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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上山打老虎额     唐朝小官人txt下载     唐朝小官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五章:天地色变

    工营校尉王伦在天策军里是个土耗子,天策军各营,就属他和土不溜秋的工营最是灰头土脸。

    当年在抵抗河北叛军的时候,王伦瞎了一只眼睛,到现在还戴着一只眼罩,本来他理应得了一笔安养费,调拨到工坊里混一个闲职,可是王伦却是不肯,非要留在天策军,最后秦少游和方静左思右想,才设了一个工营安置他。

    工营大抵可算是天策军的辅兵,反正什么都管,大到安营扎寨,小到修筑一些工事,设置鹿角之类,工营都不可或缺。

    不过这些天策军的‘民夫’之中,也不乏有精锐,就比如现在这些工营爆破队,这些人都是从其他各营里淘换下来的武士,因为按照天策军的规矩,年纪过了二十五,就不得成为天策军的主力军了,之所以制定这个方法,秦少游倒并不是固执,事实上二十五岁之人大多数还是壮年,反而因为在军中带了数年,经验丰富,秦少游之所以如此,只是为了加快天策军的新陈代谢而已,老兵不退,新兵就进不来,而这些老兵,大可以在工坊或者是其他地方给他们安排一些闲职,等到将来有用时,大可以重新征召,如此一来,新兵可以源源不断的补充入营,而老兵亦可作为天策军的储备力量,现在孟津被裁撤下来的老兵,足有一千五百余人,这些人如有必要,一声号令,就可以重新武装。

    而工营的爆破队,就容纳了不少‘老兵’,人数虽然只有数百,不过俱都曾是军中的翘楚,别看他们灰头土脸,许多人随便一些经历拿出来,也足以镇住那些新兵蛋子。

    在炮火的掩护下,这些人倒是熟稔的开始挖掘起来,上百人分为几轮,利用工具很快挖出一个口子较窄。可是内壁较深的洞穴,这个洞穴,直接绕过了城墙的基石,拐进了城墙的最下方。

    挖洞对这些土耗子来说。本就是拿手好戏,只一个时辰,便已经搞定。

    紧接随后,一辆辆大车被夜幕中输送过来,虽是冬日。可是土耗子们已是浑身大汗淋漓,七手八脚将一包包的炸药搬下,塞入洞中。

    三千斤火药,这个数可能在后世并不出奇,火药的威力必定不高,可是在这个时代,在王伦这些人看来,实在是令人乍舌的数目,他们将火药填入洞中,有人开始布置引线。接着众人又是七手八脚,将这洞穴填实,王伦呸了两句,生怕有人造次。

    “都填实了……”王伦低声呵斥,他深知对火药来说,密封的重要性,密封性越好,威力越高。

    寂静的黑夜里,王伦突然咧嘴笑了:“都说咱们工营没用,嘿……今日。就是咱们大展神威的时候,好了吗,我来看看,引线没有受潮吧。哎,这样的鬼天气,快快快,都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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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炮的轰鸣依旧不断。

    夜空一次次的划亮。

    城楼和城墙已是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血肉模糊,城上的禁卫。已被炸得不敢冒头,只有那偶尔轰鸣声起,猛地亮光划过了长空,便可清晰的看到,那城墙已被狂轰滥炸之后,陡然出现的一个个弹坑。

    城墙很厚实,用火炮只能留下一个个坑洞,可是真要轰毁,怕是连续轰炸个十几天也未必能做到。

    在城墙之后,大量从城楼上撤换下来的禁卫已展开了队列,他们密密麻麻的挺着刀枪汇聚于此,将四周的街坊统统阻塞,天上的孔明灯在飘荡,那隐约的灯火下,一个个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在严正以待。

    他们在等贼军用攻城车破城,紧接着,数万禁军,将会成为建春门最有力的屏障。

    所有人都在粗重的呼吸,一次次的轰鸣,一次次大地的颤抖,都在震撼着他们的心,那天边被火光照亮的瞬间,让他们心有余悸,可是所有人没有动,他们依旧在静静的等待。

    守住城门,等待曙光露出,这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任务。

    来回传达命令的传令兵,带来了不少好消息,其他各门的守卫,得知建春门遇袭,纷纷调拨了精锐前来驰援,情况也都还算稳定,在经过最初的混乱之后,虽然大家对这如霹雳一般的利器依旧心里生寒,可是当发现这神兵利器并不能制造大量的杀伤之后,反而镇定下来。

    时间在点滴中过去,每一个人,都在静静的守候。

    他们乃是禁军,他们的姓名或许不得而知,可是他们的身份,依旧是荣誉地代名词,他们依旧是狼群,是一匹匹黑夜中即便流血和被撕出一道道伤口依旧能眼冒绿光,凛然不退的饿狼。

    呼……呼……

    口中喷吐着白气,城墙内除了这样的呵气声,静谧的可怕。

    只是偶尔,有越过了城墙的炮弹落进来,才会传出零星的惨呼和些许的混乱。

    如林的长矛密密麻麻正对着城门的防卫,已经从城楼退下来的大将军李多柞目光森森的看着那城门,掠过了一丝杀机,入城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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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另一边,一束焰火已经点亮。

    这种孟津独有的烟花,除了天策军,绝不外售,焰火发出呼啸声,旋即升上了夜空,随即炸开。

    猛地,所有人动了。

    无数的天策军,宛如洪流一般朝着焰火升腾而起的方向集结。

    秦少游就伫马在这焰火之下,越来越多的人拥簇在了他的四周,一匹匹不安的战马带着精良的武士嘶鸣,三千精骑,在信号的指引下,瞬间集结成了一处。

    焰火就是集结的信号,而接下来,低沉的号角声呜呜的传出。

    在这寒风凛冽和炮火袭来的冬夜,号角似乎也被感染了悲凉。

    秦少游目视着前方,他缓缓的抽出了腰间的配剑。

    即便他只是个厨子,可是一次次险象环生的战斗和庙堂上无情的倾轧之后,现在的秦少游,显然早已脱胎换骨。

    在他的身后,当秦少游徐徐拔剑,都尉方静亦是拔刀,他的声音大喝:“传令,准备!”

    另一边的阿尼玛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她浑身裹着突厥人的皮甲,凹凸有致的勒着坐下的战马,她用突厥语大喝:“拔刀!”

    下一刻,无数的刀剑在铿锵声中发出脆响,哗啦啦的竟是掩盖了凛冽的风声。

    如林的长刀纷纷斜指,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可是那森然的刀海,在这夜空下,森森而恐怖。

    所有人都在等待,静静的等待,秦少游抿着嘴,眼眸微眯,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他屏着呼吸,也在等待,犹如静守于黑暗中的猎豹,全身弓起,准备好了最致命的一击。

    洛阳城,在这幽邃的眼眸下,已成了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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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间的声音,若有若无的传进城里。

    贼军打算进攻了。

    这是李多柞做出的判断,自己百战沙场,今日,或许是他的最后一战。

    他绝不容许自己失败,更不能败于一场以多击寡、以逸待劳的战斗。

    他目露凶光,传达了最后的命令:“拱卫城门,后退一步者,杀!”

    杀字是用嘶哑的声音喊出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带有任何的寰转,显然,如有必要,他不介意大开杀戒!

    哗啦啦……哗啦啦……

    传令兵的命令传达,最精锐的禁军开始向城门洞压过去,更多的人潮朝着门洞挺进,无数的长矛,密密麻麻的对着城门的洞口,许多人的眼里露出了狂热和跃跃欲试,所有人身子弓起来,像受惊的山猫,却将长矛挺向前方,他们也在屏息,等待着最后的时刻。

    贼军……要来了!

    压抑了太久的禁军,这一刻却如一柄柄待出鞘的利剑,利剑出鞘,染血而还!

    城内城外,寂静的可怕,连火炮此刻也已经停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一声掩盖了一切的巨大轰鸣骤响……轰隆!(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碾碎他们

    建春门城墙北段,一个奇观出现。

    整个天边顿时亮如白昼。

    在这白昼之中,大地开始颤抖,这种颤抖,与火炮的轰鸣全然不同,而是仿佛所有的人,所有的房屋,都开始在距离抖动,这不是错觉,而是真真切切的感受。

    紧接着,天空升腾起巨大的烟云,浓烟瞬时遮蔽了天空,使这夜色有恢复如初,只是在那黑白交替的刹那,所有人的心却不由都在颤抖,一双双的眼睛都透着一股不可置信的色彩。

    因为这个时候,整整一段城墙就这么——坍塌了。

    那飞溅起来的砖石四处溅射,甚至在数百米之遥,靠着那段城墙的禁军纷纷被打的血肉模糊,城墙上地弓手直接被炸上了天空,血肉四溅。

    轰隆……

    一段城墙顿时化作了一段废墟。

    刚刚惊魂而定的禁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奇观’,每一个人,都感觉到后脊升出来的寒意。

    有人已经险些站不住,直接瘫坐在地。

    那本是挺起的刀枪剑戟,此刻也哐当落地,即便勉强还挺着长矛的禁军,那矛锋是无力的垂下。

    他们万万想不到,千年来固然被无数人杀入却没有人将其踏平的洛阳城墙,就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这一场惊天动地的奇观,并不是出现在城楼,而是在一处较为偏僻的城墙段,那儿毕竟卫戍的人并不多,可若是发生在城楼,会发生什么?

    冷汗,出现在了他们的手心,在他们的额头,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里,他们已经忘了寒冷。因为彻骨的寒意与现在心底生出来的恐惧相比,实在是不值一提。

    李多柞的脸色……彻底变了!

    最后一道的防护,就这么破了。破的如此轻巧,他甚至可以想象,假若这个时候,城门直接轰然倒下。在这里迎击贼军也比现在的情况也好得多,因为他心里清楚,至此之后,禁军再无胆去面对这支可怕的军队。

    呼……

    他徒劳大吼:“不许乱,后退者。杀无赦,领军左卫,随我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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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詧的情况比较惨一些,当那奇观发生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吃不消,喉头一口气吐不出来,显然是因为年迈,又受了风寒,最最重要的是,这样的奇观。不是身强体壮的人,即便是远远去观看,也难以承受。

    他捂着自己的脖子,挣扎着要倒下。

    惊魂未定的大臣们居然没有注意到他,因为他们的目光早被那升腾起巨大浓烟的地方所吸引。

    等到有人注意到他时,这一伙从龙之臣们,个个手忙脚乱,纷纷救人。

    崔詧的眼眸里,既有对自己身体的担忧,可是他的眼睛。依旧落在那坍塌的口子,他在这险象环生的时候,还冒出了一个念头:“这秦少游,这一次要的。只怕不只是一个从龙之功……他的心……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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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少游没有理会别人的心思。

    因为当奇观发生的时候,他已经知道,战机来了。

    禁军军心已乱,城墙已经坍塌,整个洛阳,已经再没有了任何阻碍。

    诚如一座金碧辉煌而没有任何防卫的豪宅。匪徒已经破门,而现在……终于可以肆意胡为了。

    秦少游举剑,大喝:“碾碎他们!”

    “杀!”

    无数精骑,早已蓄势待发,一声号令,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冲杀出去。

    数千精骑,瞅准了那坍塌城墙处的一道口子,如旋风一般,奔驰在大地上。

    轰隆隆……轰隆隆……

    马蹄将积雪踩成了烂泥,使大地发出沉闷的叩击声。

    无数人蜂拥至城下。

    而坍塌的城墙固然有长达百米之长,可是因为大量的砖石堆积,真正能容人马通过的口子,其实也不过数米罢了。

    若是这一刻,禁军能够谨守这个口子,足以将天策军的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只是……

    他们已经迟了。

    李多柞亲自驱使了一队禁军气喘吁吁的抵达了这里,紧接其后,天策军已如饿虎扑羊一般的冲杀进来。黑暗之中,禁军们刚刚支起的长矛,顿时又无力垂下,恐惧其实早已蔓延开,这种恐惧乃是人类的本能,而当那一个个势不可挡的骑兵三三两两的自口子里冲进来时,最后一丁点的信心,此刻也都毁于一旦。

    “杀!”

    有人在骑队中高叫,已经有人高高举起了长刀。

    而下一刻,在此阻击的禁军已是纷纷卸甲,在天策军面前,竟无一人是男儿。

    无数人在黑暗中抱头鼠窜。

    兵败如山倒。

    当这里的喊杀声传到了城楼之下,那些早已四面楚歌的禁军亦是明白,一切都已经完蛋了。

    他们可笑之处就在于,固然守住了建春门,可是贼军却已杀入了城中,自己的腹背、侧翼,已经完全的暴露,而这……其实并不可怕,真正可怕之处就在于,方才那一幕的阴霾却已如印记一般的存在他们的心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那庞然大物瞬间坍塌,看着那曾牢不可破的巨大城墙瞬间被碾为粉末,随风而去。

    “跑啊……”有人在人群中大吼。

    许多兵器落地的声音哐当的传出。

    这时候,区区一些理智的武官,已经无法遏制这种失控的状态了,仅有一些的武士,只得保护着他们的将军,比别人先跑一步。

    任何带兵之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陷入鏖战,也不是遭遇了奇袭,而是这种自乱阵脚的炸营,一旦蔓延开来,任何人都无法幸免。

    数万大军,竟是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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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哒哒哒……

    快马直抵洛阳宫。

    龙武卫大将军王喜此刻焦灼的等着消息。

    王喜和相王李旦有旧,这层关系,寻常人不得而知。这也是为何,李旦调拨了‘疑似叛乱’的金牛卫在宣武门,同时又调龙武卫在这里的原因了,王喜的任务,就是防范千牛卫的武崇训,一旦有事,立即夺了他的兵权,就地格杀。

    王喜在这里熬了一夜,当得知天策军攻建春门的时候,他的心反而淡定了下来。

    天策军这是找死,建春门乃是相王殿下布置下来的要冲之地,城中的禁军,十倍于天策军,以逸待劳,那秦少游岂不是要被碾为粉末。

    想到这里,王喜倒是有些遗憾了,若是天策军犀利一些,能进洛阳城,那武崇训只怕就不敢里应外合了,反而让自己什么功劳都捞不上。

    只是连续几声爆炸声传来,尤其是方才的一次,火光冲天,洛阳内外,宛如地崩,吓得王喜面如土色,而这时,报信的来了。

    他忙是将信使迎进了自己暂时的行辕,劈头盖脸就问:“建春门那儿,发生了什么事?”

    “将军,大事不妙,天策军杀入城中了。”

    “啊……”王喜吓了一跳:“禁军呢,五万禁军呢?”

    “全都散了,兵败如山倒,天策军如饿虎扑羊,转眼入城,无人可挡,禁军望风披靡,竟无一人有战心。”

    王喜打了个冷战,他料想到天策军可能入城,因为根据他的判断,天策军既然敢起事,就肯定会有内应,或许不只是武崇训一人,可是他万万想不到,天策军是直接破建春门而入,直接驱散了五万禁军,便是大将军李多柞都是下落不明。

    这意味着什么?

    王喜有些慌了。

    他立即联想到了方才建春门方向发出来的天雷,他一下子瘫坐在了椅上。

    而这个时候,有人踉踉跄跄的冲进来,道:“将军,将军,大事不妙,有贼军的先锋,即将抵达宣武门。还……还有……千牛卫……”

    “反了是吗?”王喜突然似笑非笑的看着这传令兵。

    “将军……”

    王喜站了起来,此刻他居然显得十分冷静,他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尘,而后淡定的道:“朝廷里有了奸贼,天策军上尉秦少游必定握有陛下诛杀奸贼的密旨,如今秦上尉入城,实乃朝廷幸事,传令下去,速开宣武门,迎秦上尉入宫觐见。”他似乎觉得还不够,又添了一句:“要抢先千牛卫一步!”

    那传令兵惊疑不定,最后还是重重点了点头:“诺!”(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胜者为王

    城中已经大乱。

    到处都是四处乱逃的禁军,尽如丧家之犬。

    好在杀入城的天策军并未对禁军进行追击,等大家反应过来,这天策军已是风驰电掣一般,往洛阳宫去了。

    清冷的街道,马蹄自四面八方而来。

    偶尔有一些组织起来反击的禁军,也都被冲散。

    秦少游没有迟疑,径直带着一队军马,直至宣武门。

    宣武门已是洞开,千牛卫和龙武卫据说是争相开门,武崇训与王喜二人一左一右,远远见了秦少游来,连忙上前,秦少游坐在马上,看着二人,便听王喜道:“恭迎魏国公。”

    武崇训似乎对王喜多有不悦,却只得沉声道:“恭迎魏国公,魏国公现在入宫吗?”

    秦少游此刻翻身下了马,道:“不错,我有要事,要禀奏天子,虽是深夜惶惶,却因兹事体大,非见不可。”

    他没有再说话,径直步行入宫,身后的武士见状,也不敢骑马,也都下马亦步亦趋。

    冷风嗖嗖,秦少游却没有感受到一丝寒意,宫里显然已经混乱了,到处都是没头苍蝇的宫娥。

    秦少游没有理会他们,他对宫中熟悉的很,于是他并没有直接去紫微宫,而是朝着长乐宫而去。

    沿途上,固然会有侍卫,不过这些侍卫群龙无首,竟是不敢上前。

    身后有近千的武士,呼啦啦的跟着秦少游,靴子踩在地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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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

    李旦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当他得知,李多柞大败,天策军入城,紧接随后,宣武门将军武崇训与王喜开门,他顿时明白。一切都已经大势已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数万精锐禁军,为何以逸待劳,凭借着城墙之固。竟是阻不住天策军,也万万想不到,王喜居然反了。

    人性的复杂,李旦固然也有见识,可是接二连三的噩耗。终于彻底的让他生出了绝望之心。

    领军卫反了。

    据说他们直接去了龙门宫,要迎太子入宫。

    金吾卫也反了,他们直接袭击了态度不明的羽林军。

    南衙十六卫和北衙六军,居然绝大多数,都已‘弃暗投明’。

    是啊,事到如今,大家都知道大势已去,谁做太子,谁做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太子是陛下的儿子,也是高宗先帝的儿子,你李旦亦是如此,从名分上来说,你还远远不如李旦,每一个人,在这个时候都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想必这个时候,龙门宫一定是门庭若市吧。

    李旦的脸上,生出了一丝苦涩,他颓然坐在这里。听到外头嘈杂的声音,此时此刻,他已成了孤家寡人,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在乎他,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谋出路。

    紧接着,外头听到声音“奴赵安,恭迎魏国公。”

    似是无数人拜倒在地,有人在扣头。

    这个赵安……李旦冷笑。曾经也算是自己的腹心之人,这些时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可是现在,他那阿谀的态度,依旧如是,只是阿谀的人已经变了。

    秦少游来了。

    李旦狞笑,秦少游算是什么东西?他不过是个厨子而已,猛地,他身上那高贵的血液似乎沸腾起来,于是他赤红着眼睛,狠狠的盯着宫门。

    赵安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门。

    先是将门推开一条缝隙,看到了里头的李旦,却假装没有看到,而是与其他几个宦官,把宫门张开。

    宫门之外,一柄柄火把和灯笼照的亮如白昼。

    李旦终于看到了一个老熟人。

    秦少游一身戎装,显得极为英武,他身上似乎染着血迹,面带微笑,他跨入高高门槛的时候,以赵安为首的开门宦官们又是拜倒,巍巍颤颤的匍匐在门侧。

    秦少游挥挥手:“你们下去吧。”

    赵安如蒙大赦,忙是退下。

    秦少游步履轻快的入殿,几个心腹的武士则分左右,侧立一旁,其他的武士则负责拱卫长乐宫各殿。

    李旦冷笑一声,抬眼看着徐徐上前的秦少游,他尽力使自己威严一些,可是心里却还是抑制不住的恐惧。

    他坐在案牍之后,秦少游则到了案牍之前,秦少游招招手,一个武士去为他取了一个蒲团,秦少游与李旦同案对坐,旋即道:“去外头找个人,斟茶来,相王殿下千里迢迢从冀州赶来,我还未请过相王殿下吃茶呢。”

    一个武士去了。

    这是反客为主。

    李旦冷笑:“这是我家庙堂!”

    秦少游则是跪直着身子,风淡云轻的道:“殿下错了,天下非一家之天下,庙堂也绝无可能是一家的庙堂,这庙堂,这天下,只是一个人的,一人是君,余者皆为臣,难道殿下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你我所处之处,非我所有,也绝非你所有,他……属于太子殿下。”

    李旦愤恨,一股强大的妒意自身子里弥漫开来,他已经忘记了恐惧,恶狠狠的道:“秦少游,可是当今天子,非那李显。”

    秦少游却是笑了笑:“是吗?”

    李旦继续步步紧逼:“你这样做,是谋反,你这是助那李显,谋朝篡位。”

    秦少游又笑了:“谋朝篡位?殿下,下官这是奉旨行事。”

    李旦狰狞道:“谁的旨意,李显几乎已是废太子,他没有资格下旨。”

    秦少游盯着他,一动不动:“错了,是陛下是密旨!”

    “哈哈……”李旦大笑,或许是因为这一刻情绪被大笑发泄出来,所以眼泪亦是落下,他高声道:“陛下的密旨?陛下让你杀入宫中,天下颠倒是非、指鹿为马者,怕是莫过于你了吧。”

    秦少游却只是恬然一笑,娓娓动听的道:“太子殿下,深恨武家之人,甚至在庐陵的时候,还立了武家人的画像,用弓箭去射它。这些流言传出之后,陛下深为担忧,相王,你要知道,陛下已经老了,人老了,总会念一些事,当年陛下曾经想要立武三思为太子,这固然是权衡的结果,可是也可窥见在陛下眼里,武家对于陛下来说是何等重要。陛下固然无情,可以杀几个武家子弟,可是当真希望,武家阖族诛灭吗?”

    “武家未立寸功,而身居高位,这都是拜陛下所赐,这对陛下来说,其实也是一层隐忧,若是不改变这样的状况,又怎么放心驾鹤西去呢?所以陛下将你召入了京师,那时候,你入京的事众说纷纭,引起许多人的警惕,再加上陛下对你日益信重,那么太子和臣子之间的担忧也就越发的厉害了。”

    “本来我也十分担忧,不过有一日,恰是上官待诏给我带了个口信,哈……说来怕是要让你见笑,这个口信是句情话,叫一夜冬梦,谁晓女人心。只是我却觉得奇怪,当时传口信的时候,分明就是秋日,哪里来的冬梦?可是后来,我却恍然大悟,她说的冬梦,是一个暗语,意为这个时节,将是彻底摊牌的时候,至于谁晓女人心……哈……其实什么是女人心呢?女人的心思深,喜欢的东西,偏生要疏远,而不喜欢的东西,或许还要假意委婉,于是我明白,陛下的一切布置,都和这‘女人心’有关,她属意太子,认为太子可以克继大统,却假装疏远他,甚至对他声色俱厉,她厌恶相王殿下,却为了让太子不安,于是又刻意的宠幸,一切的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话题。”

    “陛下这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为了自己的女儿,自己的亲族,自己的儿子,谋一条出路,殿下……现在明白了吗?所以这一次,反的是我秦少游,是武家一族,武三思、武承嗣还有诸多武家子弟,俱都是大功臣,太子殿下当初固然恨他们,可是此刻太子殿下却是旦夕不保,武家兄弟就相当于救了太子一命,就算他们之间有再大的前嫌,只怕也难以计较了。况且单凭这一个从龙之功,他们今日的厚禄就足以延续,再不是外人所说的那样,身无寸功,却居于高位了。这也是为何,陛下让你来领禁军的原因,只有你领了禁军,对于太子来说,洛阳城的各卫各军,就再无法信任,他想要挣扎求生,就只有天策军雪中送碳,其他在入城之前,各卫已经有不少人被收买,只要秦某愿意,即便不攻建春门,亦可入城,所以从一开始,相王殿下就已经输了,不但如此,而且还注定了,非一败涂地不可。”

    李旦脸色变了。

    他似乎感觉秦少游的话是对的,可是他又不禁狞笑:“你胡说八道,本王……也是陛下的儿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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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殿下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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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王也是陛下的儿子。

    这一句话,几乎是李旦最后一颗救命稻草。

    没有错,你秦少游娓娓动听的说了这么多,道理确实是占得住脚,合情合理,简直就是无懈可击。

    可是不要忘了,你秦少游说了这么多,本质上,却忽视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既然陛下在为武家安排后路,在为你这个女婿安排后路,陛下有这个心,是没有错。可是我李旦也是陛下的儿子,陛下怎么可能会因为外戚和女儿,反而去牺牲掉自己的儿子,将自己置之死地呢?

    李旦目光赤红的盯着秦少游,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

    这时有人斟茶上来,秦少游笑了笑,并没有说话,等上茶的人退下去,他才好整以暇的揭开了茶盖,轻抿一口香茗,禁不住道:“宫中的茶,色香或许与外头并无不同,可是唯独此情此景,能吃上茶,总是一件让人快意的事。相王殿下,为何不吃?”

    李旦狰狞的举起茶盏,狠狠将这茶盏摔在地上。

    啪嗒,热滚滚的茶水溅了一地。

    侧立一旁的武士见状,纷纷要拔刀,秦少游却是伸出手虚拦住他们,依旧是笑吟吟的看着李旦:“相王殿下,有些事,本是不欲相告,其实……殿下再难又机huì吃到这样的茶了。”他满是为李旦惋惜的样子,而后又道:“殿下固然是陛下的儿子,可是殿下做过什么事,难道自己不知道吗?”

    李旦身躯一震,不可思议的看向秦少游。

    秦少游淡淡道:“你可知道为何来俊臣平日深受陛下信任,却为何会垮台?”

    李旦不由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秦少游不理会他,却是慢悠悠的道:“来俊臣当日抨击相王殿下,而想借此来和太子殿下套个近乎,他是御史。很不巧,他专门搜罗的就是别人谋反的信息,那么请问相王殿下,为什么他坚定的选zé站在太子一边,而不是相王呢?”

    李旦一时愣住了,他还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关xì。

    秦少游幽幽叹口气:“来俊臣是宠臣啊……什么是宠臣?宠臣就是他总能明白陛下的意思,他同时还是侍御史,那么我们不妨来来猜测一下吧。李隆基谋反,陛下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按照以往的情况。理应是让御史密查的,而来俊臣深受信任,这个差使自然是落在他的身上,此人别的或许一塌糊涂,唯独这谋反查起来,却是有声有色,想必很快,他就有了头绪,比如在临淄王李隆基背后。怕是相王殿下也出了不少力吧。来俊臣当然立即密告陛下,而陛下呢,却是不露声色,因为这个时候。陛下却需要利用殿下。”

    “来俊臣本以为这一次又立了大功,他一定颇为得yì,可是谁知陛下竟是不露声色,很快又召殿下入京。嘘寒问暖,甚至让殿下入住长乐宫,这下子。来俊臣反而是目瞪口呆了,就在满朝文武都是大惑不解的时候,唯一知道内情的人怕只有来俊臣,别人都在担忧相王殿下是否会与太子殿下争夺储位的时候,来俊臣却是知道,这绝无可能,因为相王殿下牵涉到的谋反。若是以往,陛下稍微露出点儿眼色,来俊臣自然是亦步亦趋,我方才说了,他是宠臣,宠臣的生存之道是做人的蛔虫,来俊臣就是陛下的蛔虫,假若他不知道一点内情,只怕早就上书劝进相王殿下为太子了,可是他没有,他选zé了李显,他之所以这样选zé,是因为他知道相王殿下没有一丁点的机huì,而之所以没有一丁点的机huì,只是因为……相王殿下犯了一个绝对不可饶恕的过失……”

    “陛下最后将他流放,相王殿下可知道是为何吗?因为他知道的太多了!”

    李旦身躯一震,他脸色变得深沉起来,李隆基事败之后,他确实担忧了好一阵子,可是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动jìng,此后陛下对他嘘寒问暖,从前的一些事,他早已忘了个干净,而如今,秦少游却是揭了出来,李旦竟是无言以对。

    秦少游冷冷一笑,道:“殿下既然做了那些事,陛下又怎么会不知道,假若当真要查,还怕查不出什么?而殿下难道真的以为,因为殿下乃是陛下的儿子,所以陛下就可以既往不咎,你错了,当你牵涉到那一场夺门之变的时候,你在陛下的心里就已经死了,当今陛下,只有一个儿子,那便是太子殿下,当今陛下也只有一个女儿,那便是秦某的夫人,太平公主殿下。相王殿下,对于陛下来说,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而对于我和武家来说,很不幸,殿下恰是我们飞黄腾达的垫脚石。”

    说到垫脚石的时候,秦少游不禁轻笑起来,他饮尽了茶盏中的茶水,看着已经陷入了绝望的李旦,随后叹口气,道:“其实……我一直想说一句真心话,从前的陛下,是没有心啊,好不容易,年纪大了,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心,开始考lǜ自己的亲族和子女的时候,可是殿下却似乎忘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本就不该抢,不是你的,强求不来,而如今,殿下好自为之吧,你放心,太子殿下宽厚……当然不会弑自己的兄弟,只不过……”秦少游抿了抿嘴,淡淡道:“殿下这辈子,怕是不要再想见到天日了。秦某告辞,殿下不必远送。”

    秦少游已是长身而起,他看着瘫坐的李旦,转身离开。

    走到了宫门口,一队武士已经与秦少游身子交错的冲了进qù。

    身后传来李旦的咆哮:“秦少游,你莫要得yì,伴君如伴虎,你以为……你今日得yì,明日就会有好下场吗?”

    秦少游驻足,他回过眸去看了李旦一眼,不禁失笑:“这一点,殿下又错了,殿下的过失,其实不在于殿下愚蠢,殿下之所以会有今日,是因为……殿下靠的是血脉,血脉亲情,固然给了殿下无尽的富guì,还有诸多的资本,让殿下有了玩这种游戏的资格,可是殿下似乎又忘了,天家无情,殿下成是因为这句话,败也是因为这句话。而我……”秦少游刻意在这里顿了顿:“我不同,我的资本是——实力!”

    秦少游没有再去看李旦那不甘和愤恨的脸,他走出了长乐宫。

    身后的武士大喝道:“相王李旦,你挑拨陛下与太子,搬弄是非,图谋不轨,今日我等奉命捉拿,快,拿下了,立即绑缚紫微宫,待陛下惩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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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之下,格外的喧闹。

    听说龙门宫那边,以崔詧为首的大臣已经前去见李显,旋即拥簇着李显,径直往洛阳宫来了。

    又听说那大败的李多柞,不知什么时候,又组织起了兵马,要保护太子殿下。

    更听说,武家的人已经倾巢而出,要以防不测。

    宫中的各卫各军,偶尔会相互攻伐,攻伐的理由都很可笑,大抵是因为大家相互指责对方是李旦的党羽。

    这是不平凡的一夜,因为任何人都知道,未来十年、二十年,是吃香喝辣还是吃糠咽菜,就只看今夜了。是做从龙的功臣,还是将来被人清算为奸贼的党羽,也只在这一瞬之间。

    大周朝似乎就要拉下帷幕,可是这个横空出世,且也曾辉煌一时的大周朝有好有坏,好处就在于,他使得许多寒门有了进身之阶,它狠狠的遏制了门阀和官吏的蛮横之风,这是一个门阀们心有余悸的时代,也是极少数人改biàn了自己命运的时代。当然……后遗症不可避免,大家都已经怕了,酷吏的出现,让所有人都心有余悸,都汗毛竖起。于是乎,天xià再无魏征那样的诤臣,更多的则是一群随风摇摆之辈。

    秦少游已经在护卫的拥簇下,抵达了紫微宫。

    看着这座熟悉的宫殿,秦少游心里还是有几分难言的恐惧。

    当自己智珠在握、娓娓动听的将自己的猜测说给李旦的时候,秦少游是自xìn的,可是武则天的心思,自己当真摸透了吗?自己今日的所为,到底是她故意纵容,还是她某个计划中的一个环节?秦少游没有迟疑,他屏退了左右的护卫,孑身一人前行,旋即请人通报。

    那惊疑不定的宦官见秦少游孤身前来,倒是不敢怠慢,忙是小跑着去了。

    秦少游则是抬头,看着这紫微宫内外辉煌的灯火,寒风之中的紫微宫照旧是光彩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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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见过天子

    过不多时,有人在月光下闲步而来。

    竟是上官婉儿。

    上官婉儿穿着一件裘衣,不过她身子孱弱,固然身子裹得紧紧的,却还是禁不住有几分瑟瑟之意。

    碎步到了秦少游跟前,上官婉儿正色道:“陛下有言,请秦少游进正殿说话。”

    秦少游忙道:“臣遵旨。”

    于是尾随提着盏小灯笼的上官婉儿,信步往紫微宫正殿去。

    因着是寝宫,所以与万象神宫和宣政殿不同,这儿曲径通幽,少了几分大气,却是多了一些别致。

    待离了众人的目光,上官婉儿放慢了一些脚步,她复杂的看了秦少游一眼,不由轻笑:“今夜是你的大婚之夜,想必有些遗憾吧。”

    “啊……”秦少游本来以为,上官婉儿一定会问一些‘正经事’,不料居然问如此刁钻的问题,他讪讪一笑:“尚可。”

    尚可二字,显然有敷衍的意思。

    上官婉儿也只是莞尔,并不以为意,抿着嘴,继续前行。

    秦少游皱眉,只得加快脚步,道:“上官待诏为何不问问令弟的事?”

    令弟自然是上官辰那个臭不要脸的东西。

    有时候秦少游很奇怪,这一对姐弟,一个深沉,一个豪放,一个婉约,一个死不要脸皮,天知道是不是一个爹生的。

    上官婉儿只是轻笑,道:“这有什么要问的呀,一切自有你安排。”

    呃……

    秦少游不禁无言以对,今夜是捞取资本最有利的时机,说句难听话,谁要是能在今夜出一点力,从龙之功就逃不掉,等到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论功行赏,那便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秦少游确实对上官辰做了安排。这一次上官辰也参与了‘变乱’,他主要负责的是保护太子殿下,没有错,只要破了城。他便领着一队人,直接往龙门宫去,这个差使好啊,几乎没有什么危险,可是功劳却是实打实的。看得见摸得着,简直就是为上官辰这种人渣量身定制。

    本来秦少游以为上官婉儿会问,谁曾晓得,她竟问也不问,一句你自有安排,把秦少游办要邀功讨好的话统统化为乌有。

    待抵达了正殿,上官婉儿盈盈一笑:“陛下就在殿中,魏国公,请觐见吧。”

    秦少游点头,举步要进去。

    “等等。”上官婉儿不由道:“你方才为何不问我。陛下现在是什么心思,你今夜所作所为,到底是不是暗合陛下的心意。”

    秦少游反而很是洒脱,他呵呵一笑,道:“噢?是吗,可是我为何要问?若是有什么话,上官待诏早就说了。”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上官婉儿不禁噗嗤一笑,她极少露出这样烂漫的笑容,于是忙是把俏脸别到一边,尽量不使自己失态。而这时,秦少游目光一沉,举步入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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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秦少游见过陛下,臣听说。相王李旦,图谋不轨,怀叵测之心,欲加害陛下,臣不敢造次,深夜前来。敢问陛下是否安好。”

    措辞是早就想好了的,很多时候,你做事可以鲁莽,可是怎么说话,却需要谨慎再谨慎,秦少游拜倒在地,他没有抬头去看武则天。

    武则天藏在帷幔之后,只留给了秦少游一个隐隐约约的身影。

    她没有说话。

    殿中鸦雀无声。

    秦少游见状,倒也极具耐心,并索性沉默不言。

    终于,武则天幽幽叹口气,轻声道:“秦少游,你说人若是为了别人去做一件事,是什么心思?”

    “啊……”秦少游不由道:“臣不明白。”

    武则天淡淡道:“你当然不会明白,其实朕早就明白,你和朕是一样的人。”

    秦少游不知这一句话是褒还是贬,一时答不上来。

    武则天又是叹息:“你我都一样,都是自私自利,可是人不自私成吗?朕哪,若是自利,只怕现在还在庵里做比丘尼呢,而现在,朕该享的福也已享了,老了……”她哂然的发出了笑声:“难得,为了别人做了一桩好事,今夜………真是长啊……从今往后……秦少游,你我就是另一个身份相见了,令月托付给你,朕很放心,因为比朕想的还要不简单,可惜啊可惜,可惜你不姓李,可惜你不姓崔,不姓郑不姓王,你姓的是秦,这是你的造化,也是你是遗憾之处。若不是你姓秦,朕也不会托付你这样的大事,可是你因为姓秦,这辈子,就算到了头,也不过是三思和承嗣第二了,这既是际遇,也是天命。朕的那些外戚,都不如你,若是他们能有你一半,或许朕就改主意了。”

    今日武则天说的话,似乎并没有什么逻辑,倒像是个寻常市井里的老太太在拉着家常,她显得很沮丧:“从今往后,一切都要变了,朕要变,你要变,每一个人都会变,呵……朕就当是送你和三思、承嗣他们一份大礼吧,你不必急着感激,这不是为了你,是为了令月。至于显儿,他不会是个好天子,往后……这局面怕是会更加复杂,噢,秦少游,你现在似乎已经开始在担心,往后的处境了吧,让朕来猜一猜,你现在一定在想,将来最大的隐患可能就是韦家,是吗?”

    武则天轻蔑一笑:“韦家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朕得留着他们,留着他们,不是因为朕动了什么善心,而是朕太明白那个儿子了,那个儿子,注定是要被人控制的,没了韦家,就是被那些姓崔的、姓王的姓郑的控制,有了一个韦家,多多少少,还能争一争,总要让人投鼠忌器才好,朕临朝这么多年,别的没有学会,却是学会了一件事,那便是能站在朕面前的人,就没有一个人简单的,忠臣明日可以是奸贼,奸贼明日或许就有忠勇之举,你道是为何?因为他们和你我也是一样,都是为了利啊……”

    武则天微微阖目:“朕老了,是该颐养天年了,这一点上,朕倒是信得过显儿,他啊,就算再恨朕,也绝不会让朕又丝毫不快,这不是他有孝心,是他不敢……”说到不敢的时候,颓废的武则天声音拉的很长,方才的疲倦一扫而空,目光中又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气度。

    秦少游正想答话,却有宦官碎步进来,道:“陛下,太子殿下领着大臣,前来问陛下安好。”

    武则天挥退了那个宦官,而后哂然冷笑:“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她含笑着举起案牍上的碧玉麒麟獣炉,显得颇为可惜,最后还是猛地一抛,砸落在地,脸色旋即变得铁青,面目中带着几分狞笑。

    秦少游明白,好戏就要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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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策军袭建春门的时候,刚刚回到龙门宫的李显几乎是在不安中度过,龙门宫内外,已经加强了戒备,经过了将近一夜的喧闹,等到那上官辰带着一队官兵抵达龙门宫,惊魂不定的李显看到了上官辰,才稍稍的安心一些。

    而紧接着,崔詧等人便是到了,君臣见面,自是唏嘘不已,于是在崔詧的布置下,一面加派了人保护李显,一面准备好了车驾,带领群臣,拥护着李显入宫。

    李显依然感觉很紧张,尤其是离了上官辰,进入了洛阳宫,虽然周遭尽都是崔詧这些重臣,可是他的心依旧还提在嗓子眼里,倒是宫中还算平静,天策军上下,自入宫之后,除了占据津要之地,控制了局面之外,也算得上是秋毫不犯,这让崔詧等人非但没有感觉到喜悦,反而有那么一丁点的隐忧。

    一支明令禁止,且实力强大的军马,某种程度来说是极为可怕的,没有人劫掠,没有人袭扰,甚至连一丁点的混乱都没有,你大可以说,这是一支无私的军马,而他们的首领更是一个没有欲WANG的人,可是某种程度来说,人家如此,倒更像是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一点的私利,因为他们看得上的东西更多,也更为贵重,远远不是一些财货所能相比。

    这些心思,本来是没有的,偏生因为秦少游选择的是建春门,又是一夜破城,于是各种担心也就随之表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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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章:禅让

    抵达紫微宫的时候,李显的腿肚子有些抖动,他满脸苦涩的在众人拥簇下入殿,旋即看到地上摔落的獣炉和武则天那满是寒意的脸。

    秦少游拜倒在地,一脸铁青。

    李显恨不能立即转身逃开,躲得越远越好,他竟是完全没有一丁点胜利者的觉悟。

    如往常一样,李显小心翼翼的前行几步,旋即行了大礼,道:“儿臣见过陛下,听说……听说宫里出了事,儿臣……儿臣……”后面的话,他竟是无法阻止,于是连续说了几个儿臣,失态到了不知所以然的地步。

    倒是一侧的崔詧见状,忙是替他解围,崔詧显得淡定的多,他行了个礼,道:“太子殿下挂念陛下安危,如今见陛下安然无恙,心中喜不自胜。”

    武则天抬眸看了崔詧一眼,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她当然比谁都清楚,反正和李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她抿了抿嘴:“崔卿呢?崔卿也是挂念着朕,才在这夜半三更,跑来的吗?”

    崔詧抿嘴一笑,直视着武则天,道:“君忧臣辱,陛下的安危,关系社稷,臣岂有不挂念的道理。”

    武则天手搭在案上,一脸的似笑非笑,她道:“是啊,朕想不到,现在还能关系到社稷,这就难怪诸卿惦记了。”她语气一冷,看向秦少游,道:“尤其是秦卿家,朕将公主下嫁给他,多好地事儿,可是转眼,他不好生与他的娇妻为伴,反倒是让见朕了,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这句话在别人听来是讽刺,可是在秦少游听来,实则却是一种保护。

    某种程度来说,武则天越是‘憎恨’自己,就越表明秦少游对李显的付出之巨。

    也更证明若非是秦少游愤然夺门,以陛下地心思。太子殿下的处境有多么的岌岌可危。

    秦少游抬眸,感激的看了武则天一眼。

    他心里想:“世上的事大抵就是如此吧,人都有两面,或许在别人眼里。武则天面目可憎,可是对自己来说,这个天子对自己并不坏。”想到这里,秦少游心里越发复杂。

    崔詧听了武则天愤恨的话,眼中那最后一丁点的忧虑。终于还是一扫而空。

    他原本最担心的是武则天还有什么后手,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女人了,这个女人的手段,远远超出他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凭着一个太宗皇帝最无关紧要的嫔妃的身份,脱颖而出,甚至单凭一己之力改朝换代,这种手段,谁可企及。

    所以就算是武则天孤零零的坐在这里,就算洛阳内外尽都已经布置了倒向太子殿下的军马。就算现在在这殿中,武则天除了身边有个上官婉儿之外已是孤立无援,崔詧对武则天依旧不敢大意。

    而现在,他反而放心了,因为武则天表现出了‘真性情’,她直接出言讽刺太子,讽刺自己,甚至是讽刺秦少游,某种程度来说,应当就是武则天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底牌。无奈之下,只好用这种语言上的攻击来满足自己。

    崔詧含笑,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武则天寒着脸:“你要说什么?”

    崔詧淡淡道:“而今相王李旦图谋不轨。陛下理应下旨,治他欺君之罪。”

    武则天双肩微耸,她冷漠的看了一眼崔詧,却是沉默了。

    可是崔詧话音落下之后,其他人岂是等闲之辈,纷纷上前。道:“崔公所言甚是,王子犯法与庶民罪同,陛下理应严惩相王,以儆效尤。”

    “骨肉之情固然要紧,可是国法如山,恳请陛下下旨。”

    “臣以为,李隆基谋反一事,只怕牵涉相王,陛下不可不察。”

    崔詧没有再做声了,他只是紧张的看着武则天,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而武则天冷着脸,她先是握紧拳头,旋即又松弛下去,崔詧确实是个老狐狸,他把相王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了自己,显而易见,这是想让自己来背这个锅,自己下完旨意,接着便可以让他们登台唱戏了。

    武则天显得十分恼怒,她猛地有一种无力感,固然此前这都是武则天设计好了的东西,可是真正到临头的时候,武则天陡然意识到,自己再不是那个一言九鼎的君王,她心里涌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这种感觉竟是让她有一些窒息。

    她定了定神,抬眸,眼眸里依旧还是洞悉人心的似笑非笑,就仿佛一只高傲的天鹅,即便已经沦落到了绝境,依旧要把它的长颈高高昂起来,保持最后一丁点的尊严。

    武则天冷冷一笑,道:“崔詧,你好大的胆子!”

    听了这句话,本来还在咄咄逼人的崔詧眼眸里竟是掠过了一丝慌乱,他忙是行礼:“臣……不过是心系社稷,仗义执言而已。”

    虽然还在辩解,可是气势却被压了一头。

    武则天这时候,却是露出了厌倦之色,她身子微微向后一斜,嘴唇一抿,慢悠悠的道:“婉儿,拟旨,拿相王,交御史严查他的罪行。”

    她说到这里,意味深长的看了李显一眼,道:“这一道旨意颁布之后,再拟一道旨意,就说朕自今岁以来,身体欠佳,屡屡抱病,国事重大,却又都维系朕这残烛之身,朕已成了腐木,恐再难撑着天下了,太子李显,为人恭顺,宽厚而知礼,素为人所拥戴,择定吉日,令他早日克继大统,以安众心吧,朕……也该享享清福了。”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竟好像抽空了身上的所有气力,目中再无一丁点的锐气,甚至那原本深邃的眼底,也变得空洞气力。

    她仿佛一下子老了,老的连说话都没了气力,这一番话,几经停顿,才完整说出来。

    众臣大喜,许多人相互对视,终于还是松了最后一口气,一切……终于大功告成了。

    秦少游却是抬眸,偷偷去看武则天,这才察觉,没了原先那一股睥睨天下的气概之后,武则天就像一个寻常地老妇人,头发斑斑,脸上岁月的纹理,也悄然攀上,她尽力坐在御案之后,想要显得自己有威严一些,可是即便是一个不谙世事的人,都能看出这勉强的背后,透着一股浓浓的悲凉。

    倒是这时候,一个声音期期艾艾的道:“母……母皇……儿臣……儿臣不敢……母皇……儿臣……”

    李显并没有感觉到轻松,反而内心深处,升起了一股浓重的恐惧,他磕头如捣蒜,连忙请辞,不像是作伪。

    太子……还是太孱弱了啊,孱弱的何止是身体,更是他的心。

    许多人心里叹息,这一丝阴霾,却还是掩饰不住他们得偿所愿的喜悦。

    武则天却是笑了,她笑的有些勉强,道:“你不敢也要敢,显儿,你是被人寄予厚望,朕没有选择,你也已经没有了,这个天子,若是你不来做,朕……只怕也有尸骨无存,抬起你的头来,好好学一学,如何做一个圣君吧。”

    武则天的话,既有无奈,却是揭露出了一个本质,事到如今,所有人都被逼到了墙角,已经没有任何的退路了。

    对于武则天来说,她若是死撑,其他人怎么办?

    这些从龙的人,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天吗?眼看胜利在望,怎么可能放弃。就算你李显当真是孝顺,还肯让自己来做这个天子,可是别人肯吗?崔詧、郑荣甚至是杨再思甚至是秦少游这些人,今天夜里可都是以你的名义跑到了宫里来逼迫自己退位的,若是自己还坐在这里,他们就不会害怕?他们不害怕,等到将来自己重新站稳了脚跟,接下来就要开始大兴株连?

    武则天没有退路,你李显没有,而对于今夜所有参与了这件事的人来说,谁都没有退路,自己坐在这里一日,他们就有可能家破人亡,而自己退下来,让你李显做了天子,他们才是真正实打实的从龙功臣,固然没有机会入凌烟阁,可是论功行赏,却早已翘首以盼了。

    武则天甚至可以肯定的做出预判,一旦李显死活不肯,这些人完全不介意,从宗室或者是李显的儿子中挑选出一个人来,立即对自己取而代之,一旦自己反抗,他们并不介意一不做二不休,斩尽杀绝。

    人心……就是这样可怕……

    武则天笑了笑,她忽而坦然一笑:“你既是朕的儿子,就理当要有孝心,难道朕自称太皇,闲养于宫中,享那么几日清福,你也不肯?”

    话说到这个份上,武则天显然决心已定,不容更改了。

    李显听了这番话,才勉强定了定神:“儿臣……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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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从几千里外回来,大家都懂的,老虎酒量很差很差,两瓶啤酒,就已经倒了,一点半爬起来,虽然头很痛,但总算好受了一些,赶紧写了一章,望大家体谅。(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一章:改周为唐

    谢了恩旨,总算一切圆满。

    即便是秦少游,也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不由看了一眼武则天,心里却是另一番想法。

    紧接其后,武则天嘱咐了李显几句,态度还算平和,李显自是唯唯诺诺,崔詧等人只是皱眉,他们心里生出了一丝的隐忧,显然,李显宽厚一些,未必就是坏事,可是武则天既然已经自居于上皇,李显尚如此,那么……

    众人只是把心事藏在心底,却不敢表露,可能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政变只怕有些虎头蛇尾,因为名义上,似乎一切都已经定夺了,可是实质呢?

    崔詧多多少少,已经知道了一些底细,从武则天此前突然逆转的态度,从秦少游的胆大包天,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而这……显然才是最可怕的,本质上,秦少游不还是那上皇武则天的人吗?而即将登基的李显又是唯唯诺诺,最后这天底下,到底是谁做主?

    崔詧说不清,不管至少,李显的地位已经固定,总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于是乎大家告辞而出,紫微宫里,顿时变得冷清下来,武则天依旧坐在这里,她显出来的老态,在顷刻之后又恢复了一些,武则天的眼眸里掠过了一丝笑意,对上官婉儿道:“明日,就把旨意拟定出来,朕……从今日开始,就撒手不管了,且看看儿孙们的本事吧。”

    于是她巍巍颤颤的被上官婉儿搀扶起,去寝殿歇息,上官婉儿安置了武则天,则立即赶去了待诏房。

    可是到了待诏房,却发现早有人坐在这里等他了,不是秦少游又是谁?

    既然已经夺门,那么这皇宫自然还是由天策军卫戍为好,除了内宫,秦少游约束着不许出入之外,这待诏房秦少游却是可以来的。

    见了秦少游。上官婉儿不露声色的上前,道:“秦上尉似乎不高兴。”

    秦少游喧宾夺主,跪坐在上官婉儿的位置上,方才正在随手翻阅平日上官婉儿草拟的一些诏书底稿。他答非所问,却是感叹:“婉儿的学问,自这诏书中就可窥见一二,古来的经典,当真是挥手之间便可挥洒出来。我听说当年徐敬业谋反,骆宾王为之作讨武檄文,市井中说,徐敬业这是鸡蛋碰石头,怕是激不起什么波澜,顷刻之间,便会覆灭,可是那篇讨武檄文,怕是比之徐敬业的谋反对陛下的伤害更大,若无此檄文。怕是无人可记得徐敬业,可是因为这篇檄文,即便是万世之后,天下怕也记得有这么一场子事了。”

    上官婉儿并没有计较秦少游的喧宾夺主,反是乖乖坐在从位上,嫣然一笑,道:“我可不懂书檄文,只晓得制诏。”

    秦少游哈哈笑了:“这便是我们的聪明之处,讨武这是逆天而为,我们呢。是顺天应运。”

    上官婉儿颌首点头,道:“秦上尉不要休息吗?这一夜,怕也是乏了。”

    秦少游凝视了一眼上官婉儿,灯影下的上官婉儿更加楚楚动人。今夜发生这样多的大事,亢奋者有之,忧心忡忡者有之,可是婉儿这个弱女子,却依旧还是那样的恬然。

    秦少游不由叹口气,道:“睡不下。再过几日,才是最精彩的,等到陛下登基,庙堂之上,就该重新轮替了,平日你我都是书信往来,可是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一个机会,我却还是想再请教一二。”

    听到请教二字。

    上官婉儿却不知涟起什么心思,她倒还算平和,道:“你又害怕了?”

    “啊……”秦少游愣了一下,不知上官婉儿为何有此一问。显然作为眼下风头最劲的秦少游来说,害怕二字,实在和他没有关联。

    上官婉儿却是娓娓道来:“别人不知你,可是我却知你,你一直都很不安,是吗?”

    秦少游凝视着她,却是无言以对,良久,秦少游道:“不错,有些事太复杂了,复杂到连我自己都没有多少把握。我只想问,上皇当真会退吗?”

    “你说呢?”上官婉儿居然俏皮一笑,脸上带着几分戏谑。

    秦少游皱眉:“我明白了。哎,其实我一直在想,上皇怎么可能会这样简单。本来有些看不清,可是在此得了婉儿的答案,我终于明白怎么做了。”秦少游起身,吁了口气,道:“婉儿,你也早些歇了吧,我寻个住处将就歇一晚。”

    上官婉儿起身,移着莲步送秦少游。

    秦少游默然无语。

    从一开始,其实秦少游就想到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武则天绝不是牺牲自己而照亮别人的人,固然一开始,就有成全秦少游和武家人的想法,可是在这背后,也有这位女天子应有的精算。

    李显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武则天会不知道?这个人从来就不适合做天子。

    那么问题来了,武则天以上皇自居,这个上皇,就等于置身到了某种超然的地位,可是接下来呢?接下来稳定不住庙堂的李显会何去何从,到了那时,必定是沉渣泛起,武则天固然不能维护大门阀们的利益,可是一个混乱的庙堂,就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吗?

    明日开始,其实所有人都退回了许多年前,退回了李显第一次做皇帝的时候,那时候的武则天是太后,可是因为李显的无能,所以遭致了宰相裴炎为首的一批大臣的反对,要知道,裴炎绝对不是武则天的爪牙,当年武则天要立七庙,追封自己的父祖为先帝,裴炎是极力反对,甚至直接和武则天反目,最后被人诬陷谋反而斩首。

    问题就在这里了。

    裴炎出身于河东门阀,他也支持李氏,可是李显的乱政,却使他不得不寻找盟友来进行制衡,于是他找上了武则天,最后被武则天所利用。

    而如今,接下来的乱政会发生什么呢?

    崔詧若是得势,那么韦氏等人则会招致打压,这些外戚,乃至于被崔氏所打压的门阀制衡不住崔詧,又会如何?

    那么……假若得势的韦氏,韦氏为了排除异己,必定要铲除崔詧为首的一批人,眼看着韦氏就要做第二个武则天,那么这个时候,崔詧又该怎么办?

    一切……都是如此的明了。

    原来从一开始,在这个计划之中,就没有人离得开上皇,上皇借着这一次,大大的提升了武氏的地位,又以上皇自居,地位崇高,况且秦少游自己,借着这一次水涨船高,可是秦少游本质上,何尝又不是武则天的人。左手是自己的女婿,右手是武家的外戚,身居幽宫,这是要做黄雀啊。

    至于谁是螳螂,谁是蝉,这很重要吗?这些人永远都离不开武则天。

    倒是秦少游本以为,李旦绝不会死,他的结局,应当只是幽禁,可是现在深深一想,却不由细思恐极,李旦死定了。

    因为武则天只允许自己做唯一的那个救世主,若是李显无可救药,那些忧心忡忡的人,只能去求告武则天,因为李旦活着一日,他无论怎么样,终究还是那个合法的继承者,难保不会有人,把希望放在李旦身上。

    李旦一死,武则天就是唯一的希望。

    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终于被秦少游看了个通透,他不知不觉,到了宣武门,城楼外头,一片狼藉,却还有许多大臣驻留不散,他们是随秦少游自孟津来的,奴仆们没跟来,也没有车马,只能在此干等,许多人显得极为兴奋,并不在乎这寒冷。

    秦少游自城楼上看着他们,脸上突然浮出一丝冷笑,他心里不由想:“他们是螳螂呢,还是蝉呢?”

    秦少游心满意足的在城楼上将就着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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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旨意终于传了出来。

    一切如秦少游所料,李旦面临的并不是幽禁,而是处死。

    紧接着,又是一份传位的旨意传出,天下震动。

    这个消息,却是对秦少游利好的,因为据闻爆竹的买卖极大,从早到晚,鞭炮声便是络绎不绝,不绝于耳。

    显然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满怀希望的开始,而对于秦少游,终于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了。

    让位的程序很是冗长,万象神宫里聚集了所有人,不过秦少游却留在了这宣武门里,他的职业是守卫宫禁,紧接着,便是大赦天下,改周为唐。

    这些冗长的程序,把所有人都折腾了半死,却依旧还是让人兴致盎然。

    在一切完毕之后,终于……第一次的朝议,要开始了。

    若说此前的仪式,不过是做个样子,那么现在,终于到了每一个人都从中分一杯羹地时候了。

    秦少游对此,尤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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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虎没有存稿的,哎,历史类的小说,写的比一般的慢点。(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二章:首功

    秦少游一大清早,便已换了礼服,辰时的钟鼓已是响起,虽已不早,可是在这冬日,天色依然晦暗不明。

    大臣们已是鱼贯而入,至万象神宫,今日大家的神色都很肃穆,这是复唐以来第一次朝会,意义非同凡响,当众人见了秦少游姗姗来迟,在万象神宫外,都不由朝他投来一撇。

    武氏今日来人不少,除了武三思、武承嗣和武崇训等人之外,还有一些较为面生的,武三思眼明手快,忙是箭步上前,一把挽住秦少游,笑呵呵的道:“秦上尉昨夜值守,想必辛苦。”

    秦少游淡淡一笑,道:“梁王殿下气色不错,莫非是有喜事?”

    武三思左右四顾了一眼,笑了笑,道:“也没什么,如今不是新君登基吗?高兴一些,也没什么妨碍。”他旋即压低了一些声音,身边恰有武崇训和武承嗣为他遮着,倒不怕被人听见什么:“昨夜……韦皇后召我入宫,于寝殿搏戏,哎,我已老了,老眼昏花,胜少败多,足足输了几个庄子出去。”

    他说话之间,带着几分喜色。

    寝殿搏戏,确实有些暧昧。

    不过所谓的搏戏,不过类似于后世的三缺一而已,只是新君刚刚登基,做皇后的便邀武三思在如此私密的地方玩乐,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秦少游抿嘴一笑,看来武家和李家之间的误会已经澄清,而另一方面,那位皇后娘娘,怕是有拉拢武家的意思。

    这是明摆着的,韦氏和武氏现在反而成了一条线上的蚂蚱,因为都是外戚,而武家如今是水涨船高,韦氏却依旧落魄,韦皇后的父亲现在还被逐出了京师呢,想要回京师。最大的阻力是谁?这已不言自明,也可见这韦皇后,倒也有一些小聪明,至少晓得什么是主要敌人。什么敌人是次要的。

    秦少游深深看武三思一眼,武三思其实相貌堂堂,虽是年纪不小,却因为保养得体,显得较为年轻。他拍了拍秦少游的背,亲昵的道:“今时不同往日了,还有一事,昨夜,陛下已下了旨意,将狄仁杰放出来了,官复原职,不过狄仁杰今日怕是来不了,据说他是遍体鳞伤。”

    秦少游点点头,正说着。又响起了钟声,众人晓得这是召唤大家入殿了,于是纷纷鱼贯而入。

    在入殿时,秦少游排在后尾,却是那崔詧似是看到了他,朝他友好的招了招手,道:“秦上尉,到老夫这里来。”

    秦少游犹豫一下,遥遥行了个礼,道:“只怕于理不合。”

    他现在官职并不高。率先入殿,确实有些坏了规矩。

    崔詧便捋须颌首点头,露出欣赏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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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所有人在万象神宫站定,抬头看时。便见李显穿着冕服,头戴通天冠,居高临下的目视着下首的众臣,众人行礼,李显有些拘谨,先是说了一句:“不必多礼。”却因为声音不高。所以听见的很少,他无奈,只得红着脸,又高声道:“不必多礼。”

    说罢之后,本是李显率先发言,确定今日朝议的内容,不过他坐在上头并没有动静,于是崔詧上前,为他解围,道:“陛下,今日所议的,乃是论功行赏之事,相王弄权,蒙蔽上皇,当时是,社稷恐有倾覆之危,而人心惶惶,乃至陛下,亦深受其害,我大唐历经数世,更迭无数,今日幸赖上天庇佑,陛下得以重见天日,这其中,固有上皇垂爱,亦有忠义之士奋发之力,今陛下定鼎,理应封赏诸臣,以安众心。”

    李显想说的话,都被崔詧说了,李显连声说好,他总算有了几分威严,咳嗽一声,道:“崔卿所言甚是,既是封赏,也理应集思广益,却是不知,诸卿以为,首功者何人?”

    崔詧瞥了一眼秦少游,笑吟吟的道:“那么臣就先抛砖引玉了,论起首功,只怕非天策上尉秦少游莫属,秦少游在新婚之夜,愤然起兵,率军破建春门,直驱洛阳宫,这样的功劳,可谓罕见,臣听说,赏罚不明,国政不清,要论功赏之事,唯先赏秦少游,再论其他。”

    秦少游在班中,见崔詧极力推崇自己,心里不由在想:“这崔詧如此,一半是因为实情,另一半,只怕也有拉拢的意思。”

    这其实就是秦少游非要强攻建春门的原因,若是现在的太宗皇帝,自己的实力暴露,不免让人忌惮,可是现今的天子却是孱弱的李显,朝中大变在即,强取建春门,显露自己的实力,如此一来,博弈的各方,就不免希望能够拉住自己,至少也希望自己不要倒向自己对立的一方,毕竟现在的大唐朝,处在权利的真空之中,每个人想要占据最有利的地位,收买人心,乃是重中之重。

    这时,武三思急不可耐的站出来,道:“崔公所言甚是,不过……臣以为,此番秦少游何止是首功,此旷世奇功而已,臣亦参与其中,可是真要论及,臣等在秦上尉面前,委实是萤火之虫,黯然无光。”

    李显点头,深以为然,他对秦少游印象颇好,尤其是在自己处境最危险的时候,秦少游二话不说,带着天策军投靠,这种患难之中的情谊,非比寻常,他定了定神,道:“该当如何封赏?”

    说起封赏,那就是武三思的本职了,武三思毕竟是礼部尚书,这一点上,他的资格确实略胜崔詧一头,武三思道:“陛下,封赏无非有三,其一升爵,其二封职,其三恩赏而已。秦少游大功于朝,这三样,怕是缺一不可,臣以为,既从封爵开始,秦少游本为国公,按爵位来说,理应敕为郡公,可敕弘农郡王。”

    弘农的赐号,其实是很实在的,早在汉时,这里就是豪门聚集之地,到了唐时,门阀之中最厉害的关陇门阀和关东门阀,其中关陇门阀大多是在万年县,而关东门阀,则多出自弘农,可以说这个地方,乃是东都最为重要的地方,只是此后,五代十国时,杨行密被封为弘农郡王,杨行密谋反,成了开国皇帝,这弘农郡也就招致了打击,屡屡被缩减,最后被河南郡所取代,而河南郡此后又升格为府,成为了京畿之地,前些日子,就有人提出,恢复弘农郡的设置,在河南府之下,设置弘农郡以及河南郡,由河南府辖制,只是当时政局太乱,武三思这时候提出秦少游为弘农郡王,这是一箭双雕,一方面,给秦少游卖个好,另一方面,则是希望朝廷设置河南、弘农二郡,目的,当然是借此机会,分化掉河南府,河南升格为府之后,其府尹一直都是崔詧的人,上一次崔詧打击韦玄贞,这河南府尹就出了不少的力,而府尹的权利大,就在于他没有被人分权,毕竟河南府辖下十几个县,这些县的使君,因为职位与府尹天差地别,只是从属。而一旦分郡,意义可就不同了,两个郡长级别至多也就比河南府低那么一些,表面上是属官,实则却是将河南府的权利大大的分化。

    秦少游觉得颇有意思,今天的武三思,似乎信心特别足,联系到昨天夜里,他与韦皇后搏戏,想来,这厮和韦皇后的关系升温很快,这简直他娘的是摆明着把矛头指向崔詧,捋起袖子就开挖崔詧的墙角啊。

    不过……这些,似乎现在和地位超然的秦少游无关了,他毕竟是这件事背后的真正受益者。

    崔詧脸色风淡云轻,似乎没有想到武三思的‘居心叵测’。只是吟吟笑着,没有出言反对。

    武三思继续侃侃而谈,道:“至于实职,臣以为,天策军此番有大功,足以与飞骑并肩,理应将天策军升格……不妨改以神策之名,其设置,与飞骑相当,所有官校,亦各自补缺,秦少游,可升为将军。”

    武三思这一手,倒是很投李显的所好,天策军……这个名儿本来就是个忌讳,现在改为神策军,名称改变不大,并没有贬低天策军地位的的意思,却是某种程度,规避掉了这个让人如鲠在喉的东西。

    至于将神策军升格,也是理所当然,飞骑军现在有些没落,不过迟早要重整,而神策军在夺门之中功不可没,战功彪炳,也足以胜任禁军中的禁军之名。

    秦少游升将军,自是实至名归,更加没有什么挑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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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三百零三章:重赏

    武三思的这些倡议,真是煞废了苦心。这家伙平时没什么建树,偏生给人穿小鞋和阴谋诡计却是独树一帜。

    尤其是那天策军改为神策军,其实是秦少游最当务之急的事,忌讳这东西,就好似是鸡蛋上的裂缝,初时看不出来,可是时间久了,慢慢的发酵,就足以致命了。

    而武三思却也是恰到好处的迎合李显的心思,于是乎,他继续道:“此次功勋甚大,恒古而未有,既已封爵、升职,可是臣听说,神策军与其他各军卫多有不同,秦少游乃陛下肱骨也,他最值得称道的是,神策军的钱粮,都由他独自承担,臣听说,神策军每年所需,多达钱两百万贯,所费粮秣,更是无以数计,除此之外,还有军马、器械等等,如今神策军此番靖卫有功,而朝廷要负担这样的军费,哈……臣说句不该说的话,实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臣弟承嗣便是户部尚书,这些事想必他最是清楚,户部每年的钱粮出入,只怕将他这户部尚书卖了,也难以赡养神策军。”

    说到这里,武三思自顾自的笑了。

    也有人莞尔。

    不过有些人,脸色却不太好看,甚至脸色可以用凝重来形容。

    这世上大抵可分为两种人,一种是目光长远的,所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可是也有人,却是目光短浅,他们要的就是眼前的利益,至于以后,哪管什么洪水滔天。

    现在武三思拿这个说事,显然是想延续此前上皇的国策了,这个国策是什么,以地养兵,兵是秦少游的兵。地却是朝廷的地,固然朝廷的组织能力低,也因为朝廷难以开什么财源。所以同样一块地,秦少游变着花样。其收益可是朝廷辖下的十倍百倍,可是莫要忘了,若是这些土地划分给了神策军,神策军必定要借此膨胀,最后这神策军也就越来越不容忽视了。

    不容忽视的结果会是什么?

    现在神策军勉强还可控制,十年二十年之后呢?

    于是有人不禁有些担心。

    而武三思则不同,他的目的很简单,他得拉住神策军。武家不如那些大门阀一样树大根深,虽然武则天为他们解决了身份的问题,而且很快他们就与韦氏打成一片,可是说到底,他们终究还是无根的浮萍,他们必须得依靠一支足以自保的力量,而这支力量算来算去,也只剩下神策军了,毕竟对他们来说,秦少游与他们的关系不坏。现在论起来,又是亲戚,再加上有武则天局中协调。自己想方设法借花献佛,多给一点甜头,那么即便秦少游不会成为武家的人,那也绝不会是自己的敌对者。

    武三思终于还是图穷匕见,他正色道:“所以,臣以为,何不如神策军依旧还是照团结营的旧法,朝廷重设弘农郡,将这弘农郡的郡地。尽皆赐予神策军以充养兵之需,如此。朝廷也落个清闲自在,至于神策军上下呢。也可兵精粮足,继续为朝廷效命。”

    这里的重设弘农郡,这可是辖制七八个县,有户籍二十余万,人口过百万的地方,反正地不是武三思的,他大手一挥,倒是轻松自在,可是很明显,这里头,却有很深的意涵。

    武三思这是吃了枪药,简直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啊。

    以武三思的性子,以往绝对不敢捅这样的马蜂窝,可是现在,这厮的战斗力直线上升。

    秦少游都被他大胆的提议吓得目瞪口呆,置弘农郡,神策军辖弘农。

    弘农是什么地方?

    弘农是关东诸门阀的发源地,地位与关中的万县相当,可以说,关系错综复杂。

    现在神策军置在弘农,这意味着什么?

    神策府最大的特点,就在于改变食户的属性,改变什么属性?就是寻常种粮的,统统改为其他的经济作物,尽力使他们富足,而后再将相当大一部分的劳动力从土地上解放出来,解放出来之后,再蓬勃发展百业。

    而这种特点就要求,神策府对食户拥有极强的控制力,而对门阀来说,他们也是如此,只有控制住他们的佃户,他们的土地才能更有价值。

    一旦神策军控制了弘农,那么接下来,必定会引发关东门阀与神策军之间的剧烈冲突,武三思是并州人,属于陇西的豪族,关东门阀怎么样,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不要忘了,昨夜和武三思搏戏的十分愉快的韦氏却是万年人,属于关陇门阀,前些年,武则天为了压制关陇门阀,大大的提高了关东门阀的地位,以关东而制关陇,关东门阀的实力可谓不小,而武三思这一手,想必是韦氏的妙招。

    其一,一旦设弘农郡,就大大打击了河南府,若是再让弘农郡完全由神策军掌控,那么河南府的地位顿时就变得可有可无了,地都被分了一半,人口减少了也近一半,再加上既有弘农郡,肯定还得另设河南郡,这河南郡的长官,会对你河南府俯首帖耳吗?

    崔詧当年利用河南府尹来打击韦玄贞,显然这一次,是韦氏进行的一场报复,先把崔詧的墙角挖了再说。

    至于第二,则更为狠辣,那就是关东门阀绝对是一支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秦少游占了弘农郡,人家肯善罢甘休吗?肯定有所反弹,某种程度,这就给神策军制造出了一个天然的敌对者,而这些敌对者,若是被神策军挖了根基,老窝都被秦少游一脚端了,在大受削弱的同时,必定会伺机反扑,这一手显然是用来制衡秦少游的。

    而这第三,才是真正的厉害之处。

    所谓的关陇门阀,几乎是李唐最根本的统治基础,而这关陇门阀内部,却也有不同,以往的时候,关陇门阀的领军人物,往往都来自于河北?真要追溯起来,这倒是和五代十国的北朝为了拱卫京师的安全,便在河北建立了六个军镇,合称六镇。初期六镇将士大部分是鲜卑贵族,还有一部分是汉人豪强,但后期汉人逐步成为主体。这批军事贵族以武川镇军人为班底,定居关中,胡汉杂糅,文武合一。

    此后,这些河北六镇的军头,如崔氏、李氏、王氏等等,又与关中地区的豪族结合,互为联姻,最终缔造了这大唐最强大无比的力量。

    所谓的五姓七家,其实本质上就是河北的军头世家,而处在万年县的绝大多数关陇门阀,虽然也是这个集团内部的得利者,如韦氏、上官氏之类,则一直属于从属的地位。

    只是武则天遏制关陇门阀的时候,关陇门阀内部,却被狠狠压制,尤其是关东门阀,素来被关陇门阀所忌,现在韦氏直接拿秦少游去弹压关东门阀,这对关陇门阀,甚至于崔詧、郑荣等人来说,都是让人喜出望外的好消息,韦氏这是借此,来提高韦家在关陇门阀内部的身份和地位,凭着她这一手,就足以让关陇的豪族对她产生好感,甚至声望要隐隐超过其他各家了。

    如此一来,流放在外的韦玄贞,岂不是正好可以水涨船高。

    这一次,即便是崔詧亦是脸色沉了下来,因为他清楚,这一手实在是漂亮的过分,武三思提出这一手借刀杀人,崔詧当然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一方面,韦氏可以借此夺取名望,在关陇门阀的内部,得到更多的代理权,这就严重的伤害到了崔家,而另一方面,这显然是铤而走险,甚至有些养虎为患的做法。削弱关东的同时,也削弱了五姓七家在关陇内部的声望,可是秦少游却平白得了一郡之地。

    可这个阴谋诡计最厉害之处就在于,崔詧居然无法反对。

    压制关东门阀,乃是关陇门阀的心愿,这些年来,在武则天的有力支持下,关东门阀趁势崛起,隐隐有与关陇门阀齐头并进之势,这让关陇门阀内部,几乎是敢怒而不敢言,仇恨早就积压在了心里,而现在,如此一个大好打压关东门阀的大好时机,若是崔詧站出来反对,那么其他各姓会怎么看呢?

    我们之中……出了一个叛徒啊。

    崔氏的地位,远远不只是崔氏本身的实力,固然崔氏强大,甚至到了左右政局的地步,可是真正的实力,却在于他乃是关陇门阀的代理人,他集合的力量,来自于关陇数以百计的各姓豪门,可是一旦,崔氏反其道而行,不再维护这些人的利益,反而反对这件让各姓拍手称快的事,那么崔氏的声誉只怕要遭致重创,自此之后,谁还肯以你马首是瞻?

    崔詧无法反对,甚至连一句异议都不能有,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摆出一副欢欣鼓舞的样子,极力的赞成,因为……他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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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四章:新君

    崔詧抿着嘴,并不做声。

    而崔詧不做声,其他人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毕竟秦少游的功劳确实是大,也有人打小心思,秦少游这是从龙的首功,而自己是丛功,若是秦少游得到厚赐,自己的赏赐怕是不会低,现在反对武三思的倡议,颇有点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意思。

    武三思话音落下,李显却是呆了。

    显然他对此了解的并不清楚,也不知武三思说的是好是坏,他心里是极感激秦少游的,见武三思说的有道理,满朝又无人反对,便道:“诸卿以为如何呢?”

    这是照例的一句问话,某种程度,也说明李显的不自信。

    可是李显这样问,却是把崔詧弄得很是尴尬,假若这个时候,狄仁杰若是在也就好了,狄仁杰毕竟没有牵涉到什么利害关系,而且性子刚直,有什么就敢说什么,偏偏是他只好继续充耳不闻。

    倒是有几个御史跃跃欲试,可是看了看三省中的诸公,一个个沉默寡言,终于还是打了退堂鼓。一些关东世家出身的,心里倒是愤恨难平,正要搜肠刮肚的想好措辞,却听李显道:“既如此,那么如此殊荣,秦卿也是得之理所应当,恢复弘农郡,供养神策军,秦少游拜为弘农郡王,敕其为神策将军,既诸卿无人异议,如此甚好。”

    秦少游便站出来,道:“陛下洪恩,臣受之有愧。”

    李显只是笑吟吟的看他,道:“你若是不受,那么就是朕有愧了。”在秦少游勉强,他倒是恢复了些信心,再不似方才那样唯唯诺诺了。

    这件事,看上去秦少游被人利用,尤其是那韦氏,怕是想借秦少游为棋子,不过对秦少游来说。确实是一件利益极大的事,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自今日开始,一切就全然不同了。

    从前的神策军。靠着一个县维持,倒也过的下去,可是现在呢,一个弘农郡,至少七八个县。而且俱都是关东最肥沃的土地,又俱都靠着黄河,可想而知,这其中的益处。

    唯一摆在秦少游面前的,反而是关东士族,这些人当然不会是省油的灯,他们几乎控制了弘农方方面面,不过在如此巨利面前,眼下也顾不得许多了。

    秦少游谢了恩,自然晓得要低调行事。所以退回班中。

    紧接着自是论功行赏,不必细表,待朝议结束,众臣要散去,李显独独留下了秦少游。

    秦少游本来还有些拘谨,李显却已笑吟吟的起了身,一把拉住秦少游,道:“秦卿。你看朕这天子,做的可以吗?”

    秦少游心里唏嘘,心里说:“陛下这个天子。当真是糊涂。”只是这种话他怎么说的出口,只是笑了笑:“陛下初登大宝,便能威慑群臣,叫人叹服。”

    李显哈哈大笑。道:“其实……朕唱歌也不错,做乐府的伶人比作天子好。”

    秦少游不由打了个冷战,想到了李显的鬼哭神嚎。

    李显不由道:“只是自入了宫,朕和你还有上官辰就不便相见了,真是遗憾,秦卿。随朕去长乐宫,皇后盼着见你,说这一次多亏有了你。”

    原来是韦氏想见自己,这让秦少游有了几分警惕,他笑吟吟的点点头,尾随李显至长乐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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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乐宫已经是另一番模样,那一场大变之后的痕迹早就消失不见,按理来说,这是皇帝的寝宫,皇后却是住在隔壁的宫室,不过韦皇后地位不同,也就搬来和李显同住,韦皇后气色显得很好,比之从前雍容了许多,远远听到秦少游和李显来,忙是带着两个女官出来迎接,她见了秦少游,眼眸亮起,笑吟吟的道:“本宫真该谢谢秦卿家,若非秦卿家,陛下和本宫,现在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秦少游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忙是还礼,道:“这是陛下齐天之福,臣岂敢称功。”

    李显打了个哈哈:“进去说话。”

    他率先进去,韦氏则尾随其后,秦少游跟着鱼贯而入,寝宫很大,尤其引人注意的是那象牙方榻,韦氏脱了鞋,露出足裸,一点也不避讳,道:“秦爱卿会搏戏吗?”

    唐时的搏戏,是很简单的游戏,比之后世练大脑的麻将,真是不可同日而语,秦少游怎么不会,不过秦少游不是武三思,毕竟没那老东西放得开,他只微微一笑:“臣不会。”

    韦氏露出遗憾之色,道:“这样……那么本宫和陛下来,秦卿在一旁看看即可。”

    李显兴致勃勃的上榻,中间拍了几案,这皇帝和皇后,就在牙帐之下搏戏,李显先是输了,韦氏便道:“陛下输了,当输什么才好?”

    “啊……”李显沉吟一下:“皇后想要什么?”

    韦氏瞥了秦少游一眼,那眼眸里似乎闪露着什么,却是慢悠悠的道:“我有个外侄,叫韦清,陛下好像也是见过的,人呢,还过得去,这不,前些日子骑马摔伤了,这才刚刚痊愈,人嘛,总是不能闲着,会闲出病来的,陛下何不给他一官半职,让他为陛下效命,如何?”

    李显居然毫不犹豫,道:“这个好说,不过是一句话罢了,我和崔公……”

    韦氏却是摇头,幽幽叹道:“陛下,为何凡事都要和崔公商议?崔公年纪这样大,什么都劳烦他,外间人都会说,陛下不抚恤他呢?”

    李显挠挠头,这才面露难色。

    韦氏却是看向秦少游,道:“秦卿以为本宫说的话有道理吗?”

    秦少游方才假装自己很有耐心的在旁观战,现在听韦氏来问自己,显然又联手制衡崔詧的意思。

    其实论起来,崔家和韦家的矛盾,真正的始作俑者就是秦少游,这一点韦家的人也清楚,不过韦氏却极为聪明,晓得什么人是主要,什么人是次要。

    不过与韦氏结盟,秦少游心里却觉得有些别扭,他淡淡一笑,道:“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这句话,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韦氏却是不恼,只是咯咯笑道:“陛下,你看,秦卿这样大功的人,都是一切凭陛下做主,陛下却非要凭崔卿做主,这是什么道理来着。”

    秦少游万万想不到,一句这样的话都会被韦氏所利用。而李显露出迟疑之色:“就怕有人不服,崔卿出面,终究好一些。”

    韦氏抿了抿唇,假意嗔怒道:“若如此,那么臣妾也就不再强求了,终究胳膊肘还是往外拐的,韦清终究也是陛下的亲戚,怎么反而像是外人一样。”

    见韦氏生气,李显呆呆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时候他想起秦少游,便问秦少游,道:“秦卿,你看这样的事,该如何处置?”

    秦少游一时无言,李显固然是个好人,可是天子……只怕是真当不上的,他见李显和韦氏都盯着自己,心里叹息,武则天这一手,实在是妙到了极点,几乎把所有人的心思都计算到了,韦氏会急不可耐的争权,李显必然是左右摇摆,崔詧一旦遭致了打击,会怎么样吗?狗急了尚且跳墙,况且是鼎鼎有名的崔家?

    乱象,只怕从今日,就要正式开始了。

    将来,谁来收拾这个局面呢?

    秦少游心里唏嘘,口里却不咸不淡的道:“臣不敢妄言。”

    这不禁让李显和韦氏都有些失望,韦氏对秦少游的水火不侵终于露出了几分恼怒,她淡淡道:“秦卿家,陛下信赖你,是望你能做他地肱骨,可是有话不能直说,却也未必是人臣之道。”

    李显觉得韦氏的话里带着刺,不由道:“皇后休要说这样的话。”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秦少游,见秦少游没有生气,便尴尬的道:“朕不过随口一问而已,哎哎……那么朕就答应了你,朕直接颁布旨意,不和崔卿商议。”

    韦氏立即喜笑颜开,道:“那臣妾明日就教他入宫来谢恩,噢,还有一件事,臣妾毕竟也是爹生娘养的,可是家父却在外,能否召回宫中来,以叙人伦之情?”

    这一下子,李显却更加犯难了,韦玄贞是武则天逐出去的,本能的,李显对武则天依然还有些畏惧,一时不知答应不答应好。

    见李显如此,韦氏的眼眸里便闪出泪花,道:“都说衣锦还乡,如今臣妾都已是皇后了,难道连老父都不能见?若是如此,臣妾这些年……”

    “哎……哎……”李显受不得这样,一脸郁闷的道:“朕想办法,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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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发迹

    秦少游在长乐宫闲坐了片刻,看天色不早,便告辞出去。

    他经过紫微宫,见紫微宫里显得很是冷清,据闻上皇现在每日都在明堂,紫微宫已经不常来了,秦少游不由哑然失笑,这母子二人,现在是一个动,一个静,可是在秦少游心里,真正可怕的却是那隐藏在佛光中的人。

    秦少游回到庄子的时候,天色已晚,可是这儿却是热闹非凡,无数人翘首以盼,显然已经有人及早通报了消息,秦少游有些乏了,不肯骑马,所以是坐车回来,刚刚落车,便有人挤上来,好不客气的给自己一个拥抱,入怀的自不是什么香玉,也没有什么胴ti的幽香,而是一股狐臭,秦少游怒斥:“滚蛋。”

    上官辰刮了刮鼻子,只得走开,他讪讪一笑:“恭喜弘农郡王。”

    秦少游见到这厮,便不由笑:“我也要恭喜你。”

    上官辰惊讶的道:“喜从何来?”

    秦少游道:“等着看,自然会有惊喜。”

    上官辰这一次也立了不少的功劳,这当然是秦少游的顺水人情,而另一方面,最重要的是他有一个好姐姐,武则天成了上皇,上官婉儿依然还是待诏,可是她是武则天的人,朝廷为了安抚武则天,必定要给婉儿的弟弟优渥的赏赐,这样才能体现新皇对上皇的敬意。

    人就是如此,有的人累死累活,结果可能不过是官升一级,甚至什么都捞不着,可是有的人,但凡只是做一点事,得到的可就是寻常人难以企及了,投胎,毕竟是技术活啊。

    看着这个‘人渣’,秦少游开始感怀自己的际遇,他娘的。自己是用命换来的功劳,他倒好,躺着去立功,依旧还能躺着去领赏。

    紧接着其他人纷纷上前。纷纷道贺,秦少游没有看到李令月,心里觉得奇怪,令月莫非转了性子,听见自己回来也不来迎接?

    他心里带着疑窦。却是如常的与众人叙话。王琚这个家伙也在,自从秦少游与武氏合谋,王琚的身份也就公开了,此时秦少游已经懒得理会武三思会不会有所芥蒂,毕竟若不是自己带着他们武家上下去‘从龙’,武家现在还在一片哀嚎呢,这功劳簿子里,秦少游当然是要记上王琚一份的,而王琚当年刺杀武三思,振奋人心。也算是对李氏有恩,堪称忠义,想必此番升赏,也能得到了一官半职。

    秦少游朝王琚眨眨眼。

    二人之间早有默契,王琚自然也就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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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了中堂,秦少游不急着去后园里看李令月,便和王琚闲扯,王琚显得很兴奋,他最喜欢做有挑战性的事,此番秦将军得了弘农之地。这里头可以发挥的余地也就大了,虽然阻力也是重重,不过对王琚来说不算什么。

    二人吃过了茶,秦少游惬意的伸了个懒腰,那一夜之后。真是改天换地,感觉所有的人和事都不通了。

    王琚笑了笑:“那是因为郡王站得更高了。”

    郡王这个爵位,在唐朝其实也不算特别值钱,和后世地宋明相比,有点泛滥的意思,比如武则天登基。武家的人是人是鬼都封了个郡王、亲王,韦氏掌权,这韦氏亦是一门数十个王爵,当真是有不把王爷当干部地趋势,不过除了外戚和宗室,郡王却是极为不容易的,秦少游听到王琚叫自己郡王,不好意思的哈哈笑了。

    王琚的话发人深省,因为站得高了,所有看待任何事都与众不同,那一夜的险,确实冒的值得。秦少游点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不过站得再高,咱们该做的事还要做,却不知王先生对此有何高见。”

    王琚知道秦少游要问的是什么,王琚淡淡道:“殿下说的是关东士族?”

    秦少游颌首点头,王琚叹口气:“说起来,我王某也是关东士族的,殿下现在却是问我如何铲除关东士族,实在教人……”他只是摇头。

    秦少游不禁笑了,道:“我竟是忘了,况且铲除二字,未免有些过份,王先生难道认为,要对付他们,只有铲除吗?”

    王琚伸出两根手指,郑重其事的道:“方法无非有二,其一是铲除,先对他们釜底抽薪,彻底剥离他们的基础,动摇他们的根本,他们若是忍气吞声,倒也罢了,一旦反弹,那就借助朝中关陇士族的势,将其斩草除根!”

    王琚说到这里时,表现出了阴狠的一面,虽然他是那个士族的一份子,可是现在,他更是秦少游的属官,在关东士族里,他毕竟不过是个很普通的人,可是在这里,他却是个极为重要的角色,孰轻孰重,他比谁都清楚,更何况,他所说的铲除士族,当然不可能铲到王家头上,甚至王家可以趁势脱颖而出。

    秦少游似在沉吟,不由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王琚道:“这其二,便是驯服他们。”

    秦少游道:“如何驯服?”

    王琚笑了:“殿下是怎样驯服这些庄户的?庄户们的需求,其实很简单,他们只想吃饱穿暖罢了,所以殿下让他们吃饱穿暖,让他们不必为生计发愁,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成了殿下的左膀右臂,成为庄中不可或缺的力量。而对于士族们来说,和庄户又有什么分别?唯一不同的,无过是他们胃口更大,想要索取的东西更多罢了。”

    秦少游道:“先生继续说下去。”

    王琚似乎早有腹稿:“和控制庄户一样,首先,要先控制住这些士族,如何控制?这个,咱们可以细细思量,殿下现在想的,其实未必就是对付整个关东士族,我们的目标,无外乎是弘农的士族罢了,士族赖以生存,无非就是土地罢了,土地是用来种粮的,至于其他的油坊、酒坊之类也有,总而言之,只要能让他们知道,殿下能够控制他们的收益,他们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假若接下来,殿下再诱之以利,还怕他们不肯乖乖就范。只不过……这件事要从长计议。要控制人,首先得分清主次,什么人是用来以儆效尤,什么人用来拉拢,切不可一竿子打翻一船人,也不可完全束手束脚,自己绑缚了自己。”

    秦少游点头:“王先生所言甚是,这件事,怕是要从长计议。”他想了想,道:“今日韦皇后见了我,颇有拉拢我的意思,只不过,我拒绝了。”

    王琚笑了笑:“这韦家拉拢殿下,说明殿下已经有了被拉拢的实力,这是好事,而殿下拒绝,也是好的,上皇……毕竟还在呢。”

    这句话里,带着玄机。

    秦少游也不由笑了,武则天还好生生的在明堂,自己凭什么去给韦家提鞋,韦家也配吗?

    不过秦少游脸色一冷:“韦家拉拢不住,肯定会借机滋事,这不得不防。依着我看,这关东士族的事,韦家只怕会添几把火。”

    王琚沉吟片刻,秦少游说的倒不是没有道理,韦家一旦拉拢不住殿下,那么最希望的结果,应当就是让秦少游和关东士族两败俱伤,这件事,倒是需要提防一些。

    二人说了几句闲话,暂时也只能先议到这里。秦少游便起了身,独留王琚在这里继续喝茶,他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后园,问李令月在哪里,有女婢道:“公主殿下染了风寒,正在养病。”

    秦少游不由道:“为何没人报知?”

    “殿下,公主殿下不准报呢。”

    秦少游苦笑,忙是赶去太平公主的院落,几个随侍公主的宦官和女婢见了秦少游,纷纷行礼,秦少游不理他们,直接入了卧房。

    卧房里没有点蜡,门窗也是封闭,听到榻上的人道:“不是说了,没本宫准许,谁也不许进吗?”

    “是我。”秦少游摸到了榻钱。

    榻上的人一骨碌便坐了起来,禁不住道:“如何了,如何了……封赏了什么?我那皇兄,一向是舍不得的,吓,指望他赏什么厚禄……”

    秦少游目瞪口呆,忙是双手扶她肩,要将她按回去,道:“你不是染了病,快快歇下。”

    李令月道:“染病是一时,封赏才是一世的事,你真是糊涂。”

    秦少游虎躯一震,有妻如此,这他娘的这辈子不发迹都不成啊,果然是贤妻,他忙道:“赏了弘农郡。”

    “弘农郡……什么弘农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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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六章:来者不善

    ‘贤妻’面前,秦少游不敢相瞒,忙是将今日朝议的事一五一十说了。

    李令月眼眸一亮,这绝非是修饰,而是在这幽光之中,秦少游分明看到那双幽暗中的明眸像星星一样闪了闪,那眼底深处,真是如饥似渴,连秦少游都被她所感染。

    李令月精神奕奕,哪里像是病了,掰着手指头:“弘农郡,我听说过的,辖下九县,有弘农、陕县、湖县、华阴、卢氏、黾池、新安、宜阳、陆浑。其中弘农县最富,去岁的时候,户部收支里,弘农县名列第三,除此之外,华阴、渑池、宜阳数县也是大县,咱们秦家的根本是在孟津,不过这不打紧,虽然你是封去了弘农,可是弘农与孟津也是接壤,这孟津,应当也会拨付到弘农,我再数数看,这就是十县之地,呀,你前几日不是在培植什么棉花吗?据说已经有所改良,大可以移植推广棉花出去,除此之外,还可再弄个大的马市,对了,食户能有多少?想必不下十万户吧。”

    秦少游苦笑,纠正她:“我查过了,是二十七万户。”

    李令月咋舌:“那可是百万人口,若是再添上孟津,岂不是有人丁百五十万?呀……我的夫君……”她一下子进入秦少游的怀里,秦少游虎躯一震,立即想到后世的关键词和敏感字,忙是岔开话题,道:“眼下最紧要的不是这个,而在于,咱们能用的食户,怕是连一半都没有。”

    李令月惊道;“这是何故?”

    秦少游道:“弘农多豪族。”

    一下子,李令月明白了。士族虽然也要缴税,原本这些赋税是给朝廷,现在却全给了天策军,可问题就在于,士族有特权,有实力,所以明明是万亩的良田。可是真正上缴的,怕是连百亩都没有,他们毕竟不是一般人,征税。在以往也只是意思意思罢了,现在即便换了天策军,难道就能解决这个顽疾?

    况且士族最擅长的就是瞒报人口,而这也是一直以来存在的顽疾,朝廷在弘农郡登记造册的户册是二十七万户。可是真实有多少人口,怕也只有天知道,毕竟登记造册了,就要缴纳税赋,要负责徭役,可是瞒报,就等同于是把这些劳力,置于士族之下了。

    李令月听的蹙眉,禁不住咬牙切齿:“关东人,怕个什么。太宗和高皇帝在的时候,他们不过是一群磕头虫罢了,现在也敢……”

    “今时不同往日。”秦少游断然道:“关东士族,也俱都是绵延数百年,富贵了数十代,家世恒远者,可以追溯到春秋去,从前的时候,确实是被关陇士族压着,可是并不代表他们软弱可欺。就我所知,许多人家里都蓄养了私兵,私兵的数目不详,许多人家里。子弟多是为官,朝中的大臣,弘农人占了十之一二,虽然比不得关陇的士族,却也不可小看,问题就在于。若是我们捅了马蜂窝,他们必定要反弹,到时候就是两败俱伤,反而可能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若是不采取一些措施,他们就会轻视你,越发骄横无忌,将你逼到墙角,让天策军在弘农无法立足,这件事,怕也不容易啊。”

    李令月托着下巴,道:“这么说,我们是无计可施了,可恶,梁王抛来这么个东西,却让我们夫妻二人看得见,却吃不着。”

    秦少游淡淡一笑:”且不急,想来,他们总会先礼后兵,且看看他们怎么说,毕竟我们有大义,于情于理,现在都是我们占优。“

    李令月却是忧愁的托着自己的小脑袋,道:“动强怕是不能,你自己也说,那是捅马蜂窝,得罪一家可以,可是得罪上百家,乃至于坏了规矩,便是天下士族纷纷侧目了。况且他们有私兵,夫君又不是朝廷,难道还能把他们当做叛党吗?哎呀呀,我心里难受的紧,这可如何是好?”

    秦少游怒道:“你我还未入洞房,且慢说这个。”

    李令月唏嘘一阵,也开心起来,自是吹灯拔蜡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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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清早起来,便有人来报,说是弘农杨炯求见。

    弘农杨炯……

    听到此人的名字秦少游倒是颇为惊讶,因为这个人来头不小,杨炯的官其实不大,不过是挂了个闲职而已,因为当年的时候,徐敬业造反,杨炯却是好死不死,在弘农策应,族中子弟也都多有参与,武则天大怒,却忌惮杨家的威望,只是将他们贬官。

    可即便如此,弘农杨家也是天下一等一的豪门,其地位,大致相当于五姓七家中的崔氏,杨氏早在汉时,就曾和袁氏齐名,都是四世三公的典范,任丞相、太尉者多人,其后到了北朝,亦是在无数次王朝更替中身居要职,隋朝的时候,著名的有越国公杨素和其子杨玄感,到了唐朝,太宗便娶杨氏女子为妃,武则天的母亲,也出自弘农杨氏,甚至历史上,李隆基登基之后,所立的皇后、贵妃,也都出自弘农杨氏,杨氏在唐朝,出过十一个宰相。

    与五姓七家不同,在关东地区,亦有许多的豪族,比如河东裴氏、河东柳氏、河东薛氏、弘农杨氏、京兆杜氏,杨氏乃至关东四姓中最杰出的门阀,当然,这一次天策军食邑弘农,杨氏遭受的损失也是最大。

    秦少游对这个人不敢怠慢,忙是到了前堂,便看到杨炯到了,他身子消瘦,年纪也是不小,说话时总是咳嗽,倒是王琚敬陪在末座,与他闲谈。

    见了秦少游来,王琚忙是站起,道:“殿下,这位便是学生经常向殿下提起的世叔,弘农的杨公,杨公以诗画而闻名于世,天下人无不交口称赞。”

    原来……王琚还是杨炯的侄子。

    秦少游只好心里苦笑,贵圈真乱啊。

    他忙是上去见礼:“杨公大名,小王闻名已久。”

    杨炯含笑着还了个礼:“弘农王的大名,也是闻名遐迩,老夫闲居于弘农,亦是有所耳闻。”他笑了笑,吃了口茶:“不过在老夫眼里,这最闻名的,却是这公主茶。”

    这是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王琚忙是笑了笑,道:“世叔喜欢,这里有的是公主茶,隔日送一车去,也不妨事。”

    秦少游看着王琚,这厮好大方,整整一车呢。

    不过他明显了解王琚的用意,茶叶什么的,都可以大方,可是有些地方,却是寸步不能让,一个交情,一车茶叶又算什么,只要不触及利益的根本,倒是什么都好说。

    杨炯似笑非笑的看着王琚,却是摆摆手:“不成,不成,无功不受禄,怎好意思吃你们的茶,况且老夫还是买得起的。”

    他这态度也算坚决,让王琚讪讪一笑,一个不要蝇头小利的人,未必就是高风亮节,或许人家要的是更大的利益。

    秦少游见寒暄的差不多了,不禁问:“却是不知,杨公登门,有何赐教?”

    杨炯依旧还是闲散的样子,慢悠悠的吃着茶,才道:“哦,是有这么一件事,现在天策军不是食户弘农么,这弘农郡,已是相当于殿下的封地,军政赋税钱粮之事,尽皆归于弘农郡,哎……英雄出少年啊,老夫在你这样大的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胡混,人不可攀比啊。”

    他又开始绕弯子。

    秦少游只是看着他,等着他的后话。

    杨炯顿了顿,道:“天策府,老夫也是略知一二,却是将这孟津,缔造成了鱼米之乡,如今殿下辖制弘农,弘农上下,真是翘首以盼啊。殿下施行仁政,正是老夫所盼的事。”

    说了这么多,依旧是不知他的来意,秦少游心里叫苦,他已经恨不得放大杀器,把那上官辰叫来待客了,上官辰一来,且看杨炯还怎么清闲自在。

    杨炯脸色微微一沉,却是将眼睛眯起来,道:“不过历来,百姓们所求的,不过是吃口饭而已,所以老夫特意来,却是想听听,天策府到底打算行什么善政,这也不算是什么为民请命,不过是老夫多事而已,殿下不会见怪吧。”

    秦少游脸色没有表情,眼睛却与王琚交错。

    表面上是来问政,多半却是来和秦少游商讨政策了,可问题就在于,这里谁才是主人呢?固然有一些事,需要向你请教,可是秦少游才是正主,杨炯虽然说的客气,可是在这背后,却分明是想大家大家相互讨教的意思,而杨炯可以讨教,其他士族难道不可以?最后……岂不是天策府就像被人牵了牛鼻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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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刀架在脖子上

    秦少游笑了笑,站在杨炯的角度来说,也是无可厚非,他们不是寻常人,神策府在弘农,当然要征询他们的意思。

    可是对秦少游来说,却全然不是这么回事。

    他几乎可以想象到,若是和杨炯商讨天策府的军政之事,其结果,大抵也就是延续此前朝廷对弘农的做法了。

    无非就是任命几个官员,可是治权却几乎都在大大小小的士族手里,无过是征粮、征夫,天策府能做的事,估摸着也就是修修桥、搭搭路,维护一下河堤,设几个学堂,再多,那可就算是越界。

    这种结构,属于常态,上千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可是实际呢,效率却是无比的低下,几乎所有的事,都需要靠着士族来过一道手,民夫只知士族老爷,而不晓得神策府,一年下来,收十几万担粮食,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相比于现在孟津的情况,实在是相去甚远,孟津的模式,则是神策府控制方方面面的事,神策府几乎是直接女与民户进行接触,民户们做任何事,都与神策府息息相关,而神策府的任何决定,也都与民夫关系重大。

    看上去,似乎颇有些集权的味道,可实际上,效率却能大增,打破了田园的生活,却能把人聚集起来,更高效率的进行产出,至于控制民夫,那也是理所应当,你不去控制他们,总会有士族去控制,你不去让他们产生更大的生产力,士族自然而然会利用他们的劳力去获利,你不征募这些壮丁去强壮自己,士族就会征募他们去做私兵。

    说白了,现在地方的结构是三重,第一重是官府,第二重是士族,第三重则是庶民,官府与庶民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联系。而这个纽带就是士族,士族既是官府的重要人才培养基地,好的人才提供给官府,同时对庶民。他们又代官府进行征税,进行管理。而在孟津,则没有士族的地位了,神策府与庶民之间没有任何代理人,中间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有损耗。这种损耗是极为惊人的,因为官府按理要征一百斤粮食,而士族往往需要征收三百斤粮食,才有一百斤实打实的粮食上缴到官府手里,这还是天子脚下,关东的豪门,其实也还算规矩,若是换做其他一些地方,那种豪强,便是把损耗扩大到十倍的也有。

    神策府不需要这种代理人。也就是说,士族在孟津模式中,不会有任何的立足之地,这才是秦少游下定了决心的原因,他抿了抿嘴,笑了:“杨公,施行仁政,乃是理所当然的事,只不过嘛,神策府行事。却是不能随意外泄,否则,难免会有人以讹传讹。”

    杨炯的脸色微变,一直以来。他都很客气,其实杨炯这个人,为人倒是不错的,待人也和气,本来他出来交涉,多少以为秦少游会给他一点面子。谁晓得人家压根就不晓得脸是何物,杨炯顿时愠怒,他不禁看向王琚。

    王琚心里苦笑,心说,世叔,你看我做什么?冤有头债有主!他呵呵一笑,道:“世叔,殿下的意思是,呃……意思是……”他竟是一时想不出什么转圜的词句,人家秦少游都说的那么清楚了,就差直接指着杨炯的脑门大骂一句,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谈军政。这种话都说了,自己该怎么修饰了。

    杨炯冷冷一笑,晓得王琚也是和秦少游穿一条裤子了,便豁然而起,道:“既如此,老夫明白殿下的意思了,时候不早,告辞。”

    抬腿要走。

    秦少游忙是拉住他,道:“杨公再坐坐,我这里有好茶,精心调制的超级公主茶。”

    杨炯脸色铁青:“我看不必了,茶,还是喝自己的好,别人的茶,吃不惯。”

    王琚忙是上前,道:“世叔息怒,殿下是个武人,或许并不会说话,其实殿下很想和世叔做朋友,只是有些军政……”

    杨炯朝秦少游作揖行了个礼:“殿下,告辞。”

    于是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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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炯真的发怒了,其实他是真正的担忧,因为孟津的模式可怕之处,他是看的很清楚的,孟津从内到外,都没有士族立足之地,在那儿,农人直接被神策府方方面面控制,他们读书,他们耕种,他们做工,几乎都与神策府分不开,至于商贾,不过是他们的润滑剂,而在内部,则更像一个巨大的庄园,哪有一丁点士族的立足之地。

    他怕就怕秦少游把这一套,推到弘农去,真要如此,那么杨家这么多地,这么多农户,这么多私兵,都怎么办?

    秦少游既然不愿意谈,那么态度自然是不言自明了,这是根本的利益之争啊,都已经要刺刀见红了,再叙谈什么都是假的。

    在弘农,还有许多人翘首盼着自己的回音呢,杨炯早就没心思待在这里了,出了神策府,径直就命随从回乡中去。

    秦少游和王琚二人留在了中堂,王琚只是苦笑,他不由抚额:“从前我刺杀武三思,被各州海捕,如今却又跟着殿下,怕是从此以后,许多人要和学生恩断义绝了。”

    秦少游没有安慰他,他轻轻的把手指头搭在案牍上,若有所思,道:“这算什么,我们这是在做对的事。”

    这句话倒是直中王琚的心。

    我们这是在做对的事。

    除了知遇之恩,还有平素积累起来的感情,能让王琚毅然而然的站在秦少游这边的理由,怕也只有这个了吧。

    孟津的模式,让杨炯清楚的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人群聚集起来,分工合作,其生产效率竟可以是自给自足的许多倍,原来人做工的人集合起来,再用一些又学识有见识的人来领头,他们做出来的东西,会比自给自足,单凭自己揣摩出来的手艺更要好上数倍。原来许多不起眼的东西,比如最寻常的布匹,小门小户独坐自己家里纺织,不但质量低劣,花色差,一个人一年下来,能织出几十尺就不错。可是人聚集起来,去购买或者定制,又或者改良更好的纺织机,一个人的产出,平摊下来,可以达到数百乃至于上千尺,而且因为有专门的人员进行设计,花色更不知鲜艳多少。

    原先一千个人做的事,现在只需要一两百人就可以完成,而且收益更好,那么多余的人,就可以腾出手来,去做别的生业,只要人聚集,什么都可以生产,茶叶如此,瓷器如此,鞭炮如此、茶油如此、皮裘如此、木具如此,样样都是如此,因为大规模的生产,就需要更多的木头和铁器,于是这两个行业更加蓬勃,而铁器的大规模生产,又可以附带着提供更好的农具,更好的农具不但价格低廉,而且往往效率更高,现在孟津也有农户,可是这里的农户,往往一个人,就可以负责几十亩地,倒不是因为他们气力壮了,只是因为,他们的工具更好,他们有牛马等畜力代替更多的人力。

    王琚几乎可以肯定,整个孟津所产生的价值,比几个弘农郡所产生的价值还要更高,小小一个县,足足抵得上几十个县,而现在,殿下既然封在了弘农,又有什么理由,去向世家妥协呢,难道依旧让弘农在旧有的模式上男耕女织、自给自足的生产吗?那实在太可惜了,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可是假若整个弘农郡都能达到一个小小的孟津县这样的程度,这就意味着什么呢?

    王琚不敢去想,他只知道,自己在做对的事,无论阻力多大,都要去试一试。

    “殿下,看来弘农那边是谈不妥了,接下来……”

    秦少游叹了口气,他禁不住去喝了口茶,沉思片刻:“眼下,看来别无他法了,他就打吧,直接将他们碾成粉末。”

    碾成粉末。

    王琚目瞪口呆,这些人可是士族,莫非是要动强?难道殿下不知道,这些人的能量有多大,一旦动粗,那就是不可收拾的局面了,还没有消化弘农,难道殿下要靠着一个小小的孟津县,和整个天下的士族作对?即便是关陇门阀,虽然喜欢看关东士族倒霉,可是也绝不希望,秦少游开这种直接用血腥手段打击士族的先例吧,毕竟今日你可以如此,而且做完了假若还可以逍遥法外的话,谁知道明日,这刀子就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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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齐家治国

    弘农郡在早先裁撤之后,便沦为了一个县地,不过因为此前是郡城,所以底子还在,县城很大,与州府不遑多让。

    杨炯的驴车是在傍晚时分才进的城,不过城里已经有许多人盼着他回来了。

    县城里有许多高门大宅,其实这些大宅,大多较为空旷,因为绝大多数子弟要嘛外放为官,要嘛四处游玩,而这里,是他们的根基,根基之中,往往都有几个主事的家眷在此守着老宅。

    可是这一次,县里却突然多了许多人,其中都不少,都是从洛阳告假回来的。

    其实若是弘农拿去给别人做封地,大家倒是并不担心,因为不过是换汤不换药而已。

    可是孟津的模式,平时倒是让人称道,甚至平素大家聚在一起,对这孟津还是颇有嘉许的,都说秦少游乃是经济之才,可是嘉许归嘉许,事情临到自己头上,这可就有切肤之痛了。

    终究,大家不过是叶公好龙罢了。

    此番大家推了杨炯去,无非就是试探一下神策府的态度。

    杨炯乃是名士,杨家的家世又可以直追五姓七家,绝非等闲之辈,有他出面,那秦少游敢不卖一点面子?

    许多仆役都在城门口翘首以盼,等看到杨炯的车马回来,大家顿时兴奋,连忙去禀告各家的主人,本来大家还以为,杨炯接下来会在县城的清风阁里大宴宾客,把今日交涉的实情相告,可是谁知……得来的消息却是,杨公的车马灰溜溜的回到了杨府,紧接着,杨公就闭门不出了。

    这是一个很不好的兆头,杨公这是怎么了,不管如何,难道不该给大家一个交代?

    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终于,有人坐不住了。

    裴松前往杨府拜访。

    裴家也是关东大族。不过他们的根基却不在弘农,只是关东士族几乎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弘农这边有人叫痛,裴家那边。却不得不派人来照应一二。

    裴松亦是名士,此番‘远游’至弘农的别宅已经下榻了数日,现在登门,杨府当然不能怠慢,忙是迎了裴松进去。

    杨炯和裴松私交很好。所以直接就在书房之中相见。

    二人坐定,有仆役上茶来,杨炯等到仆役们将门关上,这才苦笑:“过几日,我陪兄去钓鱼吧,你原来是客,可惜老夫俗务缠身,近来却多有怠慢。”

    裴松摇头:“许多事,冷暖自知,有些难处。我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盈川何故回到弘农,却是默然无语,莫非……遇到了什么难处吗?今日盈川去见那弘农郡王,莫非那弘农郡王多有怠慢?”

    杨炯哂然一笑,道:“客气倒是真客气,只不过……”他犹豫不语。

    裴松反而笑了,道:“什么时候,盈川如此吞吞吐吐了,这里没有外人。何不畅所欲言。”

    杨炯只得把今日的事说了。

    裴松皱眉,道:“哈……这郡王好大的架子,历来朝廷和官府,不都是与我们共治的吗?他这是想做什么?难道还真以为。朝廷一纸诏令,这里就成了他家的地方?盈川啊,我说句实在话,这神策府不足为患,你们杨家在此盘踞千年,穷凶极恶的治守哪个不曾见过。可是又如何?江山依旧如是,他们是走马换灯一般的兴起又落下,可是杨氏呢,照样如日中天,可见一时的忧患,不足为惧。”

    杨炯却很认真,道:“不,不,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是釜底抽薪,裴兄去过孟津吗?去过,自然就会明白。”

    裴松笑了,道:“哪里没有去过,非但去过,而且去岁的时候,还下榻过盘桓过半月呢,那地方,倒是真是好地方,只是可惜,锱铢之气太重了。其实……盈川也不必忧虑,无外乎,不过就是那秦少游要蛮干而已,蛮干……他不成的,神策军就算是天下一等一的精兵,就算他拥兵十万,即便真要动强,那也没用。盈川还记得王莽吗?王莽之政,其实也说不上坏,他是天子,普天之下,莫非是他的臣子,天下的军马,都听他调度,可这又如何呢?照样不过如此,秦少游不是王莽,比王莽差得远了,我看哪,他不敢动粗,动了,他就是众矢之的,可是他不动,就奈何不了杨兄,所以……不妨事,他既是如此蛮横,那倒也好,索性就在此静候着,看他能怎么样。”

    裴松神秘笑了笑,道:“况且,上皇在的时候,不是也想削弱士族吗?可是结果如何呢?士族都是延续了数百上千年的,若是轻易能动,早就尸骨无存了,今日还在,就足见厉害。”

    杨炯听他一说,也不由开怀了一些,道:“这倒是实话,弘农不是孟津,不是想怎样就怎样的地方,只是那秦少游,口气未免大了一些,其实啊,他这个人,倒是个允文允武的人,可惜,可惜……”

    裴松不由问:“盈川可惜的是什么?”

    杨炯笑了笑:“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哈哈……”裴松大笑起来,道:“不过……在他眼里,或许我们也是贼吧。”

    杨炯忍俊不禁:“其实还是那句话,成王败寇而已,我之所以闭门不出,便是想等等看,那秦少游有什么手段,现在心急火燎,反而落了下乘。”

    裴松摇头晃脑:“盈川这是要学谢安了。”

    杨炯一摊手:“我没有那样的气度,不过唯一幸赖的,就是祖宗的荫庇,这连绵了千年的基石在,其实也没什么可畏的。”

    裴松不禁感叹:“不错,幸赖祖宗荫庇。”

    二人便开始专心吃茶,谈了一些事,裴松这才告辞,宾主还算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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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松轻松的从杨府出来,早就被人看在眼里,多不过久,便有许多流言出来,原来是杨公再孟津吃了那秦少游的‘闭门羹’,受了羞辱,于是许多人同仇敌忾了,对这神策军的印象直线下降,不少人摩拳擦掌,可是再回头一看,却见杨炯的起居恬然的很,每日要嘛在家中读书,偶尔,邀上几个好友四处踏青游玩,近来从府上流传出来的杨炯行书越发的精进了,偶尔有人在附近的湖泊里穿着蓑衣在垂钓,这等悠游南山的心态,反而让人静下心来。

    杨公面对这样的困境尚且还如此的悠闲自在,这份气度不但令人可敬,同时也让人对这神策军的恐惧也放松了不少,那神策军,何惧之有。

    倒是过了数日,有个混账东西却是来了弘农城。

    来的人是王琚,王琚这个人,其实一开始名声的极好的,他刺杀武三思,美名远扬,虽然四处藏匿,可是许多人提起他,都是肃然起敬。

    谁知道这家伙,居然为虎作伥,许多人本来都是王琚的故旧,弘农城里的高门,十个就有三四个和他王琚沾亲带故,可是现在,却是全然不同了。

    王琚四处拜访,却是四处吃闭门羹,有的说是家主不在,有的索性家中主人出来大骂一通,要割袍断义。

    王琚居然也不恼,极有耐心,他本想住在王家在这里的别院里,在这里打理的是他的族兄王贤,王贤见了他来,居然直接把他赶了出去,于是只好在客店里下榻,过了两日,到处吃闭门羹,那王贤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这位族弟,似乎又觉得心有不忍,终于还是请他回家中去。

    王琚回到家,自然要见这位族兄,王贤铁青着脸,只是闷声吃茶,王琚笑呵呵的道:“听说族兄特意搬来这里读书,不知近来可有长进,族兄年纪不小,不如直接进入仕途,书读得多,还不如治事更能让人有所体悟。”

    王贤冷冷道:“不要说这些,这是我个人的事,倒是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王琚道:“忠人之事而已。”

    王贤步步紧逼:“忠的是谁的事?”

    王琚道:“弘农郡王有贤名,我愿为他效命。”

    “哼!”王贤道:“他有贤名暂且不论,可是你这样,对得起列祖列宗吗?”

    王琚睁大眼睛,道:“怎么对不起,我们王家的祖训是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没有错吧。我现在做的,就是父祖们教诲的事。”

    “狡辩!”王贤气的火冒三丈,手指着他:“你这是要亡我们王家啊,哪里来的什么齐家治国,你真是糊涂,现在王家,已成了众矢之的了,莫非你不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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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送到,新房子,老是停电,哎。(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真正的豪族

    王琚对此,却是不以为然。

    他其实是来打探消息的,弘农的平静,反而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想不到杨炯居然如此清闲淡定,而这种淡定,反而让许多人心情都平静下来。

    王琚对此,颇有些忧心,本来他指望弘农这边有所反弹,制造某种口实,可是谁晓得,这杨炯油盐不进,反而让孟津那边无处下手。

    面对族兄的责骂,他早有准备,只是道:“我在做对的事,今日的是非功过,不是你我二人可以评鉴,十年之后,二十年之后,百年之后,自有人来论说。”

    王贤见他如此,恶狠狠的道:“累教不改,罢……罢……罢。”气呼呼的要赶人。

    倒是那王贤的妻子赵氏听到消息,却是赶来,对这小叔做的事,他也不知好坏,总是觉得这样闹将下去不好,况且王琚好歹是‘自家人’,又是长房那儿的,现在闹出矛盾,对自己的丈夫不是什么好事,于是便劝:“自家兄弟,有什么相争的,小叔,你想必也乏了,我已叫人收拾了卧房,你快去歇一歇吧。”

    王琚忙是点头,一溜烟的跑了。

    王贤气的吹胡子瞪眼,其实他未必是仇恨王琚,只是知道,这件事不会轻易罢休,王琚可能是在作死。因为弘农表面上平静,可是实际上无论是在弘农还是洛阳、长安,大量的人员已经在暗中聚集,这些人有将军,有重臣,有大儒,不一而足,都在做好反击的准备。

    显然这一次是龙虎相争。架势都已经摆出来了,一旦发作起来,王琚会连渣都不剩下。

    他重重叹息,忙是行书一封,送去王家的老宅,将今日与王琚的交谈。还有弘农各家的反应一一汇报。

    倒是次日,王琚便早早起了,骑着驴子,径直去拜访杨炯,自然而然,他吃了闭门羹,门子说杨公身子不好,不便相见。

    眼看着自己的世叔都不见自己,王琚心有不甘。禁不住道:“就说有要事求见。”

    那门子抱着手,道:“我家主人说不见就不见,天大的事也不成。”

    “若当真是天大的事呢,我必须得预警,若是能和睦相处,倒也未必不能共利,若是再耽搁下去,神策府失了耐心。那可就真要乌云压顶了。”

    门子大笑:“王公子,我哪里不晓得近来发生了什么。我虽是个小民,不及王公子尊贵,可是有个道理却是知道的,你看这杨府,在这里矗立了上千年,弘农杨氏。也富贵了千年,这千年来,多少次乌云压顶,又有多少次地裂山崩,可是杨氏不还在这里吗?所以说。莫说是乌云压顶,便是天塌下来,那也不惧,就算天下人都死绝了,最后死的,总是杨氏就是。”

    这句话带着几分狂妄,可是这门子说出来的时候却很是认真。

    什么是自信,这就是自信,自信到连府里的一个门房,都有如此的豪气。

    王琚有点恼怒,道:“好罢,既如此,那么告辞。”他已骑上了驴,气呼呼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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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府里传来琴音,杨炯则远远坐在书房里,侧耳倾听着这妙曼的音色,整个显得出奇的冷静。

    他喝了口茶,恰好门房进来。

    杨炯慢悠悠的道:“何事?”

    “人已打发走了。”

    “噢,说了什么?”

    “他说,这是什么最后一次机会,乌云要压顶了。”

    杨炯哂然一笑,又喝茶。

    感受到了茶水的味道,杨炯慢悠悠的道:“你怎么答的。”

    门子道:“小人说,天塌下来都不怕。”

    杨炯不由冷峻不禁。

    这几日,他倒是想明白了,那秦少游,根本就没有办法动弘农士族分毫,以前的所谓担心,现在反而烟消云散,他曾想过秦少游可能动用种种手段,或是在庙堂上进行打击,或是直接用他的神策军动强,或是分化,这些手段,根本就没有任何胜券,所以,他反而显得平静起来,惬意的抿了口茶:“天能塌下来,老夫就服了弘农郡王殿下,还有……那王琚。”

    对王琚,杨炯已经有许多的不喜了,显然叛徒比敌人更加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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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琚几乎是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孟津。

    其实虽然知道,此番去弘农,几乎不会有任何成果,不过最后的努力,却还是要做。

    弘农士族是铁了心,打算要干到底了,而现在,神策府若是不采取任何措施,只会为人所笑。

    所以王琚心里清楚,接下来,当真是要你死我活了。

    他先去见了秦少游。

    秦少游在后宅里与李令月下棋,阿尼玛不懂下棋,却只在边上好奇的看,王琚悄悄过去,也站到一边,秦少游抬眸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道:“令月要输了,她还不肯服输呢,王先生来了正好,你来说说看,她是不是已经输了。”

    王琚尴尬的道:“啊……这个……学生也不甚懂。”

    急的俏脸通红的李令月听了,立即大喜,道:“你看,连王先生也说没有输,你且少待,我再想想看。”

    秦少游纠正道:“姓王的是说不懂,不是说你没输。”

    王琚后悔自己来的不是时候,下棋他当然是很拿手,偏生他不想得罪太平公主殿下。

    最后秦少游笑呵呵的对李令月道:“那你慢慢的想,我和王先生有事商量,大夫人,你盯着她,休要让她换了子,她最喜欢耍赖皮的。”

    李令月反唇相讥:“最喜欢耍赖皮的是你。”

    秦少游已经和王琚去了。

    到了中堂,照旧还是老一套,吃茶。

    吃过了茶,王琚笑了笑,道:“殿下,毫无成果。”

    这自然说是在情理之中,秦少游一丁点也没有遗憾,他笑了笑:“本来就不打算有成果,让你去,不过是打着招牌,试探下他们的反应,本王在这边呢,做好一切准备而已。我们要动他们的根本利益,他们当然是要抗拒的,我本就不抱期望。倒是这些时日,神策府已经万事俱备了。”

    王琚想不到这样的快,道:“都准备好了?这样也是好极。”

    于是他说起弘农的一些情况,洛阳的情况,秦少游也简单和他介绍。

    王琚笑了:“其实占据主动的还是殿下,不管怎么说,这弘农也是朝廷赐予陛下的封土,有这个理由,他们人脉再广,明面上也站不住脚。”

    秦少游道:“所以我清楚他们,他们在等本王对他们动强,或者是在庙堂里敲打他们,他们乐得如此,因为无论本王怎么做,都正中他们的圈套。可是他们错了,本王地位确实是崇高,勉强算是一个郡王,可是他们在朝中人脉甚广,即便本王是大象,也会被他们千千万万只蚂蚁给咬死。本王虽有天策军,可是动了粗,道理上就不占上风,更是将所有的士族都推到了对立面,这……也不是本王的强项。本王真正的强项是……”秦少游顿了顿:“老子有钱,打不死他们,闹不死他们,那就用钱砸死他们。”

    秦少游说到这里,连自己都觉得得意,不禁哈哈大笑起来,道:“等着看吧,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从明日开始,就是他们苦日子来的时候,王先生,咱们现在呢,作壁上观。”

    王琚已经见过两个豪气的人,一个是老子有钱的秦少游,一个是天塌下来都不怕的杨府门房,他心里苦笑,其实一开始,他也不知道秦少游卖了什么葫芦药,在他看来,这事儿得徐徐图之,可是秦少游呢,反而是智珠在握。

    现在细细一思量,秦少游所说的其实也没有错,在其他方面,神策府还真不占优势,可是秦少游有钱啊,这显然是秦少游最大的优势了。

    不过……王琚又有点隐忧,秦少游有钱,这么多士族,难道钱会比你的少,要知道,有许多人,可都是积攒了数百年的世家,他们树大根深,当真会比你差。

    想到这里,王琚又开始有些担心了。

    虽然在弘农放了大话,可是现实的问题,却还有许多让他觉得困难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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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送到。(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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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小官人介绍:
武则天初登大宝。
千年前的洛阳城里,鲜红的牡丹怒放,朝阳升起,洒落无数晨曦。繁华之下,掩盖的,又是一次次鲜血淋漓的杀伐。
秦少游来了,然后他笑了:“给我一把菜刀,我能征服世界。”
唐朝小官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朝小官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朝小官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