐朝也没有多少的念想,可是跟着韦家人走到黑,也未必就是好事,说不定到时候各路诸侯拿下函谷关,兵锋直指长安,你这助纣为虐,也足够让身败名裂了。
有人不愿意牵涉其中,所以挂印而已。
也有人对于大唐,依旧还是忠心,如尉迟循毓这样的开国功臣之后,他们家族的一切荣耀,都与这个王朝息息相关,固然让他们留在这里,能得到不少好处,可是总觉得对不起列祖列宗,于是索性携家带口而去。
田产暂时可以抛弃,官位暂时也没有不要,毕竟……许多人不是韦家的亲信,留在这里,谁晓得会不会被认作是******,韦家人敢杀太子,敢杀四皇子,难道还会在乎你吗?
而洛阳的二皇子……终究还是最后的希望。
对秦少游看不惯的人,尚且可以安慰自己,说自己这是要去投奔皇子,而破罐子破摔的,甚至恨不得直接插翅去长安,恨不能让秦少游立即提兵,将这些韦家的人,杀个一干二净。
许多人开始动身了。
到处都是大车,甚至一些百姓,也开始参与其中。
大量的逃亡开始,通往洛阳的道路上,人流络绎不绝。
…………………………………………………………………………………………………………………………………………………………………………………………………………………………………………………………………………
洛阳城里,本来一切如旧。
秦少游从卫州赶回洛阳,这洛阳城,比之从前已扩大了一倍。以至于城墙将整个洛阳一分为二,导致城内和城外的道路开始堵塞起来。
拥堵,似乎成为了整个洛阳头痛不已的问题。
因为城门只有这么几个,所以入城的通道也只有这么多。人口的暴增,导致每日出入城门的车马和人流往往将各处城门堵的水泄不通。
莫说是百姓,便是连巡城的官军,也是经常被堵的进退不得,尴尬的很。
眼下王琚的意思是。可以拆除现有的洛阳城墙,而后再在洛阳的外围,修建更大的城墙,不过……秦少游对此,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拆掉城墙,就意味着城内城外不再是几个门来出入,内外街坊都可以连通,成井字形的结构,如此一来,进内城和出外城的道路就凭空多了上百条。这固然是好事,可是修建新城墙是什么鬼,这等于是,拆掉了一个小圈,却在原有的基础上,修建一个更大的圈,把扩充的城市,全部容纳进去,只是这个范围更大的城墙,不但耗费巨大不说。最重要的是,假若未来,洛阳的人口继续增长呢?
难道以后继续拆,继续修?
这显然是一件很无聊的事。
人口暴增。其实是板上钉钉的事,在几年之前,城市的职能,不过是官府治所的衍生罢了,因为治所在这里,人们又有交换的需求。于是市集出现,人们互通有无,紧接着,一些人因为固定交易的需要,渐渐的有人开始定居,成为了非农的人口,只不过……城市的大小和人口多寡,其实也在于城市的需求。
因为有许多官人和商贾在住,因而就需要奴仆,需要供给商贾歇脚的客栈,需要一些烟花之所,可是这并不代表,这个容量是无限的,假若有人跑来洛阳,却是连生计都没有,这岂不是来找饿肚子的?
工作,才决定了城市的规模。
如今因为商业的繁华,手工业的兴盛,再加上各行各业的行业开始细化,理论上来说,现在的洛阳,需求的人口几乎已经可以到无限的地步,至少现在……已经没有了孟津了,这倒不是因为孟津被秦少游所裁撤,而是因为洛阳和孟津距离不远,两座城市已经联成了一片。
若是在这外围建城墙,这岂不是吃饱了撑着?
所以秦少游的主意是,先拆,至于修不修城墙,再行打算。
一听说不修城墙,倒是引起了哗然。
这不安全啊。
城墙防御,在这个时代是铁律,一万的精兵,只要配属得当,城中有足够的粮食,完全可以依托着城墙,将城外的十万精兵拒之门外,固守个几年完全没有问题。可若是没有城墙……
秦少游对此,也是头痛,毕竟守旧的观念还是颇为强大,所以自己只能依托代表,现在大家注意力都在城墙上,前来请托的人不少,议事堂那儿,也是沸沸扬扬,却终于还是有一件事,彻底把所有人的注意力,统统转移开了。
尉迟循毓到了。
这位仁兄带着家中数百口人,浩浩荡荡的租用了十几条船,带着他们尉迟家能带走的所有家业,抵达了洛阳码头。
他没有叫人去向秦少游报告,而是到了洛阳安顿之后,每天在二皇子李重福的龙门宫外头转悠,要求二皇子会见。
尉迟循毓……这个鄂国公,其实在洛阳城,早已成了笑柄。
当初他和杨家的矛盾,是人所共知的事,就因为如此,还招致了关中和关东人的矛盾呢。
因而关东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吃饱喝足了,然后拿这个可怜的家伙作为饭后谈资,各种调侃都是不可避免。只不过……这种调侃也只维持了两三个月,也就销声匿迹了,而如今,这家伙在洛阳冒了头,顿时洛阳哗然。
鄂国公来了啊。
哪一个鄂国公。
鄂国公还有哪个……
李重福那儿,没有回音,事实上,当他得知自己的两个兄弟已经惨遭毒手,他便更加谨慎起来。
李重福现在唯一庆幸的,就是自己当初做了正确的决定,若是这个节骨眼,没有逃到洛阳,只怕现在的自己,下场会和李重俊没有什么分别。
尉迟循毓的求见,让他尤为小心,因为他很清楚,尉迟循毓和秦少游之间可是有矛盾的,这个时候私会此人,可能会引起秦少游的不满,无论秦少游对自己是好是坏,自己现在毕竟是寄人篱下,还是注意一些的好。
所以龙门的李重福,将尉迟循毓挡在了外头。
倒是这个时候,神策府那儿来了人,却是请尉迟循毓前去尉迟循毓,见一见秦少游。
尉迟循毓听到秦少游的名字,就有些恼火,其实他是个很单纯的人,跑来洛阳,是他的主意,可是想到要面对秦少游,他就忧心忡忡,不过不要紧,人总可以安慰自己,自己是唐臣啊,是去投靠二皇子殿下的,和秦少游有什么干系。
不过二皇子不见,秦少游那儿倒是贴了上来,他知道这是秦少游的地头,自己现在可是拖家带口,把人惹怒了,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见也得见,于是只好安慰自己,见一见也无妨,他能把我怎样?
带着几分忐忑,尉迟循毓乖乖抵达了神策府。
而后……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自己曾经朝思暮想,都想将他剁为肉酱的秦少游。
秦少游含笑看他,让他头皮有些发麻,不过他倒还不至于糊涂,忙是行礼:“见过魏王殿下。”
……………………………………………………………………………………………………………………………………
全章送到。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