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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小官人txt下载     唐朝小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八十四章:人章言可畏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其实……只要陛下不信这些流言,只要陛下坚决的站在我们韦家这边,就不必怕。天塌下来,也有陛下顶着。”

    韦玄贞苦笑,自己父女二人。给那李显喂药,用尽一切手段,去达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真正遇事的时候,自己的女儿却是第一个念头,还是这个陛下。

    可笑吗?当然可笑。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韦玄贞却还是不无担忧:“陛下难道一点都不会起疑吗?”

    韦氏脸色僵硬,最后咬牙:“陛下绝不会听小人挑拨是非,眼下……最紧要的还是要除掉秦少游和上皇,只有除掉了他们。韦家才能死中求活,所以……事到如今,只能一切依计行事,韦卿……我们已经回不了头了,无论如何,也要将陛下召至长安来,他来了,就立即让他死。”

    “只要秦少游死了,流言就不可畏,让别人说去吧。当初那姓武的婆娘,不也是如此吗?那讨武檄文,骂的还不够狠吗?可是这又如何,照样她稳如磐石。照样她可以做天子,照样她可以为所欲为。”

    韦玄贞精神一震,似乎看到了一丝曙光。不错……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当初的武则天,可比现在的韦家还要臭名昭著,可是这又如何。当时的天下,没有什么较大的反对势力,所以武则天可以从容布局,痛下杀手,以至于天下无人再敢有什么非议。

    而现在,韦氏和武家没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初的武则天,在另一处地方,没有一支钳制住她的精兵,也没有一个可以和朝廷掰手腕的神策府,没有那秦少游,所以她便是逆天而行,即便无数人反对,依然可以故我。

    韦氏的困境,根本不在于名声,也不是他们对朝廷的影响还不够深,一切麻烦的根源就在于,在关东之地,有神策府有秦少游的存在,这支军马固然不多,可是已经自成体系,只要一日不剪除,韦氏的任何动作,都可能送给他们把柄,让他们以讨逆的名义行动,一支精兵再加上天下人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所以……只有剪除秦少游,少了这个罪魁祸首,其他的都不足为虑。

    “娘娘,陛下的身子,到底可以耗到什么时候?”韦玄贞问道。

    韦氏道:“只怕也就是这几日了,这几日,身子也就差不多了,这是刘太医说的,料来……他也不敢有什么隐瞒,理应不会有错。”

    韦玄贞皱眉:“那刘太医虽然依附于娘娘,可是难保他不会……”

    韦氏冷冷一笑:“是啊,本来本宫也有这样的担忧,可是现在,这样的担忧已经不存在了。”

    韦玄贞愕然:“这是何故?”

    韦氏风淡云轻道:“因为前几日,他在左巷天井边取水制药,谁晓得一时失足,摔下了井里淹死了。”

    韦玄贞立即露出尴尬之色,贵为太医,自然是不必亲自去取水熬药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女儿,已经将他害死,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知道内情的人死的越多,反而让人睡的更加踏实。

    不过韦玄贞却是不禁有了一个念头,假若自己不是韦后的父亲,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呢?这个念头一滋生出来,他不由打了个寒颤,旋即安慰自己,正因为自己是她的父亲,所以才能坐在这里不是吗?

    韦玄贞心里叹了口气,再过几日,却不知又会有多少的幺蛾子。

    他深知李氏天子对于所有人的意义。

    想当初的时候,武则天要篡位,天下不知多少人站起来,四处烽烟,即便是被武则天强力一一弹压住,可是又如何,朝中那些虽然多的是不敢搭上自己全家性命的人,哪个又不是阳奉阴违,直接造反的李敬业,写下讨武檄文的骆宾王,还有力争李显为太子的狄仁杰,每一个人,有人激烈的拔剑而起,有人慷慨激昂的冒着杀头危险写下千言万语。有人则是老成持重的守护李氏皇族,每一个人,或明或暗,即便是被一个个酷吏疯狂的杀戮。依然还有无数人挺身而出,无论是行刺的,是造反的,这股力量最终,还是让武氏做出了让步。这才有李显的今日。

    可是现在呢……现在一旦韦氏与李显在世人眼里成了对立,平时那些阿谀奉承韦家的人会如何,受了韦氏恩惠的各镇都督又会如何?

    一切……都说不清,道不明。

    再加上……现在又有那关东的秦少游煽风点火……

    韦玄贞有些话,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不敢说下去,似乎,这韦家,真正拿主意的只有自己的这个女儿。

    更何况,即便现在想要退缩。又能如何呢?药都已经吃了这么久,难道还能回头吗?

    硬着头皮走下去吧。

    当阴谋已经不是阴谋的时候,施展阴谋的人,反而要开始惶恐不安起来,这阴谋大白于天下的时候,韦玄贞方寸已经有些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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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里,各种消息依然吵闹不休,天子脚下的人往往生活要悠闲一些,毕竟这里的人,大多数生活都不错。酒足饭饱,自然不免要碎嘴,一张嘴巴,个个都是巧舌如簧。别的事他们或许漠不关心,可是最关心的,终究还是宫闱之中的事。

    宫闱之中,实在有太多太多的秘闻,无论是真是假,总能让人为之提神。

    其实近来。关于韦后要毒害天子的消息,也不过是一阵风一样的过去罢了,毕竟这消息太耸人听闻了,开始出来的时候,总能让人议论不休,觉得是一桩很好的谈资,可是稍有理智的人,慢慢清醒,又不禁哂然,这是逗我呢,谁相信这个啊,韦氏就算要毒杀自己韦家的子弟,也不会毒害天子,天子现在不是身强体健吗?活的好好的,何况,韦氏能有今日,不就是靠着陛下吗,陛下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不知要徒增多大的变数,这岂不是得不偿失。

    等到有人开始十分鄙视的抨击这样的流言时,其他人也就不好继续绘声绘色的添油加醋了,因为再说,难免会收获鄙视的目光,七嘴八舌的扯淡,本来就是想收获别人的崇敬之情,要的就是我比你懂得多的那种感觉,若是遭人鄙视,这不是犯贱吗?

    长安城的人,总是容易淡忘许多事,当一件事遗忘之后,很快这些东西就开始消失的无影无踪,当所有人的生活步入新的轨道,大家最近津津乐道,显然又成了某某使节进京面圣的事。

    只是……在几日之后,当一个消息传出来,顿时天下哗然。

    陛下病重。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今儿清早,陛下本来好端端的在吃茶点,却不知是怎的,突然喷出一口血来,而后便陷入了昏迷,御医们已经火速在驾前看诊,得到的结果,却是脉象微弱,却也一时,无法确诊。

    这一下子,所有人都震惊住了。

    任谁都明白,一个好端端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病重的,况且就算有病,什么病,终究还能一窥一二,可是好端端的,突然就喷出一口血来,说昏迷就昏迷……

    假若没有此前的流言,更多人只是担心,或者……只是作为一个谈资,只是觉得,天公不作美,至多,也就是说陛下只怕不能安享国乍了。

    可是现在……所有人的后脊梁都觉得发冷,因为……若是前头的那些‘流言’,似乎都在印证着现在发生的一切,流言说中毒,果然就人事不省了,那么流言说是韦氏搞的鬼………难道……当真……

    几乎所有人,都是闻之色变。

    韦氏本来就没有什么好名声,一时之间,坊间已经沸沸扬扬了,乃至于京兆府这儿,也已人满为患。

    京兆府尹周岩是个老实人,某种程度来说,就因为他老实,这才获得了韦家的青睐,京兆府是至关重要的衙门当然必须得让一个老实一点的人镇着,若是小心思多,喜欢玩什么花样,天知道会弄出什么幺蛾子。

    韦家不需要强项令,让这样的府尹去和长安的豪门大族对着干,因为这样会让韦家失了这些人的人心。

    也不需要一个喜欢结交豪族的人,毕竟不是什么人都喜欢被人打黑枪。

    而周岩,确实是老实的过份,甚至他在这任上,显得还有些昏聩。

    现在发生这样的事,周岩已经束手无策了,各种针对韦家的恶毒抨击,他当然是知晓的,京兆府各县,各种舆情他也一清二楚,甚至就在治所不远的茶楼里,依然还有那种放肆又不绝于耳的字眼,譬如‘恶妇’‘曹操’‘王莽’之类的话。

    可是京兆府该管吗?周岩倒是想管,他不想韦家的人对他心怀什么不满,他至少还知道,现在依然还是韦家说了算,可是他管不来,难道全长安城的人,都统统拿起来,统统都流放三千里?

    更可怕的是,总有一些府上的人前来询问,拜谒的人很多,都是来打探消息的,而能来拜谒的人,绝大多数,都是非富即贵,他们未必是什么真正的豪族,真正的豪族不需要来这里打探什么,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人的能量也是不小,他们未必相信坊间的流言,可是京兆府连接庙堂和坊间,是重要的纽带,春暖鸭先知,总能从中探出点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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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更新晚了,抱歉。(未完待续。)

第五百百八十五章:事急矣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目的显然很简单,真要到了有一个万一的时候,李氏的江山还要不要?韦家这分明是要绝户啊,如此堂而皇之的毒害天子,接下来,谁晓得会不会立即露出真面目,那么无论如何,这些李氏皇族,就成了许多人最后的期望。

    周岩现在遇到了两难的选择,因为到了次日,宫中还没有多少消息的时候,就已经有许多人寻上门来了,这些人显然不是打探消息的,却是来试探。

    清早来的,就是京兆府里的一个属官,此人打着公务的名义来,却是突然道:“使君,城中近来颇有不稳的迹象,听说……龙武军中,有诸多兵变的流言,使君是否要严加注意一下。”

    军中的事,自然是不需要周岩来管的,可是假若兵变,那么他这京兆府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现在兵变可不无可能,何况那龙武军的都督,乃是二皇子李重福的女婿,他的女儿可是皇子妃,与二皇子关系最是莫逆。而二皇子自然不是韦氏的骨肉,至于生母,却只是某氏而已,这个某氏到底是谁,眼下怕也只有老天才知道,谁都知道,陛下对韦氏言听计从,韦氏怎么可能放任有女人生了儿子,还好端端的陪在李显身边呢。

    李显有几个儿子,其中大儿子已被武则天杖杀,如今这个二皇子李重福便是长子,几乎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人。

    韦后的儿子,早已被武则天杀了,自此再无子嗣,因为现在余下的三个儿子,都非嫡子,也正因为没有嫡子,这长子就成了香饽饽,按理来说,李重福只需要耐心等待,便会有登基的一天,他也确实是这样做的,平时这个二皇子,几乎都是隐匿不出,只有遇到节庆的时候,才会入宫给自己的父皇以及‘母后’问安,整个长安城,也几乎所有人都遗忘了这个皇子的存在。

    周岩是聪明人,晓得大家之所以遗忘,不过是各怀鬼胎而已,李重福的支持者们,并不希望二皇子成为众矢之的,毕竟现在是韦家当政,而二皇子毕竟不是韦氏的亲子,自然是越低调越好,只要耐心的等待就好了。而那些对二皇子无感的人,自然也不愿意凭空提起此人。权当遗忘了就是。

    可是偏偏,龙武军却是突然有不稳的迹象,这说明什么?说明那位二皇子已经不敢再继续隐忍下去了,也折射出。许多人已经隐隐担心,接下来韦后要开始篡位,而一旦韦后要做天子,身为二皇子的李重福还能活下去吗?篡位之日,就是李重福必死之时。这位皇子,显然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

    当这个属官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周岩却是心里咯噔了一下。

    因为他知道,这绝不是一个例行的询问,这是一次试探,是谁来试探自己呢?可能是韦氏,也可能是二皇子,眼下人心惶惶,每一个人都各自打着自己的盘算,自己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改变自己的人生。

    他心乱如麻,二皇子有希望吗?虽然他得益于韦家的提拔,可是心里头,多少对于皇族还是有一些情感的,况且,韦氏做的事确实****的行径。

    可是韦氏既然动了手,韦党遍布了天下,自己难道要把所有的宝都压在势单力薄的二皇子身上?

    他迟疑起来,看着那属官,却是冷汗淋漓。最后他笑了笑,故作平静的道:“噢,此事要关注一下。”

    只是这轻描淡写的一句,算是敷衍。只是他心里也明白,自己只是在拖延时间罢了,天知道……最后要面临抉择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来。

    这属官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对于周岩的话不以为意,只是颌首点头:“下官知道了。”便退了出去。

    周岩看着那人的背影离去,却并不感觉轻松。他突然感觉,天要变了。

    事情,到底会如何的继续下去,他固然没有经历过当初洛阳宫的大变,可是现在深处这漩涡之中,却是突然察觉,眼下自己所求取的高位,此时竟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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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玄贞的处境是最艰难的。

    几乎当他出现在中书省,所有人对他的态度,都十分的沉默,固然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固然每一个人脸上都挂着笑容,可是他却是知道,许多人骨子里,却是一种疏远。

    这种疏远,倒不是对于韦家的敌视,某种程度,韦玄贞清楚,这些人都是墙头草罢了,眼下这个局面,现在谁也猜不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过份的靠近韦家,又或者是过分的疏远韦家,都是不智之举,大家依然还在耐心的等待,这里的人和那些低级的官员不同,低级的官员,有义愤填膺的,早就豁然而起,开始痛斥了。

    而这里的人,更多的却只是沉默,无论他们心底现在想的是什么,无论他们是喜是怒,似乎都如一群等待着解开骰盅的赌徒,在答案揭晓之前,大家都有所保留。

    长安城里的情况,早就在韦玄贞的预料之中,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一股民心的力量,而且三个皇子,现在似乎都有不稳的迹象,一些人已经开始和他们接触了。

    这让韦玄贞很是担心,而他……却是知道,陛下的病,虽然眼下还算严重,可是渐渐的,会慢慢痊愈,只要熬过那段时间,以陛下对韦家的信任,想必……这场风暴很快就会过去。

    可是如今呢?如今的情况,只能用无力来形容。

    他如前两日一样,照旧和其他宰辅们,前去内廷,请求见驾。

    得到的消息自然是如往常一样的结果,陛下依旧还在昏迷,倒是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有宦官道:“韦公,娘娘请你去一趟。”

    韦玄贞点点头,火速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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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后对于李显的身子,自然是极力的关注,她当然不希望这位陛下,就此出了什么意外。

    其实直到现在,当人心惶惶的时候,韦氏才突然感觉到,自己是如此的脆弱,原来那不可一世的韦家,竟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人言可畏、军心浮动,更不必说,不知多少别有用心的人,似乎已经预谋后路,皇族已经不安分了,各镇的都督几乎没有办法想象,他们接下来会站在哪一边。

    韦氏这才明白,自己所为的强大,其实不过是虚幻罢了,所谓的权势,也不过是依靠吸附着李显的养分,而得以展现,一旦李显出了什么差错,极有可能让韦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也正因为如此,她几乎每日都伴在病榻之前,观察着李显的动静,已经有两夜没有合眼了,她的勃勃野心,现在也已冰释了许多。

    事实上韦氏一直是希望自己能够像武则天那样,可以将男人一脚踢开,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去君临天下,可是很快,她才知道自己的念头是如此的可笑,自己距离武则天,似乎差的太远太远。

    当韦玄贞抵达,就在一旁的偏殿等待的时候,韦氏已经长身而起,看了李显一眼,而后动身去了一侧的偏殿。

    “娘娘,外头的情形,已经乱套了,臣听说……”

    “你不必说了,这些,本宫都知道,如今哪真是多事之秋,按照药理,陛下只怕也就这几日就可以起来了,不过这些日子,都很是虚弱,不过只要悉心调养,也就可以痊愈,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陛下只要张开了眼,就好说了,你不必过分的担心,一切都会过去的。也只有陛下起来,就得召大臣们来长乐宫,得让陛下下旨,将那秦少游……招来……”(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六章:大动干戈

    新建文稿(80)

    韦玄贞心定了一些,他想了想,道:“当务之急,还是陛下速速醒来,要亲自当着诸宰辅的面,召秦少游入京,这才是最至关紧要的事,如若不然,则万事皆休。”

    平时对于韦玄贞,韦后是抱有成见的,显然她是个‘公私分明’之人,爹是爹,这个爹是不是好爹尚且不论,可是作为一个臣子,或者说是一个侍中,韦玄贞的表现实在强差人意。

    不过现在……他也有清明的时候,至少他现在说的当务之急,确实对韦后来说,是至关重要的事,此前传出去的流言,就已经证明,这件事可能没这样简单,所以在这个空隙,韦后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

    “御医那边,已经在诊视,想来问题不大,你也不必操心,倒是河南府的消息,却是要随时的看住,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要及时奏报,其实长安城里的人,倒是不必担心,无论是几个皇子,还是那些心怀鬼胎的人,本宫一丁点都不怕,这些人多是贪生怕死,都是苟且之辈,唯独难以预料的,反而是河南府。”

    韦玄贞点头,道:“老臣定会竭尽全力。”

    韦玄贞告辞之前,特意又去看了一眼李显,李显现在依旧昏迷不醒,躺在龙榻上,似乎熟睡,几个御医正在忙前忙后,宦官和女官们也都是手忙脚乱,韦玄贞看着这个‘女婿’,心里只有复杂。

    他猛地在想,或许自己不如自己的女儿,还有那韦弘敏,并不是因为自己比他们笨,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永远做不到他们这样不留情面吧。

    李显……他心里又是幽幽叹息,这个女婿在他心里,倒是无可挑剔,可是又如何呢?自己必须得为着韦家,为了女儿着想啊。他不忍再去看,将眼睛别过去,快速出了殿中,这时韦后突然追出来。道:“父亲……”

    方才还是韦卿,现在突然又是父亲,这种不断的转换,反而让韦玄贞感到万分的不适应,他苦笑一声。旋过神去:“娘娘还有什么吩咐。”

    韦后道:“父亲最好还是去函谷关一趟,以备不测。”

    函谷关……

    韦玄贞微微一愣,这函谷关恰好在长安和洛阳之间的关塞,是关中的门户,从前的时候,这里的武备开始松弛,只是因为天下一统,长安和洛阳之间,已经没有防备的必要,只是自迁都之后。武后对于神策军越来越戒备起来,因而在函谷关设防,调拨了近十万精兵,陈兵于函谷关一带,现在韦后突然希望自己去函谷关,想必也是害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现任何的岔子吧。

    韦玄贞心里苦笑,函谷关的守将乃是张晋,此人是自己的女婿。也算是将门之后,颇有战功,所领的兵马,也多是禁军。战力不低,甚至飞骑军,亦是陈兵于函谷关附近,可谓是固若金汤,这函谷关因在谷中,因为深险如函而得名。东自崤山。西至潼津,号称天险,又有如此做的精兵固守,便是神策军想要动用火炮,怕也难以击毁其厚重的城墙,所以这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地,显然是不必担心其他。

    既然如此,那么韦后还担心什么呢?唯一担心的,怕就是军中哗变吧,也就是说,眼下韦氏防备的不是精兵猛将,而是人心……难道……她连张晋也不放心了吗?

    韦玄贞心里苦笑,张晋,可是你姐姐的丈夫啊,是自己的女婿,只是当见韦氏看着自己,口中虽是请求,韦玄贞却是知道,这是命令,于是韦玄贞道:“是,臣明白了。”

    “那么……”韦氏嫣然一笑:“就请父亲,及早启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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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的消息,既然是沸沸扬扬,自然而然,也是以极快的速度,在火速传入洛阳城。

    洛阳城中,本就对朝廷无感,这里曾是天子的都城,本来习性和长安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风气却开始发生了变化,至少对于洛阳人来说,他们的谈资之中,朝廷已经越来越少,宫闱中的事,也开始使他们没有了什么谈性,他们更关注的,既有买卖,也有神策府,甚至是太平公主殿下,或者是魏王殿下。

    自然……这里的人显然比之长安人来说,更加忙碌一些,那种闲散的日子,似乎已经去远,更多人已经习惯了这种快节奏的生活,从前闲散,不过是因为大家各司其职,而如今的快节奏,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这里已经出现了太多太多的神话,而每一个人也想创造自己的神话,从前的人,人分三六九等,曲径分明,互不干扰。而如今,固然现在的人也是分为三六九等,只是那界限,不再像从前那样成为了鸿沟天堑,因为他们有了希望。

    读了书的人,努力一二,或许能在神策府中钻营一官半职,又或者在太平学,在某个工坊中谋一个教授或者是文职,即便只是粗铜文墨的,本来或许只是洛阳城中最底层之人,这样的出身,一辈子不会有出头之日,即便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个好的轿夫,一个好的仆役,一个好的烧炭工。

    而如今,却是大大不同了,工商的大发展,其实带来的不只是财富的疯狂积累,更多的却是向上的通道开始松动。

    在从前的固有社会结构里,人的地位十分简单,这个结构只有地主、小农、佃农地之分,所谓的地主,便是把持了一切的豪族,他们生来富贵,而且人数也不可能太多,毕竟以现在的生产力,一百个农户,只怕也只能供养那么一两个‘高门子弟’罢了。天下的财富就是这样多,豪族独占八成,其余人,不过是从这指缝中希望得到那么一点施舍。

    也正因为如此。那些寒门子弟,即便再如何努力,再怎样刻苦,也难以摆脱自己的出身自己的地位,因为在他们的头顶。那稀缺的‘富贵’位置,早已人满为患,也绝不可能开了口子,使你有出头之日。

    在这非富即贫的最简单的农业社会里,不会给任何寻常百姓留下丝毫的侥幸,一日贫贱,终身贫贱,世世代代,亦是如此。

    而如今……倒并非是社会一下子平等,进入了天下大同。只不过……因为工商的出现,生产力的变化,简单的社会结构应声而倒,原先被世家大族把持的上层,却是出现了新的位置,原先一百个人也不过勉强可以供养一个上层,而如今,却只需要二三十人,便可以使另一人过上奢侈的生活,即便是寻常人。也有了成为商贾,或者成为名流的机会。

    而更重要的是,在这个生产关系之中,需要的却是更多中层的人口。底层的人只要稍稍努力一些,就有机会成为薪俸颇为优厚的匠人,成为账房里的账房,成为太平学里较为低级的先生,成为掮客。

    也就是说,这时候。因为社会的发展,导致大量的中层职位出现空缺,有才能的人便有了可发挥的余地。

    因为如此,从前的主奴结构,或者说是地主和农夫的结构,如今却成了士族商贾,中层为是匠人和精通各项才能的人,底层则为劳工与农夫,在从前,让一个底层的人成为地主,几乎是万中无一,无论如何努力,也没有任何可能,而如今……一个底层的人想成为一个出色的匠人,或是粗通文墨,却是工作较为轻松的医生、文职、账房、匠人,却只要努力,就有收获的机会。

    如此一来,几乎每一个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便不再闲散,他们自发的学习,也不必有人去告诉你读书的好处,因为许多人家,即便是勒紧裤腰带,也非要让自己的孩子在太平学里读书不可。

    因而,洛阳人的谈资,更多的却是自己的孩子在太平学里如今学的是什么手艺,或者读的什么书,自己孩子的学习如何。又或者近来哪个从前游手好闲的家伙,突然生发了,诸如此类的事,层出不穷,早已占据了所有人的生活,他们不再空泛的去谈论那些离他们太过遥远的事,而是更多的开始关注于身边的事来,更多的人,却已是没工夫磨嘴皮了,有人白日上工,夜里竟也肯捧着书艰难的去识字。如今医学、律学、商学,还有各种匠作学的书籍卖的火热,即便现在虽然已有印刷术,可是受限于技术,许多书籍的价格仍然居高不下,甚至一些相关的书籍,足够抵得上寻常人的半月工钱,可是买书的人,却也是如过江之鲫。

    洛阳人是现实的,他们自然不会做蠢事,从前他们漠不关心于改变命运的事,是因为他们明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改变命运,也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努力,只会付诸流水。一个只需要佃农、奴仆的社会,你便是读再多的书,学习各种本事,也不过是个有本事的农夫和奴仆罢了。

    正因为这种现实,他们舍得拿出自己一年的积蓄,去让子弟学习,也舍得拿出平时风餐露宿节省下来的一些钱财,去学习各种手艺,购买书籍。

    而对于这里的印刷业来说,正因为需求的旺盛,也使得印刷业开始疯狂的扩张,印刷业不过是个载体,其本质,还是需要拥有内容,如此一来,知识就变得越发的值钱起来。

    一个好的匠人,在从前,他们的本事只是值一点钱的,假若一个匠人拥有某种特殊的锻造能力,制造出来的器具比之其他人更加精良,确实可以使他这辈子活的更好一些,于是这种手艺自然而然也就藏匿起来,这是人的私心,他们会将自己的手艺传承给自己的子侄,以此来作为子孙后代的立业之本,可是这种传承方式,却是极容易中断,一旦中断,这种特别的技艺,就有可能永远消失匿迹。技术非但不能得以积累,反而是在不断的消亡,这也是为何,在秦汉时期。出现的许多叹为观止的工艺,反而到了隋唐,竟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后世的人非但不能够在他们技术的基础上,去将这门技艺进行改良。而后精益求精,反而技术反反复复的进行退步。

    而如今,一个拥有独特手艺的巧匠,却更愿意将自己的特殊技艺提供出来,因为现在的书商,都在寻常了这样的人,愿意花费不菲的价钱,去购买这种手艺的流程,而后印刷成书,从中牟利。

    于是……技术便自然而然的开始扩散。后来的人,从中吸取到这种技法,那成千上万的受益人中,一旦有一人脑洞大开,在这种基础上进行改良,那么一个新的技术又应运而生。

    河南府……似乎渐渐开始已经学会了技术的积累,这就导致竞争开始白热化,新的工艺越来越多,一个匠人,假若不能继续学习。那么很快就会落后,甚至会被其他人甩下去,想要在这行混下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学习,应用,并且在这个基础上,不断的改进。

    匠人如此,工坊亦是如此,改良者大赚特赚。故步自封的,满盘皆输。

    人心已经变了。

    似乎每一个人都封闭了起来,不再去理会所谓的朝廷,所谓的韦后,他们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去思考,也有太多太多的事需要去做,他们需要更多时间去学习,而至于皇帝老子是不是用金扁担,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唯一关注朝廷的,只有神策府。

    当急报传到了朱楼,上官辰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即去寻秦少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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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陛下已经昏迷不醒,果然是病倒了。”

    上官辰并不觉得轻松,他心里清楚,韦家既然选择了这样做,那么他们如此破釜沉舟,为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非要将秦少游置之死地而后快。

    秦少游看过了急报之后,沉默了片刻,最后沉吟道:“上官兄怎么看?”

    上官辰苦笑,道:“那个女官,到药铺里抓的几味药,已经查出来了,这种药可以暂时使人虚弱,同时会出现大病的症状,因此,下官的愚见,若说这韦氏是想要毒害天子,只怕绝无可能,可是她非要让陛下病倒,几乎可以确定的是,她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招殿下入京,殿下……这长安是万万不能去的,一旦去了,则万劫不复,只是……若是不去,就是抗旨,陛下在病榻上,要见臣子,臣子能不去吗?这对于殿下来说,是两难的问题。”

    秦少游微微一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错,若是天子召臣子,尤其是在病榻之中,是非去不可的,因为这个时候,人谁都明白,陛下病倒,极有可能是托孤,任何理由,都无法拒绝。”

    “可是……那韦氏为何还不发出诏书?”

    上官辰愕然了一下,道:“韦氏现在被人非议,即便是在长安,也是如过街老鼠,所以以下官的愚见,现在陛下昏迷不醒,若是这时候出现诏书,只怕天下人只会认为,这并非是天子的本意,假若如此,殿下反而有了拒绝的借口。所以韦氏的盘算理应是等殿下醒来,而后当着诸大臣的面,亲口下诏,如此,方才能够平息那些流言蜚语,也杜绝殿下的任何借口。”

    秦少游将急报放下,颌首:“不错,韦氏现在要做的,无非是堵住我的所有借口而已,她这是非要杀我不可啊,事到如今,只好鱼死网破了。”

    上官辰惊道:“殿下莫非……殿下,以下官之见,眼下时机并不成熟,若是殿下贸然大动干戈,只怕……”

    秦少游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谁说本王要大动干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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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千字送到。(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七章:死无章葬身之地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只要神策府没有跨,韦氏就绝不可能将李显一脚踢开,去任性的做自己的事。

    可是等到秦少游贸贸然入宫,还有眼下盛传的新流言,武则天却只是幽幽叹口气,道:“怎么,那韦氏,当真如此大胆吗?”

    秦少游忙道:“这些消息,本是朱楼那边察觉出来的。只是事情过于骇人听闻,臣也不能确认消息的真假,因此不敢贸然上奏,以免惹出笑话。而如今。这消息已经证实,天子已经遭遇到了不测,如今大病不醒。”

    武则天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她固然是无情之人,可是长子和三子都已经彻底‘没’了。独独留下了硕果仅存的次子,这个儿子,懦弱无能。之所以最后挑选了他来继承自己,也正因为是他的无能而已。

    可是骨肉至亲毕竟是骨肉至亲,她旋即冷冷一笑:“韦氏要杀他?朕还是有些不信,这到底是何故。”

    秦少游反而是微微有些愕然,武则天是精于算计的人,按理,韦氏走到这一步,是理应能大致揣测到她的动机,他猛地发现,现在的武则天……竟有了一些‘蠢’。

    又或者……某些东西,干扰到了上皇的判断,一个理性的人,是决计不会轻易被干扰了自己判断的,而人被干扰只有一种可能关心则乱。

    上皇会关心那个长安的天子吗?

    是了。

    秦少游竟然察觉到一件很可笑的是,天子……是上皇的至亲,是上皇的骨肉。

    一直以来,秦少游都有一个盲点,因为武则天的冷酷,让他早已忘记,在洛阳和长安的冲突的双方,原来是骨肉至亲,而现在……他猛然的察觉,却也只剩下了苦笑。

    秦少游道:“陛下,韦氏不是要害天子,而是要害陛下与臣,韦氏要的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天子。”

    一番话,将武则天点醒,武则天愕然一下,旋即错愕道:“不错,他这是想要做什么?对了,朕明白了,为何那圣旨还没有到?”

    秦少游抿嘴一笑,道:“陛下,原本……在韦氏的谋划之中,此时圣旨就应当到了,只不过……臣事先有了察觉,所以才放出了流言,而如今这流言又与现在的发生的事相互印证,如今韦氏所面临的,是人心惶惶,无数流言蜚语出来,韦家现如今也是焦头烂额,眼下陛下昏迷不醒,不能见诸大臣,这个时候她放出任何圣旨,在天下人眼里,都不是天子的诏书,所以这时候发出诏书,只会适得其反,她想要取信于天下,唯一的法子,就是等天子醒来,召集诸大臣,发出诏命。”

    武则天凝眉,顿时明白了。

    韦家的谋划,似乎在一开始,倒是没有什么错漏,而因为秦少游放出去的谣言,使得这个计划有了一个巨大的疏漏,在人人相疑的情况之下,韦氏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搬出这个天子。

    秦少游道:“陛下,时不待我,用不了多久,天子就会醒来,而一旦醒来,恢复了一些气色,韦后必定会有所安排,一旦诏书放出,这样的诏书,便是任何臣子都无法拒绝了。假若陛下身体康健,召我去长安,臣尚且可以寻一些理由,总能蒙混过关。可是……”

    武则天冷冷一笑,道:“一旦你动了身,那么……必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吗,秦少游,想不到你也有怕的时候。”

    武则天的一句玩笑,却是让秦少游不禁笑了,秦少游道:“不,臣其实一点儿也不怕冒险,若不是冒险,臣也绝不可能会有今日。只是……臣怕的却是没有意义的去送死,那韦家……想要臣死,臣岂会让他们如愿,更不可能送上门去。”

    武则天抿抿嘴,没有反驳,却是道:“还有几日?”

    秦少游道:“至多十天,十天之内,陛下就会醒来,这个药刚刚发作时候,看上去确实害人,不过只要对症下药。悉心调养,就能恢复。”

    十天……也就是说,十天之内,李显若是醒来之前,秦少游没有任何应对之法,那么……一旦下了诏书,就再没有拒绝的可能了。

    武则天沉眉,最后道:“似乎你已经想好了怎么做了是吗?”

    “臣……已经想好了,所以只能求助于上皇陛下,臣与陛下。现如今是荣辱与共,愿陛下助臣一臂之力。”

    武则天深深的看了秦少游一眼,她终于又恢复了以往的精明,似乎已经预料到秦少游想要做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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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玄贞几乎是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函谷关。

    这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雄伟壮阔,因为在山谷之中,又是洛阳与长安之间的必经之路,不但可以藏兵,又将这宏伟的高墙将关东与关内隔绝。

    这样的地势。可谓是固若金汤,更何况这座矗立了上千年的雄关,因为历朝历代都有极为重要的作用,所以关墙一再加固和修葺。远非寻常的城墙可比。

    关墙的厚度,就已经有数丈之多,是一般城墙的数倍,便是那秦少游祭出他的火炮。任他们狂轰滥炸,也休想占到什么便宜。

    况且面对洛阳的方向狭长,大量的攻城军马无法摆开。守军以逸待劳,完全可以做到应付自如。

    这函谷关自古以来,若用寻常的攻城之法破关的几乎少的可怜,因此……韦氏对这里也是尤为看重,自迁都以来,不断加固和休息这里的设施,同时增加守军。

    函谷之内,几乎已经成了一处大兵营,到处都是人马,韦玄贞抵达这里的时候,自己的女婿张晋,也就是现在函谷关的守将已经率领一干将帅在谷口迎接了。

    张晋显然脸色并不好看,其实换做是韦玄贞,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来他这个韦家的女婿,在此固守着关隘,是理所应当,可是在这个时候,韦玄贞跑来一趟,显然是韦家对自己生出了什么怀疑。

    现在是多事之秋,张晋又不是傻子,这里往来的都是关东和关内人,消息最是灵通,无论是河南还是长安的一举一动,他都一清二楚,这个节骨眼,韦后给自己派了个监军,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张晋也只是把这些埋在心里而已,他‘兴致勃勃’的带着韦玄贞参观了各处的防务,而后在函谷关里的大观楼里设宴招待这位宰相以及老丈人。

    宾主尽欢之后,部将们一哄而散,而在这清冷的宴席之中,独独留下了韦玄贞与张晋。

    韦玄贞看了张晋一眼,张晋已经微醉,心里的事终究还是有些藏不住了,韦玄贞叹口气,而后道:“你是老夫的女婿,今日你我翁婿相见,我便给你透个底吧。”

    他没有拐弯抹角,实在是因为他能将心比心,猜测出张晋的一点心思:“眼下发生了什么事,想必你也清楚,那河南……如今可一点都不能松懈,用不了多久,娘娘就要请陛下下诏,召那秦少游去长安,秦少游若是不肯去,那么他就是叛贼,而一旦他想要叛乱,那么………函谷关就成了他的重中之重,他……不过是一方诸侯罢了,一旦叛乱,时间就对他不利,他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兵破了函谷关,一举拿下长安,可是一旦被困在关东,又是以叛贼的名义,那么不需要各路大军讨伐,他们河南内部,只怕就要分崩离析了。”

    “他来长安是死,不来长安,若是破不了这函谷关也是死,娘娘已经决心不再留着此人,非要将他置之死地不可,因此……娘娘对这函谷关,不敢有丝毫松懈,此番让老夫来此,为的也就是协助你以防不测,你心里是有所不甘是吗,是觉得……娘娘这样做,是对你不信任?”

    张晋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头不语。

    有些话他是不敢说的,当然还是选择沉默的好。

    韦玄贞却是捋须,笑了笑:“若是不信任你,如何会让你来守关,节制这么多军马,只不过……未来一月发生的事,将会是重中之重,关系尤为重大,一个不好,就可能让韦家万劫不复,娘娘是谨慎之人,这才让了老夫来,其实……你也不必忧虑,只要秦少游死了,你我都是大功一件。你在关隘之中,多放出探哨,要随时关注关东的一切,绝不能有任何的疏失,眼下……不是你我负气的时候,最紧要的,还是为朝廷,守住这里。”

    这一番的解释,其实有些牵强,说来说去,无非还是不信任罢了。

    不过韦玄贞既然肯说这么多,某种程度,也是对这个女婿的看重。

    张晋心里知道,其实信任不信任,不过是出自于亲情罢了,从利益角度来说,娘娘怀疑任何人,是理所应当,更何况,岳父说的没错,自己和韦家息息相关,最紧要的还是为韦家守住这里,使这里固若金汤,因为……自己早已与韦家捆绑在一起,韦家若是遇到任何的灭顶之灾,他张晋也要去陪葬。

    “泰山放心,小婿岂会不知这其中的关系,尤其是这些时日,关隘之中已经加强了戒备,探哨更是遍布了函谷内外,疏失或许会有,不过小婿尽量弥补,绝不至出什么致命的差错。况且,这函谷之内,有十万精兵,神策军我是慕名已经,他们的手段,小婿也知道一些,不过小婿敢放出豪言,只要那秦少游当真是想要提着脑袋来破关,小婿保准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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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晚了,有点事,大家见谅。(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八章:女人的战争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

    其实张晋之所以恼火,也是因为如此。

    起初的时候,因为函谷关并不重要,所以有许多年久失修的地方,卫戍也不森严,有诸多的漏洞。此后迁都,韦氏任命自己来这函谷关防守,自己为了加强防禁,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本以为,这天下自此之后就是韦家的,而他张晋与韦家休戚与共,那么按理来说,这天下他张晋也有一份,自己就是半个韦家人,自然而然,和那些韦家的骨肉至亲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万万想不到,到了关键时候,却是来了个监军,这让他情何以堪?

    韦玄贞自是看穿他的心思,也觉得韦氏有些过分,偏偏他无话可说,只是安慰几句,便在这函谷关暂时住下。

    一连几日,韦玄贞都是谷内走动,视察各营,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疏漏之处,这让韦玄贞心中舒服了一些,渐渐的也有了信心。

    陛下也就在这几日醒来,只要醒来,诏书一下,召秦少游入长安商议‘身后之事’,那么……甚至秦少游根本不需要去长安,只需到了这函谷关,自己就可索性将此人格杀,只需要将人头送去长安就可以了。

    而秦少游一死,陛下大病初愈,韦家就能稳住阵脚,而关东必定大乱,在群龙无首之下,固然神策军骁勇,却又如何?一纸诏命下去,谁敢轻举妄动,敢造反?还不是乖乖的就范,任由朝廷发落。

    那河南府真是富庶啊。

    韦玄贞心里感叹,尤其是来了这函谷关,这里是连接洛阳的桥梁。也正因为如此,过往的商旅极多,所以有许多消息。

    到了这里,方知那河南府的富庶超出想象。神策府一年的岁入,据闻已经多达两亿贯了。

    这是何等巨大的数字,作为宰相的韦玄贞,也只能感叹,天下的赋税。居然不如河南府一地,其实这倒也罢了,而真正的问题就在于,那秦少游设立的五军府,神策府居然每年拨钱三千万贯,此外还有两千万贯拨付给了五军营。

    这又是什么概念,等于是那秦少游得了五镇三十多州,非但没有从那儿得到什么产出,也没有从那儿得到任何实际的好处,可是每年。输送去五镇的钱财就多达五千万贯,这样的财大气粗,如此的挥霍。

    还有……一些河南府的商行,居然筹措了三百万贯钱,前去朔方兴建牧场,而理由却是纺织需要大量的羊毛,因而羊毛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朔方靠近大漠,地广人稀,草场遍地。因而许多商行,便一起在那儿养羊,顺道,在那儿兴建纺织的工坊。就近生产,再经由未来兴建的运河输送到天下各地。

    三百万贯啊,这腰缠万贯者便是富户了,三百万贯,是一笔何等大的数字,这个数字。便是侍中都觉得咂舌,可是这些人,却如此轻松的拿出来。

    韦玄贞对于河南府越来越眼红起来,他心里不禁在想,一旦除了秦少游,就让韦家封在河南府,将这秦少游取而代之,到了那时,韦家不但可以富甲天下,而且外有韦氏宗亲,内有韦后,这难道不是帝王之资吗?

    得洛阳者,可得天下啊。

    韦玄贞在这里也是穷极无聊,只等着那一纸诏书赶紧的送去河南府,因而每日都是胡思乱想,偶尔,他见见张晋,张晋本有许多怨言,不过毕竟泰山老丈人在,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好在他是将门之后,能娶韦家之女,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索性每日在谷内练兵,倒也颇有章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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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日一大清早,韦玄贞却是被人叫醒。

    “韦侍中,韦侍中,张都督请你速去关中,快……”

    韦玄贞刚刚洗漱,还未用过餐点,此时满是狐疑,没来由的,急匆匆的让自己去关隘里做什么?

    他气定神闲,道:“哦,不知有什么事,休要这样慌慌张张,闹得老夫心神不宁。”

    这校尉却是哭丧着脸,显然也是急了,气喘吁吁的道:“陛下……陛下……来了……”

    陛下来了……

    韦玄贞愣了一下。

    陛下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会来?这真是见了鬼了,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是上皇陛下。”

    嗡嗡嗡……

    韦玄贞脑子嗡嗡作响,事有反常即为妖啊,上皇从洛阳来了吗?可问题在于,陛下还没有下诏书呢,她来做什么?

    “秦少游来了吗?”

    “不曾见魏王,只说上皇到了……”

    韦玄贞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时机不对啊,或者……

    他有些不明白,可是现在,似乎也不是他猜测武则天来意的时候,他已经顾不得用餐,火速带着人匆匆赶到关隘。

    张晋见了他来,如蒙大赦,上皇大驾就在关外,看着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女官、卫士、内侍,足足有上千人,可是张晋却不敢开门,只是就这样僵持着,他心里又不定,陛下关下的乃是陛下亲母,是当今上皇,自己算什么?

    于是就这样以查明身份的名义拖延,可是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而见到了韦玄贞,事情就好办了,听泰山老丈人的主意就是。

    韦玄贞上前,几乎是劈头盖脸的问:“果然是武氏吗?”

    “千真万确。应当是他的大驾,小婿命了几个心腹,用箩筐送下城去,去见了上皇一面。上皇命我们立即开门。”

    韦玄贞脸色很不好看,他眯着眼,冷冷道:“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不如,索性就假装此人不是上皇,将他们拒之关外。如何?”张晋小心翼翼的道,其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也没有底。

    韦玄贞却是摇头:“眼下这个光景,是瞒不住的,况且上皇来了,岂有拒之关外的道理,到时候不止你我要被人骂个狗血淋头,而且……这上皇非要深入虎穴,难道我们还放她走不成?固然娘娘真正的目标是秦少游,可是武氏这个女人。也不可等闲,老夫就怕有诈,你点齐人马,加强戒备,再开城门,迎上皇入关吧。”

    他心里叹口气,有点焦急,总是不知那武则天肚子里卖着什么药,却还是定定神,勉强让自己静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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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谷关的关门洞开。

    而这个时候。武则天的銮驾便在无数人的拥簇下,徐徐入关。

    进入关中,分明可以看到如林的官军戒备,武则天掀起车驾中的帘子。看到两道旁无数的人马,一个个满带肃杀之气,却只是淡淡一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

    这时候,马车停住,外头有人朗声道:“臣韦玄贞见过陛下。”

    有人拉开了车帘。武则天弓身出来,由上官婉儿搀住,而后踩着高凳下来,便见韦玄贞以及张晋众人纷纷拜倒在地,匍匐在武则天脚下。

    武则天笑吟吟的看着这些人,甚至韦玄贞出现在这里,她也一丁点都不觉得意外。

    韦玄贞在这里没有让武则天意外,可是武则天的出现,却是让韦玄贞意外极了,他拜倒之后,本是出于礼节而已,可是偏偏,武则天没有说一句请起,这时候他又不能起身,只好继续匍匐在地,静候着武则天‘发发善心’。

    “韦卿也在?”武则天淡淡道:“倒是难得的很,你是从长安来的吗?”

    韦玄贞忙道:“是,臣刚从长安来。”

    “朕听说,天子病了,可是大病吗?”武则天问道。

    韦玄贞当然不能说只是小病,韦家还靠着这个大病,把秦少游招来呢,于是忙道:“是,天子大病,卧床不起,恐有旦夕之祸,臣等夙夜难寐,忧心如焚。”

    “可是……为何朕却是听到了一些流言?”武则天突然很不客气的道。

    这一下子,韦玄贞语塞了。

    所谓的流言,自然是韦后毒害天子的事,现在这个天子的母亲质问起来,他当然无言以对。

    武则天脸色如寒霜,冷冷道:“朕从洛阳赶来,为的就是天子的病情,他是朕的骨肉,朕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朕立即就要出发,前去长安,韦卿在这儿做什么?”

    “这……”韦玄贞道:“臣奉天子之命,特来视察这里的防禁。”

    武则天冷笑道:“天子不是病重,昏迷不醒吗?怎么又下了旨意。”

    好不容情的将韦玄贞的话拆穿,韦玄贞不禁苦笑,道:“是娘娘的意思。”

    武则天就没有再说话了:“那么,你就在此好好视察吧,现在天子病重,刻不容缓,朕要立即去大明宫。”

    说罢,竟又是上了车驾,浩浩荡荡的人马,继续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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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玄贞在张晋的搀扶下徐徐起来,他的膝盖已经跪酸了。

    此时看到武则天的銮驾越行越远,似乎是一时半刻都不敢耽误。

    他一时恍惚,猛地道:“不好,她不能去长安。”

    “泰山是什么意思?”张晋一头雾水。

    韦玄贞冷笑道:“你还不明白吗?现在陛下还未醒呢,这关中已是沸腾,遍布了干柴,这若是上皇一去……岂不是糟糕?”

    张晋冷笑道:“既然如此,那么就不妨。索性将这上皇留在这里,如有必要,不如……”张晋的眼眸里略过了一丝阴狠。

    他是武夫,自然希望用最直接的手段去解决问题。

    韦玄贞却是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秦少游一日没有踏入这里,就没有人休想动上皇一根毫毛。否则,只要上皇稍有不测,此前人心惶惶,大家都说咱们要杀她。如今又说毒害了天子,这正好授人以柄,只怕用不了多久,天下各镇的都督,都会离心离德,那秦少游,恰好可以竖起反旗,招讨我等‘叛贼’,不除秦少游,上皇就是上皇。谁敢造次,都是自取灭亡。”

    张晋不由一楞,他心里苦笑,这人杀又不能杀,留又留不住,偏偏去了长安,泰山又说只怕会有诸多的是非,这可如何是好?

    其实现在韦玄贞也在思考如何是好的问题,他异常的清楚,眼下这个局面。真是一团乱麻,天子未醒,秦少游没来,可是上皇来了。

    他立即联想到……长安城中无数人的愤怒和流言蜚语。还有那些值得怀疑的皇子,如娘娘所说,这些皇子固然是不足为惧,可是一旦上皇和皇子们勾连在了一起呢?

    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啊,那些皇子,如今肯定是深信自己的父皇极有可能性命垂危。而韦氏若是毒害了天子,难道只是因为夫妻之间有矛盾吗?当然不是,这显然是因为韦氏要夺大唐的江山啊,到了那时候,第一个要剪除的,岂不就是他们这几个陛下的骨肉至亲?

    他们绝不会坐以待毙,而现在……突然上皇出现,这个皇祖母固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落水之人,总是会毫不犹豫的抓住任何的救命稻草。

    皇子地背后,是一群李氏的大臣,李氏的大臣背后,是一群大唐的子民,愤慨的百姓,保守的大臣,还有朝不保夕的皇子,以及这一个居心叵测的上皇,这……

    张晋眯起眼来,他终于明白,武则天这是要来做什么了。

    这个天子的母亲,本来是当年拥李派人人恨不得要打倒的对象,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居然摇身一变,极有可能成为拥李派的盟主。

    而如今,外有秦少游策应,内有武则天……

    韦家……这一次似乎有玩火自焚的倾向。

    这时候,天下人的矛头,已经再不是上皇了,想当初,上皇交出权利的那一刻,其实某种程度,就成了拥李派的主心骨,这时候,当韦氏专权时,大家陡然意识到,现在维持天下的,哪里是什么天子,天子任由韦氏摆布,迟早有一日,这天下,要交代在天子手里。

    而韦氏,自然而然成为了一些人忌惮的目标,武则天与韦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武则天有儿子,而韦氏没有,武则天即便篡位,最后她的权位,还是会交给自己的儿子,现在……也可以交给自己的孙子。

    韦氏呢,却没有为李显生下孩子,只有女儿,这就意味着,韦氏篡政,比武则天要可怕的多,韦氏一旦改朝换代,就意味着,这天下,再和姓李的无缘了。

    这也是为何,武则天登基时,固然有人开始讨伐,决心鱼死网破,可是更多的人,却是选择了苟且,甚至耿直如狄仁杰,都选择了妥协,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感到绝望,只要武则天的儿子们还在,这天下终究还是姓李的。

    可是韦氏……却让人透着绝望。

    历史上,其实也是如此,武则天登基,很快就稳住了局势,而韦氏想要行武则天之事,立即便被历史上的李隆基带兵杀入宫中,一呼百应,最后韦氏与江山彻底失之交臂。

    儿子……孙子……

    这似乎才是其中的关键,两个女人固然也有能力高下之分,也有手段高低的比较,可是……某种程度来说,有没有儿孙,方才关系到了她们的命运。

    韦玄贞的脸彻底阴沉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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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续。)

第五百八十九章:决战

    天才壹秒記住『shuyaya qu 】不敢冒冒失失,因为他们知道,一旦做出错误选择,就可能授人以柄,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他们的祖母来了。

    或者从前……他们觉得这个祖母可恨,若不是可恨,又怎么会篡政呢,天下是他们李家的啊,即便你是祖母,又如何?

    可是现在……他们必定是感觉到可亲的。因为他们知道,这个人终究是自己的至亲,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武则天出现了。

    韦玄贞却没有回长安去,因为他知道,虽然很快长安便会掀起惊涛骇浪,而对他来说,更为关键的却是留在这里,因为关外还有一个秦少游,而那秦少游枕戈以待,想必这时候。已经做好了随时策应武则天的准备。

    原本是想借此来召秦少游入长安,可是现在……棋局却是一下子被打乱,所有的计划,统统散乱成一团。

    韦玄贞要留在这里。无论如何,也要为韦家守住这一道屏障,失去了函谷关,韦家就无立足之地!

    他站在关隘之上,遥遥的看着长安的方向,心里只是唏嘘。并不太聪明的他,此刻却也只能哭笑连连,这种从内心深处传出来的无力感,遍及他的全身。

    千算万算,唯一没有算到的就是,堂堂上皇,居然如此铤而走险,走下了这一步的险棋,而这一步……又可谓是精妙到了极点,仿佛一柄利刃,直接插入了韦家的心脏,使韦家的一切谋划,尽皆付诸流水。

    “泰山,关外很平静,没有什么异动,斥候回报,说是神策军并没有什么调动迹象,五军营那儿,也十分和缓。在洛阳城的细作,也已经探知,那洛阳、孟津等地,依旧是欣欣向荣,不似有什么大动作的举动。”

    张晋匆匆前来禀告,他能感受到泰山的忧心忡忡,尽管他不明白世情严重到了什么地步,可是韦家的利益与他息息相关。

    “哦,随时要查探,不可有一点漏报,那秦少游……狡猾的很啊,此人……真是大奸大恶……”韦玄贞扶着女墙,只是苦笑。

    “泰山近来为何总是郁郁不乐?”

    韦玄贞面无表情,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从前……我也见别人愁眉不展,那时候啊……总是觉得,事情这样轻易,那韦弘敏,为何总是皱着眉头呢,分明他已经成了侍中,是当朝宰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其尊贵,那时候……老夫就以为,这一切都是他障人耳目的把戏,总是以为,他不过害怕别人惦记他的高位罢了,所以每日诉苦,一脸幽怨,倒仿佛他做了侍中,韦家的人都欠了他一眼。那时候的他,真是教人讨厌啊,有时候,老夫真是厌恶他到了极点,这样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可是现在……老夫却是明白了,终于明白,为了韦家而执掌这个天下,有多艰难,可是现在这些苦,又有谁能体谅呢,或许在别人眼里,老夫这愁眉苦脸,这些郁郁不乐,也不过是伪装,也不过是韦弘敏一眼……哈……有时候人的际遇,真是可笑,可是有什么法子呢,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这千钧重担,压得老夫透不过气来,可是这却是老夫自己撞上来的,怪不得人。你问老夫为何郁郁不乐,哎……老夫倒是颇想多笑一笑,颐养天年,可是不成啊。”

    他的话云里雾里,张晋听的不甚明白,却还是信誓旦旦的道:“泰山放心,小婿一定为泰山分忧……”

    “分忧……”韦玄贞笑了,自己的忧愁,只怕不是别人想分就分的,他又开始老话重提:“函谷关的戒备,一定要再森严一些,不可松懈,一丁点都不可松懈,这是韦家最后一道屏障,最后一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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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诸多流言甚嚣尘上,其中最安静的,就莫过于谯王府了。

    谯王李重福乃是李显次子,长子已死,如今以长幼来说。这个根本不知自己生母是谁的皇子如今虽然没有被封太子,在天下人眼里,与太子已经无异了。

    外头的流言越来越多,可是谯王府却没有一点动静。

    固然有许多的大臣来拜谒他。他也只是称病,如今显然是多事之秋,这个风口浪尖上的二皇子,如今就像是处在了刀口上。

    自己的那个母后是什么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为什么到了现在。陛下还不立太子,国无储君,这本来就是非比寻常的事,而且早两年的时候,就曾有人上书,请立太子,可是李显却是无动于衷。

    李重福那时候起,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母后’的算计,自己并不是韦氏亲生,那韦氏。怎么可能让自己成为储君。

    而此后,请立太子的声音虽然愈演愈烈,可是与此同时,‘母后’的权柄也越来越大,他心中忧惧,这个世上,一个被所有人寄以厚望的皇子,一旦不能成为太子,就意味着他的死期已经越来越迫近了。

    他与当初的李显一样,每日都出在惶恐之中。幸赖,他还不至于李显那样的软弱,只是自己的处境……他心中自知,有时候。他甚至会生出可怜生在帝王家的感叹,如此下去,自己显然要命不久矣了。

    而当父皇病重的那一刻,这种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了,外头都说这是韦后毒杀了自己的父皇,而自己屡屡进宫。想要探病,却都被拦住,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此刻袭来,李重福感觉自己如水中浮萍,现在似乎只能坐以待毙。

    谋反吗?他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因为他深知,宫中大多数的禁军,都掌握在韦家手里,自己成功的希望渺茫,一旦事败,就是千刀万剐。

    可是……就这样苟且下去……

    他活不长了,别人可以苟且,可是自己能苟且吗?

    只要有一日,外间的大臣不甘心,想要维持这李氏的江山,自己就必定会是‘母后’的眼中钉、肉中刺,非要除之而后快。

    可是……难道当真不要这李家的江山吗?只怕莫说是那些外臣,便是李重福自己,也是不甘。

    天下本来就是我家的,我又是长子,理应继承大统,凭什么给你?

    这种矛盾的心理,使他顿时消瘦了许多,分明是个二十多岁的皇子,可是此时,却如一个老者,连头发都白了不少。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甚至想要不顾一切,索性为这个李氏的江山做奋力一搏,可是最终,他还是打消了这些念头,他唯有苦笑,心中只剩下悲凉。

    “殿下……殿下……”

    谯王府的宦官王慈匆匆而来,喜出望外道:“殿下……”

    李重福只是喝着闷酒,他心中没来由的烦躁,或许只有在喝酒的时候,他才能忘掉一切世间的烦恼,才能将所有东西都可以抛个干净。

    现在突然有人唤他,将他拉回了现实,他不由皱眉,带着几分愠怒,道:“做什么?又出了什么事,为何要这样大大咧咧,怎么,父皇出事了吗?是醒来了,让本王去见驾,还是……还是……”后头那句话,他不敢说下去,这是最坏的结果,因为一旦驾崩,就意味着要摊牌了,韦氏要嘛尽诛宗室,要嘛就是让自己来克继大统,只不过后一种可能几乎是微乎其微,自己从未信任过韦氏,韦氏会信任自己吗?

    “殿下……宫中还没有消息,不过……洛阳却有消息,上皇……上皇得知天子病重,已是马不停蹄,自洛阳赶来,如今……已经不远了,明日就会抵达长安,这消息千真万确,长安城里的人都知道,殿下……上皇来了……”

    “上皇……来了……”

    李重福手中的酒盏狠狠的落在地,他整个微微愣住。

    这个消息,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猛地……眼睛亮起来,仿佛一下子从颓废中挣脱出来,就像一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人,一下子看到了一线的曙光。

    上皇这个名词,对于他来说代表了太多的意义。

    这个女人,是自己的至亲,除了自己的父皇,天子最亲近之人,就只怕上皇了,这是自己的嫡亲祖母,自己是他的骨肉,自己的身上流淌着他的血液。

    而这个女人,也曾经野心勃勃,篡夺了他李家的江山,不过索性,最终还是禅位给了自己地父皇,终究……还是将江山还给了李家。

    李重福对武则天最重的印象,只怕就是她的手段了,这个女人曾经将天下玩弄于鼓掌,所有人都成为他的棋子,每个人在他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曾几何时,她只需一句话,不知多少人要人头落地,不知多少人血流成河。

    这个人……在李重福眼里,几乎等同于强大的代名词。

    而如今……他来了长安。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马不停蹄的赶来。

    李重福眼中突然泪花闪烁,他忍不住哽咽。

    在这里……他实在是吃了太多太多的苦,心里藏了太多太多的事,他朝夕不保,犹如行尸走肉,可是现在……自己这个祖母,却给了他一线生机。

    祖母来了。

    他几乎毫不犹豫的道:“明日什么时候到。”

    “理应是正午,正午时分,陛下……长安城中……”

    “正午……正午……”李重福喃喃的反复念着,似乎是要将这个时间记在心底。

    或许……现在的情况,并不会有这样坏吧,他一轱辘站起来,显得精神意义,恢复了皇子的气派:“祖母既然来了,我这孙臣,理应尽一尽孝心!”(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章:自古圣贤:皆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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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李重福这样的人,在韦氏的压迫之下,早已养成了一种凡事都小心翼翼的性格。

    也正因为如此,他几乎做任何事都瞻前顾后,说话不敢多说,做事时时时在想,这样做是否会惹来什么猜忌,会招来什么风险。

    他就像一个被软禁的人,一年,两年,三年,五年,十年,早已被消磨掉了所有的锐气,早已没有生气可言,他虽然年轻,在他这个年纪的人,总还有些男子的气概,可是……这些本该这个年龄出现的气质,在他身上一点都没有。

    可是今日,他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做了一个连自己都害怕的决定。

    这一宿,他不曾合过眼。

    而事实上,洛阳城里有太多太多人合不上眼。

    其他两个皇子,大抵也是如此,他们非常清楚,自己遭遇的是什么困境,当初那个祖母要做天子的时候,几个祖母亲生的皇子尚且蹉跎无比,不知受了多少罪,而如今,前事来了个轮回,韦氏的野心已经昭然若揭,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事到如今,自己几个非他所生的皇子,还会有命在吗?

    既然活不下去,索性就拼了。

    朝中不乏有一些忠义之士,这些人平时虽然对于韦氏的专权会有不满,可是他们不敢轻易表露,他们当然也有怯弱的心思,他们甚至更多的只是安慰自己,而如今,当天子病重的时候,他们连自己都骗不下去了。

    于是他们开始愤怒起来,怒不可遏,只是这种愤怒,不过是匹夫之怒罢了,他们心知自己无法改变大局,心知韦氏已经将朝政插手太深,心知无论是军事还是政事,韦氏获得了一面倒的优势,他们实在太强大太强大了。自己若是敢站出来,就是粉身碎骨,最后会被碾为粉末。

    于是……这股怒火藏在了心里。

    可是现在……现在他们看到了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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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中。

    一切如旧。

    陛下倒是醒了,只是身子依旧虚弱到了极点。口不能言,动弹不得。

    这个时候,韦氏却已经有些焦灼了,当得知武则天要来长安,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嗅到了一丝不好的味道。突然预感到,事情将会糟糕无比,可是现在……她显然已经没有心思去管其他的事了。

    如今的她,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任何一个举动,都可能惹来更多的愤怒。

    难道能阻止武则天进长安吗?凭什么阻止呢,有拿什么阻止呢?

    自然……韦氏可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上皇杀死,只要死在了长安之外,或许可以解心头之恨。

    可是韦氏心知不可。

    因为一旦在这个节骨眼上上皇死了。那么毒害天子的事不但更加确之凿凿,而且天下人都会毫不犹豫的深信,上皇之死,与她有关。

    到了那时,就真正的是把许多人生生的逼到了死路,那些宗室皇亲,那些大唐的旧臣,还会有苟且的心思吗?

    这些人不敢轻举妄动,理由只是因为怕死,害怕自己无谓的做出了牺牲。可是怕死的人,一旦武则天死了,他们还会相信,等到韦氏当真篡政之后。还会有丝毫的活路,还会有一线生机?

    连自己的丈夫都敢杀,连自己的婆婆都敢动手,任何人几乎都深信,接下来就该轮到他们了。

    既然如此……就算是不反……也要反了。

    更何况,秦少游没有同来。这才是最致命的,只要秦少游一日不入函谷关,一日在关东逍遥,武则天一死,天下愤愤,秦少游立即就可以举起义旗,招募讨逆军马向长安出发,到了那时,各镇的都督会站在哪一边呢?站在秦少游一边,即是唐臣,便是忠义之士,而站在韦氏一边,和逆贼又有什么分别?

    这些人固然从韦家得到了诺大的好处,可是真到了那个时候,只怕能指望他们恪守中立就已经算是报了恩德,哪里敢去想象,在这人心向背的时候,他们还站在韦氏一边。

    所以……武则天显然有任何的闪失,对于韦家来说,都是一场豪赌,而这场赌局之中,一旦输了,那便是满盘皆输,韦家为天下人眼里的叛逆,等到勤王的义军杀入长安城,韦家上下,只怕鸡犬不留,统统要被格杀干净。

    武则天不能死!

    她有了这一道护身符,所以才敢闯入长安这龙潭虎穴,才敢以上皇的名义,抵达长安。

    韦氏不安的来回走动。

    她看着榻上依旧没有什么多少意识的李显,心里只是叹息。

    她有些恼恨这个丈夫了,正因为有这个丈夫,所以她才朝夕不保,所以她才不得不用自己的办法去保护自己。可是她越是保护,就陷的越深,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抓住所有,越是如此,就越无法回头,她从太子妃,变成了皇后,从皇后,又成为了大唐帝国真正的主宰者,而如今……她发现自己是多么的无力。

    可是……她心知自己已经没有了选择,韦家也已经没有了选择,她只能抓住更多东西,才能保护自己,也只有铲除掉那些应当铲除的人,自己现在占有的东西才不会失去。

    她于是冷笑,可是接下来,她眉头深锁,她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计划居然会泄露,也万万想不到。泄露之后却会惹来满城风雨的议论,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就趁着这个空档,武则天来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啊。

    韦氏不得不佩服她,也难怪她能执掌天下这么多年,一切的一切,这人的胆魄,足以让所有人为之折服。她对时机的把握,更是到了玄妙的地步。

    现在……终于该正面的会一会这个纠缠了自己半生的女人了。

    韦氏没有退路。

    静谧的长乐宫里,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有宦官跪倒在了寝殿之外,低声道:“娘娘,新来的消息,上皇已抵达长安东门。”

    已经到了……

    韦氏皱眉。

    现在已是子时,那个女人,倒是来的很快,想必她是日夜不停的赶路。

    不过……到了夜间。长安是不会开城门的,也就是说,上皇必须得在城外露宿一夜。

    现在……她在想什么呢?理应是在想,该如何对付自己吧。

    呵呵……

    韦氏冷笑,她眯着眼,露出了几分狰狞。

    她已经恨透了那个女人。

    自己当初……是有儿子啊。

    可是这个儿子……

    她的瞳孔深处,露出了无以伦比的憎恨,他的儿子叫李重照,为避武则天讳,改名李重润。在武则天登基不久之后,就被武则天以图谋不轨的名义杖杀,那时候的他,也不过年仅十九岁而已。等到李显再次即位。才将他追封为懿德太子。

    现在……

    韦氏的手在颤抖,她瞳孔不断的收缩,疯狂的压制着自己心中的杀机,最后她长长吐口气,陡然笑了,不徐不慢的道:“哦。叫个人,从城墙上下去,前去拜谒上皇,就说城禁森严,夜间无法开门,不能迎接上皇圣驾,本宫……于心不安,还望恕罪,多送一些瓜果去,噢,本宫记得,上皇最爱吃的是核桃,将剑南进贡的核桃挑篮子好的送去。”

    “是。”

    那宦官匆匆离开。

    韦氏回眸,眼睛落在了病榻上的李显身上,她冷哼一声:“没有出息的男人……”便旋身,匆匆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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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则天的车驾,出现在东门的时候,便就地驻扎起来。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倒也很是辛苦,不过武则天却并没有太多的疲态。

    她已经潜伏了太久太久,这两年来,她退居于幕后,已经远离那权利的中心也太久太久,现在,她突然找回了从前的感觉,原来真正让她荣光焕发的,并不是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而是一次次的拔剑,一次次的将敢于站在自己对面的人打倒。

    营地规模不大,因为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开城门,所以除了武则天设了营帐暂歇之外,其余所有人都在外戒备,一团团的篝火点起来,照的城外灯火通明。

    武则天的大帐里,亦是点起了许多的蜡烛。

    上官婉儿小心翼翼的用银钗挑着灯芯,一面道:“陛下还不睡吗?再不睡,只怕就要迟了,明日进城,怎么会有精神?”

    武则天却是睡不着,她靠着软塌上,举着一本书看,她眼皮子只是动了动,眼睛依旧落在书上,徐徐道:“不急,不急,韦氏……理应会来尽孝的。”

    上官婉儿笑了,道:“若是真有人来,让臣去挡驾就是,多半,也就是一些虚礼客套,陛下何必看重。”

    “不,你不明白。”武则天笑了笑,道:“朕倒是不担心那韦氏的使者来,反而人若是来了,才教人担心。”

    “啊……”上官婉儿愣了一下:“这又是何故?”

    武则天道:“若是使者来了,说明韦氏尚且还存着理智,她无论是喜是怒,至少此时还晓得不能轻举妄动。可若是她命人来,说明她已经乱了方寸,甚至连基本的礼节也顾不上了,一个乱了方寸的蠢女人,倒是容易对付的很。可是到现在,依然还不慌不忙,至少还存着理智的女人,反而最是麻烦。朕哪,心里也是矛盾的很,有时觉得,她蠢一些也好,朕倒是从容和轻巧一些,也省的花费什么功夫。可是……有时候朕又有些不甘,若是她这样的愚不可及,朕来这里,又有什么意思呢?这就如那神策军一样,若是横扫的是飞骑军,固然胜的艰难,可是一场鏖战下来,畅快无比。可若是对付的一群蟊贼,固然能轻易破阵,无往而不利,却又有什么意思。”

    “朕老了啊,没有多少活头了,人到了这个岁数,反而不看重结果,结果好坏,朕只怕也享受不着了,朕要的是这个过程,惊心动魄一些,总能含笑九泉。”

    上官婉儿不禁笑了,道:“陛下深谋远虑,臣不能及。”

    武则天的心情似乎很好,她的眼眸从书上移开,然后恼怒的看了上官婉儿一眼,道:“你呀,这和深谋远虑有什么关系,朕……只是寂寞罢了,秦少游曾说过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噢……叫古来圣贤皆寂寞,朕虽非圣贤,却也害怕这两个字,寂寞久了,就闲不住。”

    “快去看看,人来了没有,这个时候,理应也该来了,但愿……那姓韦的,不要让朕失望才好,否则……朕这一趟来,不免遗憾。”

    “是,臣这就出去问问看。”上官婉儿颌首,告辞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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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一章:人一心似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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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婉儿刚刚出了寝帐,便有个宦官来报:“宫里来了人,送了许多蔬果来,说是奉韦娘娘之命,特来见过上皇。”

    “哦?”上官婉儿轻笑,却是不以为意的点点头:“是吗,你且少待,我去禀告。”

    她不得不回去,等进了寝帐,却发现武则天已经酣然睡下。

    上官婉儿失笑,方才陛下还精神的很呢,这才多少时候,她蹑手蹑脚的去寻来那宦官:“告诉那人,就说陛下已经睡下,让他回去复命,就说在上皇已经知道了韦娘娘的心意。”

    那宦官忙是去了。

    这个小营地里,如今许多人都已经乏了,很多人都只是围着篝火打盹。

    上官婉儿抬头,遥望着长安城,她记得自己当初的时候,是对长安有印象的,那个时候……自己的祖父还没有死,依然还在做宰相,可是后来,祖父获罪,她小小年纪也就入了宫,只是那时候,都城已经从长安迁去了洛阳。

    在她的记忆深处,似乎还有一些长安的残存记忆,记忆中,有一处宅子,但是更多的,却是当官兵冲入上官家的时候,那如狼似虎,面目可憎的样子。

    那时候她自然还年幼,许多事都不懂,直到后来,她才知道,因为如此,本该是大家闺秀,闺阁小姐的自己,已经改变了一生的命运。

    或者……若不是那一次,自己理应已经出嫁了吧,嫁给了万年县的某个世家子弟,管着一个诺大的家,和成群的奴仆,或许……也就没有现在的纷扰不休了。

    上官婉儿记得武则天第一眼看她的时候,就对人说,这是一个心大的丫头。

    其实上官婉儿却知道不是的,那时候刚刚入宫的自己,不过是个饱受惊吓。却不得不假装镇定的小姑娘罢了,她心一点都不大,只是……

    当她数年如一日的躲在凌烟阁里看书,当她在武则天观摩着这个女子。当她惯看了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武则天面前的奴颜之态,这些人或许高贵,或许才高八斗,或许……玉树临风,可是……上官婉儿却见多了他们最丑恶的一面。他们的怯弱,他们的满腹心思,他们的谄笑,一一在上官婉儿的眼前,某种程度,上官婉儿在武则天身边,更像是一个旁观者,这些年来,她所见所闻,比许多人几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念及于此。她的眼眸自长安的高大城墙轮廓上收回,目光隐入夜色中的幽暗,她不禁轻轻一叹,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的心才大了吧,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天下间,已经没有几个人能放在眼里了。

    唯一让她印象深刻的男人,似乎也只有一个,在这个男人身边。她也正如她从前所扮演的角色一样,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她看到一个小小的厨子,却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抓住时机。一步步向上攀爬,靠的……不是阿谀奉承,也不是他尊贵的血统……到底是什么,上官婉儿也说不清。

    她只好幽幽叹口气,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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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过去。

    清晨拂晓的晨雾还未升起,城门终于洞开。

    武则天还未醒。一夜未睡的上官婉儿也不急着通报。

    可是接下来……却是无数人从城里涌出来。

    为首的正是二皇子李重福,除此之外,就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还有不少大臣、官宦,一些关中门阀的子弟也参杂其中。

    那李重福几乎是一马当先,上官婉儿上前去,李重福忙是道:“上皇醒来了吗?”

    上官婉儿道:“还未醒来,殿下不知有何事?”

    李重福道:“皇祖母远道而来,我既是孙臣,岂敢无动于衷,本王是来给上皇问安的,既然上皇还未醒,你不必通报,我去账外跪侯就是。”

    他倒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吩咐了这一句之后,便急匆匆到了寝帐之外,跪在门口,不发一言。

    另外两个兄弟见了,当然也不甘示弱,他们当然清楚,现在到了这必死的局面,一句容不得他们苟且了。

    而现在的上皇,终究还是有底牌的,一方面,她是父皇的母亲,又是上皇,身份尊贵,真要论起来,便是父皇和韦后见了上皇,还不是乖乖要行大礼。

    再者,谁都清楚,上皇的背后就是秦少游,秦少游的背后就是神策府和五军府,就是一万多神策军精锐,加上近十万的五军营精兵。

    这就是力量,正因为有了力量,就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一旦父皇有什么不测,或者那韦氏想要做什么,皇子们至少,可以有一线生机。

    三个皇子,直挺挺的跪在账外。

    而其余的人,则是远远侧立一边,他们连跪的资格都不曾有。

    就这样,虽是乌压压的人,可是场面却很安静,安静的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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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后也起了个大早,或者说,其实她这一夜都是辗转难眠,还不容易在即将天亮的时候打了个小盹,紧接着又被噩梦惊醒,等她问明了时辰,方才知道这时候城门理应开了,她急匆匆的道:“去叫韦洵来。”

    韦洵乃是韦后的异母兄弟,也是韦家的长子,奉命在此节制大明宫中的人马。

    韦后左思右想。觉得还是韦洵靠得住一些。

    过不多时,韦洵便匆匆而来:“娘娘有何吩咐?”

    “立即带一队人马,迎接上皇入宫,记着。要懂礼数,切莫让人觉得咱们韦家的人不懂的规矩,你平时是浪荡惯了的,以往轻慢的事本宫不追究,可是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去迎驾,若是惹出什么事,本宫绝不姑息。”

    韦洵忙是应命,旋即便点齐了一支人马,鲜衣怒马的往东城去。

    其实韦洵对于韦后的话有些不以为然,迎驾?那个姓武的恶妇,现在算什么?这天下……可是姓韦不姓武。

    不过韦后的叮嘱还是起了作用,韦洵本来就是纨绔子,甚至连韦后都瞧不上他,只不过这几年来。随着杨再思和郑家的背叛,再加上许多人的蛇鼠两端,让韦后对于那些大臣,已不再有多少信任了,不得已之下,才启用了韦洵。

    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家人用的放心一些。

    韦洵本来只当这是一个小差事,所以也没有太过重视,只是等接近东城的时候,发现那儿熙熙攘攘。他不由皱眉。

    这是怎么回事,东城又没有挨着市集,而且绝大多数入城的人,平时都是从其他门进来的。这是东城的正门,除了一些身份高贵的人,不会有人出入。

    所以久在长安的韦洵才觉得诧异,而且……他发现了许多的熟悉面孔,这些人可都不是一般人,甚至有一些禁卫的武官也参杂其中。

    韦洵皱起眉。当众人看到韦家的人到了,倒是不敢造次,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出来。

    只不过,韦洵越是出了门洞,越是心惊,等他看到了三个皇子,脸色更加差役。

    此时天已凉了,李重福三人已经跪了小半时辰,可是纹丝不动,他们即便看到了韦洵来,也是不理不睬。

    以往的时候,这三个皇子真是狗都不如,见了韦洵都要热络的招呼,甚至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其实都是如此,以往的笑容不见了,有的有的只是陌生。

    这时候韦洵即便再蠢,也感觉到事态严重起来。

    他打马上前,有人截住他:“什么人。”

    韦洵只好下马,道:“我奉韦娘娘之命,特来迎驾。”

    “上皇陛下还在休息,烦请稍待。”

    烦请稍待……真是好大的架子。

    韦后的心意,在这长安城就是圣旨,谁敢轻慢了韦后。

    可是……这种轻慢,却让韦洵猛然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

    那个女人,当真还在酣睡吗?

    这可不见得,人在城外呢,几个皇子就跪在外头恭恭敬敬的候着,许多的官宦和显贵们此时都在屏息等待,而自己作为韦后的使者,却也只能在此‘稍等’。

    这是什么架子?即便是天子也不过如此吧?

    人都是盲从的,盲从的人最大的特点就在于,很多时候人并不理智,比如上皇和天子,到底谁更尊贵呢?理智上来说,天子才是正主,毕竟上皇只是尊位而已,这和太后没什么分别。

    可是人最大的盲从就在于,他们更习惯于从表面上来看人的权势高低,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有人需要面子,所以才有人需要摆架子,架子摆的越高,大家越是会产生错觉,越是生出敬仰之心。

    这长安城到底谁说了算,从法理上来说,当然是陛下,当然也是韦后。可是当无数人在此屈膝奴颜地奉承着武则天的时候,人心就变了。

    武则天要的……显然就是这个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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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洵的不耐烦已经越来越多,因为足足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日头都已经上了三竿,这时候,已是正午时分。

    而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敢轻易离去,所有人都焦灼的看着那寝帐,寝帐里一点声息都没有。

    就好像上皇卯足了劲头,在和大家玩看谁先眨眼的游戏而已。

    而最最可怕的显然不是这个,要等,韦洵可以等一天两天,他虽然是不耐烦,可是这毕竟不会少一块肉。

    真正可怕之处就在于,长安已经震动。

    起初有人听说了上皇到了,倒也不以为意,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有一些大唐的忠臣们,想要表态,那是他们的事,和自己没有关系。

    可是……时间过得越久,有人开始坐不住了。

    三个皇子去了,三省的周公也去了,禁卫中的赵都督也没有拉下。

    这么多人,这么多自己听说过和没听说过的人,据说是聚众者上千。

    于是乎……一些恪守中立的人有些坐不住了,人都是盲从的,别人都去了,自己该不该去?不去,说不准会得罪太子,会得罪上皇,会得罪许多人,可是不去……似乎也未必能讨好到韦家,更何况,就算是去了,在场这么多人,所谓法不责众,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犹豫的人越来越多,终究,还是有人悄悄的动了身,而动身了一个,就有两个,乃至于十个、八个,而去的人越多,不去的人就越是不安,就仿佛别人都密密麻麻的站在一起,而自己却孤零零的站在另一边,仿佛要被千夫所指一样,某种程度,人是需要安全感的,而安全感却是需要从别人的身上才能得到,只有抱了团,站在人群之中,人心才能踏实。

    个刚刚个就就就几乎好就好(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二章:分庭抗礼

        人的从众心理,使得这东城越来越热闹了。

    一辆辆的车轿赶来,甚至连个脚不沾地的地方都没有。

    而此时,许多人心里产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们看到这一个个的人,许多人甚至都是平时所熟识的,而大家碰了面,自然不会说,我只是来凑凑趣,人都来了,说这样的话,天知道自己这番话会不会惹来人反感。

    大抵人都来了,自然要表现出一副对上皇陛下敬若神明的样子,无论内心里是不是对这位上皇是什么感情,可是表面上,却总是恭敬有加。

    每个人都是如此。

    而正因为每一个人如此,许多不过是来凑趣的人便不禁的冒出一个念头,上皇……居然如此得人心吗?

    人心如水,当初是人心被迫让武则天不得不禅位,而如今,也是这个人心,将这个上皇又推到了顶峰。

    韦洵已是满头大汗淋漓,他已看到来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整个东城内外都已人满为患,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三个皇子在这里,这么多文武百官在这里,这么多世家子弟流连,这么多的僧俗百姓没有散去。

    这时候,京兆府当然不敢去赶人,而韦洵,也只能放任如此。

    而偏偏,那位上皇,似乎还在‘沉睡。’

    寝殿之内,没有一点动静和声息。

    可是每一个人,似乎都不以为意,他们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聚众的已经越来越多了。

    甚至……还出现了几个韦党。

    他们也怕啊。

    跟着韦家的人虽然得到了荣华富贵,可是眼下这个局面,鹿死谁手也未可知,天子生死难料,一旦韦家出了问题,这些韦党,哪一个不是要死无葬身之地。

    而现在……上皇人心所向,这个时候。不如且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烈日当空,所有人都是汗流浃背,韦洵阴沉着脸,只是在寝帐之外。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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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寝帐之内,却是另一幅光景,武则天自然是早就起了,她手捧着佛经,不徐不疾的在低声默诵。似乎外间的东西,都距离她太远太远,她对外界的事,一丁点也不关心。

    女官小心翼翼的给她奉茶,她足足喝了几盏,才突然抬眸:“什么时辰了?”

    淡定从容,仿佛天塌下来,这个女人,照旧能保持着这心平气和之态。

    “陛下,午时三刻了。三位皇子殿下,已经久侯多时,噢,还有韦娘娘也派了人,特来迎驾。”

    武则天只是淡淡点头,仿佛这一切,都是应当的,自己就理应被人捧着含着,不必有丝毫的亏欠。

    她沉吟了片刻:“叫三个皇子进来说话。”

    “是。”

    当女官自帐中出来,道:“请三位殿下入账觐见。”

    李重福早已跪的腿脚酸麻了。日头又大,使他有些吃不消,可是此时此刻,他却没有一丁点的怨言。直到那女官传出来了消息,李重福大喜过望。

    其实在来之前,他心里尚且还有犹豫,可是现在……他却早已打消了所有的顾虑,其实她根本不在乎自己这个皇祖母有没有拿架子,又或者是不是对自己有什么怠慢。他最担心的,还是实力。

    他担心这一步自己走错了,而事实上,上皇地分量远不如韦后。

    而如今,当无数人出现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抱住了一条很好的大腿,足够让他终身受益无穷。

    他忙不迭的与两个兄弟进入了寝帐,纳头便拜,哽咽道:“孙臣见过陛下,孙臣问陛下安好。”

    这哽咽的声音,绝不是作伪,事实上,这些年来,他们已经受过了太多太多的委屈,而这些委屈,在这一刻,却是尽皆发泄了出来。

    武则天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三个孙子。

    她脸上没有表情。

    她真的有舔犊之情吗?

    在来之前,或许她在想,自己见到了三个骨肉,理应会感慨万千才是,可是现在,她发现她依旧很冷静。

    她突然冒出可笑的念头,这三个人,和别人的孩子又有什么分别呢?

    骨肉至亲……

    似乎在她的心目中甚是可笑。

    或者……她早已没有了感情,她所思所想,不过是站在那权利的顶峰,为的……是手揽一切。

    本质上,这是一个自私自利到了极致的女人。

    可是现在……她却还是露出了笑容,不是因为看到了自己的孙儿,而是因为她知道……骨肉至亲,某种程度可以成为自己的利器。

    她笑容可掬的道:“都起来吧,累坏了吧,倒是难为了你们,重福,你上前来,让朕好好看看你,你比从前长大了许多,怎么年轻轻的,居然添了白发,哎……这可怎么得了。”

    李重福感受到了浓浓的爱意,心里更加委屈:“孙臣……孙臣……请祖母救我……”

    他猛地又跪倒在地,朗声道:“父皇垂危,而天下之政,尽皆都落在了韦氏之手,韦氏任用私人,打击宗室,迟早下去,大唐江山不保,孙臣三人在长安,无时无刻不是惶恐至极,韦氏无情,只需起心动念,孙臣三人,便性命不保。孙臣乃是祖母骨肉,更是父皇亲子,可是如今。却连囚徒都不如,丧家之犬,亦不过如此,如今……韦氏司马昭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她欲诛尽宗室,而行王莽之事,孙臣人等……”

    后头的话,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了。紧接其后,便是滔滔大哭。

    来之前,他就已经想好了,见到了上皇,索性把话摊开来说,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既然来了,也就不在乎韦氏怎么样了。

    另外两个弟弟,亦是开始大哭起来。这眼泪倒真不是作伪,好端端的皇子,本来何其尊贵,可是这几年过的都是狗都不如,每天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这哪里是人过的日子啊。

    武则天‘动容’,然后长身而起,旋即将李重福扶起,不由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吗?朕……也料不到,虽然外头传言纷纷。各种流言蜚语数不胜数,可是朕总以为,你们终究是宗亲,是皇子。总不至于如此,朕哪……是真正万万想不到啊。”

    于是宽慰了一番。

    李重福等人安下心来。

    武则天又道:“来人,起驾吧,也该入宫了。”

    她一声令下,顿时撤了大帐,随后在三个皇子的拥簇下。徐徐出来,韦洵忙是上前要行礼,而这时,无数人拜倒在地,纷纷道:“陛下万岁……万岁……”

    称颂之声,不绝于耳,冲破了云霄。

    武则天则没有显出任何不安和惶恐,仿佛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当然,她心安理得,甚至连看都没有看那些拜倒在地,对他表达崇敬之情的人一眼,犹如自天而降的神佛一般,没有流露出微笑,没有流露出喜悦,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吝啬于给这些人。

    她已上了车驾。

    在禁卫和女官、宦官的拥簇下徐徐入城。

    沿途所过,无数人拜倒于道旁,虽然明知道,这位上皇陛下甚至连车驾的帘子都没有拉起来,只是藏在这车厢之内,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每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屈膝拜倒。

    而这种心理,却甚是微妙,武则天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亲民,却反而让更多人趋之若鹜,更是生出高山仰止之心。

    人……是下贱的。

    韦洵已经心乱如麻,一面在前开路,一面命人火速入宫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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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事,怎么逃得过韦后的耳目。

    几个韦家的人已经匆匆跑来禀告了。

    大家都是哭丧着脸,在这宫中有些不安。

    他们今日的地位,固然是来源于他们所掌握的权力。

    而这一旦这个权力基础发生了动摇,曾经高高在上的他们,其实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分别。

    一开始的时候,惊怒的韦氏还想让人偷偷记录下那些敢去迎驾的叛逆,可是现在……当人越来越多,她只剩下了无力感。

    因为……叛逆实在太多太多,真要秋后算账,只怕韦家一辈子都算不完。

    事情的恶化,更像是某种化学反应。一个已经退居幕后,早已失去了权柄的上皇,对于韦家来说,不算什么致命的威胁。

    甚至,韦氏若是横了心,索性将她除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于三个皇子,更是没有什么威胁,只要韦氏愿意,她能保证,这三个别人的儿子便会乖乖跪倒在自己的脚下,乖乖的各种曲意逢迎。

    而武则天加上了三个皇子,却足以致命了。

    这几个没有致命威胁的人合二为一,则成了一个极大的隐患。

    韦后的尊贵地位,加上三个皇子的合法性,便催化出了无数朝中敢怒不敢言的臣子们,使他们有了足够的勇气,让他们一下子变得胆大包天,乃至于放肆起来。

    而反韦家的大臣一旦与武则天合成一体,那些左右摇摆的人,也开始权衡起来,他们没有从韦家身上得到太多的好处,自然而然,对于韦家没有太多的忠心,他们不必去维护韦家的统治,之所以选择摇摆,不过是希望借此来为自己挣取一些蝇头小利,又或者,趋利避害罢了。

    他们从前……是绝不可能反韦家的,他们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意愿,他们是心安理得的一个群体,今朝有酒今朝醉,什么忠义,什么大唐的江山,和他们相去甚远。

    可是现在……当他们看到武则天的声势之后,不由自主的开始摇头呐喊起来,这种盲从,却导致了在武则天还未入宫的时候,在这长安城里,在这庙堂之上,一个反韦的联盟居然悄然形成。

    这股反韦的势力,可能人数虽多,却没有太多人位列中枢,不似韦家的党羽那样,占据了最津要的位置,个个手握极大的权柄,可是……他们人数众多,他们每一个人背后都有自己的小团体,他们凝聚在了一起,和三个皇子一样,成为了武则天的羽翼。

    而现在……韦后所面对的,居然不再是上皇,也不是武则天……她突然发现,只是在一夕之间,她所要面对的,乃是武党……一个以反韦氏而一夜之间铸就的反韦集团。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韦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毕生所憎恨的那个女人,是何等的可怕,她猛地想起了当初,当初武则天将李显夫妇拉下皇位的时候……似乎……也是今日这样的情形,那个女人的手腕……在今日并没有因为年老而消减,反而更加的纯熟,更加的厉害,更加的让人感觉到不安。

    韦氏脸色阴沉,她看着前来通风报信的党羽们,心底深处,一股没来由的恐惧,遍布了全身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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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送到,明天清明节,汗,争取早点送到吧。(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三章:上皇入宫

        韦后眯着眼,横扫着那些唯唯诺诺的人。

    而这时候,曾经野心膨胀的她,深深的无力。

    人心向背,从前不觉得有什么,而如今,却发现竟是如此的可怕。

    她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徐徐道:“诸卿,可有什么法子吗?上皇此番来意不善,那么本宫索性就直说了吧,她这是冲着本宫,也是冲着你们来的。这个女人,绝不是省油的灯,若是放任下去,大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她今日倒也是豁出去了,本来除非当做是至亲的面,她才会称呼武则天为那个女人,至少在别人面前,总还要表现出几分和自己上皇的和睦,而如今,连最后一丁点的遮掩也没有了,只是因为……她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于是她抬眸看着诸人,见大家依旧不言,便冷笑:“当初的时候,你们不是一个个自认为自己是管仲乐毅吗?怎么……到了如今,反而都无计可施了。”

    “娘娘……”韦安石犹豫了一下,这时候他不得不站出来发言了。

    韦安石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想当初的时候,在三省里,是韦弘敏压他一头,等到韦弘敏没了,却又来了个韦玄贞,韦弘敏这个人,其实他还算服气,可是韦玄贞虽然在韦家的地位较为尊贵,可是韦安石对他却是一直不以为然。

    他心里清楚,以这位国丈的能力,实在办不成什么大事,可是偏偏,他却还是要屈居他之下,帮他擦屁股。现如今,韦玄贞去了函谷关,韦家的头号人物,总算是轮到了韦安石,韦安石不得不出来说几句话了:“娘娘……上皇所凭借的,不过是陛下病重而已。正因为陛下病重,所以朝野内外疑惧不安,三个皇子更是惶恐,大臣们纷纷传出流言蜚语。正因为如此。才给那上皇钻了这个空子,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还以为可以依靠着上皇,维持朝中的均势,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只要陛下能够病愈,那上皇也就不足为患了,所以……问题的症结不在上皇,而在天子,臣听说,天子已经醒了,只是大病初愈,身体孱弱,何不如,让陛下召见百官。以安众心,如此,或许能……”

    “安石公,此言差矣。”此时站出来的却是一个较为年轻的大臣,众人看去,却是黄门郎韦承庆,韦承庆乃是韦家后辈,颇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他毫不容情的道:“假若是在几日之前,叔父尚且可以说这样的话。人人疑惧,人人不安,所以若只要陛下起了,召见诸大臣。安抚诸皇子,此事自然可以平息,只是可惜……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如今那上皇既然来了,三个皇子也去见了她的大驾,一些蛇鼠两端之人,也都纷纷去抬了上皇的轿子。事到如今,就算是天子召见了诸大臣,见了诸皇子,还有用吗?从前的时候,他们尚且还可以蛇鼠两端,如今,却是把咱们韦家彻底的得罪,直接站在了韦家的对立面,都到了这个份上,即便天子见了他们,打消了一些疑虑。可是他们难道就不怕,今日就算可以苟且下去,可是三年五年十年之后,等到天子再出什么意外,韦家不会对他们动手?叔父之言,也太过自欺欺人了。到了如今,他们都已经撕破了面皮,已经不再是天子召见了他们,安抚住了他们,就可以和好如初的事了。”

    韦承庆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几天之前,那些反韦的人,尚且还可以乖乖的缩起来,继续去做他们的缩头乌龟,大唐的天下没了,他们固然心里苍凉,固然恨到了极点,可是至少还能保全自己的性命,谁做天子不是做呢?大家都是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的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想做义士,所以只要天子还在,总会给他们继续苟且的理由,他们照旧还会乖乖的继续缓则下去。

    可是如今,当他们一个个冒出了头,都到了这个份上,左右都是个死啊。今日仗着上皇,大家还可以继续过几天安生日子,可是以后呢?

    以后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韦家都会除他们而后快,即便今日,韦家可以说既往不咎,可是他们信吗?

    就比如那二皇子李重福,从前的他,唯唯诺诺,因为他心里总还有一线希望,觉得自己总算没有招惹到韦家头上,或许……还有一点空间,父皇一旦驾崩之后,韦家未必会谋朝篡位,说不准,还真有可能让他克继大统。

    而现在呢……现在他都去捧了上皇的臭脚,站在了韦家的对立面,韦家的人,谁还会相信他将来当真做了天子,还能保障韦家的利益?

    既然他一旦登基,韦家就可能遭遇灭顶之灾,那么显然韦家是不是王莽,但凡有一点可能,都会除掉这个后患。

    李重福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他唯一的可能也只有一条道走到黑,跟你韦家死磕不可,因为……最后一丝希望都已经断绝,父皇在与不在,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李重福如此,其余人等,哪一个不是如此。

    韦后的脸色骤然变了。

    显然他也明白,韦承庆的话虽然很不客气,甚至觉得这个年轻人言论有些过激。可是实情,也确实是如此。

    那上皇算准的就是这个时机,她跑来长安,某种程度,就是将这些反韦的人钓出水面,而一旦这些人冒出了头,即便不想反韦也不成了,除了捋起袖子来拼命,他们还有选择吗?

    这……或许就是武则天的谋划,不得不说,这一手……彻底扭转了时势,内结宗室与大唐旧臣,外连神策军,单凭如此,就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韦承庆见众人动容,便朗声道:“事到如今,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而不是抱有任何的一丝期望,臣以为,娘娘为了天下,也为了韦家,为了在座的衮衮诸公,更不能怀有苟且之心。那武氏既进入了长安城,这首要的,便是稳固住禁军,各镇的诸侯。也要进行安抚,娘娘陛下手持国器,掌握禁军的将军,绝大多数都是我们韦家的门生故吏,他们此时心有不安。就绝不能让他们心生动摇,无非就是许以厚禄而已。除此之外,各镇诸侯,也要借机交好,其实眼下的情况,对我们并不算太坏,那秦少游在河南府收五镇诸侯,堂堂五镇都督,最后居然沦为了神策府的走狗,只怕各镇都督们看在眼里。大多也心有余悸吧。他们现在凭借的,就是自主行事,岂会希望最后沦为五镇诸侯那般,反而成了秦少游等人的附庸。因而,娘娘理应派出使节,前去各镇,说明利害关系,想必他们也必能明白娘娘的苦心。”

    “这其三,便是如何处置上皇了,上皇总要入宫。既然入了宫来,宫中的禁卫,总是绝大多数还在娘娘的人,只要娘娘严防死守。她一旦入了大明宫,就成了笼中之鸟,娘娘大可以将她供奉起来,却断绝她与外界的联系,上皇又能如何?”

    “三个皇子……眼下还不能轻动,臣有一策。娘娘可想听吗?”

    他口若悬河,居然说的头头是道,这韦家……也不完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至少韦承庆这个后辈,居然颇有见地。

    此时的韦氏,忙是点头:“你继续说下去。”

    韦承庆道:“娘娘……现在是时候……该立太子了,陛下醒来之后,就理应立即立三皇子李重俊为太子,昭告天下,并且请李重俊移居龙门。”

    立三皇子李重俊。

    韦氏的眼眸眯了起来,而其他人的脸上,也不禁若有所思。

    似乎……这是一步好棋。

    皇子之中,绝大多数人都认为二皇子李重福乃是长子,理应是太子最佳的人选。

    不过眼下……却是立了三皇子,这太子一立,至少一方面,能缓和与大唐旧臣们的矛盾,使他们多少还有一点盼头。

    可是太子是三皇子……固然这三皇子的一些亲信是欢欣鼓舞,无论如何,这个绝无可能做天子的皇子现在却有了极大的希望,一些人,只怕也愿意给这个三皇子抬轿子。

    可是对李重福呢?

    李重福是长子,曾经多少人将希望放在他的身上,可以说,在大唐的旧臣之中,支持李重福的人为数不少,而如今……太子却成了别人,李重福肯服气吗?

    只要不服气,那么就是祸起萧墙之内,即便表面上,大家还维持着关系,可是内地里,只怕就不肯再为对方多出力了吧。

    韦安石不由皱眉,他倒是觉得这个法儿好,只是……想了想,韦安石道:“此法……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只不过……事到如今……那李重福与李重俊,也未必肯上钩,娘娘终究还是他们的心腹大患……”

    韦承庆道:“问题就在这里,娘娘这个时候,应该病了……”

    韦安石愣了一下,惊愕看着韦承庆:“你说什么?”

    韦承庆正色道:“娘娘这个时候,理应是惊怒交加,一病不起,这朝中之事,暂时得让大病初愈的天子和安石公来处置,娘娘这一病,在外人看来,就是娘娘受了上皇的惊吓,只要娘娘从今日起,不再过问政事,那些李家的宗室们,即便心里还有一些担心,可是等到天子召那李重俊觐见,对他好生嘘寒问暖一番,接下来……”

    呼……

    以退为进。

    韦后最大的底牌是什么?在天下人眼里,她最大的底牌是现在手里握着的权柄,而实际上,她真正的底牌是李显,是当今的大唐天子。

    只要天子还对韦氏言听计从,那么韦后是不是手握大权,都已经不重要,与其站在前台,不如退居到幕后,如此一来,就可以打消天下人的疑虑。

    而天子只要肯言听计从,再借此分化皇子,隔绝武则天与外朝的联系,那么一切……就有翻转的机会。

    韦氏沉默了,良久,她终于抬眸,看着韦承庆:“你现在任的是何职?”

    韦承庆躬身道:“臣忝为黄门郎。”

    黄门郎,其实就是门下侍郎,在秦汉时,乃是宦官的官职,不过现在,却也算是较为重要的显职之一。

    武则****她颌首:“明日,进中书省吧,嗯……这不是本宫的意思,这是陛下的意思。”

    韦承庆抬眸,看了武则天一眼,她心里清楚,接下来韦氏的作为,都会和自己的献策有关:“臣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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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洵带着浩浩荡荡的人马抵达了宫城。

    武则天既然来了长安,就不免要入大明宫,无数人都尾随着这个上皇,尤其是三个皇子,一直将她送到了宫门口,等到武则天的车马进入宫门的门洞,众人纷纷拜倒,目送着上皇消失在门洞。

    车驾直接进去,紧接着,韦后便已带着宫中诸官,在此恭候了。

    “臣媳见过陛下,敢问陛下安好。”

    韦后在车驾之外,一脸‘病容’,徐徐拜倒,倒是一如既往的恭顺。

    车马停下,武则天在上官婉儿的搀扶下徐徐下了车,她眼眸在韦后身上略略停留,只是淡淡道:“尚可,倒还没死。”

    韦后轻笑:“陛下言笑了,陛下乃千金之躯,寿数绵长,岂可说这样的话?”

    武则天这才将目光正儿八经的落在韦后身上:“怎么,韦皇后似乎脸色很不好,莫非也是病了?这倒是怪了,先是朕的皇儿病了,现如今,你也病了,莫非这宫中有什么妖孽作祟不成?”(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四章:打脸

        武则天言里言外,都带着讽刺。

    这些讽刺在韦后听来,自是糟心到了极点。

    只是……韦后却笑吟吟的道:“上皇的身子骨倒是爽朗。”

    后头还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不愿意说下去,她半辈子都奉承着武则天,如今……却对她来说倍感艰难。

    武则天道:“天子如何了?”

    韦后道:“陛下的身体好了一些,已经醒了过来,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可以视事了。”

    “那么……朕就理应去看看。”武则天当然知道自己的来意,虽然实际上是见缝插针,可是明面上却是来看自己的儿子。

    武则天既然开口说了话,韦后岂敢反对什么,这毕竟对她不痛不痒,少不掉一块肉。

    武则天步入了寝殿,她徐徐上前几步,紧接着,便看到了李显。

    李显显得很虚弱,却似乎比此前要好了不少,至少如今已经恢复了意识,一旁的女官和宦官纷纷退去,见到了武则天,李显的神色有些难看,他拼命咳嗽几声,于是韦氏连忙上前,为他轻轻捋背。

    武则天眼角只在李显身上略略扫过,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淡淡道:“能见到皇帝大病初愈,朕总算宽慰了一些。”

    李显不安的看向韦氏,韦氏朝他使了眼色,李显这才气喘吁吁的道:“儿臣……儿臣让母皇担心了,实在万死……咳咳……咳咳……”

    武则天却只是淡淡一笑,突然道:“朕在洛阳,听到一些传闻,据说……皇帝的病,是因为有人下药吗?”

    她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扫向韦氏。

    韦氏面无表情。

    倒是李显急切的道:“这是朕自己的身子不好,是朕平时荒唐无度,这才亏欠了身子,是朕的错……”

    “是吗?”武则天没有再说什么了,她淡漠的眼眸里。又掩饰不住的掠过了一丝失望。

    曾经……她立李显,固然是有她的私心,她知道李显性格孱弱,容易控制。只是万万料不到的却是。结果操控李显的人不是自己,而是韦后。

    她淡淡一笑:“既如此,那么皇帝就更该爱惜自己的身体,大唐的江山,还要靠你来支撑呢。”

    “是。是……”李显唯唯诺诺。

    武则天哂然一笑,她心知自己在这里不是受欢迎的人物,便道:“朕哪,也该歇一歇了,却是不知,这诺大的大明宫,还有朕的一席之地吗?”

    韦氏连忙轻笑:“紫微宫已经命人收拾了,就请母皇去那儿安寝,先歇一歇,儿臣明儿清早。便去问母皇安好。”

    武则天点点头,正待要走,突然她驻足,道:“朕想起一件事来,韦皇后是不是想召秦少游来长安?”

    韦氏脸色一变。

    这还真是伤口上撒盐啊。

    起初,她的计划非常明确,以天子病危的名义召秦少游来长安,而后索性斩草除根。

    臣子在外,想要召回来,也不是不无可能。不过若是寻常时候,秦少游若是抱病,或者是寻个其他的理由,大可以拒绝。甚至只要他怂恿一下下头的官军兵变,然后便可堂而皇之的上书,说河南府危在旦夕,要平息叛乱,也可以拖延时间。

    总而言之,一个人若是不想来。那么他就会有一百个理由不来,除非朝廷下定了和他翻脸的决心,否则想要把人叫来长安,却也不易。

    可是一旦陛下病危,就是另一回事了,天子病危,自然是要准备托孤的,你若是还不来,这就是大逆不道了,到了那时,一旦天子动怒,则天下人都将你视作是欺君罔上的叛贼,你秦少游固然神策军厉害的很,却又如何,还不是双拳难敌四手,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

    这个理由……确实是无懈可击。

    只是韦后万万想不到的事,消息为何会走漏,走漏之后,外间提前传出了流言,导致了天下人议论纷纷,而紧接其后,武则天趁着这个空档回到了长安,无数的反韦之士也都露出了水面,一个上皇,加上三个皇子,再加上许多大唐的旧臣,以及日益高涨的民心,甚至在加上京师之外,许多犹豫不定的都督。

    这个时候……韦后显然不可能再让皇帝去玩病危那套把戏了,此时的李显一旦再传出病危的消息,只怕那三个皇子,还有许多人,第一时间就是打着奉上皇的诏书名义,纠集自己的党羽进行叛乱,而外头的秦少游,乃至于一部分不肖的都督,也会参与其中,里应外合,闹个天翻地覆。

    即便叛乱能够平息,可是这时候再杀三个叛乱的皇子,还有那一个个大唐的忠臣,就更加给了秦少游讨伐韦氏的口实,这样的傻事,韦氏还敢继续做下去吗?

    眼下韦氏唯一能做的,就是盼望皇帝能够好起来,陛下的身子好,那么至少可以暂时安住宗室皇子,乃至于其余人的心,也只有如此。

    那问题来了,陛下既然没有病危,再召秦少游入宫,不但没有充分的理由,而且秦少游也完全有不奉诏的借口,颁布了诏书出去,也不过是让人打脸而已。

    所以……此时的韦氏只要做的是自保,而绝不是召秦少游入京。

    武则天明知道此时韦氏打消了这个念头,却是突然这样问,讽刺的意味明显无比。

    韦氏心里已是咬牙切齿,却又是无可奈何,道:“有这样的事吗?母皇,外间的流言,不足为信,这都是一群好事之徒的话罢了,秦少游在河南,镇守关东,关系重大,既为一方都督,岂可轻易擅离职守,如今朝廷相安无事,陛下虽然染了病,可是很快就可病愈如初,怎么可能召唤秦少游入京。”

    “这么说,魏王秦少游,依然还要留在洛阳了?”武则天似笑非笑的看着韦氏,然后感叹道:“朕本来还以为,可以让秦少游来长安陪陪朕。不过你说的对,他镇守关东,关系重大,那洛阳离了秦少游可是不成。朕固然来了长安,对他甚是想念,不过……还是不要让他来长安的好。”

    韦氏听着武则天虚伪的话,可是这话锋之中,却如一个个巴掌。毫不客气的打在她的脸上。

    她也算是机关算尽了,花费了这么多功夫,动用了这么多心思,可是结果呢,人没有骗到长安来,反而引来了自己的一身SAO。

    现在……韦氏的处境有些不太妙,她哪里还有兴致,玩什么病危的把戏,只求李显能够立即痊愈,召见大臣。安定人心罢了。

    她脑子里闪过无数的念头,而这时,武则天却已是招呼都不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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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韦氏的心里,恐怕也只剩下了苦笑。

    倒是李显,开始郁郁不乐起来。

    莫名其妙的病倒,好不容易起来,谁晓得母皇居然来了,对于这个母皇,他一如既往的有些畏惧。如今大病初愈,想到紫微宫住着自己的母亲,这让他感到很是不安。

    “陛下,该好好歇一歇了。陛下大病初愈。理应静养几日,几日之后,却也该见一见朝中诸公,也省的他们担心,至于母皇那儿,自是臣妾这做儿媳的去招呼。陛下不必忧虑。”

    李显的脸色舒缓了一些,他感激的看向韦氏:“那么……就有劳皇后了。”

    近几日来,长安城依然是乱纷纷的。

    上皇回到了长安,引来了惊涛骇浪,声势浩大,而一些上皇的党羽,从前绝不敢在长安冒头,绝大多数人,还在苟且,抱着一丁点的希望,继续为这个朝廷效忠。

    可是如今……他们却发现自己没有选择了,从前的时候,自己只要不表露自己的立场,至多得不到韦家的青睐,获取什么高位,可是至少,不必有性命之危的忧心。

    现在呢,却全然不同了,谁能保证,一旦韦家人当真篡位,不会追究自己昨日之事?

    现如今,长安城里又开始流出一个传言,那便是……因为上皇回到了长安,以及三位皇子的关系,天子的‘病’一定会好转,因为那些想要毒害天子的人眼看情势不对,必定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直接将天子害死。

    这个流言,居然传者众多。

    却是让韦家人饱受其苦。

    他们本来就没有害天子的打算,他们当然也希望,天子现在赶紧好转,如此,方能成为他们韦家的保护神。

    可是现在外间的这些流言,却依旧是坐实了韦家想要谋害天子的心思,同时……更是几乎告诉天下人,之所以韦家收手,天子能活下去,不是因为韦家人有什么善心,只不过因为上皇及时的出现,还有皇子以及一些忠义之士齐心协力的结果。

    人心失了,似乎无论做什么都是错的。

    韦家人现在遇到的就是这样尴尬的局面。

    果不其然,几日之后,内廷传出了消息,却是陛下已经大病初愈,还要召见一些重臣,商讨国事。

    一下子……不少人开始欢欣鼓舞起来。

    陛下居然好了。

    他们之前已经认定了,韦家人非要害死陛下不可,可是陛下的好转,却像是一场胜利。

    原来韦家人也有忌惮的时候,原来他们也害怕人心向背,原来上皇果然是可以依靠,原来大家只要齐心协力,他们韦家……照样还是要缩回去。

    韦后……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这种掌控舆论的手法,真是高妙到了极点,它几乎设想到了任何一个可能,提前释放出消息,而风口浪尖上的韦家,却永远只有被动挨骂的份。

    庙堂上的格局已经开始悄然发生变化,其中二皇子李李重福和三皇子李重俊二人也变得开始活跃起来。

    以往的时候,他们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发生什么错误,最后被韦家人抓住把柄,或者引起了他们忌惮,直接剪除自己。

    而如今,获得了这个久违的‘胜利’,让他们突然生出了一种感觉,原来……自己也有力量,原来只要抱成团,韦家人……其实也不足为惧。

    既然如此………自己堂堂天潢贵胄,又何须如此憋屈。

    三个皇子以及一些重臣,在几日之后抵达了长乐宫,在这里,李显穿着厚实的衣衫,脸色依然还是有些苍白,开始召见了这些近臣。

    其实这一次觐见,大家都明白,陛下的身子依然很虚弱,其实也商讨不出什么国事。

    这不过是走个过场,是向天下人宣告,天子的病好了而已。

    所以李显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几句话,便开始气喘吁吁起来。

    而三个皇子自然是一脸痛心疾首之色,一齐请父皇保重龙体。

    其他大臣,也只是大致的说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话。

    小半时辰之后,这场觐见也就结束,李重福和诸大臣自长乐宫出来,他不禁遥望了紫微宫的方向,今日他的心情,显然是颇为轻松的。

    他突然感觉自己有了许多的勇气,而这些勇气,让他发现……原来作为天潢贵胄的自己,生活可以是另一番的模样。

    他抿了抿嘴,却是想起一件事来,那位在河南府的魏王,才是定海神针吧,说起来……倒是很该谢谢他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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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备武

        李重福的心情,固然是好极了,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扬眉吐气。

    他今日方知,原来他曾为之胆战心惊的韦氏,原来也不过如此。

    他想到秦少游,也是情理之中,如今既然已经彻底和韦后决裂,自然是多个朋友多条路,他空有皇子之名,毕竟没有皇子之实,外结诸侯,方才是硬道理。

    于是回到了王府,他便悄然修书一封,让人送去洛阳。

    一切……似乎都平静了,似乎也不必似从前那般战战兢兢,难得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

    可是没用几天,李重福就彻底的傻眼了。

    三皇子李重俊被召入宫中,当日,便有旨意出来,三皇子李重俊立为太子。

    当消息传到了二皇子的王府,李重福顿时傻了。

    他沉默了良久,最终……一言不发。

    他的好运气,似乎已经到此为止。

    他当然清楚,自己的弟弟立为太子就意味着什么,太子是储君,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而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既然是未来的天子,那么许多人未来的前途,也就放在了他的身上。

    现在韦家显然已经到了衰退期,许多韦家人都已经开始蛰伏起来,甚至连韦后都已经‘告病’。

    外间已经有了猜测,这是韦家人控制不住局面,已经萌生的退意。

    又有传闻,是陛下察觉到了韦家的一些企图,已经决心不再做傻子,开始明里暗里压制韦家,现在看来,韦皇后称病,再加上现在突然立了太子,就是明证。

    一旦韦家蛰伏起来,那么势必会形成权力上的真空,这个真空,是谁填补呢?

    几乎李重福不需要去多想。便知道,这一切……只会让接下来的太子得利。

    可问题就在于,若是李重福是寻常的皇子倒也罢了,偏偏他一点都不寻常。他是长兄,历朝历代,弟弟做了天子,而身为皇兄的人有几个能有好下场?

    似乎……一下子,李重福又跌落到了谷底。而且这一次情况似乎更加的糟糕。

    因为从前,无论韦家再怎样,他毕竟是所有宗室和大唐旧臣们的希望所在,是所有臣民对于大唐的最后一点念想。所以假若韦家人当真想要动手,多少还要顾及一些议论。

    可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了,韦家人因为自己抱了武则天的大腿,自然将自己视作眼中钉。

    其他人呢,其他人眼里这大唐的希望。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太子身上。对于所有人来说,陛下立了太子就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现在,哪里还能节外生枝,为了这个长幼有序的事去和天子据理力争,到时候一旦争起来,只怕连这一点福利都没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而自己那个三弟,三弟做了太子。将来要做天子,难道……就真的放心自己这个兄长吗?若是四皇子,三弟想必是开以容忍的,毕竟……那是他的弟弟。四皇子本来就没有克继大统的资格,所以也不会痴心妄想,太子自然对他放心。可是……

    李重福开始不安起来。

    长安城对于他来说,仿佛处处的埋伏着杀机,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毙命。虽然他前去龙门宫了一趟,见了一趟李重俊,‘殷勤’的恭贺了一番自己这个弟弟。

    那一日,李重俊穿着太子的尨服,头戴着通天冠,住在那本荒凉了许多年的龙门宫里,李重福乖乖的给他行了君臣之礼,李重俊几乎心急火燎的冲到他的跟前,将他一把扶起,说着你我兄弟之类的话,还像从前那样,唤李重福为皇兄,只是这时候……李重福的心,却是沉到了谷底。

    自己想要以君事这个弟弟,可是这个弟弟……却没有心安理得的接受,你固然可以说他谦虚,但是某种程度,又岂不是说明自己想要做臣子而不可得?

    他连续几夜都没有睡好觉,现在李重福唯一的期望,就是上皇了,若是上皇能够保护自己,事情或许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上皇深居宫中,李重福却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倒是这时候,一封书信送到了他的手里。

    这是秦少游送来的,李重俊撕开了书信,这封信居然没有落款,连字迹,似乎也出自于刀笔吏之手,显然……别有深意。

    而书信中只有寥寥一语:“殿下恐有旦夕之祸,请殿下移居洛阳,臣在此恭候。”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透露出了许多信息,首先这封书信很平常,既不是秦少游亲笔,也没有留下什么河南府的痕迹,也就是说,即便现在李重福将这封信送到了御前,也无法证明这是秦少游的意思。

    而更重要的是,它在其中所言的祸事,似乎正合了李重福的心意,李重福的不安情绪,已经日益加重,这使他开始不抱有任何的侥幸了。

    当然……最后一句话才是重中之重。

    秦少游称李重福为殿下,这本来也是理所应当,因为李重福既是皇子,也是谯王,称呼殿下,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问题就出在这秦少游的自称上,秦少游自称自己为臣,要知道,秦少游也是亲王,而且魏王的爵位,某种程度比谯王尊贵一些。这自然是因为李重福在韦氏眼里不起眼的原因,所以在封号上,刻意的贬低李重福。

    既然双方是平级,那么秦少游何以自称为臣?这世上能让秦少游自称为臣的,也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上皇,一个是天子,另一个则是太子。

    李重福看着信,老半天,竟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秦少游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想做什么?

    自己留在京兆府,还是去河南府?

    又改怎样去才好呢?

    他心里冒出无数个念头,竟是有点儿摇摆不定,长安他是一日都不想待下去了,这里给他的恐惧实在太多太多,而且更重要的是,秦少游说的对,只怕用不了多久。自己的祸事就要来了。

    而秦少游的意思,似乎是有保护自己的意思,可是……自己当真要受他保护吗?

    谁知道此人会不会转手将自己卖了?

    或许……他和太子没什么交情,也深知等到哪一日太子登基。他这个位高权重的魏王殿下,迟早要成为新天子的眼中钉,所以他想效仿当初的时候,拥立父皇登基一般,立个从龙之功吧。

    从哪一条龙呢?当然是自己。自己终究是皇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大统的。

    那么……该不该去?

    李重福拿捏不定,他毕竟不是什么当机立断的人,也没有那么多的果决,他决心再等等看,看看再说。只是这封书信,他却是贴身的藏了,无论如何,这对于来说,都是一条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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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南府这儿很平静。陛下的诏书,终究还是没有来,而事实上,韦家显然已经顾不得让秦少游去长安了,而秦少游呢,也深知事到如今,摊牌的日子临近。

    事到如今,秦少游可选的余地确实不多,固然这一次韦家重创,可是上皇这张牌。现在却在长安而非洛阳,这就使得,往后的一切,都只能靠秦少游自己。

    而一旦韦家重新站稳脚跟。或者是当今天子依然执迷不悟,对韦家言听计从,那么对于秦少游来说,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做好最后的准备。

    就在几日之前,几乎秦少游账下的所有核心人物都齐聚在了洛阳,而后。秦少游做出了决定,当今天子暗弱,龙体欠安,各镇诸侯,有人图谋不轨,所以事到如今,作为忠臣义士,河南府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什么是最坏的打算呢,那就是随时要奉天子之命,以诛不臣。

    换句话来说,现在天下已经不稳固了,许多人开始心怀不轨,作为忠臣,就理应未雨绸缪,做好最坏打算,等到一旦发生了叛乱,魏王就随时等候天子的诏令,诛杀那些反贼。

    既然要做这样的忠臣,就必须得有实力。

    所谓的实力,自然而然,也就是扩军。

    秦少游要求从即日开始,无论是神策府还是五军府,都要以军事优先,尤其是五军府,要开始继续扩大招募人马,而五军营的人数,将尽力扩张到二十万。

    二十万军马,若是采取从前的府兵制,倒也不难,毕竟民兵而已,平时让他们种地屯田,暂时把人召集起来就是。

    可是……五军营采取的募兵制,这就意味着,未来整个河南府和五镇,将会有近三十万人,专职于武备,不事生产,不但如此,还要大量的消耗掉无数的钱粮。

    这样的玩法,若是寻常的诸侯,只怕就算控制两百个州,怕也未必玩得转。

    可是秦少游现在所控制的州满打满算,不过三十余,虽然河南一府可值二十个州,可是五十州的规模,是难以承担这样巨大的开销。这其中,最关键之处无非就是两个,一个是人,一个是钱。

    在籍的壮丁只有这样多,如何招募这么多闲散人员?

    好在……事先五镇的新政,却是提供了秦少游这个条件。

    正因为是新政,所以解放了豪族手上的无数人口,使他们成为了在籍的户民,而不再是豪强们的私奴,这几乎导致,秦少游治下的人口增加了三成,而对于任何政权来说,只有在籍的人口,才是真正的人口,若是不再户籍之内,你既不可能向他征税,又不能让他们让他们任你征调,甚至连他们自己,人生自由都不曾有,只是被圈养在某地,日夜为豪族耕种劳作,增加豪族的实力罢了。

    可是如今,这些人却都成了五军府的力量,虽然绝大多数流入了制造,也有人置办土地成了农夫,使得人口的压力,大大的缓解。

    再加上前几月,附近的天威镇发生了灾荒,导致许多流民涌入了河南府,这儿的人口,已经增加了许多。五军营的待遇一向不错,既有俸银,吃住也是极好,再加上神策军的影响,使得原本大家眼里的丘八,其实在河南府已经五镇的名声并不坏,倒是有不少人投军。

    毕竟……已经有许多人因为投军,而立了功劳,再加上神策军以及五军营的扩张,那些从前进入神策军的人,绝大多数都成了武官,这对于许多没有出路的人来说,自然有着极大的吸引力。

    钱粮方面,倒是暂时不必担心,武器的制造……规模越来越大。而规模越大,成本反而降低,就如此前的诸葛手弩,假若只是专门制造一万支,一支连弩的价格,只怕要高达七八贯,可是一旦需求是十万,再加上管理和制造的经验已经开始纯熟,因此现在一支同样的手弩,可能价格不到原先的一半。

    不只是如此,其他的佩刀、马掌、军衣、头盔、随军的水壶、靴子、行军的棉被、挎包,都大抵是如此。

    当然……要养这么多人,依旧还是压力重重,因为这样的钱咂了进去,若是没有什么战事,就基本上相当于彻底的消耗和浪费,不会产出一丁点的价值。

    所以在钱粮方面,秦少游却还是决心采取一些措施,只是到底该怎么做,内部却是争论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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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烧了,所以更新晚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六章:大治

        神策府到了如今,早已有了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

    对于杨炯为首的一批人来说,显然大肆招募兵马是有害的,他们确实已经开始有了矛盾了。

    一方面,他们希望有更多的安全感,而另一方面,一旦魏王殿下穷兵黩武,就意味着大量的壮丁要入伍,劳力市场只怕会出现紧缺,除此之外,大量的资源向五军营倾斜,就意味着往后在其他方面的投入要大大降低,商贾们最依赖的是道路和桥梁,唯有四通八达,不断的降低输送和输出的成本,才是关键。

    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有人对此颇为期待,许多商贾,从事的都是相关于纺织、冶炼,一旦扩军,就意味着魏王殿下急需要大量的军用物资,有一些物资,固然神策府自己可以供给,可是还有许多,却需要大肆的采买,这对他们有利。

    所以秦少游的扩军,却在议事堂里闹得不可开交,支持的人极力支持,反对的又是极力反对,杨炯倒是很能理解秦少游的处境,事到如今,矛盾已经明面化,殿下若是再不未雨绸缪,未来怎么办?

    一旦出了事,那就极有可能连锅都砸了,若是不扩军,事到临头,一切可就都化为乌有了啊。

    短视的人自然是有的,可是杨炯却并不短视,他最终还是决心四处帮助秦少游游说,说服了许多人。

    议事堂在半月之后,总算是表示了支持,而这种支持,对于秦少游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这个时代所谓的民心,当然和寻常的平头百姓无关,河南府乃至于整个五镇,表面上是比朝廷和其他各镇对人更尊重一些,可是也仅限于如此而已,这里的民,指的是这个社会有能量的人。既有商贾,也有士族,官府要做任何事,若是能得到他们支持。则能事半功倍,而一旦强力推行,不计任何的后果,那么势必会引起反弹。

    杨炯这个人,如今在秦少游的心目中。甚至比王琚更加重要一些,因为此人的身份和地位都非同一般,而最重要的是,他总是能为秦少游斡旋关系,使许多原本与士族和巨贾们相悖的一些问题最后得到他们的支持。

    杨炯这边的问题敲定,那么接下来就是郑荣那儿了,郑荣的五军府,反而要轻松许多,毕竟那儿的豪强彻底被压下去,五镇几乎成了河南府的巨贾和士族们的乐园。几乎所有的政令,都向这些人倾斜,于是乎大量人涌入,填补了从前豪族的空缺。

    五镇的豪强,此时已经再无力组织反抗了,一群土财主,遇到了河南府那些动辄上百万贯身家的巨贾,还有那些人脉可达九州的士族,再加上魏王殿下的支持,官府的偏袒。神策军和五军营的虎视眈眈,他们几乎已经玩不出任何的花样,于是许多家族衰弱下去,也有一些人。索性卖了庄子,另谋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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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荣是在三月初八进的洛阳,从卫州到洛阳,走水路倒是颇为便捷,只需两三日就到,此番来洛阳。这位五军府的掌舵人,心境却全然的变了。

    从前的郑荣,虽是侍中,每日想的是家国天下,可是更多时候,他却被太多太多的事羁绊,那个长安的朝廷,就好像一片未开发的林莽,到处都是荆棘,甚至可以说是寸步难行,但凡想要做任何事,都有无穷的阻力在阻挡你,郑荣则像是个捆绑了手脚的人,在那夹缝之中,寻求自己的作为。

    五军府虽小,辖地不过三十一州,可是郑荣却发现,这里的事比朝中所辖的三百余州要多的多。

    长安的朝廷其实就是个******,管的东西不多,无非就是赈济灾民,调拨兵马,或是在官员任免上做文章。其实无论任何时候,历朝历代,朝廷都是‘无为’的,倒不是说这是统治者的国策,而是因为,当下的组织条件,想要有为而不可得。

    可是五军府却是全然不同,在这里,他实在有太多需要作为的地方了,各州的州城不断的扩大,大量的人开始涌入,商贾们想要建一些作坊,那么……就少不得需要修桥铺路,各处的运河,需要有人管理和疏通,码头和城市,也需要连接。

    况且许多作坊,大多都牵涉到了棉纺,是极容易引发火灾的,一旦出了事故,若是放任不管,可能一夜之间,便要将半个城市烧掉,所以为了以防万一,就必须得有专门的灭火人员。因为各州城的人口增加,三教九流聚集,就不免引起治安问题,单凭原有的差役,已经捉襟见肘,又必须招募专门的捕盗人员,市场的交易量越来越大,征税已经不可能再由寻常的差役负责,而是聘任专门的税吏。

    整个五军府的过程,其实就是专业化。

    原有的衙门架构,此时不得不统统打散,此前朝廷的差役来源,除了一部分专职之外,绝大多数,都是服徭役的壮丁,这些人在以往,倒是勉强能够胜任一些事,可是到了如今,无论是捕盗、灭火、征税、文书、修桥补路、疏通河道、兴修水利、登记户籍、接待商贾、居中协调交易、计算钱粮,如此种种,那些大字不识的壮丁,几乎都无法胜任了。

    唯有专门的人才,方才将这些事做好。所以五军府的差役,已经直接从太平学里招募了,学了律学、算学、明经、水利的人才,几乎是有多少要多少。而捕盗、灭火的人员,则索性从神策军的退役人员里调拨。

    可是这些读了书的人,若是像从前摊派的徭役一样。直接征调你来,随便给一点口粮就可以使唤,显然已经不太可能。

    于是乎,就免不了要给予合理的报酬。

    在这种情况之下。五军府则效仿神策府一样,开始制定吏员的薪金体系,一等吏每月得钱多少,二等吏得钱多少,总共九等。从最初的一月一贯两百钱,再到最高的每月十三贯,全凭你自己熬资历慢慢来。

    单是这一笔开销,就足够让郑荣肉痛了,三十一州,一百多个县,招募的吏员接近三万余人啊,这三万人,每月的薪金,一年下来。可就是近百万贯钱不见踪影了,再加上其他的开销,足足两百万贯不见了踪影。

    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衙门的专业化,某种程度,让效率大大的提高,以往征税,大多是靠那些差役,可是效率低到令人发指,几个会算数的。加一大群大字不识的人,要征一个县的钱粮,其结果可想而知?而专门的税吏,几乎都是从太平算学里征募来的算学能手。各种账目一清二楚,查起帐来也不含糊,一年下来,虽然税额没有增加,可是收取上来的税,却是足足增加了近一倍。

    而从退伍军人之中招募来的捕役。显然也极有效率,从前的差役,大多数都是本乡就地招募来的壮丁,乡里乡亲,许多事根本无法去管,因而罪案频发,再加上这些人压根就没有战斗力,即便给了他们枪棒,一旦遇到聚众的人,也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可是现在的捕役则全然不同,在卫州只有捕役一百二十人,可是效率极高,往往几个人,就可以独当一面,寻常的泼皮见了,也只能绕道。

    也正因为如此,郑荣发觉,这个钱确实没有白花,因为往往他颁布下去的政令,总能切实的施行,不再像其他地方那般,无论怎样三令五申,最终都是屡禁不绝,官府想要施政,少不得就要依靠本地的豪族,而豪族们各自心怀鬼胎,盘根错节的,你折腾我我折腾你,结果事儿办不成,绝大多数时间,地方官却都去操心劳力的摆平各家的关系去了。

    五军府所辖的五镇三十一州,如今已经开始有了一些变化,因为新奇的东西出现,因而比之从前多了几分生机,卫州城是最显而易见的,这足以让郑荣产生一些自豪。

    他心里清楚,从现在开始,他已经不必再去操心郑家的事了,郑家和这新政已经捆绑一起,和魏王也捆绑一起,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他现在要做的,则是凭借以往的许多经验,再从自己的幕僚那儿,吸收许多神策府的知识,再施展自己的拳脚,治理一方,让这荒芜的五军府,变成一处膏腴之地。

    此番来洛阳,当然是为了扩军之事,据说此番扩军,就意味着明年神策府给予五军府的资助将会大大减少,这让郑荣很是担忧,这一年来,他简直就是散财童子,整个五军府,处处都在花钱,可是进项却是不多,凭借着那点儿税收,显然是难以弥补这些不足的。

    不过他素知魏王殿下的心思,魏王既然做了决定,自然不可能动摇,况且他本就是从长安来的,韦家人的心思,他自然晓得,迟早有一日,双方要撕破脸皮,因而早作准备,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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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跑来,他当然还是为了他的五军府,既不能反对秦少游的扩军,这个缘他还得来化。

    魏王府是洛阳颇为显赫的建筑,这儿附近的一条街道,都是五步一哨十步一岗。因为现在的魏王总揽了太多的事,所以每日都有人来谒见,因而想见秦少游却是不太容易。

    好在郑荣毕竟不是寻常人,经过通报之后,立即便被人专门招待,引入魏王府的一处小厅,只是少待了片刻,秦少游便笑吟吟的进来:“郑侍中,别来无恙,似乎消瘦了,怎么,卫州那儿不好?”

    郑荣忙是站起,道:“下官见过殿下。”旋即他苦笑摇头:“卫州倒还不错,虽不及长安洛阳,可是在下官眼里,却也是一处好地方,下官在那儿,倒是颇为习惯。”

    秦少游笑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知道郑荣是个大忙人,只怕每日的事务,不会比王琚要少,可是此番快马加鞭的赶来,当然不可能是来和自己寒暄的。

    就因为无论是神策府还是五军府事无巨细都要管,所以无论是秦少游,还是王琚、郑荣这些人,已经渐渐养成了开门见山的习惯,若是还像从前那样,一副清静无为的样子,屁大的事儿也要先寒暄个老半天,那么这事儿也就别想做了。

    终究……还是环境改变人,所以秦少游已经发现郑荣有些不耐烦了,于是索性单刀直入:“不知郑侍中此番来,有什么见教?”

    郑荣这才松口气,他来这里不能驻留太久,明日就要打道回府,除了要见秦少游,还要见一些大商行的人,除此之外,和神策府的王琚以及议事堂的杨炯也需要沟通,他就怕秦少游和他东拉西扯,若是说个没完,不知又要耽搁多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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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吊针写的,好奇怪的病,吊完瓶子就好了,睡一觉起来,又开始头痛浑身不舒服。(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七章:未雨绸缪

        既然都已经开门见山,自然也就畅所欲言了。

    郑荣很不客气,其实不客气也是有原因的,因为五军府的难处,说穿了,还是你魏王殿下的事啊,谁不晓得,这五镇都已经成了你们秦家的天下,五镇之事,就是你们秦家的家事,现在是你们秦家有麻烦,可不是我。

    所以他开始大倒苦水:“殿下,今年的开销,可谓是极大,开拓运河,修桥铺路,还有兴建水利,甚至为了安置那些从各家出来的奴仆,五军府的开销也是不小。这些,倒就不说了,单说想要把事做成,没有人可不成,因而五军府也效仿了神策府,淘汰掉以往的杂役,而该为任用吏员,一年下来,花费极大。”

    “如今这五军府的摊子,铺的实在是太大了,可是又没有法子,事事都是息息相关,遗落了一环,其他地方就难以施展,就说开拓运河吧,开拓运河不就是为了便利商贾吗,希望商贾能在五镇三十多州来做点买卖,可是单有运河也不成,若是道路泥泞,未必能把人吸引来,所以非要修桥铺路不可,既然要如此,就免商贾们要来,少不得要有青壮,若是连劳力他们都招募不到,那作坊岂不是形同虚设,五镇三十多州,人是有的,可问题却又不少,既然把青壮们从乡间吸引到了城里,农地怎么办?农是根本啊,一旦那么多田地没人耕种,荒芜在那儿,可是要出大事的,因而不得已,只好兴农,得兴修水利,来弥补农人的不足,水利还不够,还得学着神策府这儿,尽力用畜力来代替。可是五镇的百姓大多贫寒,指望他们自己购买牛马吗?这笔钱,少不得又要官府来垫付,都是五军府自己买来的牛马。贱价推给农户。”

    “这么多千头万绪的事,又得招募人来管理,总而言之,走到哪处,都是钱。下官主持五军府,现在算是明白了,所谓的治理,就是撒钱啊,这钱撒了下去,效果自然是有的,五镇的工坊开了不少,商贾也来了不少,各处的农地呢,竟也还算稳定。各处的运河,有的已经修好了,有的还在继续开拓,下头的百姓,好日子倒是盼的着的,可是这些改变,却都是殿下用钱堆起来的,今岁才九个多月,花费的钱就多达三千万贯,这是一笔不菲的开销。可是下官却觉得,这笔钱花费的倒是很值当,往后等运河和道路以及水利大致修建的差不多了,就不必有这样大的开销了。不过修修补补,偶尔一些小工程却是要有的,除此之外,就是引太平学至各州,开设分学堂,还有许多此类的事。把这个基础打牢了,往后……也就慢慢的能步入正轨,三五年后,虽然五军府三十余州,固然是及不上神策府的治地,可是料想,也绝对能成为富庶之地,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就地征收的税赋,也能勉强维持收支。”

    “可是这几年,却是至关重要,今年花销如此,以下官的估计,就算明年五军府勒紧裤腰带,可是这开销,也在三千万贯以上,下官不是来哭穷,实在是没有办法,下官听说殿下要扩军,此事……下官是极力赞成的,扩军本就是重中之重,不可小视,也正因为如此,五军府是理应和殿下一道儿共体时艰,下官在五军府里,也招了幕僚们想尽办法节省开支,不过……该花销的,却又不能省……”

    秦少游认真听着,事实上秦少游确实也难,某种程度来说,现在要钱的地方太多,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当初他这个摊子,确实铺设的有些大,又是大肆练兵,又是完善各方面的机构,又是兴学和兴农,又是四处开拓运河。

    现在的秦少游,倒是颇有些像是当年的隋炀帝,当然……秦少游唯一比隋炀帝好的地方就在于,河南府终究已经发展了起来,每年的岁入,确实可以供他挥霍。

    当然……挥霍也是有限度的,至少到了如今,郑荣要钱的时候,秦少游也颇感为难,因为这笔钱,秦少游也知道不能省,总不能运河修到一半就停了,征募来的吏员,直接拖欠薪俸,既然当初胃口大,现在这笔钱就不得不花。

    郑荣看了一眼秦少游,便继续道:“既然不能省,那么下官只能采取一些措施,钱,神策府可以少挪借一些,五军府这儿,能减少开支就减少开支,不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下官也不是来化缘的,而是希望议事堂那儿,通过几个法令,当然,下官知道,若是没有殿下的点头,议事堂那儿,只怕也过不了。”

    秦少游见他成竹在胸,不由道:“郑侍中莫非已有了应对之法。”

    郑荣道:“自然是有,既然要扩军,反正扩的绝大多数,都是五军营,五军营本就驻在卫州,那么要采购的军需,何不如就地采买?如此一来,就省却了许多不必要的运输开销,除此之外,一旦法令颁布,下官……”他眨眨眼,对秦少游不禁带着谐趣的意味道:“实不相瞒,下官,已经将五军营附近的一大块地,贱价买了了来,只要法令一出,到时候,这河南府相关的商行,还不赶紧到那儿去开设工坊,以供军需,臣算了算,卖地的话,是一笔收益,还有税赋又是一笔收入,五军府那儿,明年的压力,大可以减缓一些。”

    郑荣终于图穷匕见了。

    不过他这个办法,倒是很实在。

    现在五镇那儿倒是有一些工坊,可是眼下却还没有形成规模,毕竟许多设施还不完善,商贾们虽然做好了准备,却还没有直接把钱砸进去。

    既然如此,那么索性就来个法令,反正军需是五军营采买,做些强制规定也没什么,到了那时,那些供应五军营的工坊,就不得不搬去卫州了,要开设工坊,就需要土地,郑荣把主意打在土地方面,而且一旦开设。这可是供应二十万军马的军需,所需的人员极多,还可以带动卫州的不少相关生业,你要造军服。就少不得需要布匹和皮具,那么一个军服的工坊,边上就少不得得有在发纺织和生丝的加工作坊,布匹出来,总要染色。那么染坊也就有了,那刀枪剑戟,也需要钢铁和木料,总而言之,到了那时,将会有许多商贾聚众而来,五军府明年的税赋,则可以大大增加。

    秦少游听罢,不禁笑了,原来郑荣打的是这个主意。这家伙,也算是老谋深算了,从前的模式是,神策府挪了钱粮送到五军府那儿,而显然,郑荣并不满足于如此,靠人接济,当然不如自己有造血能力更好。

    不过这个提议,倒是颇有意思,至少能解一些燃眉之急。而且……确实对于五军府有益,对五军府有益,那么就对秦少游来说,也不算什么坏处。

    所以秦少游沉吟了片刻。随即道:“这事儿……倒是可以,只是神策府和议事堂那儿,却还是需要去打个招呼,否则,那边只怕是要骂娘的。”

    郑荣笑了:“下官已经下了拜帖,去见王贤侄。和杨贤弟,今夜只怕就要和他们洽商此事了。”

    秦少游心里不禁嘀咕,这家伙,只怕是全部都谋划好了的,想必也料定了自己会同意,还真是老谋深算啊。

    秦少游苦笑:“罢,既如此,你先去说说,若是那边点了头,便可顺水推舟,若是他们不肯,本王就出面罢,郑侍中的事,其实也是本王的事,本就不分彼此,既然是好提议,自然是要赶紧办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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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总算落定,虽然郑荣知道,真正的阻力理应不是在秦少游这儿,可是秦少游既然给了个准确的答案,他也就心里轻松了,便呷了口茶,笑道:“殿下,长安那儿,似乎动静很大。”

    毕竟是侍中出身,当然也不可能眼光只局限于五军府,现在反正时间还有空余,索性就说一些闲话。

    秦少游点头:“韦后现在是以退为进,上皇圣明,她如此见缝插针,反倒让韦家人进退失据了。”

    郑荣苦笑,道:“殿下,其实下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秦少游笑了:“郑侍中,你我还有什么可以避讳的吗?”

    郑荣淡淡道:“其实……问题的根本,从来就不是韦家啊,殿下难道还不明白吗?假若问题出在韦家身上,事情倒是好办了许多,古往今来的那些近臣和皇亲国戚,权势大时一手遮天,可是要铲除,也不过是一份圣旨的事罢了。”

    “下官敢问,韦家这几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这几年四处揽权,任用私人,难道大家都没看明白吗?可是韦家这样做,为何无人敢站出来阻止呢?”

    “这是因为天子的纵容啊,因为大家都明白,当今天子,对韦家可谓是言听计从,甚至不惜去做个儿皇帝,处处受制,而不自知。可是就算铲除了韦家,清了君侧又能如何呢?即便韦家没了,照样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韦家,说到底,不过是天子昏暗不明而已。”

    这句话,自郑荣口里说出来,却是另外一个感受。

    他久在朝廷,见过了太多的倾轧,一腔的热血,早已冷了,满身的菱角,也早已消磨的一干二净。

    也正因为心灰意冷,事后回想,才知道他所恨的韦家,本质上,根本就不是韦家的问题。

    只是这番话,有些大逆不道而已。

    见秦少游的脸色还算平静,郑荣继续道:“所以只要天子还在,韦家便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上皇此去,固然是挽回了一些局面,可是这又如何呢?其实……最终,也不过是堪堪自保而已,可是保了一年两年三年,终究……那姓韦的,又会固态萌发,上皇的年纪,毕竟大了,下官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上皇还能活几年?几年之后,一旦上皇驾崩,还不是又要回到当初去?”

    “殿下现在招兵买马,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可是却还不够,问题的根本,还在人心上头,这人心呢,有时候是最不重要的,可是有时候,却比什么都重要,韦家只所以能挟天子而令诸侯,便是因为这个人心,殿下之所以能够在这里站稳脚跟,也是因为人心,韦家有天子,殿下有上皇,可是一旦上皇出了什么差错,殿下难道真以为借二十万将士,就可马踏天下吗?下官认为这是下策,上皇当初的时候,也握着天下的兵马,可这又如何,终究还是拗不过李家,所以下官以为,到了如今,殿下理应未雨绸缪才是。”

    郑荣说起此事的时候,露出几分忧心。

    秦少游却是淡淡一笑,道:“郑侍中所言甚是,未雨绸缪,是理所应当的,也正因为如此,本王已经修书,请二皇子殿下,来这洛阳暂时落脚。”

    二皇子……

    郑荣眼眸先是掠过了一丝诧异,旋即,顿时明白了什么,而后道:“二皇子肯来吗?”

    秦少游不禁笑了:“肯不肯是他的事,本王,不过是给他一个选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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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生病,更新有些迟。(未完待续。)

第五百九十八章:布局

        郑荣在庙堂上这么多年,岂会不知秦少游的如意算盘。

    原来从一开始,这位殿下就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的目标,显然是二皇子。

    听说三皇子已经立为了太子,而二皇子转眼之间,地位便显得尴尬起来。

    至于那二皇子来不来,固然是取决于二皇子的野心,只怕另一方面,也有自身安危的考量。

    自大唐开朝以来,几乎任何一次的接替伴随来的都是血雨腥风,而一旦没有得到皇位的皇子,绝大多数都极为凄惨,甚至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句话来形容都不为过。

    此时的二皇子,理应是没有选择了。

    郑荣不得不佩服,秦少游的手腕高明,二皇子的事,或许是王琚的建议吧。

    想到此处,郑荣吟吟一笑,道:“殿下,天子若是知道,此事……只怕……”

    他还是说出了自己的一层担忧。

    三皇子成了太子,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二皇子假若跑来洛阳避难,又有谁不知是怎么回事呢?那么在朝廷眼里,你秦少游无故收留一个皇子,到底意欲何为?这显然是一个信号,足以引起许多人的警惕和担忧。

    而郑荣担忧的是李显,假若李显震怒,一旦追究起来,事情就可能极为棘手了。

    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魏王殿下现在的实力固然是不低,甚至已经有了和朝廷抗衡的资本,可是一旦被人抓住了痛脚,可能就会麻烦缠身。

    其实某种程度,魏王固然有砸烂这个天下的资本,可是却未必有重建这个世界的威望,也就是说,现在的威望,虽有足够的威慑力,可是除非想要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想法,却是绝不能轻举妄动的。

    他可以做一些小动作。甚至让朝廷心知肚明,可是一旦曝露于阳光下,一个臣子做了臣子本不该做的事,可就不同了。

    所以郑荣还是颇为担心。

    秦少游却是微微一笑:“方才郑侍中说。这朝廷现在的问题,根子就出在天子身上,本王以为,郑侍中所言甚是,可是正因为所有问题都出自于天子。本王才这样做。郑侍中以为,天子当真完全信得过韦家吗?”

    “这……”郑荣反而有点回答不上来了,事实上他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不过从种种迹象来看,答案应当是肯定的。

    秦少游却是摇头:“郑侍中若是这样认为,只怕就想的简单了,当然,本王没有说郑侍中思虑不周的意思,而是大家只看到了韦家得了大权,却没有真正去想更深的原因,问题的根本。其实就出在天子的心理上。”

    “天子不堪为君,这句话,本王是不敢四处张扬的,可是既然郑侍中要坦诚相待,那么本王就索性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正因为天子不堪为君,并非是天子愚钝,事实上,本王与天子打过一些交道,当今天子虽然谈不上聪慧,却也绝非愚蠢。一个并不愚蠢的人。却是做了许多的蠢事,这是为什么呢?哎……郑侍中,这是因为天子的心思没有放在他的本份上啊。对于治理这个天下,还有应对这么多的勾心斗角。天子只怕早已厌烦无比了,也正因为如此如此的厌烦,所以像这样的人,他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郑荣毕竟是举一反三之人,只一听,大致便明白了什么:“第一件事。当然是将天下交给信任的人去打理。”

    秦少游点头,接了他的话茬;“不错,这就是惰性啊,天子手中拿着大权,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将这个东西,立即丢给别人,韦氏可以信任吗?当然……是颇受信任的,可是呢,天子难道一点犹豫都没有?本王深信,天子的心底深处,一定曾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何以还能如此信重呢?这是因为……对于天子来说,他不愿去想最坏的结果,这个念头即便出现,他也会强迫自己去相信,因为在他看来,若是韦氏不可信,那么治理天下的事,就又要回到他的身上,他不愿意承担这个责任,也不愿意,去负担这个重担,为了自己轻松自在一些,或者说……不必去面对一些他不愿面对的事,所以他只能选择去相信,即便是自己去骗自己,也在所不惜。”

    秦少游叹口气:“天子是个********之人,他绝不愿意惹任何的麻烦,而如今,上皇去了长安,朝中反韦的力量开始凝聚,韦氏因为不得人心,已经不得不退居幕后,她让天子立三皇子为太子,目的,当然是要离间宗室,若是二皇子对此没有任何的异议,至少面上依然维护着兄弟之情,那么对于韦后来说,这个离间分化之法,岂不是落空了?因而……对韦氏来说,二皇子这一走,她反而求之不得,至少……那位太子殿下最畏惧的不再是韦后,反而成了自己的兄弟,偏偏本王在此庇护二皇子,太子殿下,只怕对本王……也不免生出忌惮之心吧。”

    秦少游笑了笑:“而对于天子来说,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是不会愿意惹来什么麻烦的,尤其是现在的他,不得不出来主持大局的时候,因此……本王几乎可以料定,天子唯一做的,就是不闻不问。”

    郑荣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只是有一句话他没有去说,因为这件事,若是往深里去想,实在过于可怕。

    那二皇子一旦来了洛阳,秦少游就会遭到太子的忌惮,这就不免使太子倒向韦氏,那么……魏王殿下为何要这样做呢?

    若是按照朝廷的规矩,接下来,等到天子一死,理应就是太子登基,这太子就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魏王殿下当然不会愚蠢到得罪天子,除非……魏王殿下的未来布局之中,根本就没有太子殿下的一席之地,再直白一点,太子不可能登基。

    魏王殿下要结束韦氏的专权,又不想让太子登基。这……莫非是要做霍光的事?谁来做天子,难道他想来说的算?

    郑荣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看了一眼秦少游,秦少游说起这些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一件平常的事一样,脸上没有丝毫不同的表情。

    而郑荣心里也只有苦笑,魏王殿下所图的,只怕也是不小吧,如今他已位极人臣。却还在布局这些,由此可见,他未必就甘居于人下。

    郑荣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他知道,有些事,已经不再是自己所能左右了,他原以为五姓七家,何等尊荣,可以左右任何的决策,而如今。在那卫州,他却越来越深深感觉到,某种程度……所谓的高门,已经不再那样的重要。

    至少……在这位魏王殿下的治下,是不需要这样的角色的。

    门阀之所以能延续千年,自有它的道理,因为它们垄断了所有土地,也垄断了所有教育的资源,因为有土地,所以就有钱粮。有了钱粮,就有依附的人口,同时又因为教育的垄断,使得任何当政者。都不敢漠视门阀的利益,否则高门们联合起来,用前者的钱粮和人口来反抗你。而一旦你选择了妥协,你需要治理天下,又必须用这些门阀的子弟来为你出谋划策、治理地方,因为全天下识字的人只有这么多。而高门独占八斗。

    也正因为如此,郑荣是自信的,他自信郑家迟早有一日,还可以翻身,这不是因为郑家依然还有人脉,在其他地方还有田产,而是因为郑家子弟,个个饱读诗书,任何的统治者,都离不开郑家上千子弟。

    可是等他到了卫州,接触了河南府,他才知道错了。

    秦少游在这里,其实早已将任何高门的基础和优势,统统砸了个稀巴烂。

    工商的发展,使得大量的手头较为宽裕的人口出现。而工商的发展,也提供了大量较为优质的工作岗位,读书写字,不再只是做官才能有施展的空间,这就形成了某种利诱,让那些即便是砸锅卖铁读书,也没有进身之阶的人看到了希望,再加上生活水平的提高,太平学的推广,利用活字印刷的大规模印刷工坊的出现,使得寒门子弟纷纷进学读书,而一旦读书风靡起来,识字成为了普及的事,高门子弟能做的是,寒门也就能做了。

    除此之外,便是官府职能的改变,以往的官府,只管着治所里的一片洞天,长官们无法将触角伸进乡间,而想要施政,唯一的办法就是同地方上的高门和豪强们合作,强强联手,互为犄角,高门和豪族,几乎是治理地方最不可或缺的一环。而如今,高门的职能,却是被在新的体系彻底取代,大量有较高水平的吏员开始被聘用,再加上大量的农户脱离了乡间去了城市,乡间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一潭死水了,格局一变,就有了官府插手的空间,地方上的豪族,本来是得利于土地的垄断,而一旦大量人进入城市,乡间土地的价值顿时暴跌,又因为做工往往比之务农回报更加丰厚,那些固守在乡间的豪强们,只能坐吃山空,积攒了十几代的钱粮,可能还不如一个一夜暴富的工坊主几年置办下来的资产。

    郑荣是何其聪明的人,正是晓得,原来在这里,还有一个这样的世界,这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是何等的陌生,在这个世界里,郑家原有的手段和资本,居然一钱不值,他心中除了震撼,同时也明白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郑家不能再走老路,那条老路,往后是必定走不通的,至少在魏王殿下这里走不通,唯一地法子,就是学着关东的士族一样,走出一条新路出来。

    而现在,他冒出了一个念头,殿下现在的这些布局,或者从根上,未必就是针对韦家,当然……韦家固然是大敌,可是与此同时呢,与此同时那些旧有的门阀和豪强,怕也是他的目标吧,也正因为如此,似乎这位殿下,似乎并不在乎‘民心’,那些本来就可能要被他打垮或是同化之人的心,对这位殿下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所以……太子不会有任何机会。

    除非……神策府毁于一旦,而这位魏王殿下尸骨无存。

    他深深吸口气,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自己要做的,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如此而已。

    “殿下……”郑荣微微笑着站起来,朝秦少游作揖,道:“殿下既然已有谋划,下官也就没什么警句良言了,二皇子的事,想必殿下已经安排妥当,时候不早,下官待会,还要去拜谒杨贤弟,下官暂先告辞。”

    秦少游见郑荣居然没有继续深谈下去,反而心里觉得诧异,可是看到他那深沉的目光,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

    郑荣理应是自己知道的心思的,他没有多说什么,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所以索性假装不知道。

    秦少游心里也是苦笑,郑荣这个时候,一定是有些无力感,因为他这种自幼饱读诗书之人,总会有自己的一点‘原则’,不过……秦少游却不由扪心自问,自己呢?自己难道能改变什么吗?

    “其实……何止是你正经随波逐流,就连我秦少游……也只是随波逐流啊,或许在你眼里,我是野心勃勃,可是你却永远不会知道,野心勃勃的并非是我秦少游,而是在这河南府内外,乃至于未来五镇上下所有人等,将来有一天,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野心勃勃,会推动着任何一个人,去做他们想做和不想做的事。”

    秦少游心里这样想着,面带微笑:“本王送一送你。”

    郑荣忙道:“殿下太客气了。”

    秦少游将他送出去,便见这王府之外,停满了车轿,郑荣临走时看了秦少游一眼:“殿下日理万机,下官不如。”

    秦少游拍拍他的肩:“好吧,少说这些了,本王接下来该见恒通商行的那位大掌柜了,你的时候不早,本王的时候,也是不早。”

    郑荣又是行了个礼,上了车中去了。(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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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介绍:
武则天初登大宝。
千年前的洛阳城里,鲜红的牡丹怒放,朝阳升起,洒落无数晨曦。繁华之下,掩盖的,又是一次次鲜血淋漓的杀伐。
秦少游来了,然后他笑了:“给我一把菜刀,我能征服世界。”
唐朝小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小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小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