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春光明媚
这偌大的厨房,简直就成了秦少游的战场,他如一个指挥若定的将军似的,颐指气使,而怀远驿的官吏呢,被他点得团团转。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其实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个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也不晓得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可是这个家伙出现,然后就是吆三喝四,对路人甲一阵痛骂,说什么吃干饭么?养着你们做什么吃的,你来这里……
大家糊涂了,这人是谁啊!
可这家伙底气十足的样子比鸿胪寺卿的架子还大,虽然一身布衣,可他娘的这副老子就是你爹的做派,实在没人敢贸然质疑,于是大家稀里糊涂地忙活开了。
那位方才还和秦少游拌嘴的驿丞,矮矮胖胖,可是现在却也是卷起袖子,拿着一个球葱啪哒啪哒的用刀身去拍碎,然后拿着手去擦眼睛,结果眼眶都红了,被熏的。
上官婉儿一进来,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正待打趣一句,秦少游却是瞥见了她,道:“噢,正好缺个烧火的,你来烧火。”
“我?”上官婉儿呆住了。
秦少游撇了撇嘴道:“不是你是谁?这里现在就你一个吃闲饭的了,快,使劲的给我添柴,这哪里叫锅啊,铁壁都有半尺厚,导热不成……”前面的话是命令,后面的话就剩下自言自语了。
上官婉儿本是看笑话的,谁晓得自己也成了笑话。
她恼怒地看了秦少游一眼道:“你可莫忘了我是谁。”
秦少游还在观察着火候,听了她的话,不由旋身看她,突然抚额道:“我竟是忘了,姑娘,恕罪,恕罪。”
见他赔罪,上官婉儿这才气消了一些,她的心情刚刚平稳下来,却听喜秦少游低声嘀咕道:“我竟是忘了她是女人,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话很对,她太小心眼了……喂喂……把羊肉捞起来……”
上官婉儿很想杀人,她突然发现,这个家伙认真起来并不太可爱,反而可恨!
………………
在小厅里。
御医胆战心惊地依旧在给王子把着脉搏,王子的脉象已经越渐衰弱了,御医的脸上露出不容乐观的样子,却是不敢去看武则天,而武则天则是感受到了他的心思,武则天皱着眉,她咬咬细牙:“来人。”
事到如今,是该做最坏的打算了。
现在这王子奄奄一息,尽最后的努力固然重要,可是及早做好布置,也已刻不容缓。
卢胜拜倒:“臣在。”
武则天深吸一口气才道:“立即给门下一道旨意,急令左武侯大将军率部至西域,西域都护府各路军镇,加强守备,传礼部尚书武承嗣在宫中侯见,还有门下、尚书、中书三省尚书令一并觐见。还有……”
武则天想到了一件事,假若当真西域发生了战事,那么朝廷调兵遣将,必定使得洛阳空虚,所以……一些建藩各地的李氏诸王,可就更加让人放心不下了,她目光幽幽,眸中掠过了一丝杀机:“命侍御史来俊臣在一个时辰后至紫微宫侯驾。”
一个宦官听罢,急忙的去了。
一旁的卢胜听了,顿时魂不附体,他当然清楚女皇陛下突然寻上了来俊臣将意味的是什么,只怕用不了多久,就又是一场血雨腥风了。
整个小厅里,静谧的可怕,所有人都如木雕一样,大气不敢出。
武则天坐在胡椅上若有所思,可就在这时,却是有人进来了。
秦少游提着个食盒,进入了小厅,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秦少游兴匆匆地道:“来了,快,无论如何也要把王子叫醒。”
叫醒……人都快死了,有上气没了下气,这个家伙还要瞎折腾什么?
可是秦少游却是旁若无人,到了榻前,把那御医挤开。
武则天不由站起,快步走到榻前,想看看秦少游到底要做什么。
此时,便见秦少游打开了食盒,顿时,一股奇怪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小厅。
食盒里,只有一小碗浓浓的羊汤,只是这羊汤的味道却甚是古怪。
怎么说呢,有点儿像是大杂烩。
倒是和西域那儿的食物差不多,可又有些不同,羊肉的骚味是没有了,却有一股很浓的芝麻和胡椒的气息,不只如此,在汤的一边还摆着几个饼,这饼的样式也有些古怪,洛阳乃是天下第一等的都城,饼本来就是主食,再加上这里聚集了各国的使节和商贾,所以各种胡饼都有,唯有这金灿灿的湿饼却是第一次遇见。
秦少游正待要把这什么王子摇醒,再让人小心翼翼地把羊汤喂进他的口里。
可是这时候,变故发生了!
王子突然张开了眼睛,本来没有生息的他,喉头竟是开始滚动,他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羊汤,手指勉力地抬起来,指节在颤抖。
“他是要喝汤!”
这个时候,即便是武则天,也是觉得惊讶和神奇,她禁不住低呼一声。
秦少游轻轻舀了一勺羊汤放到了王子的唇边,王子就似婴儿一般,嘴巴撅起来,开始疯狂地吸允。
紧接着,第二勺,第三勺……
到了半碗羊汤下肚的时候,王子的脸色终于红润了一些,似乎恢复了些气力,猛的呼出了一口浊气,口里咕哝了几声,眼睛却是看向了食盒里的饼。
“想吃?”
王子重重点头,哈喇子都流了下来。
秦少游却是板着脸,摇头道:“不能吃。”
王子眼中满是失望。
秦少游道:“你刚刚恢复,现在只能喝汤,喝完之后,休息一两个时辰才能吃饼。”
王子好不容易理解了秦少游的汉话,他一时无语,竟是开始哽咽……
德性!
秦少游的心里骂,真是丢国际友人的脸,我都为你难为情。
秦少游虽然腹诽,可是脸上却装出一副很关切的样子道:“乖,是为了你好。”
王子只得乖乖的舔了舔嘴,这才收起了贪婪的目光,又重新垂涎起他的羊汤。
秦少游已没兴致去喂了,倒是边上一个宦官跃跃欲试,索性便把汤交给他,站起了身,然后正色朝武则天行礼道:“陛下,王子吃了些汤,恢复了气力,几个时辰后,以此汤和着饼喂下,再歇养个十天半个月,便可完好如初!”
武则天眼看着这个奇迹发生,她眼角的余光还可看到那王子很不体面地在吸允着羊汤的样子,多半身子是没有大碍了。
只是武则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本是一件天大的事,结果就这么转眼之间,悄然化解。
武则天有些激动,在她深邃的眼眸先是掠过了一丝光芒后,旋即便是疑惑开始了。
这个小子怎么晓得王子是饿的,又怎么晓得王子喜欢吃的是这稀奇古怪的羊肉羹,还有……这什么饼……
秦少游所带来的惊喜让她始料不及,于是……在沉吟良久后,武则天竟是不急着去发问,而是如老僧一般坐定了,眼皮子这才慵懒地抬了抬:“秦少游……”
天可怜见!秦少游心里不由震惊,女皇陛下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没有念错,很是难得。
这倒不是他自己作贱自己,实在是,二人的地位过于悬殊,即便是在后世,公司的老总也未必记得最底层员工的名字,更何况是在这等级分明的大周朝。
那么武则天没有念错自己的名字,唯一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女皇陛下除了博闻强记之外,那便是自己留给了她很深的印象。
武则天在唤了秦少游的名字后,随即微笑起来,秦少游从不曾见过她的微笑,即便是笑的时候,那也不过嘴角勾起,可是背后却又潜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罢了。
而现在,武则天竟是焕发于内心的微笑,这微笑——如沐春风。
这让秦少游想到了阳光明媚的春日。
第三十二章:一言定生死
这一切都看在了鸿胪寺卿卢胜的眼里。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完了……
从王子苏醒,再到王子兴致勃勃的吃羊羹的时候,卢胜就知道,自己半辈子所得来的一切到此为止。
他几乎是瘫坐在地,脑子里嗡嗡作响。
可是武则天则是不无欣赏地看着秦少游,慢悠悠地道:“你是如何知道王子是饿了?”
秦少游抿了抿嘴,真正的考验来了。
方才救人的时候,绝不能谦虚,可是现在人已救了回来,也就不能骄傲自满了。
风淡云清、举重若轻……嗯,这是必须的。
秦少游道:“其一,草民看他的样子确实像是饿了;其二,草民见御医犹豫不定,便不禁在想,此前大理寺卿咬定了说是心病,既是心病,何以御医不敢确诊?他不敢确诊,只怕也是怀疑有水米未进的可能,从而拿不定主意,可又不敢反驳寺卿,草民想到了这个关节,这才一口咬定。”
武则天颌首点头,显得很是满意,道:“朕在想,这里是鸿胪寺,朝廷拨付了这么多钱粮,为的就是使外藩君臣们能够得到妥善的照拂,可是现在,堂堂波斯王子,竟是差点饿死在怀远驿,卢胜……”武则天意味深长地看了卢胜一眼,才继续道:“你是不是该给朕一个交代?”
卢胜面如土色,忙不迭地道:“臣死罪。”
他此刻已经魂不附体,心知陛下此时已动了杀念,于是浑身颤抖起来,拜地不起。
“陛下……”秦少游却是呵呵一笑,道:“其实这并不能怪卢寺卿……”
“什么……”现在已不只是卢胜惊诧了,便是武则天和上官婉儿,也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秦少游正色道:“这位王子殿下之所以饿肚子,倒不是鸿胪寺照料不周,草民若是猜得没错的话,王子殿下从波斯国逃亡时,身边应该并没有多少扈从。”
卢胜方才还对秦少游咬牙切齿,现在倒是对秦少游有些感激了,忙道:“是,从者只有寥寥一个武者。”
“这就对了,他自幼在波斯王宫中长大,养尊处优,突遭了国难,不得已星夜出逃,陛下想想看,他是波斯人,来到这里,本就水土不服,而洛阳的食物,只怕也大多不合他的胃口,像波斯王子这样身份的人,对饮食该是十分挑剔的,再加上一路东逃,颠沛流离,又听说他的父王登上了王位,于是又不免大喜,这大惊大喜,加上平日养尊处优之下,本就胃口不好,又吃不到家乡的美食,这才茶饭不思,所以他虽是饿极了,可说是心病,那也没有错。”
上官婉儿在一旁听着,却还是抓住了漏洞:“鸿胪寺难道就没有波斯人的菜肴么?”
洛阳乃是天下各国的中心,每年不知有多少国家的使臣和商贾汇聚,因而饮食也是包罗万象,比如各色的胡饼就来自于天南地北,若说鸿胪寺连基本的波斯菜肴都准备不上,实在说不过去。
秦少游面露微笑,他并没有去回答上官婉儿,而是看向武则天,笑吟吟地道:“陛下平时的饮食,难道和寻常百姓一样么?”
秦少游一语道破了天机。
王族和寻常人的饮食确实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即便是在大吃国,宫廷的菜肴和民间也是天壤之别,鸿胪寺确实能找到波斯厨子,可是对于波斯王子来说,这些‘波斯口味’的东西,只怕和异族没有什么分别。
秦少游又道:“我想,平时各国王公贵族到这洛阳来,只怕大多数是会带着无数的仆从和随扈,这些人之中,想必就有专供他们吃喝的厨子,可是这位王子殿下却是仓皇出逃,即便在出逃时带了这样的人,可是在半途,只怕也已失散了,他孑身一人,身边只有一个武士,到了鸿胪寺,或许一开始倒也能勉强适应,可是渐渐的思乡心切,怀念起波斯宫廷的美食,渐渐的落落寡欢,以至于身体越渐消瘦,时间一久,才导致如此。若真要牵强一些,说它是病,那也确实是病,只不过是厌食之症,只是这厌食,却出自于心病。”
“正因为陛下鸿福,恰好召问草民,而草民又恰好涉猎过波斯宫廷的菜色,所以做了这羊羹,还有这波斯饼,王子殿下闻到了家乡的味道,开了胃口,想来好好调理一番,也就好了。”
武则天目瞪口呆。
就这么容易?
她不由问道:“这波斯宫廷的菜肴,秘而不宣,你又是如何得知?”
秦少游总不能告诉他,后世他对各国的菜肴都有过涉猎,于是答道:“草民读书。”
读书……
武则天不由莞尔笑了。
她险些忘了,这个家伙确实是个学富五车之人,先是一个正气歌,之后再是一个万般皆下品,都教人耳目一新。
武则天不由重新审视起秦少游了:“可是朕听说,君子远庖厨。”
厨子就是厨子,在这个讲究出身的年代,即便是大胆任用来俊臣的武则天,也不能免俗。
又是一重考验。
秦少游深吸一口气,他心里清楚,若是自己不能给予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在武则天的眼里,自己永远都只是一个厨子,也就是说,自己的未来只在这一线之间了。
他郑重其事地抬眸,竟是胆大包天的去直视武则天的眼睛,目光交错,秦少游没有胆怯,一双清澈的眸子依旧炯炯有神,他坦然笑道:“陛下,君子远庖厨出自《孟子》,这个典故乃是孟子见齐宣王的故事,所谓“君子远庖厨”,不过是君子见到牛羊被杀而心有不忍,索性眼不见为净,远离庖厨罢了。草民虽好厨艺,对此也深以为然,见到牛羊被杀,也是心有戚戚焉,可是草民出身于草莽,继承父业,只好赖以庖厨为生,草民何错之有?草民的先父也是以庖厨为生,可是他经营酒楼,童叟无欺,为人忠厚,温良恭俭,在别人眼里,他虽然只是个厨子,可是在草民眼里,他也是君子,便是孟子在世,难道会鄙夷先父这样的人么?”
武则天听了他的话,不由颌首点头,秦少游的这番话里,既把这句话的出处说了出来,而且能理解贯通这句话的意思,可见他知识渊博,而另一方面,他搬出了自己的爹,自己的爹也是厨子,可是作为儿子,却对自己的父亲给予了许多的赞美,这里头又将秦少游的孝顺表现了出来。在这个百善孝为先的世界,秦少游只要说出这句话,无论他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也绝不会有人去反驳。
而真正厉害的却是最后一小段话,他搬出了孟子,孟子乃是圣人,秦少游无可辩驳的说,孟子在世,也会对自己的父亲赞美,前面预设好了自己的父亲温良恭俭,孟子既然是圣人,当然不会有什么恶言,否则人家就不是孟子了,而这一句说起来又是最没意义的,因为孟子不会复活,就算复活了,估摸着也不会把秦少游的爹放在眼里,可是这假设一出来,足以横扫一切质疑。
最后,秦少游似乎还意犹未尽,他慢悠悠地接着道:“况且,先圣远庖厨是因为不忍牛羊被杀;而草民这一身庖厨之艺却是救人,就如方才那位王子殿下起死回生就是明证。敢问陛下,难道一个救人之人,却只因为用的是庖厨之法,就不是君子了么?不对,草民以为,人只要心怀善念,不做违背良知之事,无论他所操何业,什么样的出身,都可谓是君子,假若这样的人都不是君子,那么做这君子又有什么意思?不做也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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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授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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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个人说话就可看出一个人的水平。
至少在单凭这番君子远庖厨的解析上,秦少游是完美的。
至少武则天十分满意,因为秦少游的话里更印证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出身不好又怎样,是厨子又如何?只要满腹经纶,这些都是浮云。
而这一句话却很对武则天的胃口,又或者说,这一句话牵涉到的是武则天的根本利益。
武则天笑了:“你的父亲出身低微,却能供你读书,使你成才,朕相信他确实有君子之风。”
若说一开始,武则天只是因为唯有读书高这句话想要利用秦少游,而现在却不由得起了惜才之心,只是……武则天有些犹豫了。
她倒是想给秦少游一个机会。
只是近年来,她提拔了来俊臣这些草莽之人,早已招致了大量的反对,而来俊臣这些家伙也并没有让武则天‘失望’,就在数月之前,来俊臣等人诬告了许多人,引发了很大的争议,现在若是再用一个厨子做官,只怕……
武则天眯着眼,她本来的打算是秦少游以唯有读书高而闻名,索性接见他,来试探朝中的反应。
天子突然召见秦少游这样的草民,当然是一件重大的事,等到群臣和勋贵们打探这个草民的背影,这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然也就天下皆知了。到了那时,武则天正好要看看群臣乃至诸王的态度,若是他们沉默,那么接下来相应的措施便可大力推行,可是一旦他们反应激烈,武则天大不了双手一摊,朕有说过庶民与诸卿等同么?朕见秦少游,不过是爱他的厨艺而已。
这种投石问路的把戏,而秦少游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
可是现在,武则天转了念头,她很少对人抱有好感,况且这一次,秦少游立了大功,波斯王子一醒,为她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只是……若是贸然给一个厨子鱼袋子,封官许愿,只怕到时又不知有多少人抨击反对,如今百官已是沸腾,没有足够的理由,实在说不过去。
武则天于是飞眼看向秦少游,道:“朕看你哪,也不尽然是书呆子,你满腹经纶,朕倒是想考校你。”
秦少游心里说,陛下已经考校我很多次了!
可他还是打起精神道:“请陛下出题。”
武则天脸带淡笑道:“你来猜猜看,朕现在在想什么?”
秦少游不是她肚中的蛔虫,可是为了今日的相见,他也有所准备,于是意味深长的道:“臣知道,可是草民不敢说,也不能说!”
武则天不由哂然。
不敢说也不能说,这一句答得很好。
“噢?你既然知道朕所虑之事,那么朕再问你,可有解决之道么?”
又是一个难题,她作为天子,尚且为难的事,居然让秦少游一个草民来解决。
秦少游却是笑了。
他笑的时候,并没有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诚笑容,虽然只是三言两语的交往,但他已经摸透了武则天的脾气,其实……这是一个还算好相处的女人。只要不去触犯她的底线,掐准了她的月事……不对,她现在还有月事么?没有月事才好……秦少游不由松了口气,省心。
秦少游有时候觉得,自己的思维实在是发散,越是紧要的关头,反而总是胡思乱想,不过……这似乎是一种不错的品质,至少这能使他坦然、淡定地面对一切。
秦少游给出了答案,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然后朝一边的卢胜瞥了瞥,嘴角努起,向卢胜的方向一歪。
武则天顺着他的目光,忍不住朝卢胜的方向看过去。
她先是有一丝不解,然后,她猛地恍然大悟。
这个家伙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又把一个问题解决了。
武则天笑了,这一次,竟是朝秦少游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双方没有用语言去交流,可只这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竟是能无碍的交流。
秦少游的意思是,解决这个问题的钥匙,就在这位卢胜卢寺卿的身上。
武则天很喜欢这样的交流方式,因为这种方式很巧妙,既像是一种游戏,同时又融汇了许多机关,聪明人之间的交流本该如此。
她的脸色微微冷峻起来,然后长袖一摆,重新坐定。
在这小厅之中,她永远都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人百爪挠心的去猜测,去细细体会。
于是等她的脸色微微拉下来的时候,厅中的气氛骤然紧张了。
“卢胜……”武则天慢悠悠地道。
卢胜见武则天与秦少游一唱一和,一头雾水,眼下陛下喊着自己,他不敢怠慢:“臣在。”
武则天抿了抿嘴,却并不急着说话,而是拿着手指头蜷着轻轻在一旁的几子上磕了磕。
嘚……嘚……
随侍的宦官会意,忙有人将早已煮好的茶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武则天的手心上。武则天寰首,轻抿了一口茶水,又拿着茶盖子轻轻地拨动着茶盏上的茶沫儿,她的眼睛注视着浮动的茶沫,却是一字一句地道:“依卿之见,秦少游才学如何?”
秦少游有什么才学,卢胜怎么会晓得?天可怜见,这个家伙,他可是第一次见,反正有点儿不讨喜。
可是卢胜却不敢说不,顺着武则天的话道:“年纪轻轻,已是不易了。”
他充分地展现了一个老官油子的圆滑一面,他故意说年纪轻轻,这为秦少游将来是个草包留下一个伏笔,后头一句不易,却又算是赞赏的意思,短短九个字,既为自己留有了后路,同时又顺应了天子的心意。
武则天岂会让他这样蒙混过关,却是板着脸:“这么说,即便是卢卿,也很欣赏他的才干,是么?”
“呃……是……”
“波斯王子的生死要紧么?”
“自是要紧。”
“若是波斯王子死了,于国有益么?”
“有害。”
“那么若非秦少游,只怕今日之事要有害于国,如此说来,秦少游是有大功于朝啊,你既说他有大功,又说他很有才干,可见你也不尽是糊涂,还是颇晓是非的。”
卢胜有点想哭了,这可不是自己的意思。
武则天抿抿嘴:“既然你这鸿胪寺卿尚且如此惜才,那么你看,该授予何种官职为好?”
卢胜目瞪口呆,他猛地明白了武则天的意图。
武则天想封秦少游做官,可是又怕招致不满,毕竟有了来俊臣这些人的前车之鉴,再直接将一介白丁草民入仕,不免会引起非议。
那么,只有他卢胜来顶缸了,这是你卢胜推荐的,和陛下当然无关,陛下不过因为你的全力推荐,这才顺水推舟,要怪,当然怪你卢胜去。
可是现在的卢胜已经无法回头了。
首先,他已经有了过失,堂堂鸿胪寺卿,可是治下的怀远驿里竟差点有王子饿死,若是追究起来,你这主官难辞其咎。
其次,你已犯了大罪,而且此前对秦少游冷言冷语,可是人家秦少游到了后来不计前嫌,还为你开脱,你欠了秦少游一个人情,现在若是他敢说一句秦少游这个人人品、出身、才干不好,这都属于忘恩负义的范畴,一旦传出去,只怕又是一个笑话。
卢胜纵然有万般的不肯,可是这时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圣明。”
武则天莞尔一笑,她不由朝秦少游使了个眼色,二人目光交错,会心一笑,都有一种阴谋得逞的快感。
“那么依卢卿之见,秦少游理应授予何职,方能人尽其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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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敕命
秦少游回到了如春酒楼,倒头便睡。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看书神器.yankuai.
一觉醒来,他打了激灵,隐隐觉得有什么天大的事没有办,二话不说,直接趿鞋起来,到了厅里,果然看到厅里空无一人,铺门也没开。
果然……松懈了一日,就是这个样子。
秦少游禁不住道:“秦寿,秦寿……”
秦寿从自己卧房里惺忪地出来,道:“咋了?咋了?”
秦少游道:“这都什么时候了,就知道躲懒!”
秦寿愣了一下,随即怒气冲冲地道:“鸡都没打鸣哪。”
“是么?”秦少游推开窗,看了看天色,天只是蒙蒙的亮,薄雾皑皑,秦少游吁了口气,摇摇头道:“为何要点蜡烛呢,这是糟蹋蜡烛啊,算了,你再去睡吧,睡饱了才有精神干活。”
“堂弟,你没事吧,怎么近来总看你失魂落魄的。”秦寿已是没心思睡了,直接在桌上斟了碗水,递到秦少游的手边。
“有么?”秦少游不由晒然笑了。
经秦寿这么一提醒,他总算意识到了什么,自己似乎——太浪了……
似乎是这样的,本来一个底层小青年,突然看到了一丝曙光,于是变得有了贪心,有了yankuai,失魂落魄……
这就是执念吧。
犹如一盆冰水淋了秦少游一个通透。
他渐渐冷静下来,心里告诫自己,要宠辱不惊,要淡定,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些功名利禄之事,不过浮云而已,自己两世为人,难道还看不穿?
于是一下子,秦少游从自己的执念里解脱出来,秦少游笑了,道:“堂哥,给我煮点茶来吃,大清早的,反正也没什么生意,咱们喝茶。”
秦寿点了头,其实他有许多疑问,比如昨天宫里召堂弟入宫,比如他很晚回来,秦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却是知道,这位堂弟已经是越来越教人看不透了。
他煮了茶,送到了柜上,秦少游则倒入茶盏吃了一口,口里吧唧了一下,道:“这茶不好,还是泡的茶好吃,往后我教你做茶。”
“对了,邓健呢?今天都没有看到人。”
“他只怕要迟一些才能上工,他的性子闲不住的,一到晚上,就不知和哪些狐朋狗友厮混了。”
秦少游乐了:“其实活得简单一些也好,我现在也想简单地活着,开开心心,不去追逐那些自己不该有的东西,我给你念一句词,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秦寿听不懂,有点打瞌睡。
秦少游鄙视地看着他道:“千金易得、知音难觅,哎……此等高尚之事,你怎么会懂。话又说回来,你若是懂了,我吃什么?”于是摇头,一副清淡如水的样子,自得其乐。
啪啪啪啪……
急促的敲门声响了。
秦寿去开了门,那门外却是一个宦官装饰的人高声道:“门下有旨,布衣秦少游听封。”
秦少游脸上的平静顿时打破,他先是微愣,而后狂喜!
圣旨来了,门下的圣旨,也就是说,这是门下省签发的,通常情况之下,都是加官进爵的恩旨,而且后头还有听封二字……他脑子瞬间嗡嗡作响,要做官了……
“他娘的,我真要做官了!”顷刻之间,什么淡定,什么从容,什么古今之事的所谓笑谈之中,顿时都被秦少游抛去了九霄云外。那啥……写这首词的杨慎,这厮倒是官做够了,官都没做过,也配说都付笑谈中么?
秦少游一个箭步,就绕过了柜台,一下子冲到了那宦官面前。
“草民接旨。”
那宦官只见眼睛一花,然后恍然一下,便看到一个小家伙出现在了自己的对面,呵呵地对自己笑。
这……
“门下:布衣秦少游,满腹经纶,有才学,经鸿胪寺卿卢胜举荐,言其德才兼备,即日,征秦少游入四门学,为助教,望其不负卢胜推举,不负国家。”
这是一封非常平常的圣旨,没有太多花俏的言语,秦少游被提及到的机会也不多,倒是那位卢胜卢寺卿倒是被坑得不轻,话里话外都是和皇帝没关系,这位秦厨子走的乃是卢胜的门路。
而秦少游听了旨,却是一头雾水,助教,没听说过啊,好像也没有多少油水的样子,单凭一个教字,多半就是个弼马温。
秦少游禁不住有些失望,心里还在琢磨,这助教是不是官呢?
待接了旨意,那宦官走了,秦少游拿着圣旨左看右看,秦寿则在一旁探头探脑。秦少游禁不住道:“助教是什么官?”
秦寿双手一摊,道:“我不知道啊,要不,问问邓健?”
秦少游鄙视地看他一眼,道:“你都不知道,他能知道?有了……我找我的前辈去。”
前辈不是别人,就是那位大力推举,甚至拿自己身价作保的鸿胪寺卿卢胜,不找他找谁啊,官是他举荐的,还给自己赐了字,不赖着他说不过去。
秦少游说干就干,把圣旨一卷,塞进自己怀里,吩咐秦寿道:“待会儿把门打开来做生意,不要耽误了,邓健若是来迟了,给我记着,我得克扣他的工钱,我有大事要办。”说着,一溜烟的跑了。
………………
卢胜最近眼皮子老跳,不安心啊,他特意叫人打听了一下秦少游,这不打听是睡不着,打听了想上吊的心都有。
这么个家伙,明摆着是一个定时炸弹,据说门下那儿已经颁了旨,许多人也在打听这个自己保举的人,看来……有麻烦了。
卢胜清早到了鸿胪寺,便耸拉着脑袋,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昨晚他是一宿未睡,一晚上只是背着手在自家厅里团团转,yankuai良辰,连流mang都不耍了,现在一落座,就忍不住打瞌睡。
“大人,有个自称秦少游的求见。”
听到秦少游三个字,卢胜的脸色顿时拉了下来。
他来做什么?
这关系撇都撇不清啊。
他本想说不见,可是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以这厮连擂三通鸣冤鼓的性子,若是不见,会不会闹出事端来,到时候满洛阳都要晓得了。
还是见吧。
卢胜露出威严的样子:“叫进来。”
随后,卢胜就看到了秦少游那副欠揍的笑容,这家伙居然还彬彬有礼,双手作揖道:“下官见过前辈。”
前辈……
卢胜有点打哆嗦,可是气势不能输,样子不能不做,他捋须,摇晃脑袋,照旧还是一副很欣赏的目光看秦少游,和颜悦色的道:“和之啊,不知你来所为何事?”
秦少游道:“今日有门下恩旨来,下官觉得费解,特来赐教。”
说罢,秦少游取出圣旨,交给卢胜。
卢胜只得将圣旨打开,这一看圣旨……呆住了。
居然是助教……
这个家伙,何德何能,就凭他也配?
完了,这一下,麻烦更大了!
卢胜差点儿没一口气抽不上来,直接瘫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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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官身
见卢胜面带猪肝之色,沉默不语,秦少游当然不肯放任这样下去,大老远跑来问你,你装深沉,这是什么道理。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于是免不了再三追问。
这追问之下,秦少游终于知道助教是什么官了。
助教还真是官,不但是官,而且远远超出了秦少游的预期,大周的教育体制,其实很简单,至少在洛阳,国子监总揽教吾,在国子监之下,则是下设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六大学堂,前头三所学堂,是综合学堂,也就是什么都学点,为朝廷培养综合性的人才,至于后头的律学、书学、算学,则属于专科学堂。
且不论专科,单说国子、太学和四门学,这三所学堂,与后世的某清,某北相当,是朝廷的主要人才培养基地。
国子学的博士,是正五品,助教,则是从六品;招揽地学生,当然是天下最顶级的权贵子弟;太学呢,博士为正五品,助教为从七品;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弟,都可入学;四门学再次一等,博士只有正七品,而助教则为从八品上。
所谓从八品上,就是已经摸着了七品芝麻绿豆官的门槛了,在芝麻绿豆都不如,值得庆幸的是,从八品上这个官衔之下,还有从八品下,还有九品,还有流外官,所以这个官职,其实还是能唬的住人的。
其实最重要的,反而不是官职的大小,这官职大小就和职称一样,虽然和自己的工资、福利息息相关,可是官的本质,其实就是权责。
很不幸,助教没有权,其实他就是负责教书的,只不过教书的对象,是功勋、官员子弟而已。
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官很被人看重,为何?因为按照大周的礼制规定,教化乃是重中之重,而教化是靠谁来推广?当然是老师,师者为父也,也就是说,做了你老师,我就是你爹了,如果你很幸运,做了许多人的爹,那么值得鼓励的是,你会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可是假若这些孩子都是官宦和功勋子弟呢?这些孩子都有祖上的余荫,将来在学堂里读了书就可以直接做官呢?那么恭喜你,你的儿子们将来都是非富即贵,混的最次最次的,也能拼个武库署监事、上中县尉、诸津丞之类的职衔,混吃等死,揩揩朝廷的小油,搜刮一点民脂民膏的资格还是有的。
那么……这算不算厉害?
更厉害的是,这些人还有亲爹,比如四门学,虽然大多数的官职其实并不高,最高也就五品罢了,都是谏议大夫、御史中丞、国子博士、给事中、中书舍人之类不上不下的老家伙,可是按照尊师重道的传统,他们见了你,态度也得客客气气,逢年过节,还得领着孩子送上束修,领着孩子让他给你磕头行礼。
你要在京师帮忙办个事,那还不简单,一句话招呼出去,立马有人抢着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连人情都不必欠,为何?应该的啊,尊师重道啊,老兄!
所以说,这个助教,没有油水,可是很厉害,一般能混进教师队伍的,将来的仕途都会很风顺。这又为何?因为没有树敌,你一个做老师的,每天仁义道德,不触及人家利益,清流中的清流,道德的楷模,大家都愿意提拔你,这样才显得自己也和你一样,都是道德模范嘛。但凡是人,都晓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既是朱,我跟你凑近一些,提拔了你,不也说明我也是朱么?
所谓国子、太学、四门三所学堂的博士、助教名额,几乎都是无数人抢个头破血流的对象,便是门下、尚书、中书里头的那些大人物,也都对这些名额,虎视眈眈。
卢胜恨不得捶胸跌足的是,想不到秦少游居然成了四门学的助教,虽然这四门学,及不上国子和太学,可是单凭这样的资历,可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清贵无比的身份,也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这就意味着,原先一个很不起眼的举荐,本来大家至多也就‘噢,知道了,卢胜举荐了个厨子’,然后呢,就该干嘛干嘛去了。现在则是‘什么,卢胜举荐了个厨子做四门学的助教!”
树大招风、招人恨哪!
“原来如此。”秦少游收起了遗憾,然后乐了,显然他是不怕招风的,天塌下来有举荐自己的鸿胪寺卿顶着呢,原来走助教也可以如此嚣张狂拽,很好,很对自己的胃口。
卢胜深吸一口气,他现在还没回过劲来,这消息传出去的影响,他几乎已经可以预见了,想夹起尾巴,怕也不成,所以他必须得安嘱几句才好,于是眼珠子一转,道:“和之啊……”
“啊……前辈,还有什么吩咐?”
前辈二字,又一次刺瞎了卢胜的眼睛,他狠狠的用手抠着案牍,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又一次的平复了心情,挤出笑容:“如今你既是助教,为人师表,老夫有几句良言相劝,不知你肯听么?”
“前辈金玉之言,下官洗耳恭听。”
“和之啊,你看,这为师者,首要是什么?”
“授业解惑啊。”
卢胜摇头,憋红着脸:“不对,是要制怒。”
“制怒?”
卢胜已经感觉秦少游是榆木脑袋了:“就是不要惹是生非,要恭顺平和。”
“噢,这个请前辈放心,下官最擅长就是这个。”
卢胜要吐血,你最擅长的就是这个,还他娘的把鸣冤鼓当自己家的玩具,敲着玩么?
“做人要懂分寸,进退有据,不该做的事不能做?”
“什么是不该做的事?”
“呃……”卢胜一时愣住。
“敢问前辈,有人向下官借钱,下官不借,是不是不该做的事?”
“不算。”
“那……偶尔……下官说的是偶尔,去喝花酒呢?”
“这……”卢胜老脸一红,显然他也是深谙此道的高手,一时语塞,羞于回答。
老半天,他才道:“老夫最讨厌不三不四之人,尤其是那些,去了堂子里,叫十个八个歌姬作陪的。”
秦少游心里掐指一算,十个八个吃不消,五六个够了,等等,十个八个,哪个禽兽这样天赋异禀?
…………………………
从鸿胪寺出来,秦少游心情格外的好,做官了,还是助教,清贵不可言,道德楷模,劳动模范,好厉害的样子。
他兴匆匆的回到了酒楼,心里琢磨着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可是走马上任,自己的酒楼该怎么办?交给秦寿打理,若是如此,看来这些时日,得多教他一些做菜的技巧才好,还有一些先进的管理经验。
毕竟,自己是清流官,想要贪赃枉法,怕也没什么机会,好遗憾啊,以后还得靠酒楼来接济了。
酒楼里的食客比平时多了一些,口碑是慢慢积攒的,如今也有了一些熟客。
邓健在内外忙活,端菜递茶,不亦乐乎,他见秦少游回来,满是愤恨,禁不住一堆牢骚:“好歹我也是好汉,这般拿我当驴子使唤,是什么道理,我不干了,还怕你不成。”
秦少游轻描淡写的看他,然后憋住了一句话直接将他秒杀:“很好,赖本官的帐不还,我这就去给洛阳县打个招呼。”
“本官?”
“对,就是本官!鸿胪寺卿卢老大人慧眼识珠,举荐本官,陛下圣明,已自门下下旨进封为官,邓健啊,你的态度很恶劣啊。”
邓健脖子一缩,笑了:“哈……今日天色真不错,东家,你大老远回来,真是辛苦了,我给你倒点热水。”
第三十七章:走马上任
按照规矩,京师的官员任命之后,必须半月之内至户部司封司点卯接印,随即走马上任,而这半个月时间对秦少游至关重要。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酒楼的生意虽然回暖,可是要渐渐建立口碑,就必须要有足够的压箱底功夫。
鸡精的调制,秦少游已经教给了秦寿,除此之外,秦少游教了他一些特殊的菜色,还有一些结合了后世管理的经验。
自然,招募人手是需要的,几日下来,总算是募了三个人,一个和邓健一起跑堂,一个是给秦寿打下手,负责一些简单的烹饪,再有便是一个帐房。
帐房是个外乡人,姓席名弘,居然还有字,叫超凡。读过一些书,粗通一些计算,而秦少游招募他,不只是因为他老实,而是因为他人在异乡,说穿了,孑身一人,孤苦无依,好欺负!
安排布置妥当,秦少游便走马上任了,先是去了吏部,司封司有十几房,有负责外官入京报备的,有授印的,有赐服的,还有造册之类,很是繁琐,秦少游晕乎乎的到各房转了一通,吏部的官儿没有碰到一个,全是一群胥吏板着脸邀三喝六,压根就没把秦少游当干部,足足三个时辰,终于尘埃落定,秦少游的脑子嗡嗡响,老半天才回过神来,然后禁不住冒出一个感叹“我去,官僚主义害死人哪。怎么是人是鬼都和二百五似的。”
然后他开始念叨起自己的前辈卢胜的好来,看看人家,好歹也是腰间系金鱼袋子的人物,多么和蔼可亲。
…………
“你是秦少游?”
四门学的占地是最大的,有学生近千人,其中四百多为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六百人为庶人子弟之俊异者。有博士六人,助教六人,再有书吏若干。
而博士又各有职责,如五经博士,这是专门督导五经的,司业博士,这是专管学生考试的,还有训导博士,这是管理课堂纪律的,当然,现在坐在案牍前,眼眸打量秦少游的,则是四门学最大的博士,督学博士王伦。
王伦的眼里,分明透着不屑,洛阳城里,其实早已传开了,说是一个厨子,居然入了四门学,举荐人是鸿胪寺卿卢胜,这卢胜如今已经成了笑柄,这自然不去提,可是四门学又何尝不是成了笑话?
在国子、太学、四门三学之中,四门学的师资力量是最差的,虽然学生多,可是大多数子弟只是低级官员之子,并没有太深厚的家学渊源,至于所谓的平民俊杰子弟,那更是笑话。这里头牵涉到的是另一个问题,所谓的俊杰子弟,都是各州县举荐的,有不少人是富家子弟,地位不高,却是拼了命钻营进来,质量更是参差不齐。
三大学里,四门学本就最烂,国子监每次测考的成绩都是垫底,惨不忍睹。
学校烂并不代表博士们服输,不管怎么说,王伦还是很有上进心的人,只要维持不算太烂,面子上至少过得去。可是现在,一个厨子都成了助教,真是岂有此理,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厨子可以做助教,那他这个博士岂不是只要一个货郎就可以胜任了?这何止是侮辱四门学,简直就是侮辱自己。
王伦很冷漠,冷漠到了骨子里,他查验着秦少游从吏部取来的文书,警惕地打量秦少游,很想从秦少游的身上挑出点刺来。
可是他有点失望,因为这个家伙不像厨子,反而生得颇为俊秀,再配上一身青衣官服,腰间扎了个铜腰带,把身子束紧,反而有点卓尔不群的潇洒。
而且这厮还彬彬有礼:“下官是秦少游,还望大人赐教。”
王伦斜着眼,轻轻地冷哼一声,手搭着案牍,漫不经心的道:“你既是市井出身,这是你的机缘,可是步入了四门学,就要为人师表,万不可滋事生非,更不能将一些恶习带到学里来,如今助教有六人,分掌算学、律学、五经、书学、史学,唯独有诗学一门,却是无人教授,本官会让胥吏先带你安顿,明日开始,至明经堂,传授诗学吧。”
唐朝很重诗,大周也不能例外,甚至所谓科举,还有专门的诗考,诗做得好也能做官。
秦少游想不到王伦居然给他这样的重任,他现在不明就里,所以行了个礼,告退出去。
王伦则是捋着须,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更加冷漠。
过不多时,一个绯衣的博士却是从一旁的偏房里走了出来,此人乃是督导博士,叫王岩,他和王伦是同乡,又算是本家,平时走得最近,王岩禁不住皱眉,道:“诗学博大精深,岂可让一个厨子来传授?王公,这样不妥当,太儿戏了吧。”
王伦捋须,笑了:“四门学的诗学如何?”
“这……与国子和太学相比,自是相差甚远。”
相差甚远都算是抬举了,其实是差之千里。
这一点都清楚,道理很简单,一方面是师资差,而且学生良莠不齐,与国子学和太学那种动辄家里就是宰相、尚书、侍郎出身的子弟相比,人家在入学之前就有专门的鸿儒传授知识,而国子学和太学的博士、助教又都是天下有名的大儒,便是一头猪,耳濡目染,也能出口成章了。
四门学则是不同,大多数人底子差,基础薄,让他们学史、学律或者学五经倒还勉强过得去,只要勤学,多少能勉强跟得上,可是诗这东西,凭的却是积累,绝不是凭空就能学的。
所以四门学的诗学很差,每一次国子监的测考,都是倒数第一,及格率连一成都没有,惨不忍睹。
王伦又笑了:“既是相差甚远,那么即便让此子来教授诗学,又能坏到什么地步?”
“这……”王岩呆住了,然后点头,破罐子破摔嘛,四门学的特长本来就不是诗学,反正已经够烂了,再烂一些又有什么关系?
王伦又道:“况且,就算到时测考又是落后于人,多少也有个推诿的理由,不是么?这两年,四门学的成绩总是不甚理想,国子监那儿屡屡斥责,从前总是无言以对,可是下次,大可以说,这非你我之罪。”
王岩也笑了:“不错,国子监非要塞个厨子来授学,一塌糊涂,这又怪得了谁?”
王伦目光幽幽,最后冷冷地道:“最紧要的,还是得把这个人赶走,此子在四门学一日,就是四门学的耻辱,你我之辈,尽都颜面扫地,他教授诗学,等到国子监测考之时,若是惨不忍睹,正好可以寻个理由把他打发出去,他走的是卢胜的门路,到哪里做官,这和你我无关,就是不能来四门学,辱了学里的清誉。”
“王公所言甚是。”王岩想不到王伦居然是一石三鸟,于是他放下心来。
王伦转而一笑道:“可是赶人是一回事,学里也不能排斥他,对他好一些,平时住宿饮食都要悉心一些,省得到时有人说我等心胸狭隘,好啦,你去看一看,安排妥当一些。”
第三十八章:天下第一
在紫微宫里,刚刚召见完三省的要员,武则天已有些乏了。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她照例地卧在榻上,脸枕着手假寐。
几个宫人小心翼翼地换了熏香,吹熄了数盏宫灯,使寝殿内昏暗了一些。
上官婉儿照例是要随侍的,近来政清人和,所以陛下的心情还算平静,这几日午时的小寐,让陛下睡得更沉了一些。
突然,假寐中的武则天道:“秦少游上任了么?”
这个时候问到了秦少游,让上官婉儿苦笑,陛下对这个人的印象很深,可见这个家伙巧舌如簧到什么地步,其实即便是上官婉儿,也深知那家伙在陛下面前的表现可谓是精彩绝伦。
“昨日到任了,被遣去教授诗文。”
“诗文?”武则天张开了眸子,不由哂然一笑道:“朕的大臣们,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省心了,那些博士居然也晓得不拘一格,怎么突然就不在乎秦少游的出身了?”
上官婉儿抿抿嘴道:“大臣还是那些大臣,怎么会突然改了性子,只不过……”
“你说罢。”
“四门学的诗文本就是糟糕透顶,上年国子监测考,合格者连十之一二都没有,那些个博士,可精明着呢,让秦少游去教授诗文,不就是破罐子破摔么?”
“破罐子破摔?”
“是啊,反正到时候,四门学的诗文糟糕,不正好可以让秦少游做替罪羊,以臣愚见,秦少游在四门学是待不了多久了。”
“是么?”
“要不要给国子监打个招呼?”想着陛下对秦少游的关注,上官婉儿也不由着对秦少游有那么点儿同情了。
那些个四门学的老官油子,哪一个不是鸡贼无比,精着呢!据说他们对秦少游很是照顾,破例给他安排在博士才有资格享用的宿舍住宿,不只是如此,还专门派了个胥吏照料他的起居,种种捧杀的手段,真是层出不穷,而秦少游在上官婉儿这种明眼人看来,那就真正是弱势群体了,连上官婉儿都为秦少游有些抱不平。
武则天嫣然一笑,她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上官婉儿一眼,旋即眼眸闭上,继续假寐。
良久,她突然低声呢喃道:“人……是鸿胪寺卿卢胜举荐的,和朕有什么干系?打招呼就不必了,免得授人以柄,朕看哪,着急上火的可不是朕,理应是卢胜才是,朕听说,近来许多的流言都对他不利,举荐一个厨子做官,而且还是入四门学为助教,本身就是很有魄力的举动,如今他是人人喊打,若是到时,秦少游还是个草包,四门学那里对秦少游致命一击,一举将他赶出四门学,而卢胜,只怕也要准备迎接暴风骤雨,同僚的责难,还有御使的弹劾。”
“所以……”武则天闭目打了个哈哈:“所以凡事都让该管的人去管,朕哪,无为而治。睡了,你也下去歇了吧。”
上官婉儿心里摇头,她突然发现自己同情秦少游,实在有点莫名其妙,这个家伙……该不会真的贻笑大方吧。
……………………
秦少游安顿下来,他下榻的地方是一个小阁楼,本来助教是没有资格住的,不过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用和蔼可亲的督导博士王岩的话来说,难得有年轻俊杰任教,学里上下,自该关怀备至才是。
督导博士都是这样的态度,其余人当然不敢对秦少游摆什么臭脸了,助教们见他年轻,便心里都在猜测这个家伙背景肯定非同一般,所以夜里的时候,有个叫周扬的助教在自己的宿舍请了酒,把一些相好的人都请来,邀了秦少游,浅酌了几杯。
秦少游假意是醉了,心里却是很清楚,这些家伙都想从自己身上打探点消息,偏偏……就不让你们打听。
他是初入官场,却也晓得在任何一个社会,管你有没有背景,都绝不能把自己的底牌泄漏出去,未知的背景,其实才是真正战略级的威慑力量。
越是如此,越是宾主尽欢,他醉醺醺地回到自己的下榻之处,专门调拨来分管他生活起居的胥吏吴用给他脱了靴子,伺候他睡下。
而天光起来,秦少游本要去授课,猛地想起,昨夜喝酒的时候,听人说到四门学上午是不讲课的,下午才讲一个时辰。
好清闲的样子……秦少游摇摇头,这样的官,除了没有油水之外,倒是当真不错。
他穿衣趿鞋,洗簌之后,吴用给他拿来了早饭,唐人早上吃的当真是饭,按理,这里的人本该一日两餐,至少大多数平民是如此,可是官人或者富人们不一样,因为早饭和晚饭相隔太远,所以就形成了三餐,早晚是正餐,中午则是茶点。
饭菜当然很不可口,这让秦少游很想捋起袖子去伙房里让那些伙夫们见识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可是最后,他还是忍住了,也罢,要为人师表,要有官的样子,成日提个菜刀,成什么体统了。
用过了饭,他决定上街去采买一些日常所需,因为入住得有些匆忙,许多生活用具并不完备,这里距离西市近,又靠着周王庙,据说那儿的胡汉混杂,什么东西都有兜售。
出了四门学,还未辨明方向,门口便停了一辆马车,一个仆役过来道:“我家大人有请秦助教。”
“你家大人是谁?”
“秦助教上车便知。”
秦少游倒也不惧,光天化日,怕个什么?
他踩着高凳上了车,便看到了一双死鱼眼睛,锋利得像是刀子一样看着自己。
是卢胜。
卢胜穿着一件便服,恶狠狠的瞪着秦少游,秦少游尴尬的道:“前辈怎么来了?”
卢胜想要抓狂,若不是事关到自己,他才不肯来呢。
这段时间,他遭受了许多的抨击,甚至御使的察院那里也在搜罗他的黑材料。这让他的压力很大,本来他就透不过气来,得知秦少游居然在四门学教授诗书,他当时就瘫坐在地,差点没有老血喷出来。
卢胜后悔了,悔不当初,早知道当日,他索性致仕回乡,这个官不做也罢。可是现在,举荐了一个厨子不算,这个厨子还进了四门学,教授的居然还是诗书,眼看着测考在即,一到了岁中就是三学联考,一旦结果揭晓,以四门学诗书的基础,再配上秦少游这么个不着调的家伙,到时候肯定是一败涂地。
他举荐了个厨子,可是至少举荐的时候还说了一句,有才学。虽然饱受质疑,可是才学这东西,谁也说不清,就算要找他的毛病,暂时也找不到,可是一旦大家发现秦少游是个草包,那可就真正完蛋了,官位肯定是保不住,可能还要声名狼藉,如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他怒啊,整整憋了几天的怒气,这时候见到了秦少游,居然还是发不出来。
没办法,你朝他发火也没用,发了火,就算揍他一顿,能解决问题么?
所以卢胜还是露出了笑容,只是他的笑容已经越来越伪劣了,实在很有必要再恶补一下演员的自我修养。
“学里如何?”
秦少游道:“都很好,几位大人都很看重下官,有劳前辈挂心。”
“你教授的是诗书?”
“是啊,下官蒙博士们看得起,教授的是诗书。”
“可有把握么?”
“想来……是没有把握的。”
“什么叫想来?”
“前辈,我不喜欢吹牛,所以说话自然要自谦才是,总不能说老子天下第一吧。”秦少游比他更委屈。
卢胜火了,这股无名业火已在他的肚里燃烧了很多很多天,现在看秦少游这样的态度,终于还是爆发出来:“荒唐!不成就另想办法,什么叫想来,什么叫自谦,什么叫天下第一?你害死了老夫知道么?老夫就要成过街老鼠了,你看看那些同僚背后是怎样取笑老夫的?老夫没了腰间的金鱼袋子,大不了回去做富家翁,可是没了名声,便是连乡邻都要取笑,老夫的女儿还嫁得出去吗?”
“哟,前辈,你还有个女儿啊。”秦少游虎躯一震,如饥似渴地看着卢胜。
第四十一章:风暴
不会教书育人的厨子不是个好官。jiemei如您已阅读到此章节,请移步到“筆趣阁/”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此时已到了立夏时节,天气渐渐的燥热起来。
秦少游每日挥汗如雨,除了督促读书,就是吩咐胥吏们前去藏书阁摘抄诗句。
现在是唐周时期,并非是诗词大放异彩的时代,可是前人的佳作也是不少,声律的启蒙早已让生员们牢记于心到滚瓜烂熟、倒背如流的地步。
不过这还不够,秦少游只记得一句谚语,叫做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若说此前四门学对于生员们的教育颇有些后世的所谓‘素质教育’,即所谓放养的方式,旁敲侧击,让你自己对诗词有所感悟,这种教育方式确实能培养出精英,只是这样的精英,可能一千人才出一个,至于其他的,天资愚笨者,或是不甚用功者,还有对此没有培养出兴趣之人,那水平可就是不堪忍睹了。
秦少游不负责培养诗仙诗圣,他用的是填鸭式的教育,目标就是,便是一头猪,也让你吟出诗来。
一个诗仙,加上九百九十九个朽木好,还是一千个基础功夫扎实的平庸诗人更好,这不是秦少游的目标,教育的本质,本就不是用来培养天才的。
所以他继续填鸭。
经过胥吏的努力,遴选出来的两百多首诗总算是汇编完成。
秦少游拿着这厚厚一本编订的诗册,每日教授十首,随即便开始跪坐在案牍后打瞌睡了,朗朗的读书声旋即响起,大家开始熟读背诵,日复一日,这些生员们早已烦躁不安,可是迫于秦少游的淫威,却是无可奈何。
两百多首诗,在半月多的功夫便全部教授完成,紧接着就是紧张的抽查,秦少游抽查一个个生员,念出一首诗的上阙,生员必须念出下阕出来,否则少不得戒尺伺候。
他这等标新立异,已让四门学里哗然,这哪里是教书,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啊。
在四门学里,日子过得其实还是很惬意的,最倒霉的人是卢胜。
卢胜惨了,他举荐的人居然打了周兴的干儿子,这周兴是什么人,如今任秋官侍郎,所谓秋官,按照周礼,就是专门执掌刑狱之事的官员,侍郎则是刑狱的二把手,这是武则天得天下之后,新增的官爵,其实说穿了,就是刑部侍郎,而且又有传闻,说是尚书省出了空缺,陛下有意让这位周大人接任。
他和来俊臣都是有名的酷吏,曾诬告人谋反多达上千人,也就是说,这位仁兄平时就是以打小报告为生,别人不招惹他,他尚且还要惹到别人头上,现在居然有人敢摸老虎的屁股。
其实周兴不傻,对于秦少游的举动,他显现出了异常的沉默,因为从许多迹象来看,这个秦少游和宫里不无关系,这便让他不由谨慎了,没有把秦少游的来路彻底摸清楚,他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周兴不做声,这并不代表他的徒子徒孙们能咽得下这口气,御史台终于有了动作,台院有御使直接弹劾卢胜任用私人,相关的各种谋反的证据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
消息一出,神都哗然,大家都知道,一旦御使动了手,在大周朝就意味着身败名裂,甚至可能最后落个谋反之罪,阖族俱死的下场。
墙倒众人推,卢胜的各种劣迹开始被翻出来,而卢胜这家伙居然缩了。
他是个老油条,绝对是没有节操的。
为了保住自己,他毫不犹豫的上书,承认了自己任用私人的罪行。
如此一来,四门学里,秦少游的处境就不太友好起来了。
你看,你秦少游是卢胜举荐的,他说你有才学,结果朝廷委任了你官职,现在呢,现在卢胜自己都承认任用私人,秦少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私人,因为走了卢胜的门路,这才得到了官位。
那么秦少游自然而然也就成了一个人品低劣、不学无术的草包。
无数双眼睛,阴恻恻的开始将目光都落在秦少游的身上,恨不得立即发疯似的冲上去撕咬一顿。
只是唯一让他们忌惮的,不过是宫中的不明态度罢了,因为至今,宫中都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只是沉默……沉默……再沉默。
这种不合常理的沉默,让这些饥肠辘辘的饿狼们,总算是存着一丝理智。
只是四门学里,秦少游成了孤家寡人。
他并不介意,只要自己还是助教,他便照旧每日督促功课。
当一切填鸭式的诗词都让生员们消化的时候,课堂里就变得活跃起来。
………………
“杨庭。”
杨庭起身,自案牍后站起来。
秦少游腰间插着戒尺,慢悠悠的道:“背启蒙第七章。”
“羹对饭,柳对榆。短袖对长裾。鸡冠对凤尾,芍药对芙蕖。周有若,汉相如……”
秦少游颌首点头道:“不错,那么为师出题,看看你有没有长进。”他抬头,沉吟片刻,一字一句的道:“水水山山,处处明明秀秀。”
杨庭挠着头,老半天才期期艾艾的道:“晴晴雨雨,时时好好奇奇……”
秦少游脸上露出了微笑,道:“尚可。”他四顾其他人:“还有更好的么?”
有人站起来道:“翠翠红红,处处莺莺燕燕。”
又有人道:“风风雨雨,年年暮暮朝朝……”
经过一个月的针对性训练,那洋洋洒洒数千言的声韵启蒙早已在生员心里生了根,他们此前虽然不善诗词,可是终究还是有一定的文化基础,因而现在的进步可谓是神速。
秦少游紧接着又出题,生员们一个个回答,有的人对得好,不但对仗工整,而且用词也是极佳,即便是愚钝一些的,也是挠着头,老半天憋出一个答案,勉强也算是说得过去。
这时代本就没有什么娱乐,这对对子,竟也有有趣的地方,有人绞尽脑汁得到了一个答案,顿时神采飞扬,也有人落后于人,便想着如何出一道题,将人难倒。
兴趣就这样培养起来了。
四门学里的诗学生员们从一开始的枯燥,渐渐发现了有趣,最重要的是,这种东西颇有一些竞争性,即便是那杨庭,也开始有了兴趣。
他们不再拘泥于学堂上做对,甚至是放了学,有相熟的同窗凑在一起也各自出题,各自破题,有人回了家,吃着饭,对别人的话也是心不在焉,满脑子在想着对仗,想着声韵,想着如何出一个难题,好在同窗们面前出一个风头。
这种气氛感染到了每一个人。
秦少游却是发现,自己的同僚对自己越来越冷淡了,外头的事,他也听说过不少,可是他能力浅薄,却是无计可施,自己……终究只是个小小的助教啊……这一点让秦少游突然发现到了一个道理,做了官,并非就是万事大吉的,仕途险恶,便如一片小舟浮于汪洋之上,一切都不能自己主宰,凭的却是那些上位者的心情好恶。
一言而定人生死,这或许就是权利的本质吧。
而自己,依旧还是过于弱小。
第四十二章:事了拂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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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秦少游不一样,他对任何低级趣味的娱乐都嗤之以鼻,秉承着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精神,每日用功苦读,日夜不缀。幸好,现在的秦少游挽救了他,否则这个家伙当真要活到老、学到老不可。
这样的后果就是,秦少游的扎实基础功在藏书阁里很快显现出来,他发现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而且翻阅许多书籍,居然很快就能融会贯通,不容易啊………他不由感叹,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幸好自己穿越的不是一个砍树的家伙,尽他娘的去嫖chang了,到时哭都来不及。
寻到了一些好的诗作之后,秦少游便背诵下来,有时到了课堂上也可以讲解。
秦少游的教学到了第四个阶段,第一个阶段使学子们对声韵有了一定的掌握,第二阶段则是让生员们苦背诗词,使他们潜移默化;第三阶段让他们自由发挥,通过对对子的方式培养他们的兴趣,加强他们的词汇运用能力。
而现在就是讲解了,讲解的同时,让生员们尝试去作诗,就好像备考的考生一样,在最后一个阶段进行突击式的训练。
有一句话叫做文山题海,现在秦少游用的就是这个办法,每日开课先讲解一首诗,随即要求每个生员作出一首诗来,题目自然是秦少游来选,做不出,抄写隋唐诗词两百首一遍,不服气?这个不要紧,秦少游的刀功一向是了得的。
生员们终于开始要经历一场噩梦了。
每日绞尽脑汁作出一首诗来,还要当着所有的同窗面前朗读的,那些有悟性的人,作得好的,当然是得意洋洋,而那些后进,自然免不了如丧考妣,丢人啊……
少年人,其实是最爱面子的。
而秦少游其实营造了一个学习的氛围,即所谓的心理战。
在后世,学校往往有好坏之分,好的学校营造了一个氛围,使得学生们都以高分为荣,于是这里的学生,即便再烂也烂不到哪里去。反观那些烂校,却难以培养出这样的氛围,学生们桀骜不驯,都以谁更时尚,谁斗殴厉害为标榜,结果就是,一锅粥里只剩下了老鼠屎了。
要培养这样的氛围,其实很简单,秦少游两世为人,本来就是老狐狸。
比如杨庭这个家伙,家里有权有势,便不免标新立异,经常穿着华服来上课,秦少游绝不会严厉的去斥责他,而是笑吟吟地看着他,冷嘲热讽道:“哟,这衣衫的用料真是鲜艳,杨啊,这是你娘买的?”
说话的时候,声音一定要拖着尾音,语气一定要带着几分讥诮,尤其是要把你娘二字当做重高声说出来,于是效果就来了,众人哄笑,杨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到了次日,就不敢穿这样的衣衫来了,反而和那些寒门子弟一样,只穿一件朴素的长衫。
再有对于学习不够用功的,秦少游则是故意让他们留堂,让他们清洁课堂,那些刻苦的人,便笑嘻嘻的一哄而散,不免要故意朝那些后进者挤眉弄眼,而留下的人则是满是羞愧。
氛围已经有了,教学的计划步步推进。
而终于,宫中下了门下旨意至国子监,年中的测考终于来了。
无论是太学、国子学还是四门学,这里都是大周最重要的官员储备基地,从这些学堂出来的生员,将来毫无疑问的都将成为大周的官吏,其地位,只怕和后世明清时的举人差不多,因此,每年测考,例行都是门下省以宫中名义至国子监,由国子监选定良辰吉日开考,以显示宫中对人才的重视。
当国子监开考的消息传到了四门学,督导博士王岩便兴匆匆的抵达明伦堂。
掌教博士王伦压了压手,直接示意王岩坐下:“外间的情形如何了?”
“消息传出去,秦少游殴打生员,胡乱教学,已经传至朝野,如今洛阳内外已是沸沸扬扬;至于朝中,御史台屡屡上书,矛头直指鸿胪寺卿卢胜,有人搜罗了证据,卢胜固然已经承认任用私人,可是这一次,只怕也是在劫难逃。据说在这背后,鸿胪寺里的少卿也出了力,整垮了卢胜,他便有机会做正卿,因此在御史台已经寻了关系,看来这一次测考出来,等到卢胜和秦少游二人原形毕露就可收网了。而市井那儿也是议论不休……”
王伦笑了笑,捋须打断道:“还要等测考出来么?”
“王公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该表态了,你看,现在朝野震动,天下人的矛头都直指秦少游和卢胜,卢胜这个人位高权重,你我奈何不了,可是秦少游在四门学里肆意胡为,扰乱纲纪,若是要等到御史台那儿先动了手,你我二人,只怕也会被斥做是庸碌无为,现在是展现风骨的时候了。”
王岩眼睛一亮:“王公的意思是说……”
王伦撇撇嘴,淡淡的道:“传秦少游。”
…………
掌教博士王伦相召,秦少游自然不能怠慢,等他到了明伦堂,却再看不到这几个博士的笑脸了。
六个博士排资论辈的坐成一排,一个个冷眼看着秦少游。
秦少游行礼。
王岩冷冷站起来,呵斥道:“你的礼,老夫可当不得,秦少游,你可知罪么?”
秦少游道:“下官不知。”
王岩怒斥道:“你扰乱纲纪,不学无术,肆意胡为,坏人心术!”
秦少游见状,明白了,测考在即,联想到学堂外的腥风血雨,这些人已经急不可耐的跳出来,想要展现出自己嫉恶如仇的一面。
他心里感叹,大周人民鸡贼,做官的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想到这里,他心里夹杂着一些愤怒,抬起头来直视着王岩,一字一句道:“王博士何出此言?”
王岩冷笑道:“你殴打生员,你胡乱教学。”
秦少游道:“据我所知,四门学在此之前,诗学本就不彰,上年测考,合格者十之一二都没有,六十多个生员,能通过国子监考试的,不过区区四人,敢问王博士,这是谁教的学,又是谁在糟蹋这些生员?我教的好不好,暂且不论,可是此前所教授的方法,简直就是可笑至极,那时候,诸位博士为何无人制止?”
这一问,反倒让王岩傻眼了,因为从前那个教诗的助教,如今已升为了博士,而这个博士就是王岩自己。
王岩顿时恼羞成怒,恶狠狠的道:“秦少游,你放肆!”
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番大义凛然能让秦少游屈服,谁晓得这个家伙竟敢反击。
秦少游抿嘴笑了:“即便是放肆,那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们的意思,我当然明白,无非就是听到了外间的一些闲言闲语而已,见风使舵,墙倒众人推?若是如此,那么我放肆又如何?我奉旨在此任助教,不敢说殚精竭力,却也算是不敢枉费朝廷的恩泽,这几个月来,我没什么对不起生员,也没什么对不起诸位博士的,你们今日既然已经挑明,无非就是想赶我走,我能说一句话么?”
“你还要狡辩什么?”王岩怒气冲冲的道。
秦少游沉默了一下,一字一句道:“去你ma的!”
博士们愕然。
此等粗鄙之语,他们万万想不到竟是被人用在自己的身上。
而这时,秦少游已是扬长而去!
第四十三章:开考
就这么从学里出来,有不甘,又有点愤怒。==如您已閱讀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秦少游走到了四门学的仪门之外,深深地看了那仪门一眼,心里暗暗发誓:“我还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身后落下了一抹夕阳的余晖。余晖之下,仪门上的牌匾依旧闪闪生辉,那烫金的大字照旧炙热人心。
秦少游背着包袱回到了酒楼。
外间的事,秦寿和邓健略有耳闻,见到秦少游回来便晓得怎么回事,于是邓健笑呵呵的上前,狠狠一拍秦少游的肩道:“回来了?秦寿……秦寿……加菜…我要吃……”
秦少游怒了,道:“加个屁,是你回来还是我回来,就算接风洗尘,也该问我想吃什么。”
邓健吁了口气,拍着大胸pu,道:“听了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天可怜见,我还真怕你想不开。”
秦少游见他这个样子,竟有那么点儿感动,鼻头一酸,咳嗽一声道:“你信不信迟早有一天,他们要用八抬大轿来请我去?”
“信!”邓健当机立断。
秦少游道:“信不信我秦某人迟早让他们屁滚尿流,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当然信。”
秦少游有些狐疑了:“那你信不信我其实是穿越人士,从一千年后过来的?”
“信,你说啥,我都信。”
秦少游对他冷笑道:“我说什么,你都信?”
邓健嬉皮笑脸的道:“我这不是哄你么,你心情不好,咳咳……忙活了一天,该吃饭了,我饿了。”
“就知道吃吃吃!”秦少游嗔怪一句,可是今日的语气却没有以往的那样严厉。
天色已经晚了,食客们早已不见踪影,秦少游寻了张胡凳坐下,拍着桌子道:“喝酒,我要喝酒!”
“好嘞!”
秦寿从后堂探出头来,笑嘻嘻的高声应诺。
这一夜,秦少游醉了,迷迷糊糊的,只记得自己鲜衣怒马,起了高楼,无数宾客作陪,莺歌燕舞,灯火通明,可是瞬间,那高楼塌了,一切都在自己眼前粉碎,只留下一地的灰烬,秦少游惊醒,发现自己趴在秦寿圆滚滚的肚皮上,这家伙鼾声很大。
他顿时惊醒,突然笑了。
这几月的经历,不正是黄粱一梦么?可是……
他心里又有些难过,即便是梦,那也该化为真实,因为……惊扰别人美梦的人最是可恶,秦少游是个小心眼,他绝不会原谅那些家伙,所以……
秦少游告诉自己:“不要颓唐,要振作起来,自己还有机会,这个世上,打败自己的人只有自己!”
于是,他静下心来,回到卧房睡了过去。
…………
次日清早起来,他像是无事人一样,照旧开了店门,站在了柜台后。
那个请来的掌柜,自然是请他回家歇上几天,省几天工钱才好,能省则省嘛。
酒楼的生意尚可,这让秦少游很是欣慰,于是更加振作精神,用他的狮吼将邓健和秦寿二人点得团团转。
食客们陆陆续续来了。
秦少游则撑着脑袋继续在柜台后打盹,不少闲言碎语则都落在他的耳里。
“那位四门学的助教,据说被博士们赶了出来。”
“是么?那人走的不是鸿胪寺卿的关系么?”
“博士是什么人,哪一个不是满腹经纶、德行无双的大儒,他们岂会容忍这样的人辱了学堂,更不必说那鸿胪寺卿卢胜也是自身难保,据说御史台的察院已经叫他去应讯了。主持此事的,乃是侍御史张文。”
“侍御史不过区区七品,而卢胜终究是九卿,他们也请得动卢胜去盘问?”
“嘿……这可是大周朝,御史的权柄滔天,一个条子过去,卢胜敢不去么?况且此事是证据确凿,卢胜这次,只怕真要完了。”
“活该,呸,堂堂一个九卿,居然举荐厨子为官,还说什么才高八斗,简直就是笑话。”
…………
邓健传菜过来,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怒斥道:“瞎说什么,厨子怎么就不能做官?老子乃是街上的好汉,还不是在这里跑堂。”
两个食客顿时脸色一变,起身要走。
秦少游忙迎上去,笑呵呵的道:“跑堂的不懂事,惊扰了二位,实在该死,本店赠送暖酒一壶,勿怪,勿怪。”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食客,他把邓健拉到一边,道:“对待客人,怎可如此?”
邓健奇怪的看着他道:“他们在骂你啊。”
秦少游微微一笑道:“这是他们无知罢了,我为什么放在心上。”
邓健叹口气,走了。
到了傍晚,却来了许多客人。
秦少游抬头,看到了乌压压的人,俱都看着他。
秦少游的脸色微红,这不是别人,是四门学的诗学生员,六十多人,乌压压的一片,连杨庭都来了。
杨庭上前,他脸上鼻青脸肿,显是挨揍了,杨庭苦笑道:“恩师,学里赶你走,真的和我没有关系……”
其他人则是纷纷拜倒,一起道:“拜见恩师。”
这几个月来,秦少游虽然严厉,可是大家朝夕相处,秦少游的教学方法,别人不知,可是这些生员却是知道,他们每一个人都长进了许多,秦少游突然被逐出了四门学,生员们很不客气的先一起胖揍了杨庭一顿,然后放了学便一起寻来了。
秦少游笑呵呵的扶起前头的几个人,道:“不要多礼,我现在已经不是你们的恩师了,开考在即,大家的功课怎么样?”
“恩师,我们虽然有时胡闹一些,却总还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大家伙儿都还好,每日都按着恩师的法子温习功课,只是恩师……”
“我?”秦少游又笑了:“我……还好。”
杨庭眼睛有些微红,也不知是挨了揍,还是有什么感触,他抹着泪道:“不知恩师还有什么教诲?”
秦少游沉吟了片刻,满怀希望地看着他们:“只有一件事要托付大家……好好考,让人刮目相看!”
………………
送走了四门学的学子们,秦少游有些小小的感触,他们……果然还只是孩子啊……
测考,终于开始了。
国子监拿着旨意,还有密封的考题,前往国子学、太学和四门学,一干师生在仪门下跪迎恩旨,随即在国子监官吏的监督下,纷纷进入了各自的考场。
为了防止作弊,国子监做了许多相应的措施,尤其是无关人等决不可靠近学堂,数百个武士将三个学堂围的铁桶一般,水泄不通。
在这禁区之外,则是许多殷殷期盼的家长,还有诸多的好事者。
每年测考的成绩是可累积至肄业的,也就是说,若是屡年测考不合格的人,极有可能被逐出学堂,一些功勋子弟,甚至可能虢夺掉恩荫,一旦如此,那么前人的努力便尽都成为落花流水了。这也是为何,每年测考,无数的家长心急火燎,倚门相望的原因。毕竟这关系到的,是家族的兴衰,是权势的继承。
四门学的诗考考场,距离学里的东门很近,许多的家长在此候着自己的子弟,只是……这里和其他地方的殷殷期盼不同,却是惋惜感叹者居多,上一年的时候,一个诗考,合格者十不存一,许多生员的地位本就岌岌可危,今年自己的子弟若是再考砸,那可就真正的完了。
可是……这希望实在有些渺茫。
诗词本就不是四门学的强项,今年又出了一个厨子教授诗书,临考时,厨子倒是赶了出去,可是即便临时抱佛脚又有什么用?只怕这一次,连往年都不如,不晓得会有多少人从学里被开革出去。
第四十四章:绝地大反击
连续测考了一日。∷四∷五∷中∷文±,
国子监祭酒吴荣命人收了卷子,随即呈入了宫廷。
呈入宫廷,并不是让天子阅卷,这只是一个程序而已,显示三大学堂乃是天子门生,昭示了圣神皇帝的恩荣,在宫中存档一日之后,便开始下发国子监阅卷。
历朝历代,对于人才都是极为重视的。因为只有重视人才,国家才能长治久安,而这些生员,就是未来大周朝的希望所在,他们的才能,他们现在所学到的知识,都与整个国家息息相关。
当然通俗一点来说,任用贤达,培养人才,乃是每一个明君的基础,这就好像皇帝的新衣一样,缺一不可,所以历朝历代,每一个君王,无论他是秦皇汉武,还是商纣隋炀,这表面功夫,却还是要做的。
一箱箱卷子送到了紫微宫,武则天纤手捏着朱笔,亲批:“吉日审阅,以择贤明”八字,而后封条覆盖于箱上,她投笔,朱笔在铜砖上染下一抹嫣红。
武则天抿嘴不语,挥挥手,宫人们将箱子抬走,这位圣神皇帝不由轻吁一句,旋身留下了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走出了紫微宫,给跪了一地的宦官们留下了一句话:“和御史台打个招呼,不要为难卢胜。”
跪地的宦官听到卢胜二字,立即想到了一个传闻,一个卢胜,一个好似是叫秦少游的家伙,据说这两个人惹了**烦,现在陛下开了金口,如此说来,这二人,算是保住了。
………………
次日清早,卷子传至国子监,国子监数十个官吏,早已焚香沐浴,关入了密室之中,外头已是有人上锁,在所有的卷子批阅出来之前,里面的人,是不能出入的,即便出恭,也必须内部解决。
阅卷的工作,紧张的进行着。
宫中的禁卫,已经将这里封锁,到处都是旗甲鲜明的武士。
各学的博士,此时已都在国子监的正堂里,焦灼的等待着,他们不耐烦的吃着茶,偶尔有人传出咳嗽,却无人交谈。
倒是四门学的博士,还算镇定,脸色并不算太坏,也没多少忐忑,无论是王伦还是王岩,他们心里都有数,四门学的经史无可挑剔,至少在太学和国子学面前,并不落后。唯一的弱项就是诗词,不过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准备,就算今年的诗考一个生员都没有合格,不是还有个已经赶出了学堂的秦少游来背这个黑锅么?千错万错,都是卢胜的错,卢胜举荐了秦少游这个不学无术的才草包,教坏了生员,而博士们及时制止,凛然正气的将秦少游打发了出去,如此算来,他们非但无过,反而也对得起这一身的清名。
此时已到了正午,密室中的国子监官吏已经开启了封条,然后开始阅卷,胥吏周涛,用后世的说法只是个临时工,他的文采是好的,只不过在这个一切都要看爹的年代,他的际遇并不好,好在国子监里有人爱惜他的才学,才让他在国子监里有了容身之地,虽然是吏,此次阅卷,却也让他来做副手,一般的试卷,都是他这等胥吏先阅一遍,然后拟个初始的成绩,最后再交给那些老大人们最后核定。
他手里拿着一个蒸饼,吃了几口,而后在一旁的铜盆里净了手,将案上蜡烛向自己方向移了一些,拿出了一份试卷,随即,他先是愕然,然后开始摇头晃脑的默念起来,嘴唇上下蠕动,整个人竟是恍惚起来。
再之后,他皱眉,感觉到了某种非比寻常,于是连忙带着试卷,起身离案,火速赶去了另一个房里,喉头滚动,朝着端坐在案头之后的国子丞道:“大人,快看。”
国子丞乃是国子监祭酒的佐贰官,他见周涛冒失的样子,不由皱眉,却还是把目光落在了卷子上,最后,他竟也学周涛一样摇头晃脑的低声默念。
另一边,又有胥吏过来,那胥吏道:“大人,快看。”
又是一份试卷,拿过来之后,国子丞脸色已是骇然和错愕,最后禁不住道:“怎会如此?”
……………………………………………………
如春酒楼里。
就在阅卷开始的一大清早,秦少游精神奕奕起来了。
他今日没有跑去柜台之后,而是寻来了铜镜,对着铜镜,开始穿起了自己浆洗了很多遍的青色官衣,头上的长发则用幞头纱束住,铜腰带紧紧的系在腰间,整个人顿时显得高挑起来。
镜中的自己,俊秀又带着几分官气,他尝试着微微一笑,然后踩着新靴子,道:“秦寿,叫车轿。”
秦寿早已准备好了,门外停着的,乃是一顶小官轿,为了雇这顶轿子,秦少游花了七十个钱。
很多京官很清苦,毕竟油水不多,于是有的人咬着牙给自己备了轿子,也有的人,只有一匹驽马,有时候若是去赴宴,或是去一些正式的场所,难免有些拿不出手,所以就有专门的车轿行专门出租官轿,价格不菲。
秦少游坐进了轿子。
对着轿夫道:“去洛阳县衙。”
…………
洛阳县衙到了。
来到这阔别已久的地方,秦少游不由有些恍惚,他眼睛落在了那鸣冤鼓上,然后一步步走过去。
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人都是记吃不记打的,就比如洛阳县的柳县令就得了教训,他特意在这鸣冤鼓边上加派了人手,为的就是以防这个万一。
秦少游上前,一个差役拦住。
这差役认出了秦少游,先是愕然,随即开始戒备的大吼一声:“是秦少游!”
这一声厉吼,整个洛阳县外头鸡飞狗跳,四五个差役疯了一样从四面八方冲来。
可是秦少游却是笑了,抿嘴微笑。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秦……公子,有话好说……”
秦少游脸色一板,正色道:“谁要和你们说话,走开。”
“你……又要敲鼓么?”
“你说呢?你们好好看看,看看我身上穿着的是什么,是什么样的人,借了你们这样大的胆子,竟敢阻拦本官,立即让开!”
他的态度,气势十足,再加上他一身官衣,虽只是区区的八品服色,却也足以震慑这些差役。
秦少游说罢,便昂首阔步,朝那鸣冤鼓走去。
差役们不敢拦,突然生出了一种悲凉感!
秦少游已经走到了鸣冤鼓边儿,他目光落在地上,已没有了碎石,看来洛阳县的wei稳工作又有了进步。
秦少游却是笑了,他从袖子里一掏,掏出了一根小棒子,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小样,没有完全准备,我会来么?
咚咚咚……
……
上堂的程序,秦少游闭着眼睛都已经熟悉了。
他落落大方的抵达了县衙的亲民堂,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人,端坐在案后的柳县令,比以前憔悴了一些,柳县令看到了秦少游,然后发出了怒吼:“怎么又是你!”
秦少游没有拜倒,而是伫立在地,微微屈身,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大人,下官四门学助教,负屈含冤,还请大人做主。”
柳县令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想揍人,可是看到这个家伙身上的官衣却还是遏制了怒气:“这一次你要告谁?”
“下官要告四门学博士王伦、王岩、刘阳金、陈明海、邓华、曾子建六人……”
柳县令脸已拉下来:“你自己就是朝廷命官,所告之人,也是朝廷官吏,这种事,本县管不着,你难道不知,宫门外,就悬着登闻鼓么?”
所谓登闻鼓,显然比鸣冤鼓要高一个级别,就是若有更大的冤屈,所状告的人又是权势滔天的人物,无论是官民,都可捶鼓,以伸冤屈。武则天登基之后,曾专门下旨:“有人挝登闻鼓,……主司即须为受,不即受者,加罪一等。”
所以柳县令觉得秦少游很可笑,你要状告的人,小小洛阳县管不着,你找我干什么?
秦少游却是正色道:“大人,登闻鼓有禁卫把守,下官身子弱小,只怕打不过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秦少游很想去敲登闻鼓,可是呢,既然连鸣冤鼓都有差役把守,为了和谐,登闻鼓想必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了,那儿都是禁卫林立,秦少游贸然过去,极有可能香消玉损……不,是折戟沉沙。想来想去,洛阳县的鸣冤鼓敲起来没什么压力,你好欺负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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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大风起兮
柳县令气得要吐血三升。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这是什么道理,登闻鼓你不敢去敲,却跑来敲我这鸣冤鼓,招你惹你了么?
柳县令拉下脸来:“可是这并非是洛阳县权责之内,秦少游,你休要胡闹,本官敬你不是庶民,你我也算同朝为官,且不为难你,你速速退下。”
本以为秦少游自知自己胡闹,便会乖乖就范。
可是他忘了,这个人曾是三通鸣冤鼓的秦少游。
从前秦少游还是个草民,就已是难缠,现在好歹穿了一身官服,虽然被四门学赶走,可是官身还在,怎会被这种恫吓之词吓住?
秦少游理直气壮地道:“可是按律来说,凡有鸣鸣冤鼓者,无论所告何人,主事官员必须传召所告之人上堂,大人身为亲民官,难道连这个都忘了么?”
柳县令的脸色拉了下来。
其实制度经过许多朝代的修正,政策都是极好的,比如鸣冤鼓,为了防止官员推诿,所以就有规定,无论你要告谁,都可传唤这个人到堂,只是现实之中,这样的事可谓凤毛麟角,秦少游若是铁了心,非要柳县令按律行事,若是柳县令不肯,说不定这厮一转头,把他柳县令告了都有可能。
柳县令苦笑,只得柔声细语地道:“你所状告的,都是当今洛阳的名士大儒,他们位列从六品,桃李满天下,秦少游,你自己想好。”
柳县令这番话倒是有几分语重心长,状告他们,将他们拉来这亲民堂的后果,几乎可以预料。一旦反噬起来,可真的要命的。
秦少游的脸色沉着,却没有畏色。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路可走,他有一个梦,而这个梦却被这些自诩博学的家伙们敲了个粉碎,若是自己不站出来,讨还一个公道,那么自己又算什么?
他不甘做一个小小的厨子,不甘心去做一个庶人,两世为人,更不甘心一辈子庸庸碌碌。
而在这个千秋史笔,农人、工匠、商贾几乎不见经传的时代,这个洋洋洒洒数百万言的经史中满篇都是士的年代,他想要的,也不过是在这三千弱水之中求取一瓢而已,他们可以讥讽秦少游,可以说这是痴心妄想,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些,秦少游都不计较,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出身,知道自己的不足,可若是有人成为了一块石头拦在了秦少游的脚下……那么……
此时有一个声音在秦少游的脑海中疯狂的叫嚣:“踢开它,踢开它们!”
秦少游深吸一口气,先是闭上眼睛,然后猛地张开眸来,眸中所带着的,只有一往无前的锐气,他干脆利落地道:“下官想好了,告,非告不可!恳求大人提人上堂。”
柳县令的脸色苍白,一屁股瘫跪于地,良久,他取出令签,投掷于地:“来,传人。”
……………………
在国子监的密室之中,国子丞的脸色已经大变。
他已经搜罗到了六十多份试卷,而每一个试卷都有古怪。
这是一起十分严重的事件,严重到他治学数十载都不曾遇到过。
密室之中,十几个胥吏亦是大汗淋漓,几个学官的目光都落在这位监丞的身上。
他只得背着手在密室之中来回踱步,最后,他猛地抬起头来,斩钉截铁地道:“不必理会这些,照旧批卷!”
于是胥吏们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而这位国子丞却是拿起一份‘诡异’的试卷房,目光落在试卷的后尾处,他目光幽幽,瞳孔深处闪掠过了一丝沉重。
“大风起兮……”他喃喃的低声说了这四个字。
…………………………
而在国子监的正堂,洛阳县的差役来了。
“什么!”王岩拍案而起。
居然叫自己去洛阳县接受询问。
真是好笑!
虽说洛阳县令因为是京畿的县令,所以品级是在正五品,而他一个博士不过从六品而已,可是博士素来是清流,与那浊官相比,品级虽低,身份却更为尊贵。
现在,洛阳县竟是派了几个粗浅的差役传唤六位四门学的博士上堂,疯了,这简直是疯了!
其他几个博士的情绪也好不到哪里去,有人咬牙切齿的道:“秦少游区区一个助教,竟在洛阳县状告上官,此等不学无术之人……”
倒是各学的博士却都是面带冷漠,四门学自己内讧,大家瞧热闹而已,况且这个热闹,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活了这么多年,未曾听说过有下官跑去县里敲鸣冤鼓告上官的。
有博士道:“要传唤我等,那么就请洛阳县令亲自来吧,倒要看看,我们若是不去,他区区一县令该如之奈何!”
博士王伦还算镇定,眼眸一闪,淡淡的道:“去。”
“什么?”王岩急了:“为何要去,去了,就是被告之人。”
王伦平静地道:“可是不去,就是畏罪,我等堂堂正正,何罪之有?秦少游敢来告,他不要斯文,那么索性就鱼死网破,且要看看他能猖獗到几时!”
王伦说罢,已是长身而起,率先步出了大堂。
其他博士面面相觑,有人跺脚,有人冷笑,有人犹豫,最后还是鱼贯着跟了出去。
………………………
六位博士来了。
为了迎接这六位博士,柳县令也是够拼的,在听到六人抵达之后,他索性连规矩都不顾了,亲自迎出去,直截了当的道:“诸位远来,有失远迎,其实……只是有一些小事需要澄清,竟还要劳动诸位大驾,本官心里实在难安。”
六人都是冷着脸,不做声,王伦直接背着手,踏步进去。
在这里,已准备好了六张胡凳,显然是柳县令生怕慢待了这六人,所以事先做好了准备。
他们不客气地坐上去,一字排开,然后一个个用杀人的目光看着秦少游。
其实这场官司,无论谁输谁赢,对于六人的清誉就已经造成了影响,尤其是王伦,本来再在四门学里掌学一年半载就有机会平步青云,可是突然出了这么个有辱斯文的事,只怕上头也会有所疑虑。
所以此时的王伦,对秦少游可谓恨之入骨,只是他是内敛之人,倒是没有显露出勃然大怒之态。
柳县令回到原位,看了众人的脸色,心里叫苦,口里道:“秦少游,你所告的六人都已在堂下,你还有何话可说?又有什么冤屈?”
秦少游道:“我要状告的,乃是几个博士识人不明,知法犯法,无故驱逐学中助教。”
王岩性子急,忍不住哈哈大笑:“噢,我等识人不明?如此说来,是你秦少游才高八斗,在学里助教没有误人子弟,反倒是我等嫉妒贤能咯?”
他话音落下,其他几个博士纷纷捋须嘲笑起来。
柳县令的心里摇头,你们四门学的家事闹到我这儿来,算个什么事。他咳嗽一声:“你既是要告,有何证据?”
秦少游道:“他们将我逐出四门学便是明证,我乃门下旨所封的四门助教,几个博士听信坊间流言,说是驱赶就驱赶,敢问大人,这是不是嫉妒贤能,是不是抗旨不尊?”
第四十六章:老虎发威
最后一句抗旨不尊,实在有够诛心的。lala如您已阅读到此章節,請移步到 筆趣閣( )閱讀最新章節,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笔.趣.閣”或者“”,敬請記住我們新的網址筆-趣-閣
柳县令有点傻眼,他心里知道,这是一场糊涂官司,这个官司,他没有能力,也没有意愿去审,可是偏偏碰到秦少游这等胡搅蛮缠的家伙,却又只能硬着头皮僵持下去。
所以……他索性充当木头人,不管了。
他不做声,王岩已是大笑不止:“嫉妒贤能?秦少游,你一个厨子也敢自称是贤能?你在学里胡作非为、殴打生员,可是有的么?”
秦少游昂首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也,严师出高徒,这有什么错?”
“这是有辱斯文之举!”
“若是有斯文,你们却又为何无故指摘我的出身?我是厨子没有错,可是我的助教之位乃是朝廷恩准了的,朝廷唯才是举,你们既是清流博士,却为何计较出身?”
“你也配和老夫说斯文?你……你口出粗鄙之词。”
秦少游慢吞吞地道:“粗鄙之词?什么粗鄙之词?”
王岩却是说不出,憋了老半天才道:“你说呢?”
“去你ma的!”
王岩勃然大怒道:“你又口出粗鄙之词!”
秦少游冷笑道:“这是你让我说的,你非让我说,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再说一遍!”
“去你m的!”
王岩已是气得瑟瑟作抖。
而案头上的柳县令已是闭上了眼睛,悲剧啊……
………………
此时,在紫微宫里,一身长裙的武则天跪坐于地。
从玉门关送来的葡萄美酒在她的朱唇上仍有余香。
她的脸上已是染上了一层红晕,纤手上所握的夜光杯晶莹剔透,她爱煞了这透明的杯子,因为从外向内看,杯中的酒水一览无余,她突然嫣然笑了:“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就是看不透,有些东西是如此,人心更是如此。周兴上报说楚王有谋反的嫌疑,婉儿啊,你说楚王的心是怎样的呢?”
上官婉儿不由笑了,道:“那得剖开才知道。”
“是么?”武则天幽幽的道:“那么就传旨,让周兴把楚王的心剖开来看看……”
上官婉儿不由微愣,她不曾想到一句玩笑,最后……
武则天见她的嗔态,又是笑了:“你啊,朕不过玩笑而已。”
上官婉儿讪讪一笑,她突然想到什么,道:“陛下,我听说秦少游今早出了门。”
“哦。”语气带着几分淡漠。
上官婉儿接着道:“去了洛阳县,状告四门学的博士了。”
武则天拾起夜光杯,将残余的葡萄酒饮尽,美眸一闪:“是么?”
本以为武则天此时会有所动容,可是上官婉儿耳中听来的下一句却是:“朕知道了。”
很是轻松的一句话,然后武则天招招手道:“这玉门送来的葡萄美酒真是甘甜,婉儿,你也来尝尝。”
上官婉儿上前,她发现自己犯了魔症了,秦少游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可是偏偏,她还是说了出来,心里竟是隐隐期盼陛下能够干涉。可是……陛下的轻松背后,让熟知陛下的上官婉儿意识到,陛下似乎想要随波逐流。
这绝不是个好兆头,秦少游……这一次怕是要触霉头了。
她心里在琢磨武则天突然的漠不关心,或许是此次反弹的力量太强,牵涉到了太多的博士,而这些博士都素有极大的声誉,桃李满天下。
除此之外,她还听说过一些风声,说是秋官侍郎周兴似乎已经吹了一些风,这周兴素来受陛下信重,被视为肱股之臣,有他表态,陛下只怕……
上官婉儿变得心事重重起来,竟有点为秦少游惋惜。
……
“婉儿,你有心事。”武则天看了上官婉儿一眼,突然道。
“没有。”
“可是你的眼眶为何有些红了?”
上官婉儿直接将一杯葡萄酒饮尽,强笑道:“微臣……微臣……不知道。”
………………
而此时,国子监密室的门终于开了。
重见天日的一干阅卷官吏却并不似往年那样轻松,脸色最沉重的,就是国子丞。
他目光幽幽,竟是没有第一时间跑去前堂汇报成绩,而是直接叫了人抽出几份试卷,吩咐道:“立即送入宫中,请圣皇御览。”
然后,他像是了却了一件心事一样,长长的出了口气。
………………
一个宦官躬身碎步走进紫微殿,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数步,旋即拜倒:“陛下,国子监有奏。”
武则天此时有了几分微醉,她的鬓角处有几丝白丝华发,眼角也有些许细纹,可是她这醉态竟依旧还是如此的撩人,她的美眸一转,道:“所奏何事?”
“是几封试卷。”
“试卷……”武则天抿嘴不语。
上官婉儿觉得蹊跷,按理,国子监在批阅了试卷后,第二天才会呈入宫中,而且只是禀告成绩,怎么今日送了试卷来?
上官婉儿晓得武则天的心思,便道:“呈上。”
太监起身,躬身至案头,小心翼翼地将几张试卷铺开。
武则天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落在几张试卷上。她的目光先是带着恬然,可是逐渐的,却是深邃起来,紧接着便是诧异,即便是她不动如山的心性,接下来也不由低声发出了一声惊叹。
“婉儿,你看!”
上官婉儿也随之看去,她低声开始呢喃,目光中的震惊更甚于武则天,最后她看第二封、第三封试卷,香肩一颤,抬起眸来,愕然地看向武则天。
武则天脸上的醉态还未消散,口里还吐着葡萄酒的酒香,可是那微醉后的慵懒却猛地消散。
二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眸中读出了惊叹。
武则天的纤手已扶在了案头上,她四顾一眼,突然厉声道:“来人,摆驾,是在洛阳县么?”
“陛下,是在洛阳县!”
武则天目光一冷:“移驾!”
“遵旨!”
宫中的平静宛如巨石投入了湖面,顿时波澜四起。
因为临行仓促,所以随员并不多,只有寥寥数百人。
等到了洛阳县,一听到圣驾到了,原本还在县衙里争论不休的人,此时他们口里的咆哮都戛然而止。
柳县令吓得脸都绿了,圣驾来了。
六个博士有些一头雾水,不晓得这里的事怎么突然上达天听,连宫中也开始干涉。
好在无论是王伦和王岩,心态倒还平和,自己这边六个博士,陛下怎会因为包庇一个小小助教而特意跑来与自己为难?唯一的理由就是,秦少游闹得太不像话了,以至于宫中前来干涉。
秦少游的面色平静,随着大家一道在外接驾。
武则天下辇,她没有理会众人,径直步入了县衙的亲民堂,而后落落大方地跪坐于案头。
众人只得鱼贯而入,分站两侧。
武则天没有说话,只是沉默,气氛不由变得尴尬起来。
柳县令咳嗽一声:“不知圣驾……”
站在武则天身侧的上官婉儿直截了当的打断他:“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王岩上前道:“助教秦少游不学无术,有辱斯文……”
秦少游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即反唇相讥:“斯文二字,王博士也配提么?”
王岩大怒,可是陛下在此,却不得不遏制住怒气。
武则天的嘴角微微勾起,只是带着微笑,依旧沉默缄言。
上官婉儿眼角的余光落在武则天的身上,立即便与这位君王有所默契,她莲足上前,走到了王岩跟前,道:“你说………谁不学无术、有辱斯文?”
王岩道:“秦少游!”
下一刻,上官婉儿扬起了芊芊玉手,就在所有人防备不及的时候,一巴掌狠狠地扇了下去。
干脆利落!
啪的一声,王岩的脸上顿时留下了五根指印!
第四十七章:行路难
脆生生的一巴掌使这亲民堂内所有人的呼吸瞬间止住。△¢四△¢五△¢中△¢文∑,
所有人愕然地看向上官婉儿,而上官婉儿冷若寒霜,哪里有半分娇小可爱的样子,她的目光幽幽转寒,眸中蕴着寒霜,纤手已举重若轻地收了回去,依然伫立在王岩跟前,冷漠如一块坚冰。
王岩愣住了。
然后他下意识地去捂住了自己的腮帮子。
良久……良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王岩终于反应过来,他面带羞愤,却并没有反击,而是立即拜倒在地,声音哽咽道:“陛下,陛下……臣蒙陛下信重,蒙起田间,身付教化之重,恩荣出于望外,如今……”王岩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声音开始变得模糊不清:“臣已年过……年过古稀,以衰病之身,死亡且在眼前,复更何希何觊?恳请圣皇,念臣尺寸苦劳,准允臣还乡致仕……”
说到这里,他老泪纵横。
这番话里没有回击上官婉儿方才的鲁莽举动,表面上是感恩戴德,是要请辞,而实际上却只透露着一句话——臣不服!
他当然不服,身为四门学博士,桃李满天下,清名传扬于神都内外,上官婉儿动手打谁都可以,偏偏就不能打他,打了他,就是辱了斯文,就是凌辱名士。
这一记巴掌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羞辱,而王岩这样的清流官是绝不能受辱的。
所以,他要致仕,而致仕的目的,就是讨要一个公道。
凭什么打人!
王岩话音落下,王伦为首的五个博士二话不说,纷纷拜倒。
上官婉儿打的又何止是一个王岩,其他的博士也概莫能外,甚至于太学和国子学的清流博士也尽都因此而受辱,太放肆了!
“臣等老迈,肯请陛下许归田亩!”
统统都要请辞致仕。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这是要挟,上官婉儿居然胆敢动手打博士,若是没有一个说法,大家不干了。
到时候,必定天下震动,且看你上官婉儿怎么收场。
上官婉儿的嘴上只是冷笑,她背着手,像足了一只戏弄老鼠的猫。
可是……博士们失望了,大失所望。
武则天依旧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方才上官婉儿动手的时候,她的眼睛都不曾眨一眨,而现在面对六个博士的请辞,她的表现竟也只是庸庸碌碌,连眉毛都不曾挑动,她玉手伏案,掌心托着脸颊,作半醉之态,寰首望案,只留下一个完美的侧脸,除此之外,便是那颤颤的长长睫毛。
这满怀幽怨的反击,居然无动于衷!
六个博士的心……沉了下去。
他们从未这样失落过,在这教化为重的天朝上国,作为学府中最耀眼的学官,他们突然发现自己在君王面前一钱不值!
上官婉儿嫣然地笑了,新鲜雨滴的朱唇宛若血染,这笑声虽是如银铃一样好听,可是在六个博士耳畔却如恶魔之音!
上官婉儿一字一句地道:“此番测考,四门学诗考考生六十三人,尽皆合格,其中更有四人是佳品之作……”
六个博士顿时满脸错愕。
尽皆合格……
上一年,合格者不过十不存一,这……怎么可能!
单凭这一个事实,就足以让他们无地自容了。
秦少游是被他们赶出去的,方才在亲民堂上,他们还在夸夸其词,说秦少游是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可是转眼之间,这个草包居然开创了一个奇迹,而这奇迹,足以震惊天下!
短短数月能有如此绩效,而几位博士却是将秦少游逐出了学堂,还口口声声说他是坏人心术,说他是个草包。单凭这一点,无论是王伦还是王岩,识人不明、颠倒黑白的罪名就跑不掉了。
莫说是王岩,即便是沉着冷静的王伦,现在也有些慌了手脚。
这……怎么可能。
他们的心底深处冒出了寒意,所有的底气都被四门学学子的诗考成绩彻底打散。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上官婉儿似笑非笑地道。
“……”王岩答不上来了。
王伦深吸一口气,总算姜还是老的辣,他立即意识到自己确实理亏,可是……即便是理亏,上官婉儿也不能打人,所以他必须反击。
“秦助学竟有这样的本事?若如此,实乃四门学之幸事,可喜可贺!”他是老狐狸,立即转换了风向,然后面不改色地道:“秦助教的教学确实怪诞,可谓闻所未闻;出奇制胜,确实有其长处,不过也就仅此而已。”
言外之意便是,秦少游教书教得好,只不过是剑走偏锋而已,他的教学方法太过古怪,大家看走眼,也是情理之中。反而是秦少游这个家伙,即便能用偏方教学,起了效果,可是这并不代表他确实有才学,既然如此,说他不学无术,显然也无可指摘。
这便是王伦厉害的地方,他们本就是清流,以文章和辩论见长,上官婉儿虽然多才多艺,可是相比这些老油条,未免嫩了一些。
不过……
就在他们仿佛抓住了救命草,自以为可以以此为借口进行反击的时候,上官婉儿却是气定神闲,她慢悠悠地道:“是么?”
她一句反问,然后从袖中拿出了一份试卷,将试卷打开,慢悠悠地道:“可是每一个生员在作诗后,在试卷之下,皆写了一点东西。”
见六个博士面带狐疑,上官婉儿笑了:“秦少游在教学的时候,曾教授他们一些诗词,其中有诗两则,乃是他的闲暇之作,好教生员们背诵,以解其义。这两首诗,生员们因为自己的助教被逐出了学堂,所以为其愤愤不平,不约而同的将秦少游的诗写在了自己的试题之下,正好,六位博士都是博学之人,不妨我们一道品鉴吧。”
还有诗……
这一下,不只是六个博士,便是秦少游也愕然了,他猛地想起自己在教授诗词的时候,因为编辑的前人诗作不多,所以索性就把一些‘后人’的诗也编了一些进去,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些生员因为自己的离开,竟是在考试的时候用这种办法为自己鸣冤。
可是……到底是哪两首呢,秦少游这个时候都糊涂了。
上官婉儿却是拿着试卷,一字一句地开始念诵起来:“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
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一首念完,六个博士的脸色已是苍白。
而上官婉儿已是不自觉地沉浸入诗中的意境之中,眼眸渐渐迷离起来。
沉默的武则天意动,她的眼眸抬起,眸光之中,也闪掠过了一丝迷离!
此时,上官婉儿继续念第二首:“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
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雉赌梨栗。
弹剑作歌奏苦声,曳裾王门不称情。
淮阴市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
君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簪折节无嫌猜。
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
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行路难,归去来!”
王伦方才还是直跪于地,当这最后一个来字念毕的时候,他整个人顿时瘫坐于地,脸色苍白如纸,旋即,他身躯开始颤抖,牙关咯咯作响……
…………
好可怜,发了一个月的书,爱了一个月的骂,咳咳,骂人不是好孩子,摆碗求安慰,大家来摸摸。
第四十八章:一钱不值
两则短诗,武则天已经读过。==如您已閱讀到此章节,请移步到“/”阅读最新章节,也可在百度直接搜索“ ”或者“”,敬请记住我们新的网址 。/
可是经由上官婉儿读出来时,带着微醉的她,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一样,香肩颤抖起来。
金杯中的美酒一斗价十千,玉盘里的菜肴珍贵值万钱。
但心情愁烦使得人放下杯筷,不愿进餐。拔出宝剑环顾四周,心里一片茫然。
只是短短两行字,便让武则天的内心产生了共鸣,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美酒佳肴,荣华富贵,早已令她提不起兴致了。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这是何等伟大的理想,当年唐太宗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个五品才人,可是她自幼饱读诗书,绝非平常女子,虽知道自己能够养尊处优的逍遥一世,却如现在颇有家业的秦少游一样,都怀有伟大的理想。他们都不甘心于现状,他们希望改变,也必须改变,一个人若是不能做出伟业,那么和蝼蚁又有什么分别?所以曾是才人的武则天和曾是厨子的秦少游一样,都曾想渡过黄河,看坚冰堵塞大川;想登太行山,去感受大雪遍布高山。
从前的武则天,很希望得到太宗皇帝的信重,她极力的表现,诚如现在的秦少游一样,可是他们都失望了,自始至终,太宗皇帝在的时候,武则天依旧只是个才人,只是一个平凡的嫔妃罢了。而秦少游呢,秦少游虽然得到了官位,本以为可以像溪边垂钓的姜太公一样受到文王的看重;又能像乘舟梦日的伊尹一般,得到商汤王的垂青。
可是……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人生的道路何等艰难,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
他们都曾失望,作为才人的武则天如此,现在的秦少游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在这则短诗背后,当上官婉儿抑扬顿挫地念出最后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时,武则天的身躯一震,眼眸里隐隐有了泪光。
行路再难,又有何妨?现在的秦少游相信自己的脚下虽然歧路纷杂,可是迟早他要扬起征帆远渡碧海青天,这是他的信念,诚如当年太宗驾崩,武则天削发为尼时一样,即便武则天有再多的挫折,却还是暗中等候,以期东山再起。
武则天深深地看了秦少游一眼。
这首诗,勾起她太多太多的回忆了。
以至于第二首诗念出来的时候,武则天终于动容了。人生道路如此宽广,唯独我没有出路。我不愿意追随长安城中的富家子弟,去搞斗鸡走狗一类的赌博游戏。像冯谖那样弹剑作歌发牢骚,在权贵之门卑躬屈节是不合我心意的。当年淮阴市人讥笑韩信怯懦无能,汉朝公卿大臣嫉妒贾谊才能超群。你看,古时燕昭王重用郭隗,拥篲折节、谦恭下士,毫不嫌疑猜忌。剧辛和乐毅感激知遇的恩情,竭忠尽智,以自己的才能来报效君主。然而燕昭王早就死了,还有谁能像他那样重用贤士呢?
这首诗更像是秦少游对武则天的心迹剖白,秦少游将自己比作了韩信、贾谊,将那些嘲讽和看不起他的人当作是淮阴市人和汉朝公卿大臣,他告诉武则天,我有贾谊、韩信之才,可是我的刘邦、文帝又在哪里呢?
武则天的目光已变得深沉起来。这两则诗不但令她产生了心中的共鸣,让她看到秦少游,想到了从前曾郁郁不得志的自己,同时,她十分敏锐的察觉到,这两首诗的背后有着很深的政治背景。
秦少游有才么?
当然是有的。
若是无才,为何他成为助教,只用了短短数月,就将一群生员教育成才?他若是无才,这两首波澜起伏、跌宕多姿的小诗何以能惊动四座?
甚至于,六个博学的博士在听到两首短诗后,仿佛一柄利剑插入了他们的心口,纵使他们有满肚子的狡辩之词,却只是两首短诗,便令他们一切反抗尽都烟消云散。
这两首诗可谓旷古未有,虽然格律有所欠缺,可是用词和用意,都可谓是精彩绝伦,足以流芳千古!
此番六十多个生员,不约而同地将两则秦少游的短诗写在了试卷上,经手试卷之人足有数十,而且很快就会流传出去,到了那时,洛阳就要震动。
这意味着什么?
秦少游的才华已经无可辩驳,他自比乐毅,自比贾谊,自比韩信,或许在两则小诗出现之前,会成为洛阳人的笑柄,可是当诗横空出世,这些嘲笑都尽要化为震惊。
若是此时,武则天无动于衷,就意味着她不是周文王,也不是商汤王,她及不上刘邦,也远远不如汉文帝,因为这些至今为人称道的明君都曾爱惜人才,也曾有贤人辅佐。
贤人就在眼前了!
武则天必须在两则短诗流传出去之前做出决断,是选择做识人不明的商纣王,还是做任用贤人的商汤王;是要做宠幸十常侍的汉灵帝,还是做慧眼识炬的汉文帝。
至于这六位博士……
他们确实曾有很大的影响力,他们是学官,是清流,是清流中的清流,他们桃李满天下,有很好的声望,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们对秦少游发难,武则天生出忌惮之心,按兵不动的原因;因为这些人虽然官职卑微,可是影响太大了,为了一个秦少游而引发天下人的口舌,这……值得么?
只是现在,形势逆转,理由只有一个,当他们斥责秦少游不学无术的时候,而诗作一出,他们就变成了一个笑话,他们自诩有才学,也很受天下人地推崇,可是却是瞎了眼睛,连秦少游这样才高八斗的人都分辨不清,理由无非只有两个。
其一,他们连最基本的眼光都没有,一个没有眼光的人也配做学官?连辨明是非的能力都没有,将来如何区分学生的好坏?
其二,那便是他们诬陷秦少游,嫉妒贤能,这就牵涉到了德行的问题了,身为学官,你学问再好,若是德行有所欠缺,这几乎是致命的缺陷。
武则天最忌惮的,无非是他们的清名而已,而一旦清名不再,区区几个从六品的芝麻官,在她眼里已是一钱不值。
而现在,她要嘛站在一钱不值的芝麻官一边,成为天下最大的笑话。要嘛她与秦少游站在一起,成就一段明君与才子的佳话;除此,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
所以在看到两行小诗的时候,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在上官婉儿将诗念毕之后,当六位博士个个面如土色,瘫坐于地的时候,武则天甚至是眼角的余光都不曾在他们的身上停留片刻,因为……他们一钱不值!
那带着几分感动到肺腑的眼眸里,升起了一丝薄雾,她看着秦少游,朱唇轻抿,带着含蓄的笑意。
她笑得很好看,温暖如春,如慈母看到了归家的游子,那一刹那的目光充斥着温情。
“这两则诗,可有诗名么?”
武则天说话了,就好似平常家人之间唠嗑家常一样,没有惺惺作态,一切都那样的自然。
秦少游心里唏嘘,他虽然已经有反击的计划,可是这两则诗实在是个意外,他怎么会想到,那些生员们居然玩得这么大。
“很有自己的风格嘛。”秦少游心里想着。
他上前一步,答道:“陛下,两则诗,都叫行路难。”
……………………
好了,心情平复了,谢谢大家关心。其实老虎前几天照镜子,发现自己变得更帅的时候,就知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得了什么,就会失去什么,帅得惊天动地了,被人骂几句,也是活该。
不过,一般骂老虎的人都比较丑,你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