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还都
韦玄贞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頂點小說,
现在是前狼后虎啊,一边是崔家,一边是神策府,这些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韦玄贞脸色更加阴沉,他不由道:“娘娘那边……”
韦弘敏见他问起娘娘,只是苦笑:“若是娘娘有办法,又何至于让狄仁杰那厮……哎……现在说这些已经来不及了,最重要的现在还是自保,狄仁杰不是别人,一旦被他咬上,就难以脱身了,韦家这些年,把柄有不少,他要查,会查不出?狄仁杰背后有崔詧,有郑荣。况且那秦少游,会轻易放过吗?即便娘娘有三头六臂,眼下这个局面,也是极为不利,娘娘现在在宫中,未必能起什么作用,最紧要的还是靠我们自己。”
说到这里,韦弘敏咬牙切齿:“倒是那些关中诸家,这个时候未必就肯帮衬一把了,帮衬我们,得罪的就是崔家,所以还得请大兄尽快拿出个方略出来。”
韦玄贞咬着牙,却不禁道:“老九就没有办法?”
韦玄贞显然是昏聩的人,韦弘敏问他,他反倒又问到韦弘敏头上。
韦弘敏这时倒是不疾不徐,其实在来之前,他就已经料到自己这个大兄靠不上,办法他也想了,不过不够成熟,现在韦玄贞问起,他踟蹰一下,道:“无非就是两个法子,想要脱困,就非要让人晓得我们韦家的厉害不可,狄仁杰这个人……太刚正不阿了,怕也不好下手,那秦少游,也不可小觑,倒是有一个法子,这个法子用出来,必定使我们韦家能解决掉一切后患。不过此事要做起来,却是不太容易。没有娘娘出马,却是办不成。”
韦玄贞见韦弘敏虽然显得踟蹰,可是说到能解决一切后患的时候,却是显现出无比的自信,他不禁道:“你说说看。”
韦弘敏盯着韦玄贞,眼中露出坚定,一字一句道:“还都。”
还都……
韦玄贞身躯一震。
他抚额,顿时醒悟。
大唐的国都,本来是在长安。只是到了后来,武则天要篡位,只是长安那儿,关陇门阀盘踞,武则天遭遇到了极大的阻力,为了摆脱掉这些人,她便劝说先帝,移都于洛阳,于是乎。便大肆营造宫殿,最后与先帝一道到了洛阳,自此,洛阳成为神都。而长安也就成了西都。
武则天这一手迁都的把戏,确实是解决了许多问题,一方面,洛阳乃是关东之地。以至于关中人想要做官,就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东都洛阳,他们虽然依旧受到了朝廷的优渥。可毕竟在关东根基不稳,这才促使了关东士族的趁势崛起。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谁靠着国都越近,就离天子越近,这其中的便利性,可想而知。
想当年那些勋爵,在长安还是国都的时候,每日都在长安结交大臣,相互之间组织起了非常严密的朋党关系,可是等移都之后,虽然大量的子弟到了洛阳,可是毕竟交通不便,联络需要时日,关陇门阀对朝廷的影响自然而然也就随之衰减。
韦弘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还都。
还都,无非就是还都长安,这洛阳城大家都不呆了,回长安去。
这当然是一件大事,想当年先帝要迁都到洛阳,不知遭到了多少的反对。而这一次,必定也有许多人反对。
不过韦家显然能够做到这一点,毕竟韦皇后对天子的影响力,绝对不亚于武则天之于先帝。
只要韦皇后能说动李显,李显决心已定,而整个关陇门阀,必定是乐见其成,甚至……可能是极力赞成。
真以为谁想来洛阳做官吗?家门口做官那才自在。
更不必说,这一次韦家之所以栽了,不就是栽在东都上头,假若这国都是在长安,又怎么可能会发生民变,被人暗中煽风点火?关东人在这里就是地头蛇,只要背后有人挑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可是回到了关中则大大不同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一旦这个消息透露出去,在这一次关东和关中争斗之中,惨遭失败的关中人必定欢欣鼓舞,为了促成此事,大家当然会极力保住韦家,否则韦家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还都的事也就完了,崔詧这个家伙,即便再怎样险恶,难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跑来反对迁都吗?假若如此,他们崔家,那可就是和整个关陇门阀为敌了。
所以几乎可以想象,只要韦皇后释放出那么点甜头出来,现在韦家遭遇的一切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只是……
韦玄贞还是眯着眼,他看着韦弘敏,这个办法,确实是一箭双雕,他韦玄贞反正也不想在洛阳呆着了,去了长安,更是大有所为,而且韦家还可以借此扭转颓势,得到关陇门阀的认可。
现在唯一的麻烦就是如何迁都,或者说,娘娘那里,该怎么说动陛下。
这显然就不是他们要考虑的问题了。
“这神策军……”韦玄贞淡淡道:“如今日渐膨胀,又虎视在洛阳一侧,说难听一些,为何朝廷对处置秦少游的事慎之又慎,还不是因为,一旦神策府有变,朝廷可能遇到麻烦?说句本心的话,有秦少游在,非但老朽洛阳住的不安生,便是娘娘,怕也不安生啊。还都……这是好事,娘娘那边,想必也能极力赞成,关中那边,也必定欢欣鼓舞,只是秦少游这些人肯吗?还有那些关东士族,不会借机……”
韦弘敏沉吟了片刻,道:“唯一的阻力,就是他们,现在他们得势,咄咄逼人,所以最怕的就是如此,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不过最好先透露出一些风声出去,先试试风向,大兄以为如何?”
韦玄贞若有所思的颌首点头:“甚善,老九果然非比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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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一章:天大的胃口
迁都毕竟是大事。△¢頂點小說,
不过理由倒是现成的,至少比当年武则天迁都洛阳要轻松许多。
长安本来就是国都,现在不过是迁还而已,这里武周的印记实在太宗,既然是泱泱大唐,如今坐天下的也是李氏,还都也算是拨乱反正。
长安本就是旧都,宫殿都是现成的,而且一直都有人养护,其他的设施也都不比洛阳要差,真要迁都起来,倒也方便。
只不过……洛阳成为国都已经多年,要动起来,阻力也是重重。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是天子的意思。
韦玄贞和韦弘敏二人商议了片刻,韦弘敏虽然提出了建议,而且觉得这个建议极为可行,可是并不代表,他心里有把握,毕竟他与韦后隔着一层,有些事也拿捏不定,倒是韦玄贞慎重之后,料想到此时的处境,知道大势已去,眼下也只有如此,才能死中求活了。
他眯着眼,沉吟了老半天,最后方才道:“娘娘那儿,老夫自去做,老九,如今韦家能否翻身,就得看这一次了,神策府……和关东人才是最大的阻力,他们甘心会让咱们顺利还都吗?哎……不得不防啊,那秦少游,如今已非吴下阿蒙了。”
韦弘敏沉吟道:“他们支持还是反对,也是未必。”
韦玄贞眯起眼来,不由道:“什么,你这是何意?”
韦弘敏想了想,道:“他们若是反对,也未尝不可能,可是他们支持呢?”
韦玄贞冷笑:“他们为何要支持,这岂不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韦弘敏却是抿嘴一笑:“弘农那儿,和其他地方不同,这弘农形同于一处军镇,自给自足。那秦少游更是上马管兵,下马安民,可是那秦少游的心思,可没这么简单,这些年他可是风生水起啊,弘农郡,也早已日益壮大,大兄,人心是不会满足的,可是那秦少游。位极人臣,这辈子,其实已经到头了,他的藩地,只要洛阳还是国都,他就一辈子就必须局限于弘农,毕竟是天子脚下的地方,朝廷再不可能让神策军扩张膨胀了。”
韦弘敏听了,不禁点头。这话儿是没有错的。朝廷不会让神策军乱来,这是底线,也就是说,当年封了弘农。是因为李显登基,急需要得到实权派的支持,尤其是在京师附近的神策军,那更是急需要稳住。只有这样,大唐的天下,才不可能出现反复。毕竟这天下,名义上也是神策军夺来的。
可问题就在于,洛阳乃是都城,神策军虽然是守卫着都城都有他们的好处,可是坏处也有,正因为都城,所以京畿之地,再不可能让神策军渗透了,而一旦还都长安呢?
一旦还都长安,禁军肯定要带走,毕竟禁军的义务,是为了保卫天子,而洛阳毕竟是东都,有这么多的宫殿,当然不可能形同虚设,那么必须得有一支军马保卫这里,而这里不再成了京畿之地,朝廷对河南府的关注,也就不再如此上心了,这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朝廷肯定会将保卫发洛阳的职责,至少相当多的部分,会托付给神策军,而神策军既然负有保护东都之责,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整个河南府附近最大的地头蛇,朝廷虽然会在这里任命官吏,可是秦少游在关东之地一家独大,名义上虽然没有占有这里,可是实际上,却能够有了分享洛阳的机会,至少洛阳城里的许多事,他都有了干涉的权利,神策军还有他的买卖,也可以借机对这里进行渗透,甚至从以往的经商,直接变成掌握关东的商业脉络。
洛阳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东都,是武周朝经营了这么久的地方,这里有无数的商贾,有无数的精美华邸,天下的民脂民膏,曾将这里堆积的富丽堂皇,秦少游会放过这个机会吗?
韦玄贞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更是不禁皱眉:“这么说来,若是还都,岂不是给这拔牙的老虎,又……”
这是他担心的地方,秦少游已经开始尾大难掉,若是继续这样纵容下去,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韦弘敏倒是对此有自己的一番见解:“事急矣,明哲保身要紧,管不了这么许多。再者,他神策军再如何,又能如何?天下军马何止百万,神策军至多也就占一些便宜罢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娘娘……”
韦弘敏的话,带着深意。
韦玄贞眯着眼睛,似乎体会到了什么:“老九这是什么意思?”
韦弘敏脸色波澜不惊,道:“眼下的局面,是不是和上皇见宠于先帝时一模一样呢?”
韦玄贞心里咯噔一下,不可思议的看着韦弘敏,韦弘敏这句话,真是有些诛心。
这等于是说,将来韦氏要做武则天了。
不过起了这个念头,韦玄贞也不禁心动,假若韦后也成了武则天,那么韦家……
韦弘敏淡淡道:“还都关中,为的也就是如此,留在这里,神策军虎视眈眈,许多事,不好谋划,可是回到了关中,只要拉拢住关陇诸家,此事就大有可为,毕竟当今天子孱弱,甚至远不及先帝,用不了多久,政令便可全部出自我们韦家之手,到了那时,再剪除一些人,安插一些心腹,天下也就自然而然的是探囊之物了。此事不能急,需要时间,至于秦少游,就让他在这儿作威作福吧,等到有一日,咱们韦家当真能……”后面他的话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抿抿嘴,笑了笑道:“那时候区区一个神策军,不过是癣疥之患,即便一纸昭命拿他不住,可是到时任命骁将一员,提兵二十万,足以让他们灰飞烟灭。大兄,我们韦家需要的时间,这个时间,就只能靠还都来争取,所以此事能成不能成,都与韦家的兴亡息息相关。”
韦弘敏顿了顿:“我才疏学浅,承蒙娘娘的幸赖,以远亲的身份,而入主中枢,便是因为,娘娘需要愚弟来谋划此事,这件事非同小可,走错了一步,都是灭顶之灾,可是走过去,便是豁然开朗。”
韦玄贞听的连连点头,竟也心神激荡起来,道:“好,若当真能如此,就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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族兄弟二人商议定了,韦弘敏便起身偷偷往宫中的当值,韦弘敏给秦少游放下的那句狠话,在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只是单纯的发泄,很显然,他在等一个时机,或者说,在等一个时间,一劳永逸的彻底解决掉秦少游。
所以虽是遭遇了重挫,他却依然是风淡云轻,回到了公房,处置军政。
韦玄贞停了韦弘敏的鼓励,也是打起了精神,忙是出去见狄仁杰,在他心里,怕也早就将狄仁杰当做了剪除的人物之一,他笑呵呵的去和狄仁杰见礼。
狄仁杰却是尤为严厉,直接道:“国丈,老夫以臣子的身份,奉旨前来彻查弊案,若是有叨扰之处,还望海涵。”
韦玄贞笑道:“无妨,无妨,狄公随意便是,若有不周之处,也望狄公莫嫌才好。”
狄仁杰平时严厉,很少与人亲近,因而也就不再理会狄仁杰了,在府中问了一些人,却也不急于定下一些案子,只是叫人抄录了一些笔录,旋即带着人离去。
至于韦玄贞的态度,却还是让狄仁杰心中存疑,他当然清楚,韦玄贞这个人仗着皇亲的关系,素来脾气很坏,可是今日,似乎有些让他觉得这客套的背后,隐藏着什么。
狄仁杰想起了崔詧,崔詧被排挤出了庙堂,名为养病,实则却是潜伏,此次的韦家一案,或许就是他复出的机会。
狄仁杰在三省,对现在的一些韦家党极为不满,这些人都是皇亲,和当年的武家人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谁更跋扈与否的区别罢了,偏偏这些人却是住持着军机,实在让人忧心。
“若是崔公能回来住持大局,事情想必不会这样糟糕吧,前几日的蝗灾,若是崔公在,赈济早就开始了,可是现在,朝廷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哎……”狄仁杰心里长叹。
他骑着马,已到了河南府,旋即直接进去,暂时征用这河南府,要将韦家的案子,一审到底。
河南府尹梁政本就是崔詧的人,听说狄仁杰来了,当然是倒履相迎,不亦乐乎。
二人见了礼,梁政当即表示,要鼎力协助狄公处置韦家一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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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二章:大势已成
狄仁杰的心里并不觉得轻松,即便有河南府的鼎力相助,可是这个案子如何权衡,却是不易。
任谁都清楚,一方面,打击韦家肯定会遭致极大的压力,可是若是轻了,只怕难以平民愤。
现在洛阳的百姓都在等待结果,而这个结果……却是让狄仁杰有些头痛,说穿了,这里头无非有个度要拿捏罢了,当然,秉公处置最重要。
他命河南府四处去寻苦主,苦主倒是来了不少,河南府治外头,简直就是人满为患。
狄仁杰乃是耐心的很,一个个的细细审问,生怕遗漏了什么细节。
只不过……越是审下去,他越是惊心,韦家这几年,做的孽倒是真不少,其中更有一些大罪,甚至牵涉到了韦家的近亲,韦玄贞的几个儿子,韦后的几个兄弟也都有涉案,真要论处起来,这韦家上下,可能要一锅端了。
狄仁杰此时倒是没心思计较案子了,案子的细节,都交给下头人去处理,自己反而去琢磨起庙堂上的事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啊,神策府那儿,倒是没有什么动静,可越是没有动静,越是觉得可怕,韦家那儿,似乎也很诡异,唯一所知的是,韦弘敏近来屡屡入宫面见韦后,却不知打的是什么主意。
狄仁杰突然觉得自己夹在这儿,反而成了众矢之的,他也只是笑笑,不以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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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出人意料的是崔家的人前来相请,说是崔詧请狄仁杰前去喝茶。
狄仁杰心里想,崔公莫不是想让我助他一臂之力,他心里竟不知如何是想,本心上,他不愿徇私,不愿将公案,成为关陇门阀内部的私仇,可是韦家。他也是深痛恶绝,最后还是决心走一遭。
崔詧这几日养病,本来日子还算轻松,只是近日。脸色又不太好看起来,他在草庐里,早没有了那种风淡云轻的心态,茶水入口,却有几分苦涩。
此时已到了深秋。草庐外的园林里一片萧瑟,日落黄昏的时分,那太阳的余晖洒落下来,更是带着几分残破。
崔詧等到狄仁杰来,勉强露出了笑容,忙是道:“怀英姗姗来迟,倒是教老夫好等,哎,快请坐。”
狄仁杰笑了,故友重逢。自然也没有多少虚礼,他在案后跪坐,有小厮斟茶上来,轻饮一口,解了一些疲乏,便笑道:“崔公似是闷闷不乐,却是何故?”
崔詧叹口气,道:“说来也怪,昨夜老夫做了一个梦,罢罢罢……不说这些虚妄之词。”他深深的看了狄仁杰一眼。似乎勉强想好了措辞:“韦家一案,如何了?”
狄仁杰犹豫着是不是该说。
崔詧却笑,道:“老夫晓得你素来清正,老夫过问此事。你心中害怕是吗?不不不,老夫不会过问,其实不需多问,老夫也知道,这些年来,韦家的人做了不少恶事。只怕大大小小的罪孽,早已罄竹难书了,历来外戚都是如此,一朝得势,便忍不住要欺民,古今概莫能外,老夫并不在乎这些,老夫老了啊……人之将死,其实……也没什么可牵挂的,外人以为,老夫是在争,在抢,其实别人不知,老夫真正担忧的,却非一家一姓之事,呵……怀英必然以为老夫这是矫揉造作了,那么不妨……老夫就直言了吧,韦家的事,不能再过问了。”
“什么?”狄仁杰不禁愕然。
他原本以为,此番崔詧找上门来,是因为想要利用自己,狠狠打击韦家,借着这个机会,彻底让韦家不得翻身。
可是现在,崔詧居然是想要保住韦家,这……到底又是什么缘故?
见崔詧说的很认真,狄仁杰不敢大意,忙道:“却不知是何故?崔公,莫非……”
崔詧又摇头,叹息道:“老夫这样做,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大势已成,怀英若是非要坚持己见,就可能会被碾碎,你以为老夫与韦家之间,有什么牵连吗?不不不,老夫只是为了怀英,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些小小的私心。”
狄仁杰一头雾水:“还请崔公赐告。”
崔詧慢悠悠的道:“其实呢,也简单的很,原因无非只有一个,那就是老夫得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是从长乐宫传来的。”
长乐宫,本是天子的居所,既然是长乐宫传出来,那么肯定是天子有关了,不过……眼下的情况是,连韦后都住在了长乐宫,这就意味着,这消息也可能是从韦后那儿传达出来的。
狄仁杰留了心,更加凝神。
却听崔詧道:“宫中似乎有意,还都长安。”
“什么……”狄仁杰哑然。
崔詧慢悠悠的道:“所以怀英明白老夫的意思了吗?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天下的文武官员,关陇人占了十之三四,更何况,还有不少,都是他们的门生故吏,一旦还都,对于关陇人来说,有莫大的好处,而能成此事的,眼下也只有韦家,怀英想一想,怀英要查韦家,或许有人会冷眼旁观,毕竟此事非同小可,怀英又是负有钦命,可是一旦,查了韦家,若是把还都的事办办砸了呢?这时候,有谁肯让怀英继续查下去?一旦有人干涉,内有韦后托庇,外有无数的大臣为他们韦家奔走,这个公案,还动的下去吗,即便动下去,怀英就真正成了众矢之的,万夫所指了。怀英啊,这就是大势,大势汹汹,不可逆流而行啊,否则……真要粉身碎骨不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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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还都,狄仁杰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崔詧的警告,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为了狄仁杰好。
这件事不能再插手了。
插手就意味着,将会和天下人为敌,韦家现在在行一个‘善政’,而一旦狄仁杰把这搞砸了,也就意味着,将会得到疯狂的报复。
许多时候,每一个人都各有自己的心思,可是韦家这一步不得不说十分巧妙,他们很聪明的把强大的关陇门阀集合在了一起,使他们从置身事外,从而变成了韦家可以借用的力量。
狄仁杰也不禁动摇起来,他当然知道,案子继续查下去,意味着什么,连崔詧都劝他收手,可见崔詧也遭遇到了强大的压力,毕竟天下人谁都知道,狄仁杰与崔詧之间的关系,狄仁杰不依不饶,不免被人视作是崔詧授意,而一旦关陇诸家认为崔詧不顾大局,居然非要搅黄了还都的事,又会怎么想呢?
崔詧要做的,打击韦家当然必要,可是只要韦皇后在一日,韦家就是百足之虫,即便能借着这件事狠狠重挫韦家,可也绝不可能一棍子将韦家打死,反而这个时候不依不饶,却会成为关陇门阀的公敌,这当然不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因而崔詧反而最害怕的,却是狄仁杰这一次要不死不休了。
见狄仁杰陷入犹豫,素知狄仁杰性子的崔詧只是苦笑,他劝说道:“天下的事,哪有什么公理可言,若是有公理,今日韦家子弟欺民的事,难道不是每日都在发生吗?欺民的何止是一个韦家,从关东到关中,再到陇西、河北,江南、剑南,这天下哪一处,每日不是在上演这些?恃强凌弱。仗势欺人,这本就是屡禁不止的事,老夫这样说,自然晓得怀英必定会不服气。也必定会对老夫失望,不错,老夫是有私念,这是**,这世上哪个人。没有私念呢,怀英,你便听老夫一句劝吧,此事就此罢手,这个公案,得拖着,接下来,还有的是风风雨雨,若是自误,连明哲保身都不能够。怀英便是想要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怕也不可得了。”
崔詧在老友面前,显出了几分惭愧。
人性不都是如此,一旦与自己的利益根本的相悖,即便有天大的情怀,有高远的理念,有深厚的情感,最终不是还要低头。
崔詧看透了,狄仁杰却不曾看透。
他却还是唏嘘,却是生出了一种无力感。无数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抿嘴一笑,道:“我若是妥协,则要抱憾终身。可若是不妥协,固我所愿,只是……”他幽幽叹息,固我所愿,那又如何,固我所愿。还不是要跪下,要向这污浊不堪的世界臣服,俯首帖耳,狄仁杰是狄仁杰,可是狄仁杰依旧还是凡夫俗子,他是人,人就不是钢铁,钢铁尚且会弯折,何况是血肉之躯。
崔詧知道,狄仁杰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打算妥协了。
他没有去安慰,实在是心中有万分的愧意。
倒是狄仁杰犹豫片刻,道:“迁都……当真可行吗?”
崔詧沉吟:“可行,而且是势在必行,洛阳乃是武周的国都,百官早有迁还长安的心意,只是宫中没有表态,所以许多人没有声张,而如今,韦皇后的授意,却等于是一块小石投掷入水,这是要激起千层浪了,怀英……你也要做好准备,还都之后,你我的处境,只怕要更艰难一些。”
狄仁杰点头,一旦还都,韦氏就成了关陇门阀眼中的香饽饽,韦家的根基也在长安,只要回到长安,内有韦后,外有韦家的亲族活动,假以时日,韦氏绝不再是寻常的高门可比,甚至连崔家,只怕也要甘拜下风了。
狄仁杰道:“秦少游不会罢休的。这个人,绝不会让韦家轻松逃过,此人睚眦必报,绝不会甘于寂寞。”
崔詧对此却不感兴趣:“这是他们的事,总而言之,保全住自个儿吧。”
狄仁杰没有再说下去,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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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两日不到,还都的消息便已经传遍了洛阳。
如崔詧所料,整个洛阳已经震动,办案的阻力,也越发的大了起来,许多人登门造访,自是来游说地,河南府这边,案子也缓了下来,狄仁杰心绪不好,索性抱病不出。
洛阳城里沸沸扬扬,有人欢喜有人忧,孟津近来连续下了几场雨。
这秋雨竟如春雨一般的绵绵细细,似是带着万千的愁绪,只是这细雨霏霏,依旧阻挡不住穿着蓑衣奔波生计的人,这里的人总是忙碌,连走路都比其他州府要急一些,说话的时候,也急得很,有人笑话说,孟津人说话,总想吵架。
因为外来人多,所以大家都说官话,于是乎,各种腔调的官话汇聚一起,竟也颇有意思。
雨幕之中的神策府,显得冷清了许多,近来枯叶飘零落地,再加上这一场雨,在没有铺设青石的地方,总是显得泥泞,**的枯叶与泥水浸在一起,便如这雨幕的世界都污浊起来。
秦少游坐在檐下吃茶,他心绪这几日并不好,看着雨水随风摇曳,竟是把他的蔽膝边角都淋湿了。
他看着雨,默不作声。
关乎于还都之事,神策府早已打探清楚了,近来已经进行了讨论,幕友们争论不休,有的觉得是喜事,也有人认为弊大于利,总之都是好坏掺半,神策府到底该做出什么反应,眼下却还没有定论。
世事就是如此,卑微的时候,要努力,要力争上游,所以必须破釜沉舟,可是等到家大业大,对任何事都不免要谨慎,好在,许多的分析探讨都不必秦少游去劳心,他要做的,只是等幕友们商定出几个方案,进行选择罢了。
所以在这风雨之中,秦少游尚有闲情,只是细雨带来的愁绪,却让他也不禁被感染,茶水入口,带着些许的苦涩,竟是不见甘醇,不远处,有人穿着蓑衣踱步过来,秦少游见了他,笑了。
“殿下。”王琚到了檐下,忙是脱了湿哒哒的蓑衣,交给一旁的奴仆去张挂起来,行了个礼,二人熟透了,所以也没有太多的客套,直接落座,陪秦少游吃茶。
“王先生,近来是多事之秋,怎的你也有闲情了。”
王琚苦笑,且不说洛阳的事,这弘农,还在疏通河道呢,如今下了雨,就不免延误工期,也不知这雨会不会停,就怕细雨变为豪雨,一旦河水暴涨,此前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好在现在是深秋时分,因为害怕秋汛,所以疏通河道的时候,也做了一些防止万一的准备,不过却也足够王琚忙上许多天。
王琚喝了口茶,把玩着手里的杯盏,道:“这雨真不是时候,可是天象就是如此,谁也奈何不得,学生听说,韦弘敏已经召开廷议,讨论迁都之事了?”
“是啊,今日清早开始商议,一直到了现在,也没有消息,怕是僵持不下。”
王琚脸色肃穆起来,道:“这是且喜且忧的事,只不过轻易的放过了韦家,实在是遗憾的很,殿下近来闲散的很,却不知,是不是早有了想法。”
秦少游敛衽,慢悠悠的道:“哎……这却是说不清,其实还想听先生高见。”
王琚沉吟片刻,道:“其实……是不是好事,就看殿下的心思,殿下若是安于现状,倒也罢了,可若是有更大的心思,迁都未必是坏事,不过当真如此,却也不能让迁都太过容易,所以非要狠狠的闹一闹不可。”
“先生继续说下去。”
王琚从容道:“韦家现在是急了,所以非要促成迁都不可,而关陇诸家,怕也是这个心思,韦皇后把宝押在这上头,也是为了免得受关东人和神策军的牵制,所以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迁。殿下若是无动于衷,固然对殿下也有好处,可若是闹一闹呢,若是闹一闹,他们必定心生惧意,这个时候,实在不是翻脸的时候,这里,毕竟是关东啊,毕竟神策军,就环伺在洛阳,所以为了安抚殿下,他们会怎么样?”
秦少游淡淡道:“莫非先生以为,他们会暂时媾和,甚至是许诺好处?”
王琚笑了:“只要让殿下不闹下去,他们就少不得要如此,殿下难道认为不对吗?”
秦少游也跟着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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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四章:走着瞧
王琚的话,正合秦少游的心意。
这种事只能闹,无论自己喜欢与否,都要假装不喜欢,都要拆台,因为对方的意愿更加强烈,所以为了迁都,他们就不得不想方设法的补救,甚至是——绥靖。
秦少游笑呵呵的看着王琚,道:“那么先生以为,该怎么闹呢?”
王琚抿嘴笑了笑,道:“这个……可就不太好说了,无风不起浪嘛,此事,只怕要从长计议,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闹起来似乎也是理亏,凡事都要占着理才好,殿下,能否容我想一想。”
秦少游咳咳要笑出来:“遇刺怎么样?”
“什么?”王琚楞了一下。
秦少游道:“若是本王遇刺,怎么样?”
王琚一拍大腿,道:“这个法儿好,惊天动地。殿下,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再优柔寡断了,理应……”
秦少游抬头,看着檐下如水帘一般滴落下来的雨幕,突然道:“是啊……只争朝夕。”
话音落下,神策府内竹哨骤然响起,有人大呼:“不好,不好了……有刺客,有刺客……”
“快……快拿人……”
“往殿下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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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依旧淅淅沥沥,可是王琚却已经惊呆了,他看着淡定的秦少游,一时之间,竟是说不出话来。
这刺客说来就来啊。
他起先是惊讶,可是旋即一想,明白了,弘农王殿下这分明是早有准备,人家就等‘刺客’来呢,一切都已经谋划好了的。
想到这里。王琚显得有些尴尬,这件事他居然不知道,不过细细一思,这件事倒没有牵涉到了政事。自己这些日子,都在为这几日的雨水而发愁,心思都放在了避水患上头,那么这件事是谁安排的呢?
理应是上官辰,上官辰那厮。总有许多歪门邪道的东西,要布置一场行刺,而且做到密不透风,不留有丝毫破绽,简直就是手到擒来,不是他还能有谁?
王琚看向秦少游,却见秦少游依旧淡定的坐着,任由这神策府中‘大乱’。他依然看着雨水淅沥,只是下一刻,他从手中翻出一柄匕首。毫不犹豫的在自己的小腿上划了一刀。
这一刀不深不浅,看上去颇为狰狞,实则却没有伤到任何筋骨。
秦少游看向王琚,道:“王先生,你还呆坐在这里做什么,本王被贼子刺伤,速速唤大夫来。”
匕首已经直接投掷在地,发出哐当的声音。
雨水依旧。
王琚终于清醒,二话不说,直奔医署。
是日……
神策府大乱。随后,大量的神策军开始出现在了大街小巷,似乎是在按图索骥,捉拿什么贼人。以至于整个孟津都不消停。
无数的捕役昼伏夜出,到处都在打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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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城中的人,本来还把心思放在那迁都上头。
对于迁都,有人无感,因为即便是天子脚下,对于他们来说。也没什么好处,倒是这高官和权贵多如狗,一不小心,就可能冲撞到了人,也有人心中不舍,若是真迁了,那么一下子不知多少人都要前去关中,百业萧条啊。
不过对于寻常的百姓,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终究还是遥不可及,这毕竟是那些大臣们的事,和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至多也就是个津津乐道的话题罢了。
可是接下来的消息,却是炸了锅。
弘农郡王遇刺了,而且受了重伤,神策府大乱,孟津城已经封锁,四处都在缉捕凶徒。
弘农郡王遇刺的事儿,只怕不亚于当年武则天在朝时武三思遇刺,当年武三思遇刺,乃至天下震动,这也是为何,武则天彻底断绝了武三思作为皇太子念头的原因。
而如今,弘农郡王爵位虽不及当年的梁王,可是毕竟是实权派的人物,现在这么一个人,居然遇刺了。
此时不免有人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是谁有胆子,居然敢刺杀弘农郡王。
寻常人,显然没有这个胆子,毕竟是一群刺客,若只是寻常人,也不可能随意能够混入神策府,更不可能随意就能接触到秦少游。
他们刺杀能够成功,必定是有周密的安排,比如神策府内部的结构他们十分清楚,秦少游的作息习惯也已掌握,如此看来,这些刺客背后的力量,只怕也很不简单。
而秦少游得罪的人是谁呢?是尉迟家的人吗?这显然不对,尉迟家的势力是在关中,在关东会有这样的能量,而且,虽然秦少游打击了尉迟家,可是现在主持家业的尉迟建言,却是因为秦少游而得利,人家显然没有必要做这样的事。
那么这个人谁呢?
倒是在此时,一个小道消息开始流传开。
据说……当时在庙堂上,韦家的人与秦少游撕破了脸,此后韦家自食其果,倒是在出宫的时候,那侍中韦弘敏似乎是深恨秦少游,在宫门口将秦少游截住,特意说了一句话,叫走着瞧。
走着瞧三个字很轻巧,可这种话是侍中韦弘敏这样的人说出来的时候,可就不太轻巧了,至少……韦弘敏对秦少游恨意很深,直接撕破了脸皮,韦弘敏……这个人乃是侍中,若说要刺杀秦少游,能量是足够的,而且动机似乎也十分明显,这么说来……
私底下的议论,已经越来越猖獗,此事毕竟太大太大,以至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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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五章:韦氏慌了
相比于坊间的热议,公门那儿,却是尤为的沉默。
这种沉默的背后,更多的是某种恐惧。此事太大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突然传出这么个消息,那秦少游手掌神策军,贵为郡王,如今又是关东士族鼎力支持的人物,陛下的肱股之臣,即便是如日中天的韦家都要让他几分,可是现在……遇刺了。
即便是坊间的百姓尚且知道,这件事背后绝不简单,何况是那些心思更复杂的官人。
能策划此事的人掐着手指头,也就那么几个,而眼下,唯一最大嫌疑的人,就是韦弘敏。
韦弘敏的背后又是谁呢?
韦弘敏乃是韦家的人,他的背后就是韦后。
也就是说,因为韦后与秦少游的矛盾已经公开化,彼此双方已经彻底的撕了脸皮,于是乎,一场有预谋的行刺也就随即展开。
这些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假若你当真杀死了他,事情倒是好办的很,人走茶凉嘛,秦少游一死,他的党羽当然是树倒猢狲散,这件事倒算是干净漂亮的很,既没有隐患,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偏偏你有这行刺的决心,却是没成,那么……
此时所有人都明白,真正的战争要开始了。
神策军在那儿,已经封锁了神策城,所有来自于洛阳的人都要经过非常严格的盘查,在洛阳城里,秦家的党羽动作也很大,据说还有无数的信使,飞马往塞外去。
这是逼急了啊,狗急了还跳墙呢,那秦少游,到底想做什么?
当时打击秦少游的时候,即便是韦家也知道要先去其羽翼,不敢真正的下狠手,因为神策军毕竟在侧,又得到了突厥人的鼎力支持。这样的力量,即便双方势同水火,对付他的手段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罢了,更不必说。关东人对神策府的好感远远好于韦家,所以她们折腾了这么久,也不过是拿尉迟家和欺民的事来做文章,生怕一闷棍要打死秦少游,从而导致激烈的情况。
可是现在……似乎要彻底的翻脸了。
弘农郡王差一点丢了性命。这姓韦的痛下杀手,怎么可能咽得下这口气,便是寻常百姓,还晓得官逼民反呢,莫非这一次,又可能会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持这样想法的人不只一个,任何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只怕也是如此是想。
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将君臣父子关系推到了最巅峰的明清时期,君臣之间。倒是更多的是像船与水的关系,你真要人家臣子的性命,难道还要让人不得不死嘛?
其实这倒也罢了,最重要的是,韦家与秦少游之间的事,早已不再是双方的恩怨,至少关东士族,此刻已经义愤填膺,许多大臣已经上书,要求严惩凶徒。甚至还有人将矛头直指韦弘敏,要杀韦弘敏,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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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人的反应,倒是恰如其分。可是对于关中人来说,却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他们固然是恨秦少游,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觉得这件事办得漂亮。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眼下最紧要的是还都,只要这件事办成。一切问题都可迎刃而解,秦少游,毕竟眼下实在没有招惹的必要,可是你韦弘敏居然跑去行刺,行刺倒也罢了,干脆利落也无妨,问题是却招惹了这么大的麻烦。
眼下对于此事,表态的关中人并不多,反而许多人开始私底下表达了对韦家的不满。
猪一样的队友,毕竟是很遭人嫉恨的,好不容易,大家勾起了兴致,就等着有桩喜事来,谁晓得,居然节外生枝,你韦弘敏倒是好,如此大的事也不跟人商量,说做就做,难道大家就因为咱们想着迁都,所以你就可以有恃无恐??想到这里,不少人便禁不住一肚子火气,此时自然也没心思去给韦弘敏脱罪,更多的人,宁愿去冷眼旁观。
无数的奏疏,已如雪片一般的飞入洛阳宫。
宫中的举动,自然是迅速的,韦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一下子竟是作声不得,可是下一刻,她立即作出了决定,立即前去孟津,探视秦少游。
韦后显然是想要撇清关系,她清楚这意味着什么,秦少游必定已经义愤填膺,而天下人对韦家也生出了狐疑,再加上韦后现在满心琢磨着迁都的事,一旦事情闹将起来,莫说是迁都,便是麻烦缠身的韦家,少不得更加雪上加霜。
韦后不只是动身,还带了无数的药膳,带了无数的御医,一行人浩浩荡荡,直接往孟津去。
在这方面,韦后确实手段比较高明,这个女人,显然并不简单。
到了中午时分,冒雨而来的韦后已是抵达了神策城,看着这高耸的城墙,沿途四处的武士,还有那井然有序的街坊,韦后这才第一次见识到了秦少游的力量。
从前在她看来,秦少游的所谓力量,不过是神策军,而如今,她方才知道,为何关东士族争相与秦少游交好,也终于知道,为何这秦少游能发挥出如此大的力量了。
这里到处都是人,因着时间仓促,韦后并不可能准备好仪仗出行,所以只是微服,不过带着数百护卫或明或暗的保护而已。
因此,车马中的韦后看到沿途无数的人流,还有那繁华的街景,就如疑在梦中一样,这里是孟津,是新筑的神策城,这要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
她看到无数的武士在来回逡巡,一个个满脸肃杀,远远眺望,他们身上的气质,竟远比禁卫更让人可怕,这就是神策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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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恰逢漏屋偏下雨
许多东西若是不能够眼见为实,自然无法感受。
而如今,当韦后真真切切的来到了这里,她看到的繁华,看到的井然有序,听到无数沿街的叫卖,眼看这里的人行色匆匆,车马如龙,她显然没有贪恋这里的风景,而是感受到了这里的力量,一种让她竟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是什么样的力量,在鞭策着这里的人似乎比别处的人更加精神奕奕呢,这里的人,每一个人都仿佛像被上紧发条的机器,每时每刻,神经都是紧绷,仿佛他们有做不完的事,和洛阳城的那种闲散之人,全然迥异。
韦后不知道的是,这个力量便是新阶层的异军突起,在任何一个地方,人都有三六九等,每一个人自出生开始,几乎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他们是无奈的,先是无奈,接着便是麻木,再勤奋的士兵,也难以上阵杀敌,最后成为将军,寻常的庶人,永远不可能跨越阶级的门槛,为高门所容纳,既然他们注定了只能为兵,为吏,为奴,务农,那么他们又有什么意愿去奋发拼搏?
而这里完全不同,神策军采取的是军功制,军中几乎没有任何贵族,每一个人的起点都是相同,于是为了前途,他们敢于去拼命。这里的寻常人,可能两年前他们还是不值一提的流民,无所事事,可是用不了多久,说不定你已经富可敌国。
这是一个极具不稳定的地方,每一个人可以在一夜之间一贫如洗,又有可能一夜暴富,这里如原始的林莽,为了活下去,为了比别人活得更好,所以每一个人,都在力争上游。
韦后抵达了神策府,这里的禁卫森严,几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这时候,阿尼玛和太平公主李令月已是带着人在此相迎。
李令月已经有了身孕,身怀六甲,是由人搀扶着。本来对这位太平公主,韦后是素来不关心的。
李令月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当武则天的时代过去,这位下嫁给了秦少游的太平公主显然就把重心扑在了神策城,她和阿尼玛一样。一个是文,一个是武,李令月负责理财,而阿尼玛则负责一支突厥骑兵,这支骑兵是她的嫁妆,除此之外,还有一支由女子组成的护卫队。
李令月和阿尼玛的脸色自不会太好,韦后见二女行礼,忙是上前一步,透着关心。道:“郡王可好?据说他受了重伤是嘛,本宫听说了此事,心急如焚,带来了御医……”
李令月哭哭啼啼,道:“嫂嫂,我家夫君何罪,为何受此无妄之灾,难道真有人要逼得咱们秦家去死嘛?眼下神策府上下,都是群情汹汹,大家都说。这刺客乃是侍中韦弘敏主使,许多人要杀了这韦弘敏,割了他的头……”
韦后听了心里咯噔一下,她忙道:“眼下还未查明。且拿到了真凶再说。”心里却在想,这些刺客,只怕你们的苦肉计,只怕用不了多久,就会拿出’证据’,她心里更加担忧。自然晓得,这件事是不可能善了了。
念及于此,韦后心理沉甸甸的,眼角的余光瞄向阿尼玛,却见阿尼玛冷笑着看自己,对了,她腰间还佩了一柄短剑,就像是随时要抽出一般。
韦后道:“且让本宫见见弘农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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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躺在病榻上,早有大夫在此忙的脚不沾地,秦少游坐靠起来,索性拿着一本话本来看。
近来孟津的话本很是风靡,究其原因,是因为这儿识字的人多,做工的人也多,许多人消遣之余,就不免在闲暇时捧着书看,而这种编撰起来的小故事,因为价格低廉,且语言平实,而深受欢迎。
秦少游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对这些故事倒是没多大兴趣,毕竟两世为人,总觉得这故事里头缺乏许多想象力。
等到得知韦后来了,他不觉得意外,过不多时,便见韦后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进了来,秦少游便道:“臣秦少游不能全礼,还望恕罪。”
韦后哪有心思恕罪什么,和蔼的上前,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一番,她来,当然是打探秦少游心意的,便话锋一转,道:“弘农王不必忧心,朝廷一定彻查此事,非要给弘农王一个交代不可。”
秦少游却是问:“朝廷如何彻查?”
韦后一时语塞,她见秦少游的目光中,隐隐有几分杀机。
秦少游道l:“我的人已经开始查了,确实也有了一些眉目,此事是谁主使,今日臣也不便说明,只不过臣有一言,非要实言相告不可,现在有人要臣的命,若非臣有些运气,只怕早已血溅当场,这件事,绝不会罢休,无论背后的人是谁,臣也必定要他付出代价。娘娘愿来探视,臣感激涕零,只不过……”
秦少游的目光里有一股狠劲,别人都说秦少游睚眦必报,韦后现在却是深信了。
这个家伙……当真被招惹起来,看来很头痛,偏偏现在韦后压根就不想去招惹她,她有更重要的是事去办,若是那件事办不成,那就更加糟糕了,崔家还有狄仁杰,肯定会借此对韦家发难的,若是这个时候,秦少游再来掺合一脚,这韦家,风雨飘摇啊。
韦氏只好继续宽慰:“不错,不错,你说的对,无论是谁,本宫也要讨还这个公道,你的伤情如何了,哎……你乃肱股之臣,朝廷怎么离得开你,你好生养病,切莫急躁……”
好生的安慰了一番,却又词穷,因为现在这个时候,韦后很担心,这种不安的情绪已经蔓延到了她的全身,她能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可是偏偏,现在她什么都不能做,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哎,恰逢漏屋偏下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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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大家新年快乐。(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死无葬身之地
韦氏能感受到神策府里所表现出来的各种仇视,当大家得知皇后娘娘前来探病的时候,当她动身离开了秦少游的卧榻之处动身要离开的时候,许多的人都朝她的大驾看过来,那种目光之中,似乎都是冷漠,而这冷漠的背后呢?
堂堂皇后,对于这些下贱的官吏和兵士来说,理应是理所当然的受他们顶礼膜拜的,只是……在这里……韦氏感受不到,她只觉得冷,冷飕飕的,一切都是如此的不自然。
她心里恼怒,却又无计可施。
因为她知道,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处理?关东人已经疯了,大肆的攻讦虽然没有直指韦氏,却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韦弘敏,此时的韦弘敏,若是不平息事态,会怎么样?
至于关陇诸家。
想到这些人,韦氏心里不禁冷哼,他们似乎冷眼旁观的多,一方面是韦氏还没有彻底让他们信服的威望,可以让他们毫不犹豫的支持韦家,另外一方面,是‘这件事’确实有那么点儿不地道,刺杀……对于任何人来说,显然都不是君子的行径,有谁会刺杀秦少游的韦家来说话?开了这个先例,那么人人效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吗?
韦后几乎是落荒而逃,她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一刻都不愿意呆,所以她疯了似得逃开,等回到洛阳城,依旧还心有余悸。
她甚至相信,假若‘疯’了的秦少游若是以这个名义,来个诛除皇帝身边的奸贼,带着神策军起兵杀入洛阳,只怕到时候,肯定会得到不少人响应。
当然……秦少游未必会这样做,可是她不敢赌,而最重要的却是。即便如此,那些关东人所带来的压力,还有舆论上的非议,就足够韦家吃一壶了。
“必须要离开洛阳,这里是一刻都不能呆了,要到长安去,只有到了长安,所有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韦后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而这个念头,从一开始韦弘敏的提出,再到如今。更加疯狂肆意的生长起来,韦后清楚,他即便控制住了宫中,那也做不成武则天,即便韦弘敏把持了三省,她依旧也不可能像武则天那样成为二圣,这里头最关键之处就在于,现在她的敌人,已经太多太多。关东人不会服气,关东的士族会不依不饶的反对,而在洛阳一侧,还有一支动向不明的兵马。在关陇门阀内部,还有崔詧这种反对派在虎视眈眈。
所以……只有离开了关东,韦家才能处于绝对的安全,而回到了长安。韦家才可以得到足够的声望,至于崔詧,到了长安可以再收拾。
心里有了主意。摆在韦后面前的问题却更令人头痛,有了这件事,谁还有心思在管还都的事,如今天大的事就是弘农郡王遇刺,还都……已经不再朝议讨论的范畴之内了,即便是强行讨论,那些怒不可遏的反对者也会捋起袖子,大打出手。
“头痛啊……”
回到了长乐宫,陛下已经到了,他亲自询问了秦少游的伤情,显露出了忧心之色。
对这个丈夫,韦氏既觉得恨铁不成钢,若不是他的懦弱,何苦让自己来支撑一切,而另一方面,她似乎又巴望如此,若不是如此,自己又怎么可能会像今日这样手掌大权呢?
韦后宽慰他:“陛下,秦少游的伤情并不大碍,现在精神好着呢,陛下不必忧心,他是陛下地福将,吉人自有天相,万万不会出事的。”
李显却是勃然大怒,恶狠狠的道:“即便如此,可是受到的惊吓怕也不少,这么多的人要杀他吗?哼,若是让朕知道这是谁下的手,决不轻饶,朕听宫里的一些宦官说,外间都在传,这和韦弘敏有关,是吗?”
韦后并没有大怒,反而幽幽的道:“陛下,外间流言,本不足为信,哎……”
李显却是突然道:“上官婉儿来了一趟。”
一提到上官婉儿,韦后的脸色更加不太好看了。
如今武则天已经称上皇,闲养在紫微宫,几乎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上官婉儿作为随侍的女官,与武则天几乎是朝夕相伴,登基一年来,李显几乎和武则天都没有见面,更没有任何的联系,即便是问安,那也只是到紫微宫去打个转转,然后有女官迎了,每一次都回答,说是陛下在明堂,明堂就是供奉佛像的屋子,意思是说,上皇正在参佛,然后李显便打道回府。
可是如今,上官婉儿却是来了一趟,上官婉儿在这宫中,几乎都等于是代表了武则天,上皇……想做什么?
韦后不由道:“说了什么?”
李显道:“婉儿说,上皇问刺客的事是怎么回事,朕……一时不好回答,却是告诉她,请上皇放心,朝廷一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定要为秦少游报仇雪恨。”
“还有呢?”
“那婉儿听了,自然也就告退了出去,朕见了她,有些害怕……”
害怕二字,却是实情,其实莫说是胆小如鼠的李显,就算是韦氏,又怎么会不害怕呢?
别看上皇已经深居简出了,也早已退位,几乎再不出现在天下人的视线,而李显已贵为天子,可是上皇留给了他们夫妇二人太多太多记忆,他们对这个女人,有着本能的畏惧感。
韦后心里咯噔一下,上皇过问了。
这意味着,这件事将会更加复杂。
对这个婆婆,她心里满是仇恨,同时更多的却是畏惧,她永远不知道,那个在明堂里虔诚的老人还有什么力量,会有什么样的底牌,即便是现在的上皇,韦后对她也满是忌惮。
夫妇二人对视,都能看出对方的恐惧,最后韦后干笑:“陛下宽心,没有事的,这件事……臣妾来处置好了。”
她今日格外的贤良,拜别了李显,紧接其后,便开始召见几个重要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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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弘敏脸色铁青,事情发生之后,他整个人都显得失魂落魄,当他得知秦少游遇刺的时候,他就立即的感到了大事不妙,整个人,陷入了极度的恐慌和不安之中。
这件事所带给他的影响,甚至比狄仁杰查韦家更加严重。
因为接下来发生的事,一切都和自己预料的那样发展,于是乎,洛阳城内,似乎出现了一股无名的怒火,几乎所有的怒火,都是指向自己。
韦弘敏害怕了。
这件事显然很难解决,他感觉到这是秦少游的阴谋,只是这件事最可笑之处就在于,即便他是一个早已预备好了的阴谋,却从一开始,只要韦弘敏找不到任何秦少游苦肉计的蛛丝马迹,那么他就永远都逃不开干系。
而堂堂侍中,刺杀郡王,单凭这一点,就足以惊起惊涛骇浪,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人救他了。
韦后去了孟津,这对韦弘敏来说,更是雪上加霜,这说明自己的那位族妹十分聪明的给自己留了一个后路,即便有一日,自己千夫所指,去了探问秦少游病情的韦后,也大可以说,这件事她并不知情,她和秦少游无仇无怨。
即便是血亲,可当人家有了退路,自己却无退路的时候,这就意味着,自己随时可能成为弃卒,弃卒就意味着死。
得知韦后召见,韦弘敏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他几乎是跌跌撞撞的入宫,而后是在一处偏殿里见到了自己的族妹。
韦后见到了他,第一个反应便是冷笑。
韦弘敏的心几乎寒到了骨子里,他却不敢腹诽,连忙拜倒:“臣韦弘敏……见过娘娘……”
没有反应。
韦后在慢悠悠的吃着茶,似乎对他无动于衷。
韦弘敏顿时觉得自己的后襟都已经湿透了,他抿抿嘴,喉头在滚动,最后才道:“臣该死,不能替娘娘分忧,反而为娘娘惹来了麻烦,请娘娘恕罪。”
韦后抬眸,目光严厉,旋即冷笑,道:“麻烦?你也知道这是麻烦?本宫抬举你,让你如今鲜衣怒马,身居显要职位,这不是因为你我乃是族亲,本宫的亲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不缺你一个,本宫给你今日的富贵,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你比别人沉稳,更机智,你自己也说,你是为本宫分忧,只是何以……却是惹来这弥天大祸,你要杀人也罢了,杀又杀不干净,现在还敢自请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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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讹上你了
韦后的语气,不可谓不严厉。
她地话里头,更是全无半分亲情眷恋。
你有今天,不是因为你和我是亲戚,只是因为,你能办事。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当你连事都办不好的时候,就是我一脚把你踹开的时候,而你不但不把事办好,还招惹来了麻烦,那么你就去死吗?
韦弘敏冷汗淋淋,吓得大气不敢出,他心里顿时感到绝望。
想了想,他辩解道:“娘娘,这件事,实在与臣无关,臣虽愚钝,却也知道这等事是万万不能做的,怎么可能……”
他正待要解释。
可是韦后却更怒,其实韦后也清楚,韦弘敏再蠢,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她觉得韦弘敏一向是谨慎甚微,所以也没有怀疑到韦弘敏,只不过……她怒的是韦弘敏居然拿这个来解释,于是她狞笑着打断韦弘敏道:“是吗?你自己说没有做,好罢,本宫就信你,信你没有这样的糊涂。可是本宫却要问你,在宣武门时,威胁秦少游的话,可是你说的?又是不是有许多人听见?现在秦少游遇刺,又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已经震动天下?现在坊间流言四起,又是不是真的,大家众口一词,都说与你脱不开干系,又是不是真的?这些既然都是真的,既然你在天下人眼里,都是刺杀秦少游的真凶,即便有人知道你的为人,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那又如何?这世上真真假假的事,本来就是一笔糊涂帐,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你有一百张口,可是所有人都深信是你所为,那么他就是真的,你要辩解,到本宫面前辩解有什么用,你大可以向全天下人辩解。若是他们信了,本宫自然不会见怪。”
这句话,当真是道出了问题的本质。
真真假假一丁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韦后根本就不在乎过程是什么,她要的是结果,现在结果是如此,已经将韦家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那么就必须把这件事立即压下去。而不是你韦弘敏在本宫面前解释和倾诉自己的委屈。
韦弘敏连忙道:“是,是,臣死罪。”他抬起头,却是道:“臣的意思,并非是推诿臣的过失,而是在告诉娘娘,要解决这件事,必须得知道,这件事……到底是何人所为?”
韦后眼眸深沉起来,她若有所思。略略减少了一些怒气,淡淡道:“你继续说下去。”
韦弘敏道:“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崔詧……”
韦后目中已经掠过了一丝杀机,风淡云轻的道:“你是说,因着咱们韦家要迁都,以至他和狄仁杰不能将案子彻查到底,所以……”
“不错。”韦弘敏道:“一旦迁都,崔家还会有好日子过吗?可是他不敢干扰迁都的事。至少明面上不敢,否则,必定遭千人唾骂,他们崔家要垂死挣扎。收买几个刺客,刺杀秦少游,实则却是祸水东引,也未可知。”
韦后冷笑:“崔詧那老儿,真有这样的狠劲?”
“人逼急了,什么事做不出?至少今日。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崔詧。”0
韦后颌首点头:“若是如此,该如何处置?”
韦弘敏小心翼翼的看了韦后一眼:“无论如何,也不能中了崔詧老贼的奸计,必须得有人,去暗暗与秦少游联络,把事情澄清,争取得到他的原谅,而后,再找崔詧的麻烦。”
韦后脸色绷得更厉害,澄清误会?那秦少游,会肯听你澄清?说句实在话,就算秦少游知道这是崔家所为,只怕为了打击韦家,也未必肯松这个口。
韦弘敏又道:“可是话又说回来,当真说是崔詧所为,却也未必,崔家从未做过这样的事,他们这么大的家业,也实在没有必要铤而走险,即便是被打压,可是这样的豪族,也未必就在乎一时的得失,根本不必冒天下之大不韪。所以臣以为,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秦少游的苦肉计。”
韦后脸色木然。
这一点,她倒是早就想到了,苦肉计……这个可能很大。
只是是不是苦肉计,对于韦家来说没有意义,难道你拿这个去向全天下人解释?人家信吗?当所有人都不信的时候,这就不是苦肉计。
韦弘敏道:“可是秦少游为何要施展这样的苦肉计呢?他和我们韦家,固然有深仇大恨,这没有错,只是秦少游有仇,难道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以臣的愚见,这定是秦少游有的放矢。如今咱们韦家,为了还都的事,可谓是挖空了心思,所有的精力,也都放在了这上头,此时此刻,是绝不能节外生枝的。而这时候,秦少游这么一闹,岂不是让咱们还都是事彻底落空?”
韦后颌首点头:“这么说来,秦少游是在极力阻止还都?”
韦弘敏淡淡道:“阻止的心可能是有的,不过臣却不这样认为,若只是阻止,他大可以站出来,直言反对,发动关东人,据理力争,只要这件事拖着不办,或者是陷入僵局,韦家也未必就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偏偏,他却选了一个风险最大的办法,娘娘,他所图的,只怕不是还都。”
韦后眼眸一冷:“那是图谋什么?”
韦弘敏一字一句道:“借此要挟,想要得到好处。”
“好处……”韦后喃喃念了一句。
这倒是极有可能,现在闹得这么大,解铃还须系铃人,韦家要赶紧还都,就得把这件棘手的事解决,而要解决这件事,就必须秦少游站出来证明这件事与韦家无关,想要秦少游站出来为韦家说话,这可能吗?
当然……假若许诺足够的好处呢,如果秦少游趁此机会,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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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二章:藩镇
韦后突然发现自己摸到了一点门道了。
或者说,她一开始的认知里,秦少游无论是不是自导自演,都是要和韦家拼命,可是现在细细思量,却又察觉并不对。
即便是要拼命,那也是玉石俱焚,秦少游是郡王,可是韦家这里,却有侍中,有皇后,还有都督军事的大将,有副相。
真要拼了,韦家即便遭受重创,你神策府难道能得什么好吗?
韦家若不是在这关东地面上,有点虎落平阳的意味,可也绝不是任人拿捏的。
现在经过韦弘敏一提醒,韦后立即意识到了什么。
她眯着眼,秦少游这是想要什么呢?
韦后看着韦弘敏,慢悠悠的道:“那么……你有何高见?”
韦弘敏心里松口气,他知道韦后的怒气已经消了一些,只是摆在眼前的事情却更是难办。
秦少游的优势在于,他手握一支精兵,而且还盘踞在洛阳,又得到了关东本地人的支持,这是他的底牌,也就是说,秦少游接地气,当然他也有他的弱项,他的弱项却又偏偏是韦家的强项,韦家的强项则在于,韦家有皇后在宫中掌握着印玺,有决策的权利,又有韦弘敏这样的人把持着三省,如果说秦少游是老树盘根,那么韦家就是高入云端了。
双方各有优势,秦少游若是当真想要什么好处,靠着精兵和关东人的支持是不够的,这就需要韦家在庙堂上的力量了。
因为一切恩旨,都握在了韦家的手里,至于天子……那李显对韦后不但言听计从,而且几乎不问任何事,所以这个情况可以忽略。
只要韦家愿意,稍稍运作一番,便足以为秦少游解决掉一切难题。
问题在于,给他什么呢?
给他少了,此人现在猖狂。又占着道理,成事不足,败事却是有余,足够和韦家来个两败俱伤。韦家若是再不赶紧解决迁都的事,并且迅速在长安站稳脚跟,统合关陇门阀,整合力量,将崔家这个心腹大患彻底剪除。那么事情拖延下去,就最为不利。
可是给的多了,不仅会让人反对,而且还可能养虎为患,将秦少游这个未来的敌人喂饱。
这里头必须得有个度,否则……今日的困难固然可以解决,可是假以时日,韦家面对的,将是一个更大的困难。
“封赏……无非有三,其一封地。其二封爵,其三恩赏。若是赏钱……这……”韦弘敏苦笑,提到钱,即便是朝廷,面对秦少游也有那么点儿无力感,韦弘敏现在是侍中,国库和内库中的钱他一清二楚,而对于秦少游富可敌国的传闻,他也略知一二,说实在的。你赏他钱,对人家来说简直就是不痛不痒,就算是赏他钱财十万贯,在人家眼里。那也是奇耻大辱,这压根就不是封赏,这是挑衅,还嫌火上添得油不够。
所以这一条,韦弘敏非常果断的排除。
想了想,韦弘敏道:“至于封爵。如今他已贵为郡王,这郡王之上,就是亲王,亲王……国朝倒是有宗室国戚之外封亲王的先例,譬如那武三思,就封了梁王,可是梁王算不算宗室,却又没有定论,若是封了秦少游,肯定是因为他是驸马的缘故,只是,驸马却没有封王的先例,何况那太平公主,与上皇的关系太亲,这不免让人产生联想。再者,秦少游图的也未必是这个。说白了,此人狡诈,不见实利,是绝不肯轻易松口的,如今是我们有求于他,而非是他有求于我们,现在韦家最紧要的,就是立即促成还都的事,还都之事,只要跨过去,就是海阔天空,跨不过去,则永远命悬一线,为了还都,一切都可商量。”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韦弘敏咬牙切齿,其实他有私心,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所以他怕自己成为弃子,因此为了说动韦后媾和,收买秦少游,他必须得说动韦后,否则韦后可能损失的只是实力的削弱,而自己,却可能牵涉到身家性命的问题,韦弘敏比韦后更加理智,他非常清楚秦少游要的是什么,他唯一担心的就是韦后未必肯给,这……才是重中之重。
所以他小心翼翼的去看韦后的脸色,却见韦后只是阴沉着脸,不做声,便更加小心的道:“所以臣以为,能给秦少游,且能解决眼下麻烦的,只有一样,那便是……命秦少游与神策府镇河南府……”
镇河南府……
这几乎等同于是将河南府拱手相让了。
河南府是什么地方,别看地方不大,不过拥有二十余县,可是这里,却是大唐的东都,这么多年的经营,早已成了可以和长安京兆府一样的地方,秦少游拥有了弘农,便有了立身之本,若是再将整个河南府,乃至于河南府中最核心的洛阳拱手相让,这岂不是如虎添翼?
况且……这个镇字,带着许多玄机,如何个镇法?
若是在历史中的宋朝和明清时期,其实任命一个地方的地方官,倒是没什么,毕竟那些封疆大吏,早就被拔了牙齿,几乎所有军事、政务的权利,都被收纳进了朝廷,地方上的所谓镇守,不过是负责收税,然后再将税赋送去国库,国库再下拨了钱粮出来,这便是所谓的外强中干,你不过是个代理人,而且处处受到掣肘,一丁点的本钱都没有,唯一的权利,也不过是教化一方,修一修河堤罢了。
可是在这个时代,却全然不同。
唐朝和宋朝几乎等同于是一个政治格局的分界线,这个分界就在于,由于宋朝之前,交通的不便,再加上人口的稀少,还有水运等方面的落后,导致朝廷对于地方几乎是鞭长莫及,于是乎,地方的刺史、镇守、州牧等地方要员,几乎是把持了地方上的一切,他们不可能在地方上收了钱粮,全数都送去国都去,因为这样的做法损耗实在太大,若是去国都打个来回,那基本上一半以上的钱粮就全数被消耗掉了。而朝廷想要对地方上处处干涉,也不可能,在明清时期,已经建立了十分完善的驿站以及传令制度,所以即便是最遥远的边疆地区,也可以快马加急,通过官道,在短短半月之内来回的传达命令,可是在这大唐朝,却全然不同了,一个信使,若是从长安到剑南路,没有几个月的功夫是不可能往返的,这就导致朝廷根本无力去干涉地方上的行政。
除此之外,宋朝之后,为了约束地方官,因而采取的是强干弱枝的国策,在兵制上,只重禁军,将所有禁军全部调拨到京师,其他地方,只留有一些老弱病残,根本无法动摇朝廷的统治。
而在此时,却是府兵与禁军并存,所谓府兵,就是地方上自己养的兵马,因为朝廷对此难以管理,所以几乎都放任给了地方上的刺史,这些刺史则凭借着府兵,成为了一方诸侯。
这也是为何,宋朝开始之后,地方官想要造反,几乎没有任何可能,因为他们没有任何造反的资本,即便真有人咬着牙反了,只需要几个差役,就可将其解拿京师治罪。可是唐朝却是全然不同,武则天一登基,各地的刺史纷纷叛乱,虽然俱都失败,但是每一次剿平,可都是实打实的花费了气力,因为他们手里有兵,而这些府兵,却大多都是只知有地方官员,而不知有朝廷,譬如那李敬业谋反,各地刺史和司马纷纷响应,影响极大,立即拥兵十万。这若是后世的所谓巡抚造反,只怕老半天,也凑不出一百人的军马出来。
其实现在的大唐国体,与十年之后,所出现的藩镇并无什么不同,只不过大唐为了遏制地方官,所以将天下分为了三百二十多个州府,而这些州府的刺史在地方上权利很大,偏偏地盘却是太小,不过是三百多分之一,很难有对抗朝廷的资本。而藩镇并不是朝廷给予的权利更大了,只是因为他们往往占据数州,乃至于是十几个州,地盘得到了扩大,以至于拥有了天下百分之一,乃至于数十分之一的实力。
而现在,韦弘敏的提议,则等同于是制造出了一个活生生的藩镇,河南府的实力,只怕比二十个州的实力相加一起还大一些,这个任命至少现在开来,是有些破天荒的。
所以韦弘敏说出来的时候,便是连自己都没有底气,所以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韦后,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韦后会肯吗?
若是不肯。
韦弘敏心里苦笑,那么自己也该要完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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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三章:大礼
韦弘敏心里很紧张。
因为至始至终,只要双方不肯妥协,那么他就永远是伤害最大的那个。
所以他心里透着不安。
现在……只等韦后的表态。
韦后却是踟蹰了。
自己好端端的,却被秦少游讹上了,这口气怎么消的了。
难道……就真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毕竟要促成秦少游镇河南府,也不是容易的事,这河南府,更不是寻常的州府,假若只是一州之地倒也罢了,可是这个州府,却是不同。
韦后眯着眼,带着几分不甘,她显然不愿意示弱,而且这个礼太大,即便真送出去,这心里……
韦弘敏见状,不禁道:“娘娘,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娘娘可莫要忘了,眼下还有个崔詧。”
他是真的急眼了,非要催促着韦后下定决心不可。
还有一个崔詧……
是了,韦后这时候也清醒了一些,谁能保证,那崔詧见到这个机会,不会暗暗和秦少游勾搭一起呢,谁能保证,秦少游在那儿大闹,以至于韦家根本无力还都,不得不去面对秦少游,背后却被狄仁杰捅一刀子呢?
难道,是真的没有退路了吗?
韦弘敏又道:“况且若是能达成此事,秦少游要得到这样的好处,唯一的办法就是还都,还都之后,他才有机会染指洛阳和整个河南府,所以只要娘娘舍得,那么……还都的事,就再无人可以阻止了,反而得到了秦少游和关东人的支持,更加事半功倍。娘娘……事到如今,韦家的困境就在这还都于都,留在洛阳,就是虎落平阳,去了长安。则是飞龙在天,在其中的利弊,娘娘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韦后一时动心,却又不禁踟蹰:“陛下未必会肯。毕竟是东都,怎么可能,悉数让与秦少游,况且……许多大臣,也未必……”
韦弘敏冷笑:“陛下倒是好说。自有娘娘去劝说,况且陛下对秦少游素来信重,想必不会有什么差池。至于反对之人……”韦弘敏深深看韦后一眼,一字一句道:“这不是正好吗?娘娘可莫要忘了,一旦此事促成,极力反对的绝不会是关东的士族,只怕关陇诸家那边的人,对此也不太热心,他们比娘娘更关心还都的事,若是能息事宁人。他们求之不得。倒是崔詧和狄仁杰……”
韦弘敏又道:“尤其是这狄仁杰,素来爱凑热闹,他好虚名,这样的事,他怎么会不反对,而他一旦反对,在别人眼里,就是得到了崔詧的支持,他们反对封赏秦少游,秦少游会怎样想呢?娘娘。这是一箭双雕的好策,从此秦少游和崔詧、狄仁杰交恶,将来要收拾崔詧的时候,反而更省心一些。”
这句话。等于是彻底征服韦后的最后一颗稻草,韦后几乎没有迟疑:“好,就这么办。本宫心意已决,只是……谁去和秦少游达成协议呢?”
韦弘敏正色道:“臣愿往。”
韦后是不愿意再去孟津了,她颌首点头:“要尽快一些,万不可延误时日。”
韦弘敏点点头。告辞而去。
韦后的心情,依旧坏的透顶,她一点喜色都没有,心里……总是还有那么点儿担忧,能迁都,固然是好事,对韦家有利,韦家需要的是时间。可是换句话来说,秦少游……一旦得了河南府,将来难道不会成为心腹大患吗?固然长安远离关东,可是孟津她是去过的,小小的孟津,能有今日,区区的团结营,能成为现在的神策军,那么现在,将河南府彻底拱手,又会如何呢?
这似乎……有些像是饮鸩止渴。
只是……韦后却又知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她心里暗暗的想:“一旦在长安站稳了脚跟,定要立即处理掉河南府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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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到了自己的性命,韦弘敏是不敢怠慢的,他是夜里出的洛阳城,为的就是掩人耳目,不让人察觉,所以他只带着几个忠心的老仆,待出城之后,立即赶往孟津。
这洛阳前往孟津的路途上,显然比从前更加忙碌,秦少游自从被刺,整个河南府都是流言四起,人心思动,必须要尽力的把此事压下去不可,否则……
夜里的时候,有些凉,车中的韦弘敏禁不住打了个冷战,这不是因为耐不住这风寒,只是心底有事。
一行人径直进入了神策城,神策城里四处都悬挂了灯笼,所以街道上依旧通亮,据说夜里才是神策城最热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酒肆、青楼、茶肆都是客满,新贵们总是通宵达旦的玩乐,不亦乐乎,洛阳多权贵,权贵多出自世家,所以世家子弟,大多内敛,即便是溺爱于美酒佳肴,还有那美人在怀,终究还晓得关起门来自娱自乐。
而神策城多商贾,而且这里的商贾大多贫贱出身,最是愿意显露自己的财富,以免被人小觑,况且他们一朝暴富,不免得意忘形,因此这两种人的生活状态截然不同。
所以夜里的神策城,当韦弘敏的车马飞驰的时候,沿途听到的都是欢声笑语,这非但没有感染到韦弘敏,反而让他更是禁不住的烦躁。
待到了神策府外,韦弘敏让人前去通报,自己则是在车里等着,过不多时,老仆却是到了车前,低声道:“那边说,夜里弘农王殿下不见外客,尤……尤其是侍中大人。”
韦弘敏眉头皱起来,他忍住怒气:“再去试一试。”
再试一次,还是一样。
韦弘敏反而没有急躁了,他掀开了车帘子,徐步下了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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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四章:可怕的力量
神策府门口的禁卫显然很难缠,尤其是得知对方是韦弘敏,非但没有给予这位侍中一丁点的尊重,反而态度更加恶劣。
这让韦弘敏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或许……秦少游敢于对韦家拍砖,凭借的就是如此吧。
一群蝼蚁般的军兵,在韦弘敏眼里,如尘埃一样地卑微,可是这些兵士,对自己全无敬畏,这就说明,他们从来不在乎韦弘敏在朝中的身份,一个连侍中都不放在眼里的兵士,会在乎朝廷吗?
这些人,比之府兵更甚,府兵尚且知道,自己虽有上官,是听从刺史和司马节制,可是朝廷的任何大员在他们眼里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绝不是自己一个小卒可以招惹,所以以韦弘敏的身份,无论到了哪里,谁敢表现出丝毫的不恭?
只不过……到了这里,那种愤恨和轻视的表情,却是出现在了几个小卒脸上,他们没有敬畏,没有丝毫的畏惧,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他们心里,朝廷和侍中的形象,早就荡然无存,他们的眼里只有神策府,也只有一个秦少游。
这是彻头彻尾的私兵,比之府兵更甚。
韦弘敏脸色不悦,心里却在嘀咕,这秦少游使了什么妖术,能让这些人如此的死心塌地。
他哪里清楚,这世上任何事,最怕的就是对比。
在神策军的官兵眼里,他们是足以自傲的,即便是面对朝廷的禁军,他们也自认自己要高人一等,这种高人一等,并不只是单纯的后勤补给的充裕。而是来自于不败的战绩,和与整个孟津的融合。
正因为战绩骄人,所以打心眼里。他们对禁军就没有敬畏,正因为没有敬畏。所以在他们看来,自己能成为神策军的一员是很出息的事,这种出息,不只是他们自己的想当然,更是来自于所谓的融合,他们已经习惯了孟津的形态,孟津人对他们一向是敬重的,无论是神策军还是孟津人。其实到了如今,都已经与洛阳城里的官兵和寻常百姓变得格格不入起来,他们就像是一个小圈子里的人,因为自己能在这个小圈子里而骄傲,从不栈恋圈外的人和事物,他们傲然于公卿,眼中只有神策府,也只有秦少游。
这便是神策军,浑身带着让人想揍他们冲动的优越感,偏偏想揍他们的人。通通只有被他们揍的份。
所以站在韦弘敏面前的这一个小小军卒,他只有一个极为普通的名字,叫做王虎。可是他面对侍中,却是神色淡然,孟津虽然与洛阳人习性大不相同,却也不是世外桃源,关于殿下遇刺的传闻,也早已在孟津流传,所以当听到韦弘敏三个字的时候,王虎的脸色就如万年坚冰一样,乃至于一丁点的微笑都不愿意施舍。他如呆鸡一样,即便是韦弘敏亲自来交涉。他也只是一味的摇头,正色道:“殿下这个时候。已经歇下,任何人都不见,侍中?侍中也不成,我不认得侍中,只晓得军令如山倒。”
韦弘敏的脸色拉的更厉害,他和秦少游固然是不对付,可是被一个军卒拒之门外,却是另一回事,他眯着眼,满脸不悦,偏偏又不愿和这军卒多啰嗦,仿佛如此,更加伤了自己的体面。
只是……既然人见不着,又当如何?
韦弘敏不是韦后,韦后受了气,大不了勃然大怒,反正这个祸水,虽然会打击到韦家,却终究不会有性命之虞,人争一口气罢了。可是韦弘敏现在却有性命之忧,一旦秦少游拿出什么‘铁证’,再墙倒众人推,很多事也就说不准了。
连上皇都已经过问了此事,而百官之中,有为数不少人在摩拳擦掌,韦弘敏毕竟不是崔詧,崔詧有资历,所以主持三省这么多年,即便是反对他的人,和他也只是利益之争,本心上也认为他的私德无可挑剔。而作为外戚,贸然直入三省,在别人看来,韦弘敏和武三思、武承嗣这些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正因为如此,所以韦弘敏的地位一直没有稳固,即便是关陇门阀内部,对他不屑于顾的人也大有人在。
所以……韦弘敏绝不能遇到这样的麻烦,否则……就是灭顶之灾,这个世上,从来不缺落井下石的人。
韦弘敏便淡淡一笑,道:“想不到殿下治军,竟有周亚夫的细柳营之风。”
这句话,既是自嘲,某种程度,也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当初周亚夫治军,恰好汉朝天子途径细柳营,便要入营去巡视,谁知却被兵士拦下,天子便赞周亚夫治军严整。韦弘敏这么说,夸了秦少游乃是平定七国之乱的名将周亚夫,同时,也等于是自比自己乃是大汉天子了。
这个典故,对方那粗浅的军卒当然是不懂的,所以韦弘敏只当是聊以**罢了,他正待转身。
可是那王虎却是道:“你自称侍中,何敢自比为汉天子。”
韦弘敏身躯一震,他不可思议的回眸,上下打量这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军卒。
这个人居然也懂这个典故?
韦弘敏从不会惊讶于神策军官兵的武力,因为这些人,早已用一次次的战例来证明了自己,神策军甲天下这句话,已经开始流行,虽然未必当真如此,可是给人的印象,早已深刻。
只是一个小小的兵卒,居然能懂这个典故,他是怎么得知的?
韦弘敏显然对神策军一丁点都不清楚。
神策军官兵如今都是从弘农的良家子中选拔,所谓的良家子,大致可以理解为弘农郡的中产阶级,他们有一定的财富,或者全家都有务工,不愁吃穿,所以子弟大多都会入太平学读书写字,到了一定年龄,便会参加神策军的选拔。
这些人,在从军之前就已经粗通文墨,这弘农郡现在太平学兴盛,几乎适龄的孩子十之七八都会入学,虽然大多数都只是入学三五年,学一些算数和识字,却也是极为难得了。
等到通过层层遴选,得以从军之后,军中除了操练,闲暇时也会教授知识,除此之外,军中还会专门编写一些如《演武传》之类的书籍,分发下去,这种书籍,都是一些小故事,从卫青、霍去病,再到历代的名将事迹,俱都详尽的很。
之所以如此,只不过神策府希望借此来激发官兵的斗志罢了,在秦少游看来,即便是一个无名小卒,也应当有伟大的理想,荣誉和理想,才是一支军队的灵魂所在,所以他希望每一个兵卒,都能有卫青、霍去病、周亚夫这些人的志向。
王虎看到了韦弘敏眼中的震惊,脸色却是平静的很,在他看来,这是司空见惯的事,似乎在这位侍中眼里,就显得很不一般了。
韦弘敏若有所思,或者说是满腹心事,他没有去再和王虎说什么,因为现在的他,更加的心事重重,于是走回了自己的马车,稳当当的坐在马车里,他并没有感觉到这夜里的寒意减少了多少,只是此刻,他心里感叹,一个知道经史的人,居然成为一个无名小卒,这……只是有幸撞见吗?还是……这神策军,本来就是如此……
他没有命车夫带着他回到洛阳去,而是一直坐在马车里,听着外头北风呼呼的声音,掀开了一旁的车帘,他决心等,等到天亮,你秦少游现在不肯见,难道明日清早,也不肯见?
他料定了秦少游是个贪婪的人,只要人有yuwang,就一定会有弱点,只要自己的‘大礼’足够厚重,就不怕这件事不能得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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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中的韦弘敏并没有急于歇下,他年纪其实已经不小了,到了这个时间,也该打起瞌睡,可是现在,他全无睡意。
外头的很冷冽,可是车厢里却是暖烘烘的,偶尔,车帘被风掀开了一角,韦弘敏的眼眸便朝车窗外看去。
车窗外,那个叫王虎的军卒,依旧如标枪一样,与府门前的石麒麟一般屹立不动。
任凭风吹,内衬皮甲,外套厚重明光铠的他,却依旧是背负着十几斤重的长剑,在惨然月色下,拉着一个纹丝不动的影子。
月光很惨然,因而只可看到些许的光影。
可是……韦弘敏的心,却是彻底乱了。
一叶知秋,有些微小的细节里,却总能察觉出可怕的东西。
韦弘敏感受到了某种可怕的力量,这个力量,竟只是出自一个微末的不能再微末的军卒,可是这一点都不可笑,至少韦弘敏到现在一丁点也笑不出来。
他眯着眼,手指头在膝上轻轻拍打,猛地闪出一个念头:“一旦去了长安,神策府是绝不能留了,一定要找个由头……否则,非要成心腹大患不可。”(未完待续。)( )
第三百八十五章:见鬼了
韦弘敏作为旁系,自幼并没有享受到高门给他带来的太多好处,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年轻时过的颇为清苦,此后他渐渐展现出了自己的才华,越来越受到青睐,最后才有了今日。
一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某种程度却让他的思维并不似那些寻常高门子弟那样的僵化。
所以他能从一个小小的军卒身上,看到某些不同的东西,某些不经意的细节,在他眼里却是十分不同。
此刻,他心里起了杀心,甚至他在想,若是当真刺杀秦少游,能够成功吗?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韦弘敏固然要解决现在的麻烦没有错,只是当看到了王虎,他心里有了主意,到了长安站稳脚跟,立即就要解决掉秦少游,无论使用任何的办法。
因为在韦弘敏的心思之中,他所要的,何止是一个还都,他要的是韦氏一步步效仿武则天,最后成为天下第二个最有权势的女人,而在这个过程之中,若是不彻底搬开秦少游这个石头,是绝无可能的。
这一夜,他彻底的无眠了,他开始悄悄掀开帘子,去看外头的王虎,每一次看时,都让他不禁失望,王虎没有动弹一下,这样的天气里,连缩着手跺脚呵气都没有,他只是站着,犹如木雕,只有口里吐出一口口的白气,才让人意识到他是一具有声名的人。
一直……曙光初露。
王虎的眉眼上,已经结了白霜。
换班的军卒来接替王虎,王虎指了指马车中的人,与那换班的军卒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点头,匆匆进入了神策府。
过不多时,等他回来时,韦弘敏在半个时辰前已经熬不住,在车厢中打着盹,接着王虎上前。磕了磕他的车厢。
韦弘敏惊醒,掀开了帘子,他看到了这个浑身被露水浸透,满面湿哒哒的微末‘军卒’。这个普通不能再普通的军卒似乎有一些疲倦,声音也很低哑:“天亮了,殿下也已起了,听说韦侍中来,请韦侍中入内说话。”
口气很平淡。
即便是如此。韦弘敏依然可以看到王虎眼中的敌意,韦弘敏点点头,他慵懒的起身,秦少游的态度,可谓是傲慢到了极点,自己在这里等了一夜,这家伙也不过是让人托个话,让自己入内去见,这当然不会是待客之道,不过现在的韦弘敏偏偏很吃这一套。因为现在的他,居然没有选择,他是来化解敌意,而不是来闹事的。
韦弘敏随着人进了神策府,这时是大清早,神策府有三重门,最外围,是各房的治所,因为天刚刚亮,所以有许多官吏前来当值。天气有些冷,真正的工作还没有展开,所以许多人还在低声的寒暄和攀谈。
再里一重,则是神策府的核心所在了。这里有负责商议军机大事的白虎堂,有总揽各房的核心治政堂,也就是王琚的办公场所,有幕僚和参谋们齐聚的资政堂等等,这几个最核心的地方,都是秦少游常来的地方。而最里头,则是秦少游的家,这个家占地数百亩,琼楼玉宇,自是不在话下,单单是秦少游的藏书阁,就可抵得上寻常百姓的七八间瓦房了。
秦少游拖着‘病体’,在书阁里见韦弘敏。
对于韦弘敏的到来,秦少游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就在两日之前,还有一个人来,这个人很不起眼,可是代之传话的人却很有分量,是崔詧。
崔詧对于这一次刺杀,显然很有兴趣,因而这才暗中让人与秦少游进行接触,只是这一次接触并不是很成功,秦少游是个很现实的人,现在的崔詧,显然并不能够给自己带来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这天下,能让自己如愿以偿的人,也只有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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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身子可好?”韦弘敏见到了秦少游,表现出了超出平时的热络。
就仿佛十几日之前,他对秦少游的一番威胁从未发生过,不过似他这样的人物,也早就习惯了唾面自干,所以也无所谓脸面。这世上最不值钱的,至少在韦弘敏这样的老狐狸看来,怕也只有这张老脸了,即便有时候假装为了这张老脸而动怒,也不过是借着这个,来抬高自己所要的价钱而已。
可是他现在却没有佯怒,因为他清楚,声色俱厉的想要逼迫秦少游就范,或者说让秦少游做出妥协,这都是痴人所梦,秦少游不是个好对付的人……
想到这里,韦弘敏又想到了王虎,那一个蝼蚁一般的存在,让他更加清醒的告诉自己,这神策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秦少游对于韦弘敏的疏远很明显,所以在韦弘敏问候了自己之后,秦少游也是脸色木然,没有太多的回应,他有点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的样子。
说实话……你都派人来‘刺杀’我秦某人了,难道秦某人还给你笑出花儿来。
二人早已反目,各自宣称要不共戴天,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寒暄的必要。
秦少游的表现,倒更像是某种被动式的礼节罢了,人家既然来了,还等了一夜,多少也要见一面,省的别人说三道四,毕竟这一次刺杀的背后人物,秦少游还没有‘公诸于众’,所以韦弘敏现在只是最大的嫌疑人而已。
韦弘敏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他没有大怒,反而显得更加的恭敬和卑微,能屈能伸,本来就是他这种人最拿手的好戏,于是他笑地更加灿烂:“殿下,老夫来访,实在冒昧,还请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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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六章:良善之辈
这两天来,韦弘敏是够憋屈的,先是被韦后一通责骂,又被一个军卒晾到了外头整整一夜,人还没缓口气,又来秦少游这儿受罪了。
秦少游爱恨分明的很,一脸不喜欢他的样子,以至于韦弘敏屡屡赔笑,却也没有得到任何热络的回应,因为秦少游此刻,正在修指甲。
不得不说,秦少游的指甲修长好看,只是长了一些,指甲太长,容易滋生细菌,还可能生灰指甲,得了灰指甲,一个传染两,问我怎么办,在这个时代,凉拌。毕竟这时代没有亮甲。
所以勤快的修剪,是很有必要的。
不理会像是吃了苍蝇似得韦弘敏,秦少游修的很细心。
小锉刀是秦少游让人专门定制的,通体黝黑,卖相不好,不过确很实用。
商房那儿,因为这几年孟津大肆炼铁,导致精铁太多,所以除了打造兵器、农具之外,也开始努力在其他渠道将这生铁变现成钱,比如剪子、锉刀之类的生活小用具,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而目标的客户,当然是一群有钱没处花的富裕人群,这种人有了钱,就得显示出自己的不同》■ding》■点》■小》■说,≮≈o,为了与自己的身份匹配,商房那儿按着茶叶推广的一些套路,得心应手的开始进行市场宣导,首先……你既是富贵人家,当然不能和泥腿子一样,你得爱干净才是,所以呢,这身上免不了要有几条手帕不能离身,寻常地手帕当然不成,得用孟津刺绣行的鸳鸯帕或者是青云帕,这东西随时放在怀里,也不管是不是脸上又什么不洁之物,你隔三差五,都得掏出来,随手擦一擦。这样……才叫真正的富贵人家。
除此之外,身上还得备着各种物事,什么铜耳勺啊,什么修甲刀啊,得勤于修剪,人坐着喝茶,有事没事都得拿出点东西出来挫一挫自己的指甲,即便只是磨去一层指甲末,那也无妨。
什么是风潮,风潮就是庸庸碌碌的人没功夫去理会的事。你却有这个闲情去做,什么是时尚,时尚就是别人都在为生计奔波的时候,你却能像个闲人一样,每日琢磨着那种最‘无聊’的事。
无聊,就是时尚。
商房算是把这个理摸透了。
所以现在高门和富商都以闲散为荣,就算不闲的,也得假装自己很闲,怎么样才叫闲呢。所谓的闲散就是,你能端坐在某处,泡上一壶茶,掏掏耳朵。修修指甲,便能打发一天的日子。
而这种小工具颇为畅销,也让孟津的铁匠工艺得到了长足的进步,要知道。锻炼大件的铁器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大规模的生产那些小物件,为了精益求精。别看只是一个小小的锉刀和指甲刀,乃至于是小小的耳勺子,不少匠人可谓是呕心沥血,花费了不知多少的心思。
有了大笔钱进账,另一边,其他地方又少不得也萧规曹随,也弄一些这样的小工具想要借此抢占你的市场,只不过……孟津的铁坊却不是省油的灯,毕竟这儿收益好,每年大把的钱进账,招募匠人时,也是大方的很,因而越来越多技艺精湛的匠人携家带口来投奔,再加上有了大笔的钱,就可以花费许多钱财投入到改进工艺上头去,精益求精,其实是要花费大笔钱财的,毕竟要招募这么多巧匠,每日什么都不生产,花费大量的气力,去试着制出各种新式的‘耳勺’‘指甲刀’来,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废料,每一次的改进,都需要建一个个的模子,若是最后弄出来的东西不尽如意,这些模子,也成了废料。
废料就意味着做了无用功,一百次的尝试,可能连一次改进的可能都没有,这是无底洞。
这玩意如此,其他玩意,也绝大多数都是如此,比如钢铁锻炼的改进和更新,虽然每天都有无数的突发奇想,可是花费了大笔钱财去不断的尝试,往往这些奇思妙想,最后得出的都是费力不讨好。
只不过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的尝试,只需要有那么几次得以成功,就足够孟津的各种铁具保持领先了。
如今最好的钢,就出自孟津,最好的农具,也出自孟津,而在这个过程中,因为积累和锻炼了无数匠人,所以最好的匠人,几乎都出自孟津。
反复试炼之后,得出来的经验,单单炼铁一项,就足以编造出一本洋洋百万言的书籍,有了前人的经验,后来的匠人便有机会从中汲取到更多的知识,这就不是其他地方的匠人有机会能够触碰到得了。
秦少游也染上了这个坏毛病,没事就要修修指甲,在韦弘敏面前更是如此,反正无所谓。
韦弘敏有些恼火,却还是笑了笑:“外间的传闻,殿下可听说了吗?”
“传闻?什么传闻?”秦少游终于说话了。
这让韦弘敏松了口气,不怕你发怒,就怕你爱理不理,然后细细一想,自己堂堂侍中,也真是够委屈的,遇到这么档子的事,结果却被你姓秦的奚落,心里早把秦少游骂了一百遍,脸上却是带笑:“外间都说,殿下遇刺,与老夫有关,此事……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老夫说句实在话,老夫与殿下,关系确实有些疏远,老夫听信了小人之言,对殿下的印象呢,也很是不好,只不过……老夫岂是那种人,这指使刺客的事,是万万做不出的。况且老夫要刺殿下,又有什么意义?这不是摆明着让万夫所指吗?殿下……这件事……只怕……”
总算是开门见山了。
其实韦弘敏倒是很想先来几句寒暄,然后大家哈哈大笑,无论这个笑容是真心还是伪善,然后一起喝喝茶,唱唱歌,交换一下对庙堂中发生的事的看法,最后把手言欢,再进入主题。
不过秦少游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这一套肯定是走不通的,既然如此,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秦少游眼睛眯起来,似笑非笑。
这个笑容带着点渗人。
“是吗?”
秦少游的话是反问,将信将疑的样子,可是表情很欠揍。
颇有点像是说,你还敢说不是你做的?
韦弘敏心里汗颜,忙是解释道:“老夫又非三岁稚童,怎会不晓得其中的利害,殿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夫也是深受其害,殿下可有没有想过,眼下最希望殿下遇刺的人是谁?”
秦少游放下了指甲刀,抬头看韦弘敏道:“韦侍中就不要绕弯子了。”
韦弘敏真不绕弯子了,跟姓秦的没什么好绕的,这个人很讨厌,讨厌到韦弘敏很想索性不顾一切的揍他一顿,恨不得叫一句打死你再说,老子三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可是韦弘敏还是深吸一口气,循序渐进的解释:“是崔詧。至始至终,这件事最大的得益者就是崔詧,崔詧此人,狡诈无比,大家都叫他老狐狸,此人行事,最是莫测,他这样做,是故意想要让殿下和老夫两虎相争,他姓崔的,好坐收渔翁之利。殿下定要明察,切莫让这老匹夫的奸计得逞,朝廷对殿下遇刺的事很重视,事发之后,韦后娘娘便立即探视了殿下,而至于老夫,岂是也是心忧如焚,恨不得立即抓出真凶才好,如此,方能洗清老夫的清白啊。殿下还需三思,非要想清楚才是,若是当真被那崔詧所利用,那可就糟糕了。”
韦弘敏说出这些的时候,都感觉自己有些无力,因为理由太牵强,就因为崔詧想要坐收渔翁之利,所以就刺杀秦少游,把脏水泼在韦家身上?显然韦弘敏这是无凭无据的指责。
不过韦弘敏却顾不得这些人,无凭无据就无凭无据。
秦少游笑了:“韦侍中可知道,本王乃是崔侍中的救命恩人?崔侍中名望甚大,世人都说他是谦谦君子,本王对他有救命之恩,他怎么可能恩将仇报,韦侍中的话,不免言过其实了吧。”
韦弘敏面对秦少游的疑问,反而定了定神,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是太史公地话,崔詧是否受了殿下的恩惠,老夫不知道,可是至少知道,这崔家如今是摇摇欲坠,他若是不肯铤而走险,如何保住今日?殿下的心还是太善了,须知人心险恶啊。”
人心险恶四个字从韦弘敏口里说出来的时候,让秦少游有一种要喷饭的冲动。
秦少游笑了笑:“这么说来,韦侍中乃是良善之辈了?”
韦弘敏正气凛然:“老夫为人,虽也有疏失之处,却不失为良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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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七章:不惜一切代价
韦弘敏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不红气不喘。
秦少游却是被他地厚脸皮震惊住了。
他还以为,侍中应当不至于如此睁眼说瞎话,可是现在看来,他显然是过于低估了这个圈子。
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也没有去拆穿的必要。
秦少游道:“韦侍中既是良善之人,那么本王倒要请教,韦侍中是如何的良善之法。”
韦弘敏看着秦少游,一字一句道:“还都之事,殿下有所耳闻吗”
秦少游打了个哈欠,道:“听说过一些,不过这都是坊间的流言罢了,说句实在话,如果真有其事,也不过是一些人呱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城都已经迁到了咱们关东了,哪有说走就走的道理,这来回迁都,徒费多少国力,若是当真有人支持,本王一定要与他据理力争不可。这件事,只当做是笑话听听就是了,怎么,韦侍中是为了此事来的?韦侍中莫非也是赞同还都?本王说句不该说的话,这还都,简直就是误国误民,哪有这般折腾的,历朝历代,迁都都是大事,不可轻言,不可轻言啊。”
就知道秦少⊙游肯定会反对。
韦弘敏有了心理准备,倒也早有说辞,他却是好整以暇起来,不管怎么说,自己终究还是有底牌的,于是笑吟吟的道:“可是假若一旦迁都,这东都也不可荒废,只是一旦禁军抽调,河南府府尹又不免难以弹压的住局面,所以老夫奏请这河南府,尽由殿下镇守呢,殿下,是镇守……”
镇守………二字咬的很重。
既要镇,就得有兵。有兵就得有粮,有粮就要交税,交税就要管理税务,税务牵涉政务,所以还要署理政务,上马管兵,下马管民。
秦少游眯着眼睛,他心里一下子热了起来。
河南府……
这可不是寻常的州府,虽然在面积上,它不过两三个州这样大。可是土地却是肥沃,而且最重要的是,这里曾是都城,作为曾经的京畿所在,它的人口,几乎是寻常州府的十倍,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财富,更不用说。住在这里的人,本来绝大多数人积蓄就是寻常州府的数倍不止了,一个河南府,可以值二十个关东州府。这还是往小里来估算。
当然……最最重要的是,长安号称关中,可谓易守难攻,唯一地势上能与之媲美的。只怕也只有剑南蜀中了,可是武则天自迁到了河南府,为了防务的需要。一方面也建立了许多的关卡,河南府南部是崇山峻岭,东面亦是大山,西面与关中的关隘相对,而面北,则是一条黄河。
可以说,经过了数十年的经营,这里………虽然不及关中那般拥有绝对的防守优势,可以缔造出一个国中之国,可是除了蜀中和关中之外,这河南府之地,完全可以称得上是关中之地了。
一旦秦少游镇守这里,凭着孟津的财富,凭着神策军的军力,凭着关东士族的支持,盘踞在这河南,完全可以关起门来做土皇帝,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谋反。
这里有人口数百万,而数百万人口,几乎等同于整个大唐的十分之一,当然,大唐的人口虽然看上去只有区区数千万,不过秦少游却是深信,只怕这个数目应当是极为保守的,因为在这个士族和门阀称雄的时代,几乎每一个大家族的背后,都隐藏着数以千百计的奴人,隐藏瞒报人口,方能避免承担赋税,不过即便如此,河南的人口数字,只怕也占了整个大唐的二十分之一以上。
人口、财富,还有就是现成的关塞,以及这几十年来大兴土木,天下最完善的基础设施,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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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少游确实想要在这一次迁都之中分一杯羹,不过他所想的,其实不敢贪多,可是韦家的人,倒是大方的很,直接大手一挥,就把河南府送到了面前。
这对秦少游来说,几乎有致命的吸引力。
而韦家……之所以如此,说出来也是可笑,其实对于他们来说,他们要图谋的,显然是整个天下,韦家更希望做第二个武家,可是要做武家,就必须回到长安去,不能回长安,就会处处遭遇到掣肘,河南之地,反正也不是韦家的,借献佛,拿来换取秦少游对迁都的支持,还有对遇刺之事的既往不咎,显然也是一桩好买卖。
这桩买卖的双方,其实都颇有意思。
韦家这一方,是拿着别人家的东西来装大方,而秦少游这一方,这是借着一个莫须有的刺杀来哭闹。
不过……一切的一切,本质上都是各取所需罢了。
秦少游动心了。
他眯着眼,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
然后他看着笑的春光灿烂的韦弘敏。
心里立即明白了这桩交易的本质。
韦家拿出的东西,可以让秦少游成为天下第一大的诸侯,几乎地方上的所有实权刺史和司马,在秦少游面前都是黯然失色。而韦家借此得到的,想必是整个天下。
他们越是野心勃勃,越是急不可耐,越是掩饰不住贪yu,越是如狼似虎,拿出来可以交换的东西就越是珍贵,因为至始至终,韦家才最有可能成为这一次交换的最大受益者,这也是为何,韦弘敏如此大方的原因,韦后那边,如此舍得的理由。
河南府而已,只要换取你不哭不闹,让韦家把这一步走好,韦家的收益,就会比你秦少游要多十倍百倍。所以……他们才可以不惜任何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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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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