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追问
完了!
这小畜生肆无忌惮癫狂原来是不仅仅是眼中有了红斑做依仗!大靠山在这里!
谢文兴顿时浑身冰冷。
虽然不知道巫清娘娘的藏经是什么鬼东西,但此时此刻抛出来,一定不是无可轻重的。
完了完了完了。
谢家祖上传下一百八十卷经书,分别为巫经砂经山经,这些经书都在丹主手里,丹主会在丹女初任之前把所有的经书都传授给丹女。
看谢柔惠说的意思,谢老夫人手里似乎是有没有传授的经书。
这是不可能的事,但现在谢老夫人这脱口的话似乎又证明谢柔惠说的没错。
巫清娘娘的藏经?是什么?出什么事了?
众人的视线在谢柔惠和谢老夫人身上转动。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谢柔惠脸上笑意更浓,“重要的是我母亲知道不知道。”
她说着看向谢大夫人。
“母亲,你可知道这本经书?”
谢大夫人自从被谢柔嘉打断之后就再也没说话,一直神情木然站在一旁。
“不知道。”她声音木然的说道。
“啊?我不是丹主,有我不知道的经书也不奇怪,竟然还有母亲不知道的。”谢柔惠带着几分夸张笑道。
果然是…藏经么?
可是有什么经要藏起来连丹主也没有传授?如果说丹女不知道也就罢了,谢大夫人可是已经当任丹主十几年了。谢老夫人这个卸任的丹主手里竟然还有经书藏着未传?
院子里响起低低的议论声。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这本经书也是历代丹主传下的规矩,现在还不到告诉你母亲的时候。”她说道。
“是为了方便祖母你教授给谢柔嘉而不被母亲发现吧?”谢柔惠冷冷说道。
原来!如此?
众人神情惊骇。
越过丹主和丹女,私藏经书传授不是丹女的人,然后……
然后谢柔惠适才指认的那些事就顺理成章了。
原来如此啊。
完了完了完了。
谢文兴心里再次喊道。
不过,这是真的吗?
谢柔惠你可真能扯!
谢柔嘉也明白她的意思了。
“你是说祖母私授我经书?你胡说八道什么?祖母从来没有教过我!我都不知道什么叫巫清娘娘的藏……”谢柔嘉竖眉喝道,话说到这里,她脑子轰的一声。
巫清娘娘的藏经。
藏!经!巫清娘娘!
难道是,赤虎经?
不可能啊,五叔说这是新得的经书啊,不是谢家藏书啊。如果真是谢家藏书。还是很重要的藏书,五叔怎么可能拿到还给了自己。
可是,郁山,藏经。
郁山。安哥俾也知道几句经文。
那一世安哥俾被谢家选中为婿。是不是就是因为这经文?
这到底是什么经书?这真的是谢家?那为什么五叔说是外来的?
谢柔嘉的话戛然而止。但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谢老夫人正好开口,好似正好打断了她。
“谢柔惠。你不用胡乱攀扯了。”谢老夫人肃容说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本书的,但这本经书你母亲的确还不知道也不能知道,因为等我要死的时候,我才能告诉她。”
谢家竟然还有这样的经书,到丹主死的时候才能传给下一个丹主,那一定是很厉害很重要的经书。
众人不由交头接耳。
“是吗?这么机密的经书,一定是很厉害的。”谢柔惠笑道,“怪不得母亲学了那么多经书都没用,祖母往矿山一走,就能挖出凤血石了。”
谢老夫人瞪眼竖眉,谢柔惠却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怪不得您老人家非要去郁山,怪不得您老人家一去郁山,谢柔嘉就变的这么厉害了,能遇矿难而不死,找到凤血石,挖出朱砂,能跳三月三祭祀舞,能引来天显异象。”她笑吟吟说道,“怪不得谢柔嘉能跳大傩,怪不得祖母你被大夫说命不久矣还能复生,啊,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你教授的经书厉害,还是,你其实是在装病啊?”
这个谢柔惠!竟然如此的胡乱攀扯!
“谢柔惠!”谢老夫人喝道,“你心虚自己无能,就不信这世上有人自信能为吗?”
“自信能为?”谢柔惠哈的一声大笑,“母亲,我从来不知道,自信就能挖出凤血石,自信就能找到砂矿,我们谢家先祖传承下来的一切技能都是靠自信,我们谢家的诃舞是靠自信也能跳出来的。”
诃舞?
这种属于惩罚的巫术,因为谢家历来巫助人不得伤人的禁令,渐渐的成了束之高阁的摆设,久而久之几乎没有见过诃舞的成效。
谢大夫人在年轻的时候也尝试过,如同其他丹主说过的那样,未见异常。
或许是祖训禁令的缘故吧,又或者是如同巫一样,上古时的荣光已经褪去,那些神奇的力量只余下夸张的传说。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谢柔嘉。
“母亲,她会跳诃舞,她就是在宫里跳诃舞,吓住了京城的贵人。”谢柔惠冷笑说道,“母亲,你可曾教过她诃舞?”
谢大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声音淡淡问道。
此言一出,谢老夫人面色顿变。
“你竟然信了?”她说道。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谢大夫人没有回答,而是再次问道。
谢老夫人神情失望伤心又变得愤怒。
“谢媛,你这个蠢货。你怎么能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她喝道。
“谢柔嘉!”谢柔惠猛地拔高声音打断了谢老夫人,冲谢柔嘉喝道,“你是从哪里学的巫舞咒术?”
我是从哪里学的?
自从你死了之后我用了三年的时间没日没夜的背下来学下来的。
“是母亲教我的。”谢柔嘉攥紧了手,喃喃说道。
谢柔惠再次哈哈笑了。
“母亲,原来是你教的啊?”她笑问道。
谢大夫人没有看她们也没有回答,而是依旧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再次问道。
她的神情木然,没有像以往那样激动的大悲大喜的如同孩童一般撒脾气质问自己的母亲。
谢老夫人看着她,绷紧的身子开始微微的颤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真的有不为人知的藏经?
这下祖母……
“不,祖母没有教我。我也不知道什么巫清娘娘藏经。你们去问问郁山的那些人,在郁山我几乎不踏足祖宅,更没有跟祖母来往过,你们能不能不要只用耳朵听。用眼看一看。用脑子想一想。”谢柔嘉上前一步喊道。
“我们都看到了!会巫舞会祭祀会点砂会诃咒会寻矿。亲眼看到了这一切,这一切你从哪里学来?你说,你说出来。让我们来想一想!”谢柔惠也上前一步,看着她狠狠喝道。
四周雅雀无声,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我从哪里学来的?我从哪里学来的?
“我从梦里学来的。”谢柔嘉攥住手,涩涩说道。
谢柔惠哈哈大笑。
“梦里学来的?”她笑的前仰后合,“谢柔嘉,你还不如说是天生的呢。”
其实说天生的也可以。
天让她重生,那些学的东西都没有忘。
“总之这不是祖母教我的,我也不知道什么巫清娘娘的藏经,谢柔惠,你不要发疯了。”谢柔嘉喝道,“祖母连母亲都不告诉的经书,到死才肯说的经书,怎么可能告诉我!”
怎么可能?是啊,怎么可能?她明明是大小姐,却被说不是,她明明是大小姐,却活的战战兢兢,她还想知道怎么可能!
“因为她喜欢你!因为她要让你当大小姐!因为她要让你名正言顺的代替我当上这个大小姐!”谢柔惠喝道,她的情绪激动,胸口剧烈的起伏,看向谢老夫人,“祖母,所以我这次回来了,我不是为了要当什么大小姐,我拼着我生病,拼着瞎了眼,我拒绝了显荣公主的维护,不管父亲在路上要让我病故,我一心一意的直奔回家,我就是要问一问。”
她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死死的看着谢老夫人。
“我要问一问,我谢柔惠到底哪里做错了,你要这样对我?你不想让我当大小姐,你告诉我,你亲口告诉我,我谢柔惠立刻就去死,你们何必这样折腾我。”
“你告诉我!你不想我当这个大小姐!我就不当这个大小姐,你何必那样安排折磨我,羞辱我,祖母,我也叫你一声祖母,我也是你的孙女,你到底为什么这样害我?”
声嘶力竭的声音撞击着每个人的耳膜嗡嗡响。
谢老夫人张张口,手下意识的想要握一握拐杖。
谢大夫人看向她。
“母亲,那是什么经书?”她继续问道。
谢老夫人发出嗝嗝两声,伸手指着她,张口哇的吐出一口血。
“祖母!”
“阿珊!”
谢柔嘉和谢老太爷惊叫着扑过去。
谢老夫人已经直直的伸着手栽倒下去。
院子里顿时一片混乱,人们下意识的要涌过去,但有两个人站着一动不动。
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她们依旧端正的站着,脚都没有迈一下。
众人的脚步也渐渐的都停下来,慢慢的不知不觉的移动到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身边。
“快来人。”
“快叫大夫。”
“那个太医不是还在家里吗,快请他来。”
“也没办法,老夫人这段身子就是不好,一直吃着药呢。”
各种喊声议论声纷纷。
老东西,我再送你去死一次,这一次光明正大的送你去死。
现在我是真正的大小姐,看谁能奈我何。
不,我一直都是,我才是大小姐,永远都是!
我再也不怕你们背后指指点点,再也不怕你们说我不配。
再也没有人能取代我,再也没有人能夺走我努力得到的一切。
再也没有人能对我喊打喊杀,再也没有人能随意的将我踩在脚下。
我谢柔惠,再也不用活的跟狗一样!我谢柔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就是大小姐,我才是大小姐!
谢柔惠冷冷一笑。
“原来祖母真是到要死的时候,怪不得把经书告诉了她。”她说道。
……………………………….
“谢柔惠回来了?老夫人吐血晕倒了?”
杜娇娜站起身来,看着查探消息归来的小丫头,惊骇的问道。
成亲之后,为了不碍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的眼,谢文俊夫妇被安排在谢家大宅最偏远的宅院,日常也不让她在后宅走动,但杜娇娜一直记着谢文俊的叮嘱。
“只要嘉嘉来,你就警心点。”
所以当谢柔嘉今日进门,杜娇娜就派了小丫头悄悄的过去盯着,没想到竟然果然是出事了。
“是,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这些,大夫们已经进去了,夫人,怎么办?刚才大夫人刚下令戒严了。”小丫头颤颤。
“趁着刚下令你现在立刻出去,给五爷送信。”杜娇娜说道,将头上的钗环拔下塞给小丫头。
“告诉五爷快回来吗?”小丫头颤声问道。
杜娇娜摇头。
“不,告诉五爷,不要回来。”她说道。
不要回来?
小丫头愣了下,但点点头没有再问调头就跑了。
杜娇娜平复了下,也向外走。
“夫人,您要去哪里?”贴身丫头低声道。
现在这个时候还是别出门躲起来的好。
“我要去老夫人那里。”杜娇娜说道,神情沉稳而坚定,“我要去侍疾。”
丫头瞪大眼。
现在?真要是有事,那进去了可就出不来了!
“夫人!”她颤声喊道。
杜娇娜脚步未停迈出门疾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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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一章 不一
谢老夫人的院子外站着护卫,没有往日仆妇丫头进进出出的热闹。
杜娇娜在门外被拦住,再三劝说不肯走,护卫只得通报进去。
谢文昌等人都坐在屋子里,一个个神情复杂。
“这么说,老夫人真的有经书?”
“很明显是真的有。”
“那她真的传给了谢柔嘉?”
“要不然她能突然这么厉害?我早就说奇怪了,明明当了十二年二小姐,什么都没学,反而比大小姐还厉害,真是见鬼了。”
“老夫人这也太胆子大了,这是乱了祖宗规矩啊,她可是丹主啊,这是要毁了我们谢家啊。”
“可是,也没毁了啊,这一段生意也不错..”
“你懂个屁,鼠目寸光,那是假的丹女,靠着经书才这样厉害的,假的真不了,早晚被罚。”
“就是,假的靠经书都能这样厉害,那真的学了经书,自然更厉害。”
“到底是假的,你看行事就不对,这段做了多少乱规矩的事。”
“就是就是,果然是不对。”
低低的议论声始终不断,直到护卫进来回禀打断了。
听到杜娇娜要来,谢文昌等人都有些惊讶。
惊讶的不是谢老夫人的晕倒的消息被杜娇娜知道,适才大夫进进出出,这个消息在家里瞒不住。
惊讶的是杜娇娜是不是傻?
年前年后谢老夫人身体不好家里的女眷们蜂拥轮流来伺候问安,她那时候打个照面就走了。现在听说老夫人有事阖府的女眷都如同聋哑一般,她反而跑过来要侍疾。
她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本来就不得谢大夫人喜欢,如果谢老夫人真有好歹,那她可就倒了大霉了。
她倒霉他不关心,只是到底是一母同胞,累害了自己就糟了。
谢文昌刚要说话,谢文秀和大夫从内室走了出来。
“怎么样?”众人蹭的站起来低声急问。
谢文秀眼圈红红,脸色发白,不知道是难过的还是吓的。
大夫低下头摇了摇。
完了完了完了。
屋子里的人心里一片冰凉。
“看到没,违背祖宗规矩遭罚了。”有人低声说道。
谢文昌再没心情理会杜娇娜。
“快让她滚添什么乱。”他没好气的喝道。
传话的护卫应声是刚要走。谢大夫人的声音从内传来。
“谁来了?”
“大嫂。是杜氏。”谢文昌忙说道。
杜氏。
内室里站在门前一动不动的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五婶娘还真是消息灵通。”谢柔惠说道。
“让她进来吧。”谢大夫人对外说道。
门外谢文昌似乎迟疑了一下。
“大嫂,老夫人和杜家毕竟有旧怨,这时候让杜氏来跟前伺候,老夫人的情绪只怕更不好。”他说道。
“那可不一定。”谢大夫人木然说道。“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一手安排的。自然会很高兴见到她。”
门外的谢文昌等人听的心跳了三跳。
说不定她进门是母亲安排的。
“怪不得谢柔嘉能跳大傩,怪不得祖母你被大夫说命不久矣还能复生,啊。当然,这个不知道是你教授的经书厉害,还是,你其实是在装病啊?”
大家的耳边都浮现适才谢柔惠说的那句话。
他们还记得,谢大夫人也还记得,而且记在心里扎了根生了疑。
完了完了完了。
谢文昌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刚冲护卫摆手,内里就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谢大夫人侧过头,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
谢老太爷站在她面前,脸色涨红,身子发抖。
“你还是不是人!”他哑声喝道,扬起手又是一耳光。
谢大夫人不言不语一动不动任他打。
“祖父,打是亲骂是爱,你心里不高兴就打,能打出来总比藏着掖着好。”谢柔惠在一旁含笑说道。
她的话音落,有人也一步过来,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畜生!”
谢柔惠一声惊呼踉跄,一面伸手掩住半边脸,一面看向面前的女孩子,刚抬头谢柔嘉的又一巴掌打了过来。
“你还有没有人性!你还有没有良心!你还是不是人!”
谢柔惠原本故作夸张的惊叫,很快就变成了真,她想要反击,却根本就有还手的机会,三下两下屋子里的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谢柔惠就已经跌倒在地上。
尖叫声几乎掀翻了屋顶。
“来人!”谢大夫人喝道。
门外有护卫涌进来,而与此同时有人进来先一步伸手将谢柔嘉揽住向后带去。
“好了好了,小孩子难免吵架动手,不伤筋不动骨的多大点事,都别闹了。”杜娇娜说道,“老夫人还病着呢!”
谢柔惠头发散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原本苍白的脸已经被打的通红,感受着刺骨的疼痛,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
“给我打死她!”她指着谢柔嘉嘶声喊道。
“打死我?打死我你就能高枕无忧当大小姐?谢柔惠,你如此的恶毒心肠,你怎么敢以大小姐的身份站在祭台上,你怎么能面对苍生众生!”谢柔嘉喝道。
“谢柔嘉,你算什么东西,你才是恶毒心肠,讨好祖母,骗的经书,耀武扬威,鸠占鹊巢。”谢柔惠喊道,伸手指着她,“来人来人,给我打死她!”
“老夫人,老夫人。”杜娇娜向后看了眼,口中低呼,揽着谢柔嘉不容她再挣脱就向内而去。
隔扇里床上的谢老夫人正在挣扎起身。
谢老太爷也疾步奔过去。
“你们听到没?给我打……”谢柔惠还在喊道。
“够了!”谢大夫人打断她。看了眼屋子里的护卫,“下去!”
护卫们低头退出去,挤在圆洞门前的谢文昌等人也忙退开,或者低头或者看墙,似乎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
怎么就没打死她呢?打死了事情就好办了。
怕什么啊,直接打死她嘛,要不然你就再没机会当大小姐了。
好容易坐上大小姐的位子,享受人前人后的风光,你就舍得被人又抢了去?
打死她,有祖宗的规矩在。谢家无论如何不能没有丹女。就是谢媛发疯要打死你,里里外外这些人也不会同意的。
真是可惜,可惜啊,不让她死。就只有你死了。
自从进了屋子就始终坐在一旁如同泥塑的谢文兴心里遗憾的想道。
“祖母。”谢柔嘉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
杜娇娜和谢老太爷扶着她躺下去。
“没事没事。”谢老太爷柔声说道。“我们不生气。不跟畜生生气。”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母亲,你现在有话想跟我说吗?”她问道。
“谢媛!你够了没有?”谢老太爷愤怒的喝道。
谢老夫人伸手拉住他。
“下去,轮不到你说话。”她竖眉喝道。
动作神情语气都像日常一样。但因为气喘声音有些支离破碎,听起来不让人害怕反而心酸。
谢老太爷的眼泪顿时就掉下来。
“好,好,我不说,你说,你说。”他挤出一丝笑说道,坐在床上。
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要说什么,又先笑了。
“阿媛,你说,你没有双胞胎姐妹,你怎么也活的这样心虚?”她说道,“你怎么就那么怕我对你不好?再退一步说,就算我对你不好,也没人能取代你啊,有谢家的祖宗规矩在,你就是就比现在还蠢,你也是大小姐,你也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你说你怕什么啊?”
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我怕的不是被取代,而是无视。”她说道,“母亲,在你眼里,从来都没有看到过我,我是你的耻辱。”
谢老夫人摇摇头。
“不,你不是我的耻辱,你不是知道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你,何来把你当耻辱。”她说道,“你只是你自己的耻辱,跟我无关。”
谢大夫人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再说这件事了。”她说道,“我们以后只说规矩,母亲,你眼里没有我,可还有谢家祖宗的规矩?”
“当然有。”谢老夫人说道。
“那你为什么要坏了祖宗的规矩,乱了长幼之分?”谢大夫人问道。
“因为你蠢。”谢老夫人说道。
有人噗嗤一声笑了。
屋子里的人是视线都看过来,杜娇娜没有惶惶,反而又笑了笑。
“大伯母,大嫂。”她神情坦然说道,“现在你们都在气头上,有什么话还是缓一缓再说吧,你看你们说的这些赌气的话,除了互相伤了感情,又有什么好,都不是真心话,明明都在乎对方,偏偏要互相戳刀子,这样你们心里就痛快了?母女,你们是母女,你们的身上留着一样的血,天下你们是最亲的人。”
母女,天下最亲的人。
还是第一次有人在她们跟前用母女劝她们,以前都是劝她们你们是丹主。
是丹主,不是母女。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
“母亲,我只问一句,那是什么经书?”她哑声说道,“你告诉我到底有没有经书!”
“没有经书,跟经书无关!”
不是苍老的声音,而是清脆的女声。
视线都看向谢柔嘉。
“跟经书无关。”她说道,“不是经书的问题,是人。”(未完待续。。)
第二章 不饶
谢柔惠和谢大夫人现在怀疑她的所作所为是因为谢老夫人教授了她秘技经书。
其实她原本也这样认为。
当她在郁山第一次迈入矿洞,出现在眼前的是赤虎经的经文,带着她在矿洞里如鱼入水。
再后来那些曾经学过的经书技艺一一的应现,当她半夜穿行山林,当她在矿工们中间吼出一声声号子,当她跳入矿洞攀爬着山石,当她面对京城权贵以巫为乐而愤怒的时候,所有学过的那些都在血肉里沸腾着。
这不仅仅是一个赤虎经,而是所有的经书都活了起来。
而且,这些经书她那一世也学了,可是那时候根本就没用,就只是记着背会而已,完全没有任何触动。
所以后来她就是试着教授安哥俾还有谢柔清,果然,安哥俾能够辨认矿骨,而谢柔清虽然懵懵懂懂,但已经能够在山林里穿梭,分得清草木土石。
经书,就只是经书,它摆在那里不动不变,就看人怎么用它。
“你们要问老夫人是不是藏着经书教授与我,那我要问你们,我做到的这些事,为什么老夫人做了几十年丹主都没有做到?如果她有经书,为什么她自己没有做这些事?”谢柔嘉说道。
谢柔惠哈的笑了。
“问我们?问她才对。”她说道,看着谢老夫人冷笑,“她因为一个男人自暴自弃抛家舍业混混沌沌,不是她没做到。是她不想做。”
“那以前的人呢?”谢柔嘉说道,“传给祖母经书的曾祖母呢?她找到凤血石了吗?她挖出丹矿了吗?她的祭祀出现异象了吗?传给曾祖母经书的曾曾祖母呢?她为什么也没做到?难道以前的谢家不需要凤血石不需天显异象来增光添彩吗?”
这一切不是天生的,曾经同样的她,同样握有这些经书,却没有做到如今的这般,直到这一次,自己变了心态,一切就不同了,所以说经书不重要,重要的是人。是人怎么做。
对啊……
外间竖着耳朵听的众人点点头。
谢文兴也顿时活了过来。
对啊!真是被那小畜生突然的嚣张吓傻了!这道理多简单!
如果那经书真如此有用。以前谢家的丹主傻了才不用。
谢柔惠咬住了下唇。
“谢柔嘉,你这话的意思是说,只有你拿到经书,才能有效?这还真是说你这本事是天生的啊。”她冷笑说道。
“我说过了祖母没有给我经书。这一切根本就不是经书的缘故。不管祖母手里拿的是什么经书。跟你学过的经书都一样,你以前学的那么多经书,你如果想不明白为什么一直都没用。你就不知道为什么我能用,我能做到现在。”谢柔惠说道。
“没错,我想不明白。”谢柔惠喝道,“我想不明白我学的这样用功,学的这样娴熟,我日夜不休,时时刻刻不怠,你告诉我,还要怎么样才能做到,不管经书的事,是人的事,你说,人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你这样?”
“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杀害奶妈推我落水构陷姐妹不敬尊长以巫杀人的你,是绝对做不到的。”谢柔嘉看着她一字一顿说道。
谢柔惠勃然大怒。
真是可笑,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要不是奶妈突然说她不是大小姐,她会去害她吗?
奶妈知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知不知道这句话是要送她谢柔惠去死啊?
是她先要害自己的,难道自己要等死吗?
推你落水?谁让你不好好的当个蠢蛋,谁让你非要处处出风头,谁让你在大庭广众之下引诱那些人叫你大小姐。
你知不知道你被叫做大小姐意味着什么?知不知道你如果是大小姐她谢柔惠就要去死啊?
是你先危害到我的,难道我要等死吗?
不敬尊长?这些尊长又哪里爱过我?他们不爱我,我为什么要敬爱他们!他们要杀我,我等着他们来杀我吗?
以巫杀人?巫能杀人,为什么不杀?要是不让巫杀人,何必传下这个巫术,这管她什么事,巫术不过是把刀,别人能拿刀来杀她,她为什么不能拿刀来杀人?
“明明是你们不喜欢我,你们要害我,要夺走我的大小姐之位,要让我去死。”谢柔惠喝道。
“大小姐,大小姐,在你眼里就只有大小姐!”谢柔嘉伸手抓住谢柔惠的胳膊,“谢柔惠,没有人要夺你的大小姐之位,没有人不喜欢你,是你不喜欢我们,谢柔惠,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大小姐?大小姐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大小姐要看的不是谁喜欢你谁不喜欢你要提防谁,而是要去喜欢去守护自己的一切,你这样的,就算你是大小姐,你也只是个大小姐,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到!”
我什么都做不到?
谢柔惠如同又回到了曾经,她站在台上跳舞跌倒,四周是无数的笑声和质疑。
贱婢!贱婢!贱婢!
你们都去死!都去死!
谢柔惠伸手抱住头发出尖叫。
一直神情木然的谢大夫人猛地冲过去,将谢柔嘉一手推开揽住谢柔惠。
“别人拿到都是没用?别人都做不到?只有你能做到?所以你就该是大小姐?”她竖眉喝道,“谢柔嘉,我告诉你,我们谢家没有这个规矩!我们谢家丹女天定,不是人选所好!”
谢柔嘉被她陡然推了趔趄。
杜娇娜虽然安静的低着头站在床边,但还是准确的伸手接住她稳稳的揽住在怀里。
“大夫人,你还是执迷不悟。祖母没有给我经书,更没有从头至尾处心积虑要我当丹女……”谢柔嘉说道。
“你住口,我没有问你,你不配和我说话。”谢大夫人冷冷打断她,视线看向谢老夫人,“母亲,我只要听你说。”
她木然的神情变得坚定。
“你有没有我不知道的谢家的经书?”
躺在床上神情有些恍惚的谢老夫人似乎这才回过神,看向谢大夫人。
“哦,经书啊,有。”她说道。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别的事我都不问了。我现在只请求母亲一件事。”她说道伸出手。“经书给我。”
谢老太爷站起来愤怒的喊了声谢媛。
“她是你母亲!”他喊道。
“她已经老了,她是我母亲,我是她女儿,但她和我都是丹主。我不能任由她乱了谢家的规矩。不能让谢家乱在我手上。”谢大夫人说道。伸出的手再次向前,“母亲,经书给我。”
谢老太爷站在床边。挡在谢老夫人身前。
谢柔嘉要挣开,杜娇娜揽住她的胳膊,脚步一错,拉着谢柔嘉坐在了床上挡住了谢老夫人。。
“别怕别怕。”她拍抚着谢柔嘉低声的安抚。
似乎谢柔嘉是因为害怕而跌坐下来。
谢柔嘉握住了谢老夫人的手。
外边护卫林立,只要谢大夫人一声令下,刀枪无眼。
护住谢老夫人,还有五婶和祖父。
她一个人做不到周全三人,但擒住贼王还是不成问题。
不过这个王当然不是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是个疯狂的,她宁愿跟自己同归于尽,也不会被自己挟持。
所以,要擒的是谢柔惠。
这是个怕死的,而也是谢大夫人最顾忌的。
谢柔嘉攥紧了手。
谢柔惠一直躲在谢大夫人怀里,现在更是紧紧贴在她的背后,以她为盾。
屋子里的气氛凝滞,令人窒息。
等解决了谢老夫人,下一个就该自己了吧?自己应该比谢老夫人要好一点吧,不管怎么说,自己这十几年来都以谢媛为尊,纵然谢柔惠挑拨,她也不会当场就怎么了自己吧?
还有机会,还有办法能稳住这母女。
真是不好办啊,一个蠢一个狠。
怎么说?就顺着谢柔惠说的不怪他,怪的是谢老夫人主导的这一切?
对,他也是被蒙蔽了,一心想要谢家恢复正统,所以才会做出这种事,他是被蒙蔽的。
这个可以说服谢媛,但那小畜生才不会管别人是不是被蒙蔽,要想说服她,得让她知道自己还有用。
谢文兴坐在外间神情木然脑子里飞速的转动。
谢老夫人的笑声响起,打破了这凝滞。
“经书啊,不是我不给你,而是现在不能给。”她说道。
“为什么?”谢大夫人木木问道。
“因为它不是一本经书,它是口头相传的。”谢老夫人说道,“阿媛,你能不能让我缓口气,大吵大闹这一场我的脑子都乱了。”
她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记得我刚才是不是又吐血了?能不能给我点药吃?”
自从发病到现在,谢老夫人一口药也没吃到,就被围着质问追问喝问。
此时说出这句话哀求的话,听起来可怜又悲哀。
谢家的丹主?高高在上随心所欲心想事成的丹主?
谢柔嘉的眼泪顿时泉涌。
谢老太爷转身抱住谢老夫人呜咽。
谢大夫人的身子绷得直直。
“好。”她说道,声音沙哑,“都出去,传大夫来给老夫人喂药。”
屋子外的人顿时都忙忙的退出去,转眼只剩下里屋的他们五人。
“杜娇娜,滚出去。”谢大夫人说道。
杜娇娜起身,似乎刚才谢大夫人说的都不包括她,此时再被提名,这才神情淡然走出去。
“母亲,不能让她在这里。”谢柔惠指着谢柔嘉说道。
“我不走,你们能把我怎么样?”谢柔嘉说道,身子绷紧,蓄势待发。
谢老夫人握住了她的手。
“嘉嘉,你下去吧,你现在越在这里对我越不好。”她说道,“祖母累了,想要休息一下,你走吧。”
谢柔嘉身子一滞。
“祖母。”她喊道。
“来人。”谢大夫人淡淡喝道。
外边立刻有护卫进来。
“送柔嘉小姐回她的房间。”谢大夫人说道。
护卫们涌过来,将谢柔嘉围住。
谢柔嘉攥紧了手,看着他们。
“嘉嘉,去吧。”谢老夫人再次说道,闭上了眼,“我累了,不想再看到你们这些纷争了。”
“把她带下去!”谢柔惠喝道。
护卫们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谢大夫人点点头,他们立刻将谢柔嘉推着向外。
“我自己能走。”谢柔嘉甩开他们喝道。
护卫们松开手,谢柔嘉看了眼谢大夫人和谢柔惠,抬脚向外而去。
谢柔惠看着她的背影恨恨的哼了声。
“看好了,别让她给跑了。”她说道。
“别说那些没底气的话,从未有人能从谢家跑出去。”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我知道,我就提醒母亲,毕竟谁知道祖母教给她什么秘籍了。”谢柔惠牵着她的衣袖柔声说道。
谢老夫人剧烈的咳嗽起来,喷出一口浓痰正砸在谢柔惠裙角上。
谢柔惠惊呼一声,急急的跺脚。
这老东西,是故意恶心她的!
谢柔惠竖眉瞪眼。
“惠惠你也下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母亲我陪你。”谢柔惠说道。
“不用。”谢大夫人说道,声音里已经有了忍耐。
谢柔惠便低下头应声是,没有再多说话退了出去。
“好了。”谢大夫人说道,“这下清净了。”
她慢慢的向床边的凳子走去,整个人都麻木一般动作僵硬的坐下来。
“来人,传药。”
………………………………….
“快走!”
身后传来一声催促。
谢柔嘉收回视线,借着转身低头看了眼攥紧的手。
等。
祖母在她手心里写的字。
等什么?祖母要她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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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三章 以待
夕阳下,谢家的门前一如既往,门房坐着说笑,外出的车马杂役陆续归来,让侧门前一片热闹。
一个小厮骑马疾驰而来。
“定哥儿,怎么你自己回来了?五爷呢?”门房的人笑着跟这小厮打招呼。
小厮笑着翻身下马。
“我回来给五爷拿些东西,五爷那边还忙着呢。”他说道。
听他这样说,门房的人神情犹豫一下。
“定哥儿,要是东西不着急,就先别拿了。”一个男人说道,“大夫人闭关,家中如今只进不出。”
巫修行规矩稀奇古怪,虽然以前没听过这个要求,但大家也没觉得奇怪。
大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家跟大夫人那边离的远,五夫人东西都准备好了,我拿了就走的。”定哥说道,“哥哥通融一下。”
男人摇头。
“不是我不通融,里面的人不会通融的,你进去了就出不来了。”他说道。
定哥抓了抓头。
“那算了,我跟五爷说一声吧。”他无奈的上马。
门房的男人点点头。
“是嘛,什么事都没有大夫人的事重要。”他说道,“有丹主在,就没有做不成生意谈不成的买卖。”
定哥笑着催马疾驰,拐过一处街角,在一间茶棚前跳下来。
茶棚的帘子被掀开,谢文俊站在其内。
“五爷,果然进去就不让出来了。”定哥上前低声说道。“还好五夫人提醒不让你回来。”
家里都戒严了,看来事情一定很严重。
谢文俊看着谢家的方向眉头紧锁。
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五爷,我们怎么办?进不去就不知道里面发生什么事?”定哥低声问道。
“进去反而什么都不能做,里面发生什么事五夫人知道,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外边行动自如,以备不时之需。”谢文俊说道,“盯紧谢家大宅。”
定哥应声是。
夜幕渐渐笼罩了山野。
木屋的门被拉开了,谢柔清拄着拐杖走出来,喊了声水英。
正在院子里喂牛的水英丢下手里的草转过身。
“她还没回来吗?”谢柔清问道。
她?
水英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小丫头从厨房出来了。
“三小姐是问大小姐吗?大小姐还没回来呢。”她说道。
江铃二月已经出嫁。如今跟成林住在彭水城。这个小丫头是江铃亲自挑的,饶是如此也不放心,一个月往这边跑好几趟,直到被谢柔嘉喝止。
“你当人家的媳妇呢。还不快相夫教子。你先生个孩子。学会带孩子,等将来我生了孩子,你来帮我带。”谢柔嘉笑嘻嘻的说道。
“小姐真是的。还没成亲的就生孩子生孩子的挂在嘴边。”江铃红着脸嗔怪。
“她有说不回来吗?”谢柔清问道。
小丫头摇头。
“大小姐应该不在城里过夜,不过这次说是老夫人病了,说不定也会住下。”她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三小姐,没事,你先吃饭吧,小姐回来了,我再做。”小丫头说道。
“我又没等她吃饭。”谢柔清说道。
小丫头吐吐舌头不敢再说话。
谢柔清在廊下站了一刻。
“水英,今晚她要是不回来,你明日去城里看看。”她说道,“一天到晚的瞎折腾,不知道惹多少人恨,看看是不是被关起来了。”
小丫头笑了。
三小姐真说笑,谁敢关大小姐啊,捧着供着还来不及呢。
水英哦了声。
“那可以吃饭了吧?”
月明星稀,大路上疾驰的马蹄声惊飞了路旁树上草丛里的鸟,怪叫着滑过夜空。
一匹黑马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疾驰在大路上,在月色下的大路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在他身后四人六匹马紧追不舍。
“这样不行啊,这都多少天没有歇息了。”马上的男人急声说道。
似乎为了印证他的话,前方疾奔的马一声嘶鸣跌倒在路上。
东平郡王就地滚落起身。
“马。”他回头喝道。
跟过来的男人们将身旁的空马赶过来。
东平郡王翻身上马。
“殿下,前方驿站落脚歇息一晚…….”男人急急说道。
他的话音未落,东平郡王人马已经疾驰而去,留下他余音。
“前方驿站再备马。”
男人们应声是,催马疾行。
“马上就能乘船了,乘船就能歇息一刻了。”其中一个男人安慰大家说道。
马蹄声声敲打着夜路。
夜色沉沉。
沉重的喘息在屋子里回荡。
“药不能用了,灌下去就呛住了。”
几个大夫在床前忙碌。
“用针。”
“用艾吧。”
“艾倒是有效,但会伤胃。”
谢老太爷站在床边神情呆呆。
“别怕伤胃了。”他说道,“让她现在好受点。”
大夫们迟疑一下看向在另一边坐着的谢大夫人。
“用艾。”谢大夫人说道。
大夫们应声是,伴着艾灸谢老夫人的喘息很快减轻。
“好,就要这样,人活在一辈子这么痛苦,死还是死的舒服点吧。”她咳咳笑着说道。
谢老太爷坐下来握住她的手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谢老夫人问道。
难道意识已经混乱了?
“华英啊,我是谢华英。”谢老太爷柔声说道。
“不是,我是说。你原本的名字。”谢老夫人问道。
谢老太爷有些想哭又想笑。
“松阳,王松阳。”他认真说道。
“松阳,王松阳。”谢老夫人跟着念了遍,“真难听。”
谢老太爷笑了。
“所以改叫华英了嘛。”他说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有件事,你要答应我。”她说道。
“阿珊,这辈子你说什么事我都听你的。”谢老太爷说道。
“我死了后,你就走吧。”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的眼泪滴落。
“我往哪里走啊?我是谢家的人,你放心,你走了,我女儿还是谢家的丹主呢。没人能赶我走。”他挤出笑说道。
“我不是赶你走。我活了五十多岁,从来没有出过巴蜀,原本想等嘉嘉成亲之后,我们就再也没事了。一起去外边走走。但看来我去不了。”谢老夫人说道。“不知道外边是什么样,王松阳,你替我去看看吧。”
谢老太爷握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呜咽点头。
“好。我替你去看看。”他说道。
一旁的谢大夫人直直的坐着,脸上泪水滑落。
谢老夫人吐了口气,带着几分轻松。
“烧艾真舒服,我赶快睡一觉,养养精神。”她说道,又喊阿媛。
谢大夫人站起来。
“阿媛,你再等等,我养养精神,再跟你说经书的事。”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谢大夫人僵直站着。
“好。”她说道。
谢老夫人闭上眼。
谢老太爷紧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脸,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谢老夫人忽的又睁开眼,眼睛眨了眨,带着几分顽皮。
“别看了,要想记着就记着我年轻的时候的样子吧,现在这样丑死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噗嗤笑了眼泪涌出来。
“好,我不看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谢老太爷也看着她,二人定定的看着对方。
“我睡了。”谢老夫人说道,闭上眼。
谢老太爷看着她,带着几分决然松开了手。
“好,我听你的,你睡吧。”他哑声说道。
谢老夫人没有再睁开眼,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
谢老太爷在床边小心的给她掖了掖被子。
屋子里安静一片。
“父亲你去歇息吧,我在这里。”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看她一眼。
“你跟我来,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他说道。
谢大夫人站着没动。
“母亲这里离不开人,在这里说吧。”她说道。
谢老太爷冷笑。
“你还怕她跑了?”他咬牙低声说道,伸手指着床上,“她这样子能逃出你的手心吗?”
“父亲!”谢大夫人喊道,浑身发抖,竭力隐忍的情绪似乎再也压制不住。
谢老太爷看着她一刻,转身向外走去。
谢大夫人看了看床上的谢老夫人。
“好好守着,有不妥,立刻喊我。”她说道。
适才退到外间的大夫们立刻又进来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走了出去。
院子里灯光明亮,却空无一人,只影影绰绰能看到外边侍立的护卫。
谢老太爷一个人走在长廊上,背影被灯笼照的惨白。
谢大夫人跟上去。
谢老太爷拐过长廊指着面前的一间屋子。
这是谢老夫人的日常歇息的花厅,冬天里四面窗户都关上。
“这里是你出生的地方。”谢老太爷说道。
怎么可能,丹女出生的产房是非常重要的,怎么会如此的简陋和随意。
“你都记不得了,后来这里改建了,你小时候不喜欢在屋子里呆着,你母亲就让在这里扩个花厅,下雨下雪,你都能跑着玩。”谢老太爷说道。
谢大夫人默然。
谢老太爷摘下外边的灯笼,提着推开门迈进去,谢大夫人也跟着进去。
门被谢老太爷随手掩住。
“阿媛,你真要为一本经书逼死你母亲吗?”他竖眉低声喝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昏昏的灯下神情悲戚。
“父亲,我要的不是经书,我要的是一个解释。”她颤声喊道,积攒的眼泪泉涌而出。
谢老太爷看着她。
“要什么解释?自己资质鲁钝不如人有难么接受吗?”他问道。
谢大夫人面色惨白。
“父亲!”她喊道,“你们就这么嫌弃我吗?”
“我们怎么会嫌弃你,你就是痴的傻的丑的美的,你都是我们的孩子,阿媛,你为什么这么嫌弃自己啊?”谢老太爷说道,“到底怎么样你才能相信你很好呢?”
谢大夫人看着昏昏的室内。
“我只要,母亲,认为我好。”她喃喃说道,“我只要她说一声我很好,哪怕说假话也行,只要她跟我说一句。”
谢老太爷叹口气,转身迈步走到几案前,点亮了灯,室内变的明亮起来。
风穿过窗缝吹动桌上的灯跳跃。
谢老太爷伸手拢了拢,看向窗户。
窗户上有人影一闪而过。
谢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哀痛和不舍,但很快带着几分决然收回视线。
“阿媛,坐。”他说道,“我们父女从来没有这样说话聊天,有你母亲在的时候,我顾不上陪你,以后你母亲不在了,我也不能陪你了,现在,我们父女两个好好的说说话吧。”
谢大夫人迟疑一下,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夜风敲打着窗户发出扑扑的声音。
这是曾经谢柔嘉住的那个院子,透过窗户缝能看到还挂着夜明珠的温泉池。
这里好像一辈子没来过了。
谢柔嘉呆呆的看着。
屋子里虽然久不住人,但自从她成了大小姐,这里时刻为她准备着,收拾的里外干净,丝毫不显生冷潮湿。
谢柔嘉转过身,看着屋内。
谢柔惠早已经疯了,没有一点人性了,母亲看来也疯了。
怎么办?祖母怎么办?
砰的一声,门被推开了。
是风?还是要杀她的人来了?
谢柔嘉猛地跳起来,蓄势待发。
有人迈进来,站在了明亮的灯下。
“祖母!”谢柔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正是谢老夫人,还穿着倒下时的衣裳,头发也有些散乱,但她稳稳的站着,原本惨白的脸上红润一片,明亮的眼睛浮现笑容。
“嘉嘉,你说得对,真的不是经书的问题,而是人。”她说道,展开手自己看了自己,“你看,我一心一意的有念有求敢舍竟然做成了燃烛之术。”
燃烛之术!
以人为烛,燃其魂烧其魄,举一霎之绽,一霎之后,人焚为灰烬,尸骨无存。
谢柔嘉面色大变眼泪泉涌。
“祖母!你!你也疯了!”
“这有什么疯的,我反正是要死了。”谢老夫人笑道,脸上带着孩童得到奖励般的激动兴奋。
谢柔嘉扑过去伸手在她身上乱摸。
“有办法的,有咒就由解的,一定有解的。”她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伸手抓住她。
“嘉嘉,我来不是让你解咒的,我来是要做一件事。”她整容说道。
谢柔嘉看着她流泪摇头。
“不要誓愿,不要誓愿,不要说。”她哭道。
谢老夫人笑了,伸手握紧她的肩头。
“嘉嘉,我是来送你出去的。”她说道,“我要送你离开这里。”(未完待续。。)
第四章 去疾
送我出去。
谢柔嘉摇头哭。
“祖母,我自己能出去,不用你舍了命送我。”她哭道。
谢老夫人笑了。
“你太瞧不起咱们谢家了,咱家的宅子,如果要困住你,除非履为平地,否则插翅难逃。”她带着骄傲说道。
说到这里又神情黯然。
那个心心念以为荣的谢家,此时此刻扯去了华丽的外衣,将丑陋的躯干展现在她的眼前。
她以为荣的是什么?是扭曲了人性的规矩?
而那扭曲人性的规矩又带来了什么?除了更加扭曲的一切。
谢家,书上,民众口中流传的那个谢家,早已经变了模样了。
“咱们谢家如今这样,是我们这些后辈不争气,祖上是真的很厉害的。”她喃喃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祖母,我知道,能被民众信奉到如今,能被矿工们敬畏到现在,咱们谢家祖上很厉害很厉害。”她流泪说道,“祖母你以为荣没有错。”
谢老夫人笑了点点头。
“不说这些,我知道,嘉嘉你很厉害,你能自己折腾出去,但是那不是一时半时的功夫,就算出了门,也还是要被困,更何况我要你不仅仅是出家门。”她说道,看着谢柔嘉,“我要你出谢家。”
这有区别吗?
谢柔嘉看着她。
“嘉嘉。”谢老夫人说道,“我有一件东西要托付给你。请你带着它远远的离开谢家。”
东西?什么东西?
谢柔嘉还没问,谢老夫人伸手拉住她。
“时间不多了,你祖父拖不了你母亲多久,我边走边说。”
三月的春夜,风料峭,树叶婆娑,灯笼点缀其中,在地上勾勒出张牙舞爪的形状,四周似乎到处都是人影,但却又都化为影子。
谢柔嘉手腕被谢老夫人紧紧的攥着。她们的脚步踏碎了那些影子。
“柔嘉。这件事是我们族中没有记录在册,只靠丹主口耳相传的。”
“上古时大巫清得到一本经文,由此能点砂辨砂养砂,这本经书据说藏在郁山中。”
“一百四十多年前。你的曾曾曾祖母谢茹并不是救护矿工而死。事实上她是开山挖经被砸在郁山里。她真的挖到了经书,但却未能全部带出来。”
“临死之前茹大丹主传下十八句经文,我又从当时随同入山的巫师麦古后人海木口中得知另外二十四句经文……”
海木!
安哥俾的父亲!
谢柔嘉不由站住脚。月光下脸上发白,谢老夫人的脸却越来越红。
就在她们不远处站立着四个黑衣护卫,月光下格外的渗人。
但他们安静的站立着如同泥塑,对这边的二人视而不见,很是诡异。
这就是靠着燃魂换来的咒术的功效。
“是,他也知道这件事。”谢老夫人说道,“安哥俾那个孩子,你也看出来了很厉害吧,据老海木说就是因为得了几句经文。”
谢柔嘉晃了晃头,有什么事正呼之欲出。
“祖母,是什么经文?”她问道。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啊的一声弯下身子,双手紧紧地攥在身前。
赤虎经!果然是赤虎经!
难道五叔给自己的赤虎经是老夫人留给五叔的吗?
可是不对啊,她说有十四句,海木知道二十四句,加起来也不是自己所知的一百六十九句。
这是怎么回事?
还有赤虎经那么重要,五叔怎么轻轻松松的给了自己?为什么没有给母亲?
还有,安哥俾能嫁给自己就是因为其父知道赤虎经吗?
她的脑子里思绪乱纷纷。
“嘉嘉你没事吧?你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你只要记住我告诉你的经文。”
“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也更要记住,我想明白了,几代藏书找不到,茹大丹主又因为挖经死去,就是从那时起,谢家矿脉受损,丹主也再不敢去矿山,从此后一代不如一代,这是山神的惩罚,开山是不敬,贪欲是自毁。”
谢老夫人说道,伸手抓住谢柔嘉的肩头,斑驳的树影下神情凝重。
“嘉嘉你记住,只有等到郁山山塌矿灭的时候才能去找经书。”
“你说得对,经书不重要,人才最重要,所以郁山藏经的来历经过我绝对不能告诉你母亲,我把经书交给你,真正的谢家的传承我交给你了。”
谢柔嘉摇摇头。
“可是祖母,除了你知道,不是还有别人知道吗?你不说,他们也会说啊,这件事瞒不住的。”她哽咽说道。
“不,他们不知道藏经的具体位置。”谢老夫人说道,“因为历来口头相传对于此次的事没有任何记载,当年茹大丹主开山挖出经书的位置只有丹主知道,另外两个知情人只是知道有藏经这件事,至于老海木,他知道的也只是二十四句经文,嘉嘉,你也说了,经文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就算她们拿到了老海木的二十四句经文,也跟其他的经书一样没有用,郁山那么大,她们就是挖一辈子也挖不到。”
她说到这里笑了,带着畅快。
“她说我忤逆谢家规矩,说我其心可诛,那我就真的忤逆一次,诛心一次。”
她说着再次拉住谢柔嘉疾走。
“嘉嘉我现在就告诉你藏经的位置以及经文,你听好了。”
握着她的手滚烫如火。
谢柔嘉知道不止是手,现在谢老夫人身上也是如此。
等再过一会儿。她整个人就要烧着了。
她选择这么痛苦的死法,就是为了让自己带着经文远走高飞离开谢家,让谢家的这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经文自己早已经知道了,她这样的决然是没必要的。
谢柔嘉很想张开口打断她,但是又该怎么跟她说自己知道经文?
说命运里谢家已经覆灭了吗?
谢老夫人为什么不惜决然赴死也要自己带着经文走,不就是为了不让谢家毁在谢大夫人手里吗?
如果告诉她命运里郁山塌陷了,谢家倾覆了,她该怎么承受这种结果?
她相信自己,期盼着她做出的这个改变规矩的决定是正确的。
是的。祖母。你是正确的。
把经文和希望交给我吧。
谢柔嘉咬住下唇专心的听谢老夫人认真的念着经文。
她们走过大路穿过小路,脚下身旁刚返青的草木带着几分狰狞,拉扯着她们的裙角。
小红马的嘶鸣在夜色里响起,搅动了整个马棚。
“嘘嘘。”谢柔嘉冲它嘘声。
小红马立刻安静下来随着她的向外走去。
站在夜色里的谢老夫人整个人已经闪着红光。看上去鲜亮夺目。
这种夺目就如同烟花一样。一刹那的灿烂。
谢柔嘉眼泪滑落。
“祖母。”她喊道。扑过去。
谢老夫人也抱住了她。
“嘉嘉,你不用这么舍不得我。”她说道,“其实我和你母亲一样。自私,无情,我对你并不是真的好,我对你做的那些事,只是因为把你当成了丹女,反而是我把你代入了这混乱和危险中,就算现在我助你离开谢家,也不能保证你能逃多远,出了谢家门我就一点也帮不上你,反而让你前途更加险阻,一生被追捕不得安宁。”
“嘉嘉,我现在知道槐叶那个丫头为什么要一头撞死之前对你一下一下的叩头了,她是愧疚自己那一句话,害了无辜的你。”
谢老夫人说着也跪了下来。
“嘉嘉,我也对不起你,你原本该做个二小姐平安快乐一生的。”
谢柔嘉哭着跪下来,抓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祖母,那你现在知道我不是丹女,你还喜欢我吗?还会对我好吗?”她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点点头。
“会,我的嘉嘉,值得所有人的好。”她伸手扶着她的脸含笑说道。
谢柔嘉含泪笑着点点头。
“那就好啊,祖母还是真的喜欢我的。”她说道。
谢老夫人站起身,将她拉起来。
“走吧。”她说道,“走的远远的,不要让她们得逞。”
谢柔嘉攥着谢老夫人的手。
“我不会让她们得逞,我会让她们知道,我做到事,她们永远做不到。”她说道。
谢老夫人将她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
“走!”
伴着砰地一声,屋门被推开,看到空荡荡的内室,以及地上睡的沉沉的大夫们,谢大夫人转身看着院子里的谢老太爷。
“父亲!”她嘶声喊道,“我把你当父亲啊!”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适才花厅里那追忆幼年的温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谢老太爷看着她微微一笑。
“对不起,女儿,她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说道。
谢大夫人浑身发抖,牙关相撞,最终仰头大喊一声。
“来人!追!”
整个谢家大宅如同猛兽被唤醒,翻腾了起来。
“母亲。”谢柔惠披着斗篷疾奔,“怎么可能,这么多护卫,她们怎么可能逃出去?不是说这是谢家,这是全巴蜀最大的迷阵图!”
谢大夫人一句不发,四面八方的火把照的她的脸炙白一片。
“老夫人在那里!”
前方有人喊道。
谢大夫人顿时疾步,谢老太爷比她更快的跑去。
很快前方就出现了谢老夫人,她似乎站在一片红灯笼的照耀下。
“母亲!她用了巫术!”谢柔惠喊道,抓住谢大夫人的胳膊,躲在她背后,“在家里不是一切动了害人心的巫术都无效吗?”
难道是骗人的?
谢老夫人的大笑声响起。
“没有骗人啊,在家里不可动害人之心的巫术,但我动的是害我自己的心啊。”她笑道,看着要奔过来,被却谢柔惠拉住的谢大夫人,“害自己,舍弃自己,你们,敢吗?”
她说罢再次大笑,视线看向不管不顾跑过来的谢老太爷。
“王松阳,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阿珊!”谢老太爷发出一声嘶喊,冲着眼前的谢老夫人伸出手。
谢大夫人也要跑过来,谢柔惠死死的拉着她。
“母亲母亲危险啊…啊!”她喊道,话没说完,就一声尖叫。
眼前的谢老夫人陡然腾起一片火光,整个人被汹汹火苗吞没。
谢柔惠立刻松开了谢大夫人抱住肩头向后退去。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被火吞没的谢老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仰起头举起双手。
撕心裂肺的尖叫几乎撕裂了彭水半边的夜空。
谢柔嘉将身后的喧嚣抛在身后,马蹄声回荡在空寂的街道上。
去哪里?
城门怎么过?往哪里躲?没有时间了!这就是谢老夫人说的前途险阻吧?
有马蹄声在后边响起,是追兵吗?这么快吗?
谢柔嘉握住了手。
“嘉嘉,跟我走。”谢文俊的声音在后响起。
五叔!
谢柔嘉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黑暗里奔来的谢文俊,在他身后还有一个小厮。
他们没有说话越过她疾驰向前,谢柔嘉催马跟上。
…………………………………………..
城门咯吱的被打开了。
“谢五爷,您走好。”城门的守卫恭敬的说道。
“回头我把文书给你补上。”谢文俊说道。
守兵们笑了。
“五爷客气了,一句话的事,用不着用不着。”他们说道,视线扫过跟随在谢文俊身后两个裹着斗篷的小厮身上,“您快忙去吧。”
谢文俊戴上兜帽催马穿过城门,两个小厮紧随其后,清脆的马蹄声渐渐远去,城门徐徐的关上。
“嘉嘉,我带着你的衣服向东,你向西北走。”
荒野上,谢文俊勒住马说道。
“五叔。”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谢文俊却制止了她说话。
“不用跟我说别的,没有时间了,你快走。”他说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点点头拍马疾驰而去。
“嘉嘉!”
喊声从身后传来。
“好好活着!”
嘉嘉,好好活着。
就跟上一世她出嫁镇北王府谢文俊追来送行的时候一样,他也说着这句话。
只不过那一世她没本事最终没有能好好活着,但这一次,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你们都看着,我一定好好的活着,活的好好的!
“驾!”
谢柔嘉俯身在马背上,如同一只箭没入漆黑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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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生》第二章《不悦》内容多谢书友emmarthur的阐述点明(我就不黑她是惠惠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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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明后
天色蒙蒙亮,院子里传来走动的声音。
谢柔清起身推开窗户。
院子里安哥俾正弯身放下一捆青草,听到动静也看过来。
“大小姐回来了?”
另一边屋子里小丫头跑出来,看到安哥俾哦了声。
“她没在家啊?”安哥俾迟疑一下问道。
“大小姐去看老夫人了。”小丫头说道。
谢柔清伸手拉上窗户,转头看另一边的床上水英抱着被子趴着还在睡。
“水英。”她喊道。
水英一个翻身睁开眼。
“吃饭了吗?”她问道。
“带上干粮,去城里。”谢柔清说道,“早点去早点回来。”
水英哦了声揉着眼穿衣起身。
外边却又是一阵嘈杂,伴着人声马嘶。
“越来越有大小姐排场了。”谢柔清低声说道,再次伸手推开窗户。
院子里安哥俾和小丫头都看着外边,一群谢家的护卫正将这里围住。
“你们…”小丫头开口问道。
话未出口,为首的护卫一摆手,七八个护卫下马涌进来了向屋子里而去。
“哎?”小丫头惊讶的转过身,“你们干什么?”
这些人要干什么?
“大小姐呢?”
为首的男人看了他们一眼。
“大小姐有事在家里。”他说道。
所以这是大小姐让来拿什么东西吗?
“你们要找什么?我来拿。”小丫头忙说道。
没有人理会他,护卫们逐一进了房间。
谢柔清坐在床上看着进来的护卫。水英抚着手站着。
双方都不说话,对视一眼,护卫们将床后箱笼逐一看了,转身离开了。
谢柔清看着窗外,院子里的护卫们摇头低声说了几句话,旋即上马疾驰而去,就跟来的时候一般突然。
“他们要找什么?怎么也不问问就走了?”水英皱眉问道。
“找大小姐。”谢柔清喃喃说道。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江铃看着进门的成林急急问道。
天不亮的时候家里就有人闯了进来,还以为是匪盗,没想到是谢家的护卫。
他们一句话不说将家里翻了个底朝天就走了。
但并没有将人怎么样,成林立刻就跟着出去打听消息了。
“好像是老夫人出事了。”他低声说道。“谢家已经戒严了。”
“没见到小姐?”江铃很惊讶。
成林虽然不是谢家的人。但却是谢柔嘉最亲信的随从,谢家的人见到他如同见到大小姐,大门是随便进出的。
现在他竟然没能进谢家的大门?
“江铃。”成林握住她的肩头,神情凝重。“我想柔嘉小姐也出事了。”
若不然没有人敢来搜他们的家。更没有人会拦住他。
谢家再戒严。柔嘉小姐也不会不见他。
江铃身子一晃。
“怎么会?要是小姐出事,你怎么还能出入自由?”她急急问道。
…………………………………………
“当然要让他们行动自由。”
谢家的厅堂里,谢文兴转过身整容说道。看着厅内回禀的管事们。
“不仅要让她那几个亲近人都行动自由,所有人都要如此,或者她会来找他们,或者他们会想办法去找她,对我们来说,他们都是助力。”
管事们应声是。
“继续这样不说不问的找下去,对外一概说是大小姐的命令。”谢文兴接着说道。
管事们再次应声是急急的退了出去。
谢文兴转过身看着堂中。
谢柔惠裹着一件黑斗篷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都陷入斗篷里,她的脸越发显得娇小,面色惨白不带一丝血色。
“惠惠,我觉得她一定出城了。”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似乎刚被惊醒。
“咱们家里,安全吗?”她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惧色。
“安全都查过了,你母亲亲自查的。”谢文兴说道,意味深长,“现在家里她最大,你放心。”
谢家丹主是巫。
老丹主已经死了,两个丹女跑了一个,如今谢家最大的巫就是谢大夫人了。
“而且你祖母那个是为杀自己才能使出的巫术,对别人没有用,所以当时你祖父扑过去把手伸在火上都没事。”谢文兴柔声说道,“要是谢柔嘉敢使出这样的巫术进来,她自取灭亡,那正是求之不得,惠惠你别担心,去休息一下吧,长老们就要来齐了。”
谢柔惠嗯了声坐正了身子,看着谢文兴,嘴边勾起一丝笑。
“多亏还有父亲。”她缓缓说道,“要不然,就乱了。”
谢文兴笑了。
“乱了,对大家都不好。”他说道,“当然不能乱。”
谢柔惠嗯了声站起身来。
“那就辛苦父亲了。”她说道。
“不辛苦,辛苦的是惠惠你,你母亲劳累悲伤暂时顾不上,有什么事你吩咐,我也就是跑跑腿传传话。”谢文兴说道。
门外有人疾步进来俯身。
“人都到齐了。”他说道。
议事厅内谢家的长老们以及各房的主事男人们都齐齐而坐,形容皆是狼狈不堪。
在家的人昨天白日被消息冲击心神大乱,昨晚谢老夫人的事更是骇人,到现在大家还神魂不守,而那些在外的长老们半夜被叫回来,一夜未眠颠簸,再加上刚进门受到这种冲击,几乎昏厥。
谢家几百年来,第一次发生这种事。
谢家的丹主除了极个别为山神献身外,都是安稳的死在床上。
谢老夫人还是第一个在家里以巫术**而亡的。更别提真假丹女竟然又反复了。
“这叫什么事!”
大厅里议论纷纷。
谢文兴走进来重重的咳嗽一声,厅内安静下来。
但他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说话,而是侧开身,
众人的视线落在他身后。
披着黑披风,随着走动露出其内暗色春薄衫袄石榴红百褶裙,不施粉黛,面色却白的如玉,衬得樱唇越发如同点了血一般昳丽的女孩子。
“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具体的经过你们有亲眼看到听到的,没有亲眼看到听到的。就私下去问别人。现在我就问二件事。”谢柔惠说道,一面迈步,抬起手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巫清娘娘的藏经。还有谁知道?”
屋子里沉默一刻。
谢存礼站了出来。
“惠惠。我知道。”他说道,“当初传到我们这一辈,我知道。还有老夫人故去的兄弟谢华顺知道。”
屋子里顿时哗然热闹。
虽然昨日已经被谢老夫人的承认震惊一次,但现在从另外一个人口中得到印证,不由更加震惊。
“但是按照规矩,我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谢存礼说道。
“还什么规矩,我们谢家的规矩已经乱成了什么?”谢柔惠打断他竖眉说道,“你讲规矩,别人不讲,赶快把这件事说了,免得以后再有这种被人利用规矩杀规矩,搅乱谢家根基的事。”
谢存礼颤了颤,刚见到自己最喜欢的惠惠的惊喜散去,似乎眼前站着的还是那个谢柔嘉。
“我并不知道这本书的具体来历,只是当初丹主离世时要我记住,谢家有本巫清娘娘的藏经,当老丹主要去世的时候,当着老丹主和下一任丹主的面问一句,藏经的事说了没,以示提醒。”他说道。
屋子里再次响起议论声。
谢柔惠拍了拍桌子。
“藏经的事我再去问,现在我要问大家第二件事。”她伸出第二根手指,“谢家的规矩你们还认不认?”
屋子里沉静一刻。
谢家的规矩,自然就是长女为丹女。
问得好啊,先问了巫清娘娘的藏经,然后才问规矩。
知道谢柔嘉能做到这一切,就是因为巫清娘娘藏经的缘故,不就是藏经嘛,二小姐拿着能起效,大小姐自然也更能,规矩自然就好斟酌了。
谢文兴点点头暗自称赞。
“惠惠,要是不认规矩,我们怎么可能承认她是大小姐啊。”谢存礼喊道,一脸的悲愤,“我们忍着这么多,不就是因为老夫人说她是大小姐,她再胡闹再荒唐我们也都认了。”
“是啊是啊。”
“怪不得她总是要改规矩改规矩,闹得里外不得安宁,原来自己就是不合规矩来的,所以才要乱了规矩。”
“老夫人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早就知道她被惯坏了,但也没想到真敢做出毁谢家根基的事。”
屋子里顿时响起乱乱的声音。
谢柔惠带着一丝笑坐了下来,看了眼谢文兴。
“好了,就别问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这件事怎么处置。”谢文兴上前说道。
屋子里再次沉默一刻。
这种荒唐的事说实话现在大家都还没彻底的想明白呢,更别提怎么跟别人交代。
“我们这些人心里清楚这件事就可以了,也是让大家引以为戒。”谢文兴说道,“对于其他人,因为涉及丹主的声誉,就说老夫人是被二小姐忤逆气死,而二小姐出逃。”
二小姐?
在场的人对视一眼。
“那,大小姐还是谢柔嘉?”一个老者问道。
“当然,要不然再公告一次世人?”谢文兴没好气的说道。
那谢家的声誉可就真完了。
“只是委屈惠惠了。”那老者讪讪说道。
“这有什么委屈,关键是谢家的正统规矩。”谢柔惠淡淡说道。
这就省事了,众人松口气,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就说惠惠最懂事,当初就不该同意她的胡闹换什么名字!”谢存礼说道。
反正姐妹两个长得一样。外边人谁看得出来啊,也没人看啊,白惹出这么多麻烦。
“那皇帝那里..”谢文昌忍不住问道,“不是说那块匾额是皇帝赐给嘉嘉的,更换嘉嘉为丹女的事也告诉他了…”
谢柔惠淡淡笑了。
“女大十八变,皇帝哪里那么闲常常见我?”她说道。
山高皇帝远,谢家的大小姐又不是朝臣,上几代都没人见过皇帝,这一代能见两次就不错了。
谢家的大小姐不会离开巴蜀,更不会去皇帝跟前侍立。
众人点点头。
“我们谢家的巫是山神定的。是我们谢氏宗族的事。”谢文兴接着说道。视线看着众人,“难道不论规矩,皇帝说要谁当丹女,你们就会答应让谁当吗?”
“当然不能!”
“祖宗规矩在。山神血脉传承在。又不是人能左右的。”
屋中人的人顿时哗然纷纷说道。
那他们谢家还算什么大巫清后人。谢家能稳稳传承这么久,靠的就是这个无可动摇的长女传承制。
这个制乱了,谢家也就乱了。这种事是毁家灭族的,横竖都是死,他们宁死也不会同意的。
谢文兴点点头,示意大家安静。
“皇帝是个明君,你们知道,他更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不会干涉这等宗族家事。”他说道。
屋中众人交头接耳议论一番点头。
“那惠惠……”谢文兴看向谢柔惠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眉头挑了挑。
谢文兴忙冲她整容。
“嘉嘉,如今的当务之急,就是追捕二小姐谢柔惠,不能让谢家的经书流落与他人手上。”他说道。
谢柔惠站起来。
“母亲已经告明山神,求下追魂符,必将忤逆之人捉拿归来。”她说道。
厅中众人起身施礼。
“丹主圣明!山神神威!”
听这齐刷刷的声音看着这恭敬的神态,谢柔惠如同鱼儿入水,因为施展咒术杀人而损耗的精神似乎渐渐的充盈,整个人舒展开来。
母亲画了追魂符,而她则在追捕的护卫们拿着符内加入破魂咒。
她才不会守什么不害人的巫术的破规矩,巫就要尽其用。
追不追回经书她不在乎,只要除掉这个人,这个世上她就是独一无二的,有没有经书有何干!
谢柔嘉这个蠢货,哦,不,谢柔惠这个蠢货,不是也说了吗?经书不重要,人才重要。
人站在哪个位置,才重要!
更何况,还有一个人知道经书的事。
“父亲,我让你接的人,你接去了吗?”她一面迈步一面问道。
谢文兴紧跟在她身后闻言点头。
“已经去了,此时应该已经见到了,该带着人往回走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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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真要给少爷送信啊?”水英看着递来的竹筒说道,“就算是有事,少爷也没办法啊。”
“不是让他有办法,只是告诉他知道而已。”谢柔清说道。
这有什么区别?
水英哦了声将竹筒放好,再看那边的安哥俾。
“安哥俾,你也要跟我进城吗?”
安哥俾点点头。
“我去跟我爹说一声,你先走我骑马追你。”他说道,转身就跑了。
天光大亮,矿山上早工的人刚归来,聚集地热闹一片,新的炊烟燃起,到处一片温馨热闹,有等着吃饭的矿工们抱着自己的孩子,在教授他们自己才学来的休山停矿期间学来的采矿小知识。
矿工的后代世世代代都是矿工,早些学多学一些,保命的机会就更大一些。
“这都是大丹女的恩赐,是山神的恩赐,你们要好好学。”
安哥俾穿过这些人,耳边飘过这些话,来到自己的家前。
炉膛的火还有未燃尽,上面挂着冒着气的热饭。
“爹!”安哥俾喊道。
没有人回答,他刚要迈进屋子里,旁边的人听到了忙冲他招手。
“安哥俾,你爹被大丹主找去城里了。”他说道。
安哥俾身子一僵,转身疾奔。
看着绝尘而去的年轻人,邻人带着几分羡慕笑了笑。
“老海木一家终于要去过好日子喽。”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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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路行
日近正午,谢家大宅前的街道上一队队的人马疾驰向四面八方而去,引得无数人好奇的探视。
“这是怎么了?”
“从昨天晚上就没停呢。”
“出什么事了?”
正指指点点热闹,一队人马疾驰而来,其中一个男人神情焦虑。
是谢文俊。
但与往日不同,谢文俊是被前后左右的护卫拥簇着,也可以说是押送着进了家门。
成林在人群里转过身疾奔而去,进了家门,坐立不安的江铃立刻迎过来,水英和安哥俾也忙过来。
“得不到任何消息,谢家还在戒严。”成林说道。
“那小姐有没有被抓到?”江铃问道。
成林摇摇头。
“不知道,不过,五爷被抓回来了。”他说道。
安哥俾抬脚就要往外走。
“我去找我爹。”他说道。
江铃一把抓住他。
“不行,小姐说过不许你离开郁山,更不许你去谢家。”她说道,“她总说是为你好,就跟总让我嫁人嫁人,喜欢独来独往,不要人陪伴,我以前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如果不是按她说的,我们一直跟着她,现在一定会被困,而且不仅帮不到她,反而会让她受制。”
“可是我爹…”安哥俾攥着拳头说道。
“你爹如果真有事,你去了又能怎么样?”成林说道,“不如再等等看看情况。现在一定不能莽撞。”
安哥俾攥着拳头没有再往外冲。
谢家宅院里,谢文俊正神情激动。
“大嫂!大哥,你们在说什么?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他说道,“我正跟白家谈生意,为了跟他们谈好,我半夜去城外下好了鱼饵,好容易现在就要赢了他,突然听到家里出事了,你问我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们怎么回事?”
他伸手指着面前一片素白的宅院。浑身发抖。
“怎么。怎么一天一夜不见,老夫人就,就…”
他说这话噗通就跪下来。
“五叔,你要是真心跪老夫人。就还是别再包庇害了老夫人的人了。”谢柔惠说道。“昨晚只有你带着人出城了。你带的谁?”
谢文俊站起来,冷眼看着她。
“我带了两个小厮,城门的人可以作证。抓我回来的人也可以作证,你们要是不信,人就在外院,你们叫进来看看问问。”他说道。
“那就不必了,五叔做事肯定周全。”谢柔惠说道。
“比不得二小姐你周全。”谢文俊笑了笑说道,“你这一回来,大伯母也死了,大小姐也跑了,以后,这家里就是你的天下了,只不过,家里这个地方很小,外边很大,想要周全就没那么容易了。”
谢柔惠看着他似笑非笑。
“多谢五叔忠告。”她说道。
一个管事疾步进来,手里捧着一个包袱。
“大夫人。”他说道,“找到了大…….不,找到了二小姐的衣服。”
“人呢?”谢柔惠上前问道。
“人没有。”管事说道,“踪迹在河边断了。”
“蠢货,那故意混淆的,她肯定没在那个方向。”谢柔惠竖眉喝道,又看了眼谢文俊,“她有五叔给的千里良驹,这一晚上一白天,不知道跑出多远了。”
“这算不算得道多助?连畜生都知道帮忙?”谢文俊笑道。
“谢文俊你骂谁呢!”谢柔惠喝道。
“骂你这个目无尊长的东西!”谢文俊淡淡说道。
“你!”谢柔惠喝道。
“够了!”
一直面前谢老夫人宅院的谢大夫人转过身来。
“文俊你下去吧,去听你媳妇说说,我们这些在你眼是畜生的东西是怎么做出这些事的。”她木然说道。
“母亲,你干嘛这样说自己,你又没有错。”谢柔惠哽咽说道。
“我难道还在乎他们说我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俊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
正午的院子四周空无一人,本就偏僻的地方显得更加冷清。
谢文俊走进院子,杜娇娜正坐在廊下做针线,原本伺候的丫头们一个也看不到了。
“回来了。”见他进来,她笑着说道,就跟以往一样。
谢文俊在她身边的摇椅上躺下舒坦的吐口气,眯起眼看三月里暖暖的太阳。
“如果知道有这一天,你还嫁我不?”他问道。
杜娇娜穿针走线。
“我又不知道会有今天。”她说道。
“你要知道呢?”谢文俊问道。
杜娇娜放下针线。
“我从来不想那么多,我就只需要知道我当下愿意就可以了。”她说道。
谢文俊伸手握住她的手。
“对,当下愿意,不后悔。”他说道,“只是可惜了大伯母,竟然…我没有见最后一面,真是,畜生。”
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骂别人。
杜娇娜握紧了他的手。
二人沉默一刻。
“你说,没事吧?”杜娇娜说道,手指叩了叩谢文俊的手心。
“一定没事。”谢文俊一脸坚定的说道,也叩了叩她的手心,“你不知道有多厉害。”
他们这话说的似乎是自己的事,但实际上都明白对方说的是谁。
“那大伯母值得了。”杜娇娜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看向院子的上空。
三月京城的雨细如牛毛,冲刷的宫城内的甬路在灯笼的招摇下黑黝黝的亮。
卯时皇帝的修道殿内已经声音朗朗。
“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功成而不居。”
伴着一声清脆的磬声,殿内的讲经声停了下来。
邵铭清在蒲团上恭敬的施礼,皇帝斜倚着睁开眼。
“你这卷经讲的没什么新意啊?”他说道。
“陛下,这卷经小子尚未读尽,能吃透就足以,不敢妄谈新意。”邵铭清说道。
皇帝笑着坐起来。
“青词写得那么好,还说经书没有吃透,骗谁呢。”他说道,“看起来伶俐,还挺守旧。”
“陛下。前人的大智慧。越吃透越敬畏。”邵铭清笑道。
“去吧,回去跟玄真子说,他的病要是再不好,他的讲经就要被你取代了。”皇帝说道。
邵铭清笑着施礼。
“陛下大智慧。谁来讲也一样。”他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邵铭清这才起身带着小道士收拾香炉等摆设。
一个内侍进来跪在皇帝身边低语几句。
“这么说周成贞的确是跟着东平的?”皇帝问道。
内侍笑着应声是。
“殿下回信是这么说的。”他说道。
“有他看着。朕就放心了。”皇帝说道。“让人撤了吧。”
内侍应声是。
“东平怎么突然要去谢家了?是有什么事吗?”皇帝又问道。
正将一个玉磬放到紫檀木架上的邵铭清身形微微一顿,但旋即接过小道士递来的拂尘,动作如云流水般将架子上的器具拂过。收了拂尘带着小道士们轻轻的退了出去,没有丝毫的停留。
殿内徐徐掩上隔绝了他们的身影。
邵铭清稳稳的步伐一直到回到道观见过玄真子进了自己的屋子后才一个踉跄,鞋子被踢掉了一只。
谢家?
东平郡王突然疾行去谢家,周成贞也去了。
东平郡王是什么样的人,邵铭清很清楚,如果不是真的出事,十拿九稳的事,他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谢家一定出事了,而且一定是嘉嘉出事了。
怎么办?怎么办?
邵铭清转身奔向玄真子的所在。
“道长,请你卜一个吉凶。”他跪下说道。
玄真子有些惊讶的看着他。
“谁的?”他问道。
“谢柔嘉。”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冲他嘘声。
“你小子装了这么久,怎么就忍不下去了?年轻人,连这点相思苦都忍不了,可成不了大业。”他笑嘻嘻说道。
邵铭清没有理会他的玩笑。
“谢家出事了。”他说道。
“谢家是巫,你这位柔嘉小姐更是大巫后人血脉,我占卜不到她的吉凶祸福行踪啊。”玄真子认真说道。
“那你怎么占卜到七年后有跟谢家的大祸事?”邵铭清问道。
玄真子看着他一刻笑了。
“邵铭清,其实,你来京城,更多是替她守着我,想要让七年后的那个大祸事不牵连到她吧?”他说道。
“道长,以己之心度人不好吧。”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哈哈笑了,抬手将三枚大钱扔在几案上,叮当几声脆响后盯着大钱看了一刻。
“凶。”他说道。
邵铭清起身就向外走,玄真子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袖。
“疯子,你好容易得了皇帝的看重,难道要前功尽弃吗?”他说道,“你现在去根本就没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纵然明年能报仇,我现在如果一点事也不做,我也就是害她的仇人。”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扯着他的衣袖。
“我说的是谢家大凶,不是她。”他说道。
邵铭清回头看着他。
玄真子从几案下抽出一本书递过来。
“你现在乱跑没有用,一个月的功夫,你如果能研读领悟我上清宫这本卦经,你就可以快准的亲自去找到她。”他整容说道。
邵铭清迟疑一刻伸手接住了书。
……………………………………………….
纵横交错春耕一片的田间小路上,四五个中年村人以及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正坐着歇息。
村人们说笑,女孩子用碗喝水。
一个骑马的胖男人擦着汗在他们不远处勒住马。
“乡亲。”他下马小步过来满脸焦急的问道。“柳河在哪啊?”
两个老乡对视一眼,都有些迷茫。
“我们这附近没有柳河啊。”他们说道。
“柳河不是河,以前是河,后来成了河道,没了水,当初我祖母的坟就埋在那里了,我们一家迁居外地六十多年了,我爹让我回来上坟,我来来回回跑了好几圈了,也找不到。”男人擦着汗说道。
老乡们顿时互相询问。却都说不上来到底在哪。
一直喝水的女孩子放下了碗。
“从这里往东。”她说道。伸手指着,“穿过一片树林,向西不到一里地,就是了。不过那边的坟地都平了。你最好找个看骨师傅。”
连坟地是平的都知道。可见一定很熟悉,男人大喜忙连连道谢骑马疾驰而去。
女孩子放下手里的碗,也站起身来。
“多谢大叔大娘们的水。”她说道。“我告辞了。”
两个乡亲笑着说别客气,看着女孩子沿着小路疾步而去,另几个乡民一脸好奇。
“她,不是你们村的?”一个问道。
“我们村哪有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你听她口音都不一样。”收拾水碗的妇人笑道,“是过路的人,讨口水喝歇息一下。”
那几个乡民来的晚,到的时候就看到这女孩子坐在田头,还以为是这邻村的人。
“哎?她是过路人,不是本地的?那她怎么知道柳河在哪?”一个人顿时说道。
在场的乡民们都愣了下,刚才见这小姑娘答的肯定,而他们也不知道,就没有多想,此时一想是有些奇怪。
“哄那问路人的吧?”一个村民说道。
“那这也太不地道了吧。”
“哪有这么快的小姑娘?”
田间地头顿时议论纷纷,等耕完半块地再次歇息的时候,大家还在议论刚才那个可怜的问路人,却听得马蹄急响。
“啊呀,适才那问路人过来了,一定是来问罪的。”有人喊道,看向马蹄声方向。
大家忙看去,果然见是适才的问路人,刚要开口解释,那问路人笑的在马上连连拱手。
“找到了找到了。”他高兴的笑道,“找到柳河了,我去请看骨师傅,特来给乡亲们道谢。”
话音落却见乡亲们一脸惊愕。
“真的找到了?”
“到底是不是外地人啊?”
“她是怎么找到的?”
“我们都不知道呢。”
乱哄哄的声音在田间地头响起。
谢柔嘉已经奔走在大路上,抬手打个呼哨,片刻之后,马蹄声疾驰而来,她回头伸手,就地翻身上马。
“不错,你甩脱他们也很快。”她拍着马头大笑道。
小红马发出一声嘶鸣,看上去洋洋得意。
谢柔嘉回头,夕阳已经挂在天边,一天又要过去了。
这一次她依旧一个人在陌生的地方,夜幕也要降临,却没有像那一次在去京城路上迷路后的战战兢兢。
“想抓住我,你们慢慢等吧。”她说道,抬手在耳边,看着路旁。
听风说,看草摆手,有飞鸟指引。
赶路,赶路,寻路,寻路,有路,有路。
……………………………………….
哗啦一声响,周成贞从树下的草丛里一跃而起,三下两下就爬上了树,八斤还有老哑巴紧随其后。
刚爬上树枝,伴着低沉的嘶鸣,几条黑色的大狗就扑进了草丛,没有得到猎物,它们抬起头,对着树上的人发出几声威胁的呼噜。
“这什么狗啊?长这么丑。”周成贞说道,看着这几只狗通红的双眼,依旧狰狞的嘴角,一面扯下树枝就要砸过去,“吓唬谁呢?”
老哑巴忙伸手拉住他。
“世子,这是被巫施过咒的狗。”他低声急切说道。
“施咒?”周成贞皱眉。
“对,这狗咬一口,咬的可不是外伤,而是内里。”老哑巴说道,带着几分避讳,“别惹它们,主人一定在附近。”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七八个统一黑服的男人过来了,冲几个大狗发出召唤。
“喂,你们怎么能胡乱放狗咬人?”周成贞喊道。
那几个男人看他一眼,神情木然并不理会,引着狗就走。
周成贞坐在树干上,看着这些人露出笑容。
“竟然动用了巫术还没抓到,我媳妇真是厉害。”他说道。
八斤凑过来。
“世子爷,你怎么知道他们要抓的二小姐不是那个二小姐?”他好奇的问道。
周成贞嗤声。
“她?抓她用土狗都是浪费。”他说道。
伴着话音落人直直的跳下去。
“喂!”他抱臂在身前,叉腰冲骑马要走的护卫们大声喊道,“谢家的人,去告诉你们主子,镇北王世子到了,速来迎接!”(未完待续。。)
第七章 方便
谢家门前祭奠素白正在撤去,腰里束着白布的仆从们来来往往忙碌。
谢老夫人入土过了头七,但还是不时有民众来谢家大宅门前叩头。
疾驰的人马搅乱了谢家门前的安静,无数的护卫分列开来,将民众驱散。
谢文兴率人站到门前时,东平郡王正走下马车。
“真是太突然了。”他看着迎接施礼的谢文兴沉声说道。
谢文兴眼圈泛红。
“自从去年那场大病后,一直身子不好,熬过了这个冬天,还是……”他哽咽说道,一面再次施礼,“殿下请。”
对于民众谢家公布的谢老夫人的死因是酗酒病故,虽然很突然,但谢老夫人酗酒的事彭水人都知道,所以也并未奇怪,只有那些老人们带着几分感叹和追忆当初那个骑马穿行街市上的女孩子。
将东平郡王迎进大厅,安坐捧茶,一身黑衣的谢大夫人过来了。
“殿下怎么来了?”她施礼后问道,看着东平郡王带着几分咄咄。
谢文兴在一旁忍不住使眼色,自从谢老夫人去世后,谢大夫人的性格变得更强横了。
谢文兴觉得她就像拿着刀子,随时都要跟人同归于尽一般。
“奉命在外,正好路过,听闻老夫人的事,特意来慰问。”东平郡王神情淡然。
“殿下有心了。”谢文兴忙说道,“听闻这些年殿下一直奉皇命奔波在外。真是辛苦了。”
他截断了谢大夫人的话,主动说起皇命,制止了谢大夫人再问什么奉什么命的话。
自从得知藏经的事,谢大夫人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怀疑。
“多谢殿下在京城对小女的照顾。”谢大夫人垂下视线说道,屈身施礼。
“不知大小姐二小姐可好?”东平郡王说道。
果然会要见,谢文兴垂着头叹口气。
“悲伤过度,如今还病倒在床上。”他说道,“还请殿下见谅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就打断了他。
“殿下,是想要见大小姐还是二小姐?”她问道。
谢文兴几乎想要咆哮一声谢媛。东平郡王已经先开口了。
“这要看哪个小姐方便见。”他说道。
“实不相瞒。哪个都不方便。”谢大夫人说道。
“阿媛!”谢文兴脸都绿了,也顾不得什么伸手拉住谢大夫人,“殿下对咱们谢家多有照看,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你不能对殿下失礼。”
“正因为殿下对我们谢家多有照顾。我才不想瞒着殿下。”谢大夫人说道 。“这件事我一定要亲自告诉殿下,免得殿下从别人口中得知,那才是我们谢家失礼。”
她说着对东平郡王施礼。
“殿下。实不相瞒,老夫人去世是我谢家的丑事……”
“殿下,实在是难以开口啊。”谢文兴接过话头,跨上前一步,声音凄然,“二小姐归来后对老夫人口出恶言,老夫人气急攻心不治而亡,大小姐悲伤过度,甘愿为老夫人闭关安魂一个月,而那孽子,已经被处以家法关入地牢,是所谓都不方便见。”
屋子里一阵沉默。
“是吗?”东平郡王的声音问道。
谢文兴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终于听到谢大夫人说了一声。
“是。”她说道。
还好她最后还有点理智,谢文兴差点瘫坐在地上。
“原来如此啊。”东平郡王说道,“不敢当夫人感谢,是我在京城没有照看好她,如果照看好她,也不会让今日的事发生。”
是啊是啊,当初你要是在京城杀了她,现在哪里会有这种事。
谢文兴心里哀叹,但又愣了下,也许,他就是这个意思?
他才要说话,东平郡王站起身来。
“夫人节哀,我还有事先告辞了。”他说道。
竟然这就打发走了,谢文兴心里刚要松口气,门外有人急急的跑进来了。
“夫人,夫人,镇北王世子来了。”他说道。
谢文兴又一口气提起来。
怎么……
“他是跟我来的。”东平郡王说道。
这样啊,上一次就是他们一起来的,这一次想必又是结伴同行。
谢文兴忙示意赶快迎接。
周成贞已经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了,不过相比于东平郡王的锦袍礼服,周成贞就像个乞丐,衣角竟然还划破了,随着走动摇摇摆摆。
谢文兴有些目瞪口呆。
“十九叔,你走太快了,我差点找不到你。”周成贞抱怨道,不待东平郡王理会他,他就坐下来,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干,长长的吐口气。
“走吧。”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看他一脸惊讶。
“这就走啊?”他左右看了看,“怎么不见大小姐?”
“大小姐不方便见。”东平郡王说道,“快走吧。”
周成贞看着他嗤声笑了。
“不方便,不方便。”他说道,说着站起来,“怎么就不方便了?”
不待别人说话,他自己又哦了声。
“说道不方便,我想在你家方便一下。”
谢文兴一怔。
方便一下?
“上个茅房,不行吗?”周成贞挑眉说道。
谢大夫人侧目,谢文兴有些尴尬的笑了。
“行行行。”他说道,忙唤人,“来人给殿下带路。”
两个小丫头忙施礼。
周成贞抬脚迈步,想到什么又扯了扯自己的衣角。
“顺便再讨个方便,谢大人送我件新衣服吧。”他说道。
谢文兴笑着应声是,又指着两个丫头去拿衣服。拥簇着周成贞向外走去。
“还有,多拿两件,我还有两个随从呢。”
“你们上不上茅房?”
外边传来周成贞的说话声,很快就乱哄哄的离开了。
“殿下,请用茶。”谢大夫人说道,一面施礼告退。
“不用了。”东平郡王说道,“我先行一步。”
竟然是不等周成贞就要走,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只得亲自相送。
“老夫人的事,还是要给皇帝说一声。”东平郡王一边走一边说道。
“是,已经写了奏折了。”谢文兴说道。
“虽然老夫人并不在意。但凤血石是她献给陛下的。陛下一定会赐予一个名诰来。”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兴大喜,谢大夫人木然的脸上也微微动容又带着几分怅然。
谢老夫人能够再得到皇帝的封诰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亡者有尊,生者有荣。
东平殿下既然这样说,意思就是他会出面给皇帝建议。上一次谢家大小姐被进京觐见就是东平郡王的提议。那这一次一定能成。
“那就多谢殿下费心了。”谢文兴感激的说道。
谢大夫人也低头施礼道谢。
………………………………………………..
“世子爷。”
八斤从外探出头。看着正系衣裳带子的周成贞。
“好了。”
周成贞带着几分不满走出来,看到老哑巴施礼。
“怎么这么慢?吹的不是挺厉害的吗?找个人也这么难找?”他说道。
老哑巴讪讪。
“世子,这是谢家。巫制于巫。”他说道,一面指着眼前的宅院,“你别小瞧这片宅院,看起来可不是豪华,阵法更为豪华,我在这里都不能占卜问卦,更别提引虫带路了。”
“哦,那你怎么算出来的?”周成贞问道。
“我不会算。”老哑巴笑道,“我是问的人。”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两个小丫头靠着墙根坐着,脸上还带着笑。
“用的不是巫,是迷药。”
周成贞啐了口,一摆头。
“带路。”他说道。
……………………………………………..
谢瑶站在窗前小心的向外探看,然后关上窗户,转过身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谢柔惠。
谢柔惠穿着月白色衫青色素裙,神情安静,就好似一副画。
“惠…”谢瑶忍不住低声说道,话一出口又差点咬下舌头,“会不会他们就是跟着咱们来的?他们会不会质疑?”
谢柔惠眼波流转。
“质疑?”她说道,笑了,“我们谢家的事轮到他们来质疑?他们以为他们是谁?山神吗?还是我们姐妹的爹娘啊?”
是啊,现在的她们,可不是在京城任他们欺负的了,谢瑶挺直了脊背。
她的话音才落,就听得一个男子的喊声砸破窗户。
“二小姐!”
这声音太熟悉了!
他竟然进来了?大夫人竟然没拦住?
谢瑶不由一缩身子,疾步从窗边站开。
“大小姐,大小姐,他来了他来了。”她失声喊道。
谢柔惠站起身,门被人咚的推开了,朗月般昳丽的年轻人带着咄咄逼人的气息出现在视线里。
谢柔惠抬起头挺直脊背看着周成贞。
“周成贞,你大胆!”她竖眉喝道。
周成贞绽开笑容,但他的声音和动作却没有丝毫的和煦。
“大小姐!受死吧!”他喝道,一挥手臂带着狂风扑过来。
他敢!
他敢打我!我就敢打他!
谢柔惠的耳边响起谢瑶的尖叫声,疾风带着男子的气息已经扑倒脸上。
她终于啊一声向后跌去,椅子发出咯吱一声。
疾风顿停。
看着因为椅子倾倒靠在墙上而狼狈的谢柔惠,周成贞哈哈大笑,笑声未停抬脚一踏椅子。
谢柔惠尖叫一声,椅子咚的重新归正,颠的她又一头栽倒。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头,避免了她撞在地上,耳边有温热的气息贴近。
“骨头都酥了吧?”男子笑嘻嘻的说道。
麻酥酥从头只钻到脚底。
谢柔惠再次尖叫一声,抬手就打过去。
周成贞已经站起身带着几分冷笑看着她一步一步后退。
门外嘈杂的喊声脚步声涌来。
“抓住他!”谢柔惠喊道。
周成贞已经转身走到门口,看着神情肃重的护卫以及带着愤怒疾步而来的谢大夫人。
“世子,您太过分了!”谢大夫人喝道。
“是啊,我过分了。”周成贞说道,一挑眉,“你打我啊?”
这泼皮!
谢大夫人竖眉,才要呵斥,谢文兴急急上前。
“世子爷,你快请,殿下等着你呢。”他说道,一面拉住谢大夫人,又低声,“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让他找借口再闹着不走。”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恨恨的看着他。
“送世子出去。”她说道。
护卫们让开路。
“大小姐,告辞了。”周成贞一甩衣袖大步而去。
门外东平郡王已经坐上车,看着周成贞出来,二人对视一眼。
“不方便,不方便,不方便你就不见啊?”周成贞哼声说道,“哪有那么多不方便!”
东平郡王看着他。
“见了又如何?”他说道,“见的又不是她。”
周成贞一窒.
“反正让他们不高兴我就高兴。”他瞪眼说道。
“嗯你高兴就好。”东平郡王说道。
但跟她高不高兴没关系。
周成贞恨恨的瞪了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着他。
“你就对我说这个吗?”他问道。
周成贞咬了咬牙换上笑脸。
“多谢十九叔带我出行。”他笑嘻嘻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放下车帘。
“假模假式的样!”周成贞看着走开的车马撇了撇嘴。
“世子爷,请吧。”一旁的侍卫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回头看八斤和老哑巴。
“我们在这里住下吗?”他又问道。
侍卫应声是。
“太好了世子爷,我们快走吧。”老哑巴高兴的说道。
周成贞瞪他一眼。
“你高兴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老哑巴忙收起笑整容低头。
周成贞看了眼谢家的大门,翻身上马。
马车里啪的一声,东平郡王捏碎了腰里挂着的一块玉佩。
是我在京城没有照看好她,如果照看好她,也不会让今日的事发生。
。(未完待续。。)
第八章 应对
东平郡王暂住在彭水县衙,县衙里好一阵忙碌才安顿下来。
“一夜之间发生的事,我听到柔嘉小姐进家门是下午,然后谢家就戒严了,不到天命满城的搜寻就开始了。”
黄主簿说道。
“应该是谢文俊谢五爷送柔嘉小姐出的城门,现在被谢家软禁。”
东平郡王默默的听着。
“具体发生什么事?”周成贞带着几分不耐烦,“都公告皇帝民众了,大小姐都改叫谢柔嘉了,怎么还能被人替代?”
“世子,这谢家类同土司,无礼仪,无法度,不问贤愚,嫡长为主,又因为大巫血统,更为看重,皇帝认同对他们来说,压不过血统。”黄主簿说道。
“这谢家一群糊涂蛋啊,两个换来换去,哪个是长哪个是幼,他们到底心里有谱吗?”周成贞皱眉说道。
黄主簿笑了。
“他们有没有谱,大丹主谢大夫人有就足矣。”他意味深长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
看着始终慢慢斟茶不说话的东平郡王,黄主簿再次施礼。
“殿下安心,至少现在柔嘉小姐还未被抓住。”文士说道,“已经盯紧了他们,一旦找到柔嘉小姐,我们一定抢在他们之前。”
东平郡王嗯了声。
“十九叔,你是说要在这里等啊?”周成贞皱眉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就这样……”周成贞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蹭蹭了,看着东平郡王。“等着?”
黄主簿忍住笑。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
“还可以躺着。”他说道。
这一次黄主簿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周成贞跳起来。
“好,你等着,我去找她。”他说道,“你是没看到谢家是怎么追捕她的,等他们找到你再出手去救,做梦吧。”
他说罢摔门而去。
“殿下,世子那边分些人手,免得他……”黄主簿说道,伸手指了指北方。
“人手全放在谢家。他如果借这个逃。”东平郡王说道。放下手里的茶碗,“我平了镇北王府,让他再也没有家可回。”
黄主簿忍不住缩了缩肩头。
殿下一怒不可惹。
“不过他说得对,等不是办法。”东平郡王说道。抚着茶碗。“但找也不是办法。”
那还能怎么样?
黄主簿想要问又没敢。
“柔嘉小姐这一段做了好些事。不知道她信上给您说了没。”他说道,“特别辛劳,特别不容易。做的事都是以前从来没有人做过的事。”
东平郡王握紧了茶碗。
“我要做很多很多事,以前的做法错了,我重新来做,殿下,我一定不怕难不怕苦的去尝试,要是还错了,那就再重来,你说了,不是错事,不要难过。”
他的眼前浮现那孩子写的话,从信纸上都似乎能看到她满心的期盼和快乐。
但现在,都没了。
她的期盼,她的希望,她的快乐。
她现在孤零零的奔逃,身后是至亲的追杀。
咯吱一声,黄主簿亲眼看着被东平郡王握在手里的知县拿出的压箱底的白瓷茶碗碎成两半,他打个寒战。
“你下去吧。”东平郡王说道,拿出锦帕擦拭桌上的茶水。
黄主簿硬是没敢说出那句殿下我来擦,应声是退了出去。
院门外文士正一面解披风一面走进来。
“哎呀,老白啊,你怎么才来啊。”黄主簿忙迎上去,激动的又带着几分抱怨握住他的手。
“我年纪大了,哪能跟毛头小子一般日夜不停的奔波。”文士说道,“这都要累垮了。”
他说着往屋子里走。
“殿下歇息了?”
黄主簿忙拉住他。
“殿下现在心情很不好。”他小声说道,“可凶了。”
文士叹口气。
“出了这种事,殿下心情肯定不好。”他说道,“也不知道柔嘉小姐现在怎么样,殿下的心都要被剜下了。”
黄主簿叹口气点点头,又伸手捅了捅文士。
“不是说是救命恩人吗?至于把心都剜了吗?”他说道。
文士啧了一声。
“救命恩人以身相许都能,剜个心怎么了?”他说道。
…………………………..
“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
屋子里的周成贞来回走了几步冷笑说道。
“指望他……”
八斤跟着点头,对对是是的应和。
老哑巴则在一旁真哑巴一般发呆。
“走,我去找她。”周成贞说道,转身就走。
老哑巴立刻站起来。
“走走。”他激动的说道,“最好能跟大丹主也谈谈。”
“谈什么?”八斤揪住他,“你睡糊涂了?”
老哑巴也愣了下。
“不是去谢家找大小姐吗?”他问道。
“是啊,现在不是在谢家了,你快点拿出你的本事,找她在哪。”周成贞说道。
老哑巴瞪眼。
“在谢家啊,找什么?”他说道。
周成贞抬腿给了他一脚。
“那是什么大小姐,是假的。”他说道。
老哑巴一把抱住他的腿。
“不是啊,世子,那不是假的。”他激动的说道,“你进去的时候我在窗户边看了,虽然因为谢家内的禁制我看不出她的相运,但可以肯定的确是大小姐…….”
周成贞踢开他。
“扯淡。”他骂道,“你肯定个鬼,是你生的?那姓谢的还分不清呢。”
老哑巴再次拉住他的衣角。
“殿下,我们来是找始皇鼎的。”他整容低声说道。“那谢家大小姐……”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周成贞一脚踹开了。
“找你娘的始皇鼎,老子是来找我媳妇的。”他骂道,“滚开。”
老哑巴被踹开急的喊着世子扑过去,周成贞已经飞奔出去,他刚要起身,八斤又一脚踩在他胳膊上,老哑巴栽在地上,听得蹬蹬声音远去了。
找媳妇?媳妇哪有始皇鼎要紧?等镇北王当了皇帝,你要多少媳妇没有啊?
老哑巴又是气又是急,捶了捶地起身追去。
…………………………………..
夜色笼罩下来时。谢柔嘉将一捧土扔在火堆上。三下两下之后火熄灭。
“小红小红,开饭喽。”她搓搓手说道。
站在树后的小红马打着喷鼻过来了。
谢柔嘉捡着树枝挖开地面香气散开,几个树叶包露出来。
“这个是菜油热过的豆饼,这是你的。”她说道。将一个树叶包剥开推到小红马跟前。“凉凉再吃。”
小红马呼哧呼哧的在豆饼上喷气。谢柔嘉打开了另几个树叶包。
“肉啊肉啊。”她笑嘻嘻的摇晃着,刚捧起一块,身子就猛地扑在地上。
地面隐隐震动。
“又来了!”她跳起来。将地上的树叶包捡起来,想了想又一狠心扔开,揪住还在肯豆饼的小红马,“走走,别吃了。”
小红马直起身就要走,谢柔嘉又停下迟疑一下,抓起豆饼塞进自己怀里,这才翻身时上马。
夜色里马蹄声疾驰而去,片刻之后,火把烈烈,马蹄声犬吠声让这里又热闹起来。
“还热的,刚走。”一个护卫下马探着火堆说道。
那边四只猎犬吼叫着撕扯争抢几块肉。
为首的护卫看了看四周。
“真是奇怪,好像一直在跟我们转圈,怎么不跑呢?”他说道。
“跑不了?”另一个护卫说道。
“别开玩笑呢,这都多少天,跟我们转圈也抓不住,真要跑,我们能找得到?”护卫说道。
“那她这是…”那护卫不解。
“管她呢,咱们只管抓人。”护卫说道,呵斥着还在争抢肉的猎犬,“追,追。”
猎犬们被好容易才拉开,一番呵斥后才叫着向一个方向追去。
在他们离开不久,清脆的缓缓的马蹄声又转了过来。
没有点燃火堆,也没有再去看地上的肉,谢柔嘉将怀里的豆饼塞给小红马。
“吃完了就睡吧。”她说道。
小红马咬着豆饼走开了,谢柔嘉三下两下爬上树,靠在树干上,透过枝叶看着黑漆漆没有半点星光的夜空。
跑?跑了还怎么看你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就让你们知道,我在这里,让你们知道,我看着你们。
…………………………………………………
“她这是挑衅!”
夜色室内,谢柔惠说道。
“母亲,你看到没她有多厉害,咱们这么多人都抓不住她。”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不,是那本经书有多厉害。”
坐在几案前认真写字的谢大夫人停下笔。
“母亲,老海木现在您要见了吗?”谢柔惠忙问道,“还是我去见?”
“我见吧。”谢大夫人说道,看了她一眼,“不早了,你也累了一天了,去歇息吧。”
谢柔惠低头应声是。
“母亲,你已经为祖母守了七天了,歇歇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没有说话。
谢柔惠低着头退了出去,让丫头去带老海木来。
谢文兴站在廊下看到她出来忙笑着走过来。
“嘉嘉要回去啊?”他说道。
站在灯下的谢柔惠看了他一眼。
“父亲好好劝劝母亲,别那么伤心,不值得。”她说道。
谢文兴摇头。
“还是让她伤心吧,要不然更难受。”他说道。
他们正说话,老海木跟着丫头过来了,自从老夫人去世后的第二天被叫来,就一直被关在谢家,十几天来第一次出来,脸都白了。
看到廊下站立的谢柔惠,他的脚步不由停顿下。
“大小姐。”他低下头说道。(未完待续。。)
第九章 过问
老海木是来到谢家后第三天才知道老夫人死了。
这个消息让他震惊不已。
之所以让他来谢家,是老夫人要见他一面吗?那为什么始终没见呢?
老海木怀疑自己来的时候老夫人已经死了。
但他并不敢询问,虽然不能出去也为老夫人哭丧多日。
“叫你来是祖母的叮嘱。”谢柔惠看着他说道,“现在母亲有话要问你了。”
老海木应声是。
谢柔惠还要说话,一个丫头从内出来。
“大小姐,夫人让人进去。”她低头说道。
谢柔惠脸上的笑微微顿了下,侧身让开路。
“快进去吧。”她说道。
老海木跟着丫头低着头进去了。
谢柔惠脸上的笑褪去,看向谢文兴。
谢文兴立刻转开视线,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父亲也早些歇息吧。”谢柔惠说道。
“嘉嘉你也早些歇息,这几日也劳累了,明日还要去矿上。”谢文兴关切的说道。
谢柔惠抬脚走了出去,一群丫头在院外等候,谢瑶也在其中,看她出来忙迎过来。
“不防着他吗?”谢瑶摆手赶开丫头们,挽着谢柔惠,一面回头看了眼还站在廊下恭敬关切目送女儿的谢文兴,低声说道,“把他关起来,当初他上窜下跳的厉害,就说他跟那贱婢是串通一气的。”
“他这种人不用防,就跟狗一样。有肉有骨头吃赶着做事就可以了。”谢柔惠说道,“对这种人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断了他三心二意的机会。”
“当务之急是除掉那贱婢。”谢瑶立刻说道,“他唯有依仗大小姐您了。”
“回到家你就又不傻了。”谢柔惠看着她含笑说道,“这一路上,你做了以及想了不少傻事啊。”
还想着告密揭发谢柔惠。
谢瑶心里跳了跳,带着几分心虚又讨好的笑。
“这不是心里踏实了嘛。”她说道,“在外跟浮萍似的,哪还有脑子。”
谢柔惠笑了笑没说话,慢悠悠向前走。
“母亲现在也有些捉摸不定了。留着父亲还有用。更何况外边很多事还要他来做。”她说道,“等他没用了,扔矿井里去就是了。”
“这也是他的荣光,就成了真正的谢家人喽。”谢瑶掩嘴笑。
谢柔惠笑而不语。迈进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灯火通明丫头仆妇涌涌。待谢柔惠歇息后。谢瑶才走出来,门外来迎接她的也是一群丫头仆妇。
“小姐,夫人做了宵夜等您呢。”
“小姐您累了吧。”
关切的问候真诚的笑脸合着明亮的灯笼将谢瑶包围。
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谢瑶端正身形。带着浅浅的笑在众人的拥簇下缓步而行。
谢大夫人的书房里灯火明亮,老海木跪在地上,听着前面的谢大夫人发出和老夫人一样的惊讶。
“巫师的后人?”谢大夫人问道。
但和老夫人不同的是,她虽然知道巫师,但并不知道麦古巫师是谁。
老夫人死的这么突然,竟然连这件事都没告诉她?
老海木心砰砰乱跳。
“你不用东想西想,母亲除了告诉我郁山有藏经,别的什么都没告诉我。”谢大夫人冷冷说道,“大小姐说,这件事你也知道,所以我叫你来说一说,我希望你什么废话都不要说,也不要躲躲藏藏,你怎么跟老夫人说的,就跟怎么跟我说,当然,你也可以因为老夫人的命令不许你跟别人说,我送你老夫人跟前尽忠。”
竟然这么干脆。
老海木不由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
灯下谢大夫人的面容木然惨白,带着几分决然。
她是说真的,这不是威逼或者利诱,她就是这样想而且也敢这样做。
审时度势,老海木俯身叩头。
“大丹主,老奴不敢老奴不敢,这本是就该告诉大丹主的。”
…………………………………………….
“母亲,这就是郁山巫清娘娘的藏经?”
天色大亮,前来问安的谢柔惠被叫进来,谢大夫人将桌上的几张纸推给她。
谢柔惠有些激动的说道,一面伸出手,但很快又收回来。
“母亲收好就是。”
“你拿去吧。”谢大夫人说道,“我将这经书的来历说给你。”
谢柔惠忙摇头。
“母亲,祖母不是说了这件事的规矩是只有等,等…的时候才能说,母亲现在不要告诉我。”她说道后退一步。
规矩。
谢大夫人脸上浮现一丝凄然的笑。
她在母亲眼里既不算女儿,也不如一个规矩。
“规矩已经被打乱了,现在你去将这个规矩重新拨正吧。”她说道,将面前的纸拿起递过来。
谢柔惠低头躬身施礼应声是,这才伸手接过,眼中难掩激动听着谢大夫人说经书的来历。
“这就是麦古巫师口中传下的二十四句。”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眼中的激动顿消。
“并不是全的?”她抬起头惊讶问道。
谢大夫人站起来点点头。
“你祖母知道十六句。”她说道,“至于山里还有多少没有挖出来,就不知道了。”
谢柔惠握紧了写了经文的纸。
“那她肯定知道。”她说道,上前一步,“那山里的经书在哪里?”
“这种事连你二叔祖都不知道,一个巫师的后人怎么知道。”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不,那可不一定。”她说道。
“巫师的后人不会对丹主说谎。”谢大夫人断然说道。
这世上哪有人不说谎。
谢柔惠心里嗤笑一声。但知道母亲如今脾气古怪,绝对不能顶撞尤其不能说她错了。
“母亲,当初老海木来问我的时候,欲言又止,想必是祖母答应了他什么事,还没来得及做吧。”她说道,“祖母现在不在了,海木又将事情交代给母亲,如果祖母真有什么许诺,母亲还是替祖母应诺吧。”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叫海木来。”她说道。
回到屋子忐忑不安的老海木又被叫来。神情更为不安。待听了谢大夫人的问话,人都有些懵,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想你保管这样机密这么多年。祖母一定会犒赏你的。可是我看你还一直在矿山,这么大年纪还挖矿,许是祖母还没来得及。所以想问清楚,如果有一来替祖母应诺,二来也不想你误会祖母。”谢柔惠说道。
“不,不,老奴不敢。”老海木忙说道,踌躇一刻,“要说许诺的话,老丹主,的确是……”
看吧,果然。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是什么?”她柔声问道。
“老奴祖上因为累害丹主之死罪孽深重,我等子孙后辈发誓不得离开矿山世代为矿工赎罪,老儿只求老丹主能赦我等毒誓,让我的子孙重归自由身。”他说道,“老丹主答应了,只是,一直还未…”
谢柔惠笑了。
“你别急,祖母许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安置你们,并不是忘了。”她说道。
“是,是,老奴知道。”老海木忙叩头。
“你先下去吧。”谢柔惠说道,“母亲会给你个交代。”
老海木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神情木然。
“是。”老海木低头退了出去。
他才离开,谢柔惠就转向谢大夫人。
“母亲,他定然有所隐瞒。”她竖眉说道,“决不能放他走。”
谢大夫人看向她。
“为什么这么说?”她说道。
“母亲,他藏着这经书的事藏着几十年都没有说,别说见不到丹主也别说离不开矿山,而是他不想,他一定是等待时机说出来好换取最大的利益,你看他等到了,也的确跟祖母诉求了,但母亲你觉得这种人会真的在祖母没有应诺前就将所有的事全部说出吗?他难道不会藏着一些,以备不应诺时所需吗?”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那你说怎么办?严刑拷问吗?”她说道。
“不,当然不能,我们谢家怎么会做那种事。”谢柔惠含笑说道,“所以还请母亲替祖母完成应诺的事。”
谢大夫人看着她。
“请母亲给他自由身,让他离开矿山,让他享受荣华富贵。”谢柔惠含笑说道,“我们以德服人。”
谢大夫人看着她吐口气。
“你去办吧。”她说道。
“是。”谢柔惠施礼应声。
…………………………………………………………………….
“大小姐,大小姐,这,老奴担不起啊。”
看着眼前华丽的马车,老海木颤颤说道,不敢上前。
“老海木,谢家的巫师怎么就担不起了?”谢柔惠含笑说道。
巫师,巫师,百年了,终于能在听到这个称号了。
老海木激动的热泪盈眶。
“快上车吧,和我一起去矿山,昭告众人,然后你就准备重建巫师庙,看守矿山。”谢柔惠说道。
老海木叩头。
“多谢大小姐,多谢大小姐。”他哽咽说道。
这个大小姐真是善人,不仅让他脱离了矿工身份,还竟然恢复他巫师的身份,简直是太贴心,怪不得矿工们对大小姐交口称赞。
“爹!”
一个响亮的声音穿过谢家门前的层层护卫传进来。
谢柔惠寻声看去,见在远处一个高瘦的年轻人正奔过来。
护卫们齐声呵斥拔出刀剑。
“安哥俾!”老海木忙喊道。
安哥俾?爹?
谢柔惠看着奔近的年轻人,黑黝黝的脸。五官分明,一双眼又大又亮,带着野性粗狂又淳朴的混杂气息。
哦,原来是他啊。
她微微一笑抬手示意。
护卫们齐齐的让开,安哥俾冲了过来,拉住了老海木。
“爹,你没事吧。”他急急问道。
“我有什么事,有大小姐在。”老海木说道,带着激动和兴奋。
安哥俾看向谢柔惠。
眼前的女孩子因为在孝期,穿着素色的衣裙。越发显得亭亭玉立。见他看过来,女孩子露出浅浅一笑。
“安哥俾呀。”她说道。
安哥俾抓着老海木的胳膊后退一步。
“她不是大小姐。”他说道。
老海木神情愕然,谢柔惠脸上的笑则更浓了。
“安哥俾啊,你可真会开玩笑。”她笑吟吟说道。抬手指了指他。“不过。下不为例,再开玩笑,我就恼了。”
安哥俾攥紧了老海木的胳膊看着她。
“你别胡闹了。我告诉你,大丹主已经答应让咱们离开矿山,继续当巫师了,快给大小姐叩头。”老海木说道。
安哥俾顿时绷紧了身子,人如同弹弓一般弹了出去。
“不!”他喊道,“我不离开矿山。”
他说罢人掉头疾奔而去。
“安哥俾!”老海木喊道。
安哥俾已经转眼消失在大街上,速度快的令护卫们都有些目瞪口呆。
“这,这孩子,大小姐他的脾气你也知道……”老海木急道,看向谢柔惠。
“没事,我知道,他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谢柔惠笑道,“你上车吧。”
老海木感激的应声是,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谢柔惠看着早已经看不到安哥俾人影的街道笑了笑。
小子,你逃不出我的手心了。
……………………………………..
“大小姐.”
“大小姐!”
看着走下马车接受矿工们跪地欢呼的女孩子,拄着拐站在山路上的谢柔清神情木然。
谢柔惠也看到了她,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侧头跟一旁的谢瑶说了几句话,谢瑶也看过来,神情带着几分讥笑,还指了指谢柔清的腿和拄着的拐掩嘴咯咯笑。
“三妹妹。”谢柔惠含笑喊道,冲她招手,“来,咱们回家吧。”
谢柔清看她一眼转过身拄着拐迈步。
大小姐。
大小姐。
她一步一下用拐杖重重的顿在地上,咬紧了牙。
这个荒唐的谢家。
她第一次恨自己走的太慢了,迟迟的抛不开身后的那些喧嚣。
“小姐。”
水英赶着牛从前方过来喊道。
谢柔清抬起头看过去,神情却一怔,有些不可置信的绷紧了身子。
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左侧的林中站着一个女孩子。
谢柔清浑身一麻,身子一颤噗通坐倒在地上。
天啊,天啊。
她不敢扭头也不敢低头,就那样梗着脖子直直的呆呆的。
“她怎么了?”谢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走不动摔倒了?”
“走不动?”谢柔惠声音淡淡,又带着几分诧异,“她这样走已经半年了吧,怎么会突然摔倒?难道看到了什么吓人的?”
谢柔清一个哆嗦,抬手将手里的拐杖狠狠的砸向路旁的山石。
拐杖被摔得飞起跌入林中。
“小姐!”水英吓了一跳喊道。
谢柔清已经挣扎着自己站起来。
“我能走。”她愤怒的说道,推开来搀扶的水英,“别管我。”
但她却站不起来,有些狼狈的再摔了一次。
身后谢瑶的笑声顿时响起。
“哎呦,大小姐,三小姐这是耍脾气呢。”
“大小姐,咱们三妹妹一向很要脸很争气,没了一条腿,也还是这样。”
谢柔惠笑了笑,看了眼那个在山路上狼狈的如同离了水的鱼一般扑腾的女孩子,转开了视线不再理会。
“好了,大家都忙去吧,好好上工,好好出砂。”她含笑说道。
“大小姐,大小姐。”
矿工们叩头激动高呼。
谢柔清已经被水英搀扶起来,身后的喧嚣此时此刻一点也听不到了,她心跳如擂鼓,浑身发抖,借着水英的搀扶看向林间。
林间谢柔嘉靠着树,手里甩着一根草,对她一笑。
不知道是衣服的缘故还是什么原因,看上去她跟草木融为一体,那一笑就好像日光透射林间让人眼花。
这傻子!这疯子!
看着她的笑,再听着身后的喧嚣热闹,谢柔清脊背发麻。(未完待续。。)
第十章 相见
真是疯了!她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谢柔清扶住水英的胳膊。
“小姐,你着什么急嘛。”水英低着头带着几分抱怨说道。
“你没看到吗?”谢柔清问道。
水英扭头四下看,带着几分不解。
“看到什么?”她问道。
林间已经没有了那女孩子的身影,谢柔清深吸一口气。
“看到我的拐杖没,捡回来。”她说道。
水英哦了声,松开谢柔清,三步两步走到林子里捡起拐杖。
站在不远处的谢柔惠看着这一幕彻底放下疑心,闪过一丝不屑的笑,收回视线转身上车。
………………………………
谢柔清爬上山顶坐在一块山石上大口的喘气。
“小姐,该吃午饭了,你爬山顶上干什么?”水英问道。
谢柔清没有说话看向远山。
“安哥俾还在山里跑着吗?”她问道。
水英哦了声。
“是啊,我都找不到他,不知道躲哪里去。”她说道,在山石上坐下来,也看着远山。
她想起来了,这里是三小姐和谢柔嘉安哥俾常来的地方,这下边有个山洞,小姐也会下去,在山洞里跟着他们爬半日。
谢柔嘉不知所踪,安哥俾在山里东躲西藏,现在这里只剩下小姐一个人。
水英忍不住低头向山下看去,突出的山崖上一根树枝摇摇晃晃。
树枝?是掉下的树枝卡在石头缝里了吗?
水英才要更探头去看。谢柔清喊了声水英。
“老海木为什么成巫师了?”她问道。
水英啊了声。
“我不知道啊。”她说道。
她那天就从城里回来了,安哥俾留在城里等着他爹,直到今天才跑回来,然后大小姐带着成了巫师的老海木也来了。
这其中发生什么事她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在彭水城里一直住在江铃家,吃了三顿饭就回来了。
“我们现在看来没人管,其实到处都是人在监视,城里的江铃和成林也是,都在等着守株待兔呢。”谢柔清接着说道。
水英抓了抓头。
“我知道啊。”她说道。
谢家派了好多人监视她们,在城里的时候成林已经给她说过了。而且这么多天她们也看到了。小姐怎么又提醒了?
谢柔清看着远山。
“老夫人下葬了,灵位已经摆在山下祖宅里了,酗酒而亡。”她说到这里笑了,“想一想她这一辈子还真够可笑的。活的浑浑噩噩。死的也窝囊。”
水英有点明白了。谢柔清与其是跟她说话,不如说是自言自语。
小姐很少说话,和谢柔嘉江铃在一起住的时候。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现在只剩下她一个人了,想说话也没地方说了,就只能自言自语了。
“嗯。”水英附和一声。
“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可呆着的,能走的都走吧,走得远远的。”谢柔清说道,“也别提什么不甘心,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凭什么为什么。”
水英从这块山石上跳到另一块上。
“小姐我们也走吗?去找少爷吧。”她高兴的说道。
“不知道表哥过得怎么样,不过他一定会过得很好,是啊,去找他吧。”谢柔清说道。
水英从山石上站起来。
“真的吗?”她高兴的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走?”
“我是不会走的,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我这样的废物,没人会喜欢我也没人会厌恶我。也没什么可担心。”谢柔清说道。
“哦。”水英嘀咕一声,重新在山石上蹲下来,揪着石缝里的草。
“走吧,走吧。”谢柔清喃喃说道,说到这里坐直了身子,“水英把我的鼓拿来。”
水英应声三步两步跳到吃草的牛前,从牛背上解下谢柔清的鼓。
低沉的鼓声在山顶响起。
站在山林中的几个护卫皱起眉头。
“怎么不自言自语又打起鼓了?”一个说道。
“谁知道,这瘸子也古古怪怪的,要我说根本就用不着盯着她。”另一个低声说道,“二小姐怎么可能跑回郁山来?这么久了,早出了巴蜀地界了。”
“上边怎么吩咐咱们就怎么做呗。”又一个说道,他侧耳听着鼓声,形容渐渐凝重眼神却有些迷离,“真好听的鼓啊。”
一声一声慢,两声三声连连,咚咚咚的声音竟然也能听得人心激荡。
如泣如诉,却又带着激扬。
山崖下探出的树枝晃晃悠悠的被甩了出来滚落而下。
“鼓琴瑟。”
谢柔嘉靠在洞壁上自言自语。
“打出这种气势,也不辱鼓八音之首的威名了。”
她又吐口气笑了笑。
“说劝我走,干吗又打出战鼓来,到底是让我走,还是让我战,是我不甘心,还是你不甘心啊,这么大的杀气。”
鼓声停歇。
谢柔清握着手里的鼓槌看着远山一刻。
“走了。”她大声说道,抓过拐杖撑住站起来。
回过神的水英忙牵牛。
主仆两人一牛沿着山路晃晃悠悠的下山去了。
谢柔嘉站在山洞里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的上面大喊一声,紧接着几块山石砸下来。
哗啦啦的带落一片土石滚下去。
“行了,别疑神疑鬼了,走了走了。”
头顶上传来护卫们的说话声,紧接着脚步碎碎而去。
谢柔嘉席地而坐,看着远山上夕阳铺下一片红光。
老海木竟然当巫师了,看来他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谢大夫人了。安哥俾也被要求进城,但他记着自己的话跑回山里来。
看来那一世谢大夫人选中安哥俾为婿,肯定是因为老海木的缘故。
事情一步一步的沿着那一世的轨迹开始了。
不知道谢大夫人什么时候开始发疯开山挖经。
那一世肯定开山挖经了,否则五叔拿不到全部的经书,但上一世是什么时候开山挖经的呢?
她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不,不,好像是有点印象,就是生了兰儿安哥俾偷偷来看她的那次。
“大爷说给兰儿的。”江铃将虎牙递过来,“说去办事,办完这件事就能多看看小姐和小小姐了。”
她当时根本就不想多见他。自动忽略了江铃的那句话。然后再见他就是死人了,脸都烂了。
那不是被马踏烂的!那是被砸的!
谢柔嘉蹭的站起来。
一定是的,他办的事一定是去开山挖经了!
对,然后他死了。自己也被踢出门再嫁。然后五叔送了赤虎经。全本的赤虎经。
赤虎经怎么落到五叔手里的?谢大夫人费尽心机的挖经怎么肯给五叔?
谢柔嘉在洞里转了转,焦躁不安。
不急,不急。不要想那一世的事了,现在一切都没发生,看现在,看现在。
她深吸几口气。
虽然那一世挖经大概是在她十八岁的时候,距今还有四年,但老夫人的死推后了两年,谁知道挖经的事会不会提前。
毕竟现在谢大夫人的疯狂,不亚于那一世失去谢柔惠之后的疯狂,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谢老夫人说谢家上一次的运势就是因为茹大丹主的开山挖经被损,再挖一次,郁山必然断绝。
那一世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断了郁山,绝了谢家的根基,所以出了毒砂,酿成了泼天大祸,谢家最终倾覆。
你要绝山的命,我就只有先绝了你能做这件事的命。
谢柔嘉攥紧了拳头。
夜色渐渐笼罩了山脉,淡淡的星光闪烁,照着山顶上凝聚的雾气恍若云纱。
一只如玉般的小手从山崖下伸出来,试探着抓住崖边的山石,但就在手要落在山石上的时候,斜刺里冲过来一个人影,伸出手握住了这只小手。
这只手有力宽厚,春夜里如同暖炉。
谢柔嘉猛地抬起头,看着朦胧星光下年轻男人俊美的脸。
周成贞蹲在山崖边,嘴角弯弯一笑。
“媳妇,想我了吧?”他说道。
伴着这句话,他的手用力一甩,娇小轻盈的身影在夜空里划出美丽的弧线,他同时张开另一只手,星光下女孩子的娇躯扑向他的怀抱。
就像久别的恋人,就像七夕相会的牛郎织女,千言万语化作这一个拥抱。
但一切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美。
伴着沉闷的击打,两个撞在一起的人影向地上倒去。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周成贞压低嗓音笑。
怀里的女孩子已经扭着他的手翻身压住他,手肘狠狠的砸向他的脖子。
周成贞抬脚踢在谢柔嘉的背上。
谢柔嘉闷哼一声向前扑去,周成贞的手脚一错斜身而起将谢柔嘉压在身下。
“我不是说过你打不过我,你怎么就不信。”他笑道。
“打不过就不打吗?”谢柔嘉说道。
二人视线相对,气息相碰,女孩子瞪圆的眼里满是怒火。
“有话能不能好好说别动手?”周成贞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一动不动。
“当然,我也不介意这样说话。”周成贞又道,凑近她的耳边吃吃笑,“挺软的。”
话音刚落他就猛地弹起来,躲开了谢柔嘉的嘴。
星光下细白的如同小兽尖齿的牙闪闪发亮。
“君子动手不动口!”周成贞心有余悸的捂着耳朵说道。
谢柔嘉并没有再冲他扑过来,站起来神情平静。
“谢柔嘉,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转身迈步。
“谢柔嘉。”周成贞喊道,跟上来。
“这四周都有人守着,你再喊大声点。”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笑了,几步迈过去转到她面前。
“他们被我处理掉了,你放心。”他说道。
似乎为了验证。
“谢柔嘉。”
“谢柔嘉。“
他笑着一声一声喊道,冲她挑眉。
谢柔嘉越过他再次前行,周成贞跟上去。
“真是抱歉,我来晚了。”他说道。
谢柔嘉停下脚。
“周成贞,你想怎么样?”她转过头问道。
周成贞看着她,嘴角一弯。
“我想听你喊我的名字。”他说道。
这小畜生不仅是个小畜生,还有病吧?
谢柔嘉看着他。
“周成贞,你觉得我现在想听这些甜言蜜语吗?”她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你能听出我在对你说甜言蜜语?哈!”他眼睛亮亮,“哈,你这才是在对我说甜言蜜语啊。”
谢柔嘉仰头再低头重重的呸了一声。
“有病!”她骂道,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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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夜谈
脚踩在草丛上,只轻轻的一点还未发出踩踏声时就离开。
山林里虫鸣声声,鸟儿安睡,夜色的安静丝毫没有被打破。
谢柔嘉借着树枝稳稳的荡在一块山石上,眯眼看着四方。
谢柔清说安哥俾也躲在山里,不知道他躲在哪里,夜色这么静,如果打几声呼哨也许机警的安哥俾会知道她来了。
但是,这座山里很多眼睛盯着,她能保证自己不被发现就不错了,再多一个安哥俾总会露出蛛丝马迹。
她将江铃嫁了出去,身边伺候丫头是谢家才送来没多久的,这一世她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这一世至少再不会发生出了事后身边有无数的人被无辜的处死牵连。
她日常没有跟柔清安哥俾等人多么亲密不可分,如今也做出逃出彭水的迹象,所以谢家没有用这些人的性命来威胁她。
但如果让人发现她现在回彭水,而且跟这些人有接触,那谢柔清也好安哥俾也好,甚至谢文俊杜娇娜的性命都一定会受到威胁。
决不能给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这个机会。
细碎的脚步声随着山间气息的流动传来。
这个小畜生竟然追来了。
念头闪过,林间草木乱响鸟儿惊飞,周成贞跳出在眼前。
“哈,我又找到你了。”他笑道。
谢柔嘉站起身看着出现在眼前的周成贞。
“我以前不想伤害你,是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她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打死你然后让谢家陷入大麻烦。”
周成贞哈哈笑了。
“不信。”他说道。
话音落谢柔嘉就将手里的树枝一甩,直直的冲周成贞扑来。
周成贞躲也不躲,反而张开手迎过来。
树枝擦着他的耳边没入身后的草木从中,谢柔嘉越过他站在其后。
“我不是不信你伤害不了我。”周成贞转头笑道,“我是不信你会伤人,尤其是没有伤害到你的人。”
谢柔嘉看着他,忽的笑了,有眼泪被笑出来。
“所以,你们就随意的肆无忌惮的伤害我吗?”她说道。
“当然不能。”周成贞说道,“我来找你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伤人的事你做的不利索。我来替你做。”
谢柔嘉情绪恢复。
“替我?”她笑了笑,“真可笑。”
周成贞笑了。
“这有什么可笑的,我喜欢你,你受了欺负。我当然要替你出气。”他说道。
谢柔嘉吐口气。
“那既然你喜欢我。那你能不能听我的话别再来烦我?”她说道。
周成贞毫不迟疑的摇头。
“当然不能。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他说道。
君子?!
谢柔嘉转身就走,周成贞忙笑着三步两步跟上拦住。
“听我说听我说。”他说道,“你现在不能在这里。当然你本事大,她们抓不住你,但她们却能用伤害别人来伤害你,你又不像我这样心肠硬。”
他说到这里又点点头。
“当然你想在这里也可以,我先把这些能被抓住来威胁你的人们干掉,这样就肆无忌惮了。”
“滚啊!”谢柔嘉瞪眼骂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谢柔嘉问道。
“你想不到?你不认为我是来抓住你拿去谢家换好处?”周成贞笑问道,“在你心里我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吗?”
换好处?他要是想要好处,自己就去抢了,换对他来说是自降身份。
更何况,以前打了那么多次,他都半点没有去谢家闹,自己打了他,他就自己打回来,靠别人来为难自己,他才不屑。
所以她根本就不会有他是为这个来的念头。
念头闪过,谢柔嘉愣了下。
什么时候自己对他自诩这么了解了?
不过了解也没什么,人对要了自己命的人自然多了解一些。
周成贞还在笑着问。
“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我不会做这种事?是不是?你是不是认为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
他就像个八哥一样重复的问。
“是不是?是不是?”
谢柔嘉很想伸出手拧断他的脖子,这样一切就安静了。
“你就是要和我说这个?”她深吸一口气问道。
周成贞笑着摇头。
“当然不是。”他笑嘻嘻说道,“你看我又找到你了。”
“你的意思是要我看看你多厉害?我应该很害怕?”谢柔嘉不咸不淡的说道。
“不是。”周成贞收起笑,“我是要你看看我很厉害,我可以帮到你。”
谢柔嘉翻个白眼抬脚迈步。
“你听我的,现在就离开这里。”周成贞跟上她说道。
“离开之后呢?”谢柔嘉说道。
“离开之后,你在乎的人不会受到威胁,然后就让那些害你的人,等着迎接你的致命一击。”周成贞说道。
“什么叫致命一击?”谢柔嘉随意的问道。
“当然就是夺去她们最在乎的最想要的。”周成贞说道,“比如,丹主的位置。”
谢柔嘉停下脚。
“她们在这谢家能呼风唤雨不就是仗着一个丹主身份而已嘛,没了丹主身份,她们还能干什么。”周成贞说道。
是啊,没了丹主身份,就不能再为所欲为,更不能指挥谢家的人去开山挖经。
“丹主的身份又不是谁厉害谁说了算。”谢柔嘉说道。
“我知道,你们谢家丹主不选贤也不选厉害,只看血统。只听神谕。”周成贞说道,“血统你有,神谕也有,但以往你做出的事还不足以让谢家的人都铁了心的信奉你,所以现在你要走,一是你走了让她们做事被人看一看,也好有个对比,没有对比,谢家的人就不知道你做出的事多么厉害,二来。你要再去得到更有力的神谕。”
谢柔嘉没有说话。抬起的脚落在地上,踩到一根树枝,她收住脚。
“我以前和你说的,有一个关系到你们谢家存亡的秘密。”周成贞接着说道。
喀吱一声。
谢柔嘉脚落下踩断了树枝。
“我没骗你。”周成贞看着她一笑。“我说过了。我不骗你。”
谢柔嘉咬了咬下唇。
说起来谢家跟镇北王府也的确有关系。要不然当初为什么父亲会让她嫁给镇北王呢?
以前她会觉得是父亲母亲不想见到她把她赶的远远的,但现在想以谢文兴唯利是图的性格,如果没有利益。他不会无缘无故的选择镇北王府的。
镇北王府一定跟谢家利益有关系,是东西,还是别的什么?
“是什么?”谢柔嘉问道。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当初找到我的那个从镇北王府来的人,只来得及跟我说一句巴蜀谢家与之生死攸关,就被我杀了。”周成贞轻松随意说道。
谢柔嘉愣愣。
“为什么?他说谎?”她不由问道。
“说谎倒没有,就是他太多嘴了,他说我爷爷让我去找你们谢家。”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依旧愣愣。
“那怎么了?”她问道。
周成贞低下头看着她,星光透过枝叶照在她的小脸上,此时褪去了木然和愤怒,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呆呆愣愣。
“哦,不怎么,我讨厌别人要挟我做事,所以我就杀了他。”他微微一笑说道,伸手捏住了谢柔嘉的脸。
这小畜生!
竟然这样随意的毫无理由的杀人!
这小畜生!手干什么呢?
她抬手将周成贞的胳膊一抱,提腿狠狠的撞向他。
“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打你一顿还是能的。”
伴着一声闷哼,噗通声音响起在林间,夹杂着男子的闷笑。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闹了。”
“谢柔嘉,你到底走不走?”
“等被人发现,拿山上那个瘸子还有那个野小子威胁的话,我丑话说前面,我可不在乎他们的生死。”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着坐在地上的周成贞。
“还有,是我想去镇北王府,顺便带着你去。”周成贞看着她一笑说道。
不是我不想去,不是我骗你去,是我想去,要去。
谢柔嘉抬头看了眼山林。
走了。
她跳下来,想到什么又看向周成贞。
“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彭水?”她问道。
周成贞看着她笑了。
“因为谢柔嘉不是那种被打倒一次就灰溜溜逃走的人,谢柔嘉是个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的人。”他说道,声音里满是骄傲,“所以我知道,你一定还在这里。”
谢柔嘉看他一眼转头向前走去。
周成贞跳起来跟上去。
山林里安静的下来,但旋即又响起啪的一声脆响。
“干什么?”
“拉拉手呗。”
“滚。”
“哎呀山林这么黑,人家害怕嘛,尽尽地主之谊拉着人家嘛。”
“滚。”
夜色里不远处树上的两团枝叶舒展开来,惊飞了一旁的夜鸟。
老哑巴一面小心的坐在树枝上,一面伸手捅了捅蹲在一旁的八斤。
“世子爷,一向这么不要脸吗?”他问道。
八斤翻个白眼。
“你在京城没听过世子爷的名号吗?你是哑巴又不是聋子。”他说道。
“我以为是装的,没想到是真的。”老哑巴喃喃,“这位小姐在这里,明明是我算出来的……”
………………………………………………..
谢柔惠从梦中惊醒,坐起来大口喘气。
帐子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大小姐,您醒了?”小心翼翼的询问声传来。
大小姐。
大小姐。
谢柔惠拍了拍心口缓和下来。
是梦,是梦,她还是大小姐。
她拉开帐子,丫头们忙低头施礼,还有两个跪下来给她穿鞋,谢柔惠却又停下来。
可是,只要那个贱婢活着,那噩梦说不定还是会有成真的一天。
不是吗?前一段的不是就变成现实了吗?她像个狗一样狼狈的活着。
不行,那贱婢必须死!绝对不能让她活着!
谢柔惠一脚踢开握着她脚的丫头,站起身来。
不能再这样躲躲藏藏的不痛不痒的搜寻那贱婢了,必须正大宣告不见生人,只要死尸。
“去看看,大夫人起来了吗。”她说道。
两个丫头应声是疾步退了出去。(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之急
“你说什么?”
谢大夫人放下手里的碗筷,看着谢柔惠问道。
“要公告所有受山神庇护的民众知道?”
谢柔惠接过丫头手里的手帕递来。
“是啊,她手里拿着那经文,单靠母亲您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就抓不住,你看着都半个多月了都抓不住她,而且她还故意的挑衅,留下踪迹。”她说道,“母亲,主要是怕经书流落在外,被居心不良的人得到,那就糟了。”
谢大夫人接过手帕擦手。
“公告世人,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请山神降令人人得以诛杀。”她说道。
被谢家以山神之命诛杀的人,信众们不问根由听从,更有那些痴狂的信众会亲自追杀,以为山神献祭而荣,与此同时其他世家也会为了跟谢家交好而出人出力协助,这就如同布下天罗地网让她逃无可逃。
谢柔惠眼睛亮亮的点头。
“而且还要将她的同党都推出来,比如五叔五婶,她的丫头等等诸人都可以作为从犯,散开消息让她自首归来,要不然就杀了这些从犯。”她说道。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她。
“用杀掉同党来威胁她归来?”她说道,“用一些同党来威胁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自首?那她到底是十恶不赦还是重情重义啊?”
谢柔惠面色一白,眼泪顿时涌出来,噗通就跪下来。
“母亲。这次的事是我错了,如果不是我,祖母不会死,这一切的事都不会发生,我不该冲进家门就大吵大闹。”她哭着俯身在地,“害死祖母的是我,是我十恶不赦。”
谢大夫人攥着手帕微微发抖,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
她突然忍不住想如果是那个女孩子。
“我才不是十恶不赦,我没有还是祖母,害死祖母的是你们。”
那女孩子一定会这样梗着脖子带着令人恼恨的倔强反驳或者质问。
然后自己就会气的要死的呵斥她。
而不像现在。自己什么都没说。就有人认了错痛哭流涕求罚。
我错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你满意了吧?
谢大夫人有些无力的将手帕放在桌子上。
“你祖母是病重不治而死的,这件事已经定论。这件事不要再说了。”她说道。
谢柔惠抬手拭泪哽咽。
“至于经书的事。虽然被她窃取。我想她如果还记得她祖母是怎么死的,就一定不会让这经书落入他人之手。”谢大夫人接着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
“大老爷来了。”
院子里传来丫头们高声的禀告。
自从老夫人去世后,谢大夫人为老夫人守孝。谢大老爷搬出了正院。
“进来吧。”谢大夫人说道。
门外的丫头忙传话,谢文兴掀起帘子进来,看到屋子里起身低头拭泪的谢柔惠愣了下。
“吃好了?”他只当没看到,走过来问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什么事?”她径直问道。
如今谢文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东拉西扯的跟她说话,谢大夫人也不听,直接问有没有事,有什么事,有事就说,说完就走。
“东平郡王还没走。”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抚着桌面没有说话。
“上次的事真不该就这样告诉他。”谢文兴委婉的说道。
“告诉他也应该,要不然他肯定还会找理由要来见我。”谢柔惠说道,“母亲就直接告诉他这是我们的家事,让他不要过问,你看,至少他不再上门了。”
“可是他住着不走,摆明了想要干涉咱们的家事。”谢文兴苦笑说道,“要不然这来的太巧了,一定是早就盯着咱们呢。”
“他盯着咱们干什么?”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啊了声。
“母亲。”她喊了声。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看向她,谢柔惠却又欲言又止。
“说。”谢大夫人说道。
“东平郡王殿下,应该是为了她来的。”谢柔惠说道。
“嘉嘉?”谢文兴脱口道。
“是。”谢柔惠说道,“当初,东平郡王来参加三月三的时候,在郁山不小心落水,是她救了他。”
竟然还有这种事?竟然比三月三的渊源更早。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面露惊讶。
原来如此啊!谢文兴终于也恍然。
“怪不得东平郡王对我们谢家这么好。”他说道,“我就说呢,好的有点太离谱了。”
“她怎么没说过这件事?”谢大夫人皱眉问道。
“不知道。”谢柔惠说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谢大夫人看她一眼问道。
谢柔惠哦了声。
“她在京城的时候告诉我的,说让我小心点,东平郡王听她的。”她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
这种话信手拈来连想都不用想。
“这种事你怎么不告诉我们?”谢文兴嗔怪道。
谢柔惠低下头。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这么说,东平郡王是想给她讨回公道了?”她说道。
“母亲,东平郡王不喜欢我,大概也是因为这个。”谢柔惠说道,说到这里又忍不住一惊,“母亲,你说,她会不会就在东平郡王那里?”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站起来。
“召长老们,准备公告世人,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请山神降令人人得以诛杀。”她说道。
谢文兴目瞪口呆,谢柔惠则低下头嘴边浮现一丝笑。
母亲现在已经几近疯狂,对所有人都怀有敌意。谁现在想要来触犯她,触犯谢家的决定,谁就是她的仇人,她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撞向那人。
想要干涉她们谢家的家事,别说你东平郡王,就是皇帝也要斟酌斟酌。
老丹主死了,大丹主又被皇权逼死,那这巴蜀彭水的民心可不好安抚啊。
为了一个谢柔嘉,郡王殿下,您要好好斟酌斟酌。别为了美人误了江山。
…………………………………………..
“殿下。”
黄主簿带着侍卫疾步而入。
“世子爷跑了。我们的人跟丢了。”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茶碗。
“跟丢了?”他问道。
“并没有多派人手盯着世子爷,就在搜寻柔嘉小姐的时候一并看着,但就在今早,世子爷的踪迹突然就没了。应该是离开彭水了。”黄主簿说道。
“离开彭水了。”东平郡王重复一遍。若有所思。“他这几天都去哪里了?”
“去了很多地方,最后一次是在郁山。”黄主簿说道。
坐在一旁的文士哦了声站起来。
“郁山啊!”他说道,带着几分恍然又惊叹。“这孩子是傻大胆啊!”
孩子?
黄主簿看了文士,也恍然大悟。
“原来世子爷真找到她了。”他说道,旋即皱眉,“那他是不是绑走柔嘉小姐了?就像上次那样,哄骗柔嘉小姐进京……”
他说到这里眼神微闪上前一步。
“说不定就是打着殿下您的名义,哄骗柔嘉小姐去找您,才带着柔嘉小姐走的。”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柔嘉小姐没那么傻。”他说道。
柔嘉小姐如果一直在彭水境内,自然应该会知道东平郡王来了,还怎么会上周成贞的当被骗走。
得,想着人人都喜欢被喜欢的人依赖想念信任,一心只为了捡着他想听的说,却忘了基本常识。
殿下又不是一般人,这马屁拍的实在是惭愧。
黄主簿眼角的余光看到文士在笑。
“既然柔嘉小姐安全了,那我们全力去追世子。”他整容目不斜视的说道。
东平郡王却举起手里的茶杯。
“她哪里安全了。”他说道,“真正的危险还没开始呢。”
话音落,手里的茶杯咯吱一声再次碎裂两瓣。
知县大人又要去家底了。
黄主簿心里说道。
“既然柔嘉小姐跟世子爷走,那就一定有她要走的原因,柔嘉小姐有勇有才,在世子爷手里不会吃亏,肯定是她同意要跟世子爷走的,绝不是世子爷能欺吓骗哄才走的,殿下不用担心。”文士捻须含笑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让柔嘉小姐走的安全一些,解决后顾之忧当务之急啊。”
东平郡王拿起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来。
“走。”他说道,“去谢家。”
文士应声是,看着东平郡王先走出去,才要迈步被黄主簿拽住。
“老白啊,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你能守在殿下身边,而我们只能东跑西颠。”黄主簿似笑非笑说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文士捻须咪咪笑。
“年轻人,多学学吧,记住喽,要讨人欢心,就要夸他喜欢的东西,而不是夸这个人自己。”他说道,“怪不得你到现在连媳妇也没娶上。”
他笑着迈步走了出去。
黄主簿在后皱眉。
“说的好像你娶了媳妇似的。”他摇头说道,“还不是老光棍一个。”
不过…
“哎哎,那世子爷还追不追了?就让他这样走了?他一定是去镇北王府了,殿下,殿下。”他疾步追上口中忙说道。
现在柔嘉小姐和周成贞都走了,还去谢家干什么?难道要去告诫他们不许再追击柔嘉小姐?
他加快了脚步。
“殿下,您是不知道,谢家丹主那些女人们的可怕,尤其是现在。”
………………………………………………..
谢文兴再次迈进谢大夫人的院落,看到谢柔惠坐在廊下依着美人靠看两个小丫头下棋。
“嘉嘉,长老们都到齐了。”他上前说道。
“幸苦父亲了。”谢柔嘉坐着没动笑吟吟说道,“稍等一会儿,母亲正为祖母写经呢。”
谢文兴笑着站在一旁,看着两个小丫头。
“下棋下的不错啊,让我也来一局。”他说道,一面挽起袖子。
谢柔惠咯咯笑了。
“父亲这不是欺负人嘛,她们怎么比得过父亲。”她说道。
“玩嘛。”谢文兴笑道。
正给谢柔惠逗趣,门外有管事即急匆匆跑进来。
“大小姐,大老爷,东平郡王来了。”
东平郡王!
谢柔惠猛地站起来。
“看吧!他果然来了!”她说道,握紧了手。
谢大夫人的屋门砰的被打开。
“请。”谢大夫人站在门口竖眉说道,“我倒要听听,他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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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明告
谢柔惠退避到厢房,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片刻之后迎着东平郡王进来了。
谢柔惠想了想到底按奈不住悄悄的透过窗缝看出去。
自从离开京城后有些时候没见过他了。
其实在京城也不过见了两次,最后一次还直接导致他把自己逼出京城。
想到这里谢柔惠就恨的牙痒痒。
而且他这次来肯定还是为了把自己逼的无路可退。
最好他激怒母亲,母亲跟他同归于尽。
这样就再没有人能辖制和威胁她了。
谢柔惠心里狠狠的想到,但她也知道这只能想想,而且如果真有这个迹象,她还会是第一个竭力阻止这种事发生。
真要让谢大夫人惹出这种大祸,谢家也就完了,谢家欺负欺负矿工民众无所谓,真欺负到皇家子弟头上,皇帝怎么可能罢休。
没了谢家,她还当什么大小姐。
谢柔惠看着窗外,走在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中间的年轻男子并没有穿礼服,而是穿着看起来很普通的青色素布袍,乌黑的头发插着一根金簪,日光下越发显得面如玉形容清亮,不威不怒不喜不笑,犹如世间最美的白玉,让人看到就移不开视线。
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对自己一笑呢?
不,以前他也对自己笑过的,但这一切都被那个贱婢毁了。
而且那个贱婢还霸占了他,让他对自己如同仇人般敌视。
谢柔惠的手几乎要掰断窗格。
屋子里谢大夫人请东平郡王上座。丫头们进来捧茶。
“家里事忙,刚知道殿下住在彭水,县衙那种地方殿下住的只怕不舒服,不如到我们谢家的别院吧,城里城外,山边水旁,殿下可任选。”谢文兴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倒也不用,我这就要走了。”他说道。
谢文兴一脸遗憾。
“这就要走了?”他说道,“真不巧,家有丧事。也不能招待殿下。”
东平郡王笑了笑。
“有件事我想要和大夫人单独说。”他说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大夫人看向他。谢文兴心里也跳了跳。
这种事还是让他在场吧,要不然谢大夫人可真能做出疯狂事。
“殿下,有什么事……”他硬着头皮开口。
“出去。”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尴尬。
东平郡王也没有再开口稍微解围或者缓和一下气氛的意思。
“有什么事好好说,殿下对咱们不薄。”谢文兴只得低声再次叮嘱谢大夫人一句。带着几分哀求。“神家不好惹天家也不好惹。我知道你不怕,但为了谢家你也得斟酌斟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谢家这些女人们几百年来居住在彭水,自高自大目无凡尘。因为所有人都爱惜她们,她们反而不爱惜自己,且以死而回到山神身边为荣,也只能用谢家的荣辱存亡来克制她们的疯狂了。
谢大夫人嗯了声,也不知道是表示听到了还是表示听进去了。
谢文兴无奈的退了出去。
“殿下要说什么?”谢大夫人开门见山问道。
“这说来就话长了。”东平郡王说道,“夫人可想过我为什么要来巴蜀吗?”
为了我的女儿吗?
谢大夫人心里冷笑一声。
“是皇帝陛下对我谢家的恩宠。”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的,皇帝陛下对大夫人和谢家极为看重。”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夫人知道始皇鼎吗?”
谢大夫人一愣。
她猜测了很多他开口要说的话,却没想到等来这一句。
始皇鼎?
他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皇帝看重谢家是因为始皇鼎?
“那是什么?从未听过。”谢大夫人说道。
“传说中徐福献给始皇帝的炼丹鼎。”东平郡王说道。
炼丹!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身来。
“殿下,谢家祖训只出砂,不炼丹,这是清娘娘见始皇帝时就立下的规矩。”她说道,“如是为了炼丹,谢家只能有负皇帝陛下厚爱了。”
东平郡王点点头。
“我知道,陛下也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来找你们了。”他说道。
那倒是。
谢大夫人神情稍缓。
“还请殿下恕罪,实在是祖训难违,又恐陛下误会我们不尽心,着实是不懂不会也从未炼丹。”她说道。
东平郡王示意她坐。
“不是为了炼丹,夫人不要多虑。”他说道,“且听我说完。”
谢大夫人略一施礼坐下来,相比先前她的神情缓和了许多,因为心里的某些疑惑隐隐有了答案。
“始皇鼎的事是皇家的机密,是皇帝托付我和我父王的事,几十年来我们父子也是为此而奔走,我可以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超过十个。”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谢大夫人,“包括夫人在内。”
谢大夫人神情一僵,带着几分不安。
涉及皇家机密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尤其是对她这样一个非官非戚的人家来说。
“夫人无须紧张,陛下并不要你们炼丹,而是认为始皇鼎或许跟谢家有关。”东平郡王说道,“当然不是说你们知道始皇鼎的下落,而是认为谢家是始皇鼎的吉兆。”
“吉兆?”谢大夫人皱眉。
“有人跟皇帝进言,说始皇鼎是天时地利人和之兆,当初始皇帝是先有大巫清后有徐福献鼎,正巧你们谢家沉寂几百年。突然出现祥瑞凤血石,皇帝大为惊讶,然后谢家又接二连三出现祥瑞之兆,皇帝认为这也许是巫清娘娘血脉苏醒了。”东平郡王说道,“所以倍加看重和期待,期待先有大巫,后有大器,以得天道盛世。”
原来如此啊。
谢大夫人恍然。
怪不得皇帝对谢家如此看重了,这一切的确是从献出凤血石之后开始的。
原来是因为始皇鼎啊。
什么因为谢柔嘉救了东平郡王,所以东平郡王才对谢家如此关照。如今又要为谢柔嘉出头。那也太儿戏了。
谢大夫人沉默一刻。
“那陛下希望我们做些什么?”她说道。
“陛下只希望谢家能做到顶天立地,重现巫清娘娘之荣威。”东平郡王说道,“以增我朝天时地利人和的运势。”
也就是说并不需要她们做什么,反而要壮谢家声威。重现巫清娘娘时的盛况。
重现巫清娘娘盛况。何止是皇帝的期盼。这也是她们历代丹主的期盼。
是啊,凤血石现世,郁山重获生机。还有巫清娘娘的藏经大显神威……
这接连发生的事的确是吉兆。
谢大夫人神情变幻若有所思。
“我此趟是听闻始皇鼎新踪迹特来追寻,却听说老夫人去世了。”东平郡王说道,“而且去世的这样突然,外边传言纷纷。”
谢大夫人面色一黯。
“殿下,这件事其实是……”她犹豫一下说道。
话没说完被东平郡王打断。
“夫人,我并不想知道你们谢家发生什么事,我只想确认谢家的声誉是否能如初。”他说道,“是否能当得起陛下赐予的顶天立地。”
谢大夫人起身施礼。
“谢媛惭愧。”她说道。
“我相信没有人比夫人更看重谢家的声誉,原本不想给夫人带来压力,但我相信对夫人来说是压力也是动力,夫人定然会担起责任,所以我才决定把这件事告诉夫人。”东平郡王说道。
“这是我们谢家的事,就算没有皇帝的期望,我们谢家也必将为此而努力,我谢媛更为此不惜此身。”谢大夫人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站起身来。
“如此,我告辞了。”他说道。
果真要走了?
半句别的事也没有提?
谢大夫人反倒迟疑一下。
“殿下。”她说道,“听说小女曾遇到殿下您落水……”
东平郡王哦了声。
“是,我当初来彭水在郁山不小心落水,昏迷之中被人救起,后遇到你们家的小姐…”他说道,停顿了下,“说是她救的我。”
说到这里对谢大夫人抬手施礼。
“还未正式对夫人表达谢意。”
昏迷之后被人救起?你们家小姐说的……
这两句话听起来有些意思。
谢大夫人心跳了两下,看到东平郡王施礼忙还礼说不敢。
“也没人跟我说过这个,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不敢当殿下大礼。”她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抬脚要走,又停下脚。
“还有一件事。”他说道。
“殿下请说。”谢大夫人说道。
“不知谢家可有适龄女子?”东平郡王说道。
适龄女子?
所谓适龄,自然是指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
谢大夫人有些惊讶看着东平郡王。
“殿下,是要与谁说亲吗?”她问道。
身为郡王还能做媒人吗?这样一个形容气质出尘的男子还会给人说媒?
东平郡王点点头。
“是。”他说道。
真的是啊!
不过她们谢家的女孩子一向抢手,想要与谢家结亲的人多的很,能托到东平郡王出面,家世必然非同一般。
“不知是谁家公子?”谢大夫人含笑问道。
“哦,是我。”东平郡王说道。
谁?
“我,安定王第八子,东平郡王周衍。”东平郡王再次说道。
谢大夫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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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当下
做媒说亲这种事一向是内宅女人们的事,不过作为女人的谢大夫人也很少过问这种事,更想不到会跟一个男人说这件事。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为自己说亲。
一直到送走东平郡王,谢大夫人还有些呆呆。
适才的一席话实在是冲击太大了。
原来皇帝如此看重谢家是想要以巫养运。
这真是件大事。
始皇鼎,原来世间还有这种东西,不过为什么祖上从来没有记载?不应该啊,既然是跟巫清娘娘一起出现的,就算巫清不炼丹,但她可是提供了炼丹的朱砂,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一点记载也没有。
谢大夫人转过身走进来,她要去书房翻一翻典籍查看有没有遗漏。
谢柔惠站在院子里,见她回来忙迎过来。
“母亲,殿下说什么了?”她急急说道,“不管他说什么,母亲一定不要生气,殿下是个重情义的,知恩图报是理所当然的,母亲一定不要急。”
谢大夫人看她一眼。
到底是小孩子,就知道盯着那些情啊爱的,这个世上可不是只有情爱的。
东平郡王说了,他被救起的时候是昏迷的,也说了是谢柔嘉自己说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话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自己并不知道谁是救命的人,而谢柔嘉说她是,他就信她是。
与其说信谢柔嘉,倒不如说信谢家。再说难听点谁救了他他也无所谓。
这一切都不过是因为始皇鼎。
因为他们谢家是巫清娘娘的后人,皇帝希望谢家盛大巫出,希望能如同始皇帝一般得到始皇鼎,得到长生不老。
这就是为什么皇帝和东平郡王对谢家如此看重,救命之恩?当然也可以让人做到如此,但跟始皇鼎相比远远不足。
“嗯。”谢大夫人嗯了声。
始皇鼎的事不能告诉别人,谢柔惠也不能,至少目前还不能。
嗯?是什么意思?
谢柔惠愣了下。
是东平郡王没说,还是她不生气?
现在母亲并不像以前那样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到底是回来闹的太猛,也将以前很多事都抖了出来。颠覆了在母亲心里一贯的印象。
但是实在是没办法了。她走投无路无论如何也得先拿回大小姐位置。
至于其他的事,管它呢,只要她是大小姐,就没人能奈何她。
谢柔惠挤出一丝笑。
“那就好。”她说道。
现在不想说。之后再问就是了。总能问出来。
谢大夫人却又看向她。
“你今年多大了?”她问道。
谢柔惠有些惊愕。
“母亲。我十四了。”她说道。
不会傻了吧?
谢大夫人哦了声,响起东平郡王说的话。
“我今年二十一岁,十八岁成亲。十九岁丧妻,因为忙于始皇鼎的事,一直没有再议亲。”
“陛下一直看重谢家,我想不如你我两家联姻。”
“如果大夫人有意,我回京后会跟陛下说这件事。”
“至于女方人选,我相信大夫人的选择。”
谢家女儿们众多,适龄的也不少,但这个人选却不好选。
东平郡王的身份太高贵了,那些旁枝佐料的怎么好拿出手。
要说合适,就只有她们长房最合适。
可是长房里丹女自然不行,柔清瘸了,柔淑不着调,柔嘉……
柔嘉,长房嫡女,丹女的妹妹,论血统论身份都是最合适的。
只可惜……
“母亲,母亲。”谢柔惠摇着谢大夫人的隔壁,急急的唤道,“你没事吧?”
谢大夫人回过神,只觉得脑子乱哄哄,先办哪件事呢?去查典籍?还是去找家里的女眷来,挑选一下合适的女孩子?
这两件事都很重要,也可以说两件事就是一件事,先结亲再相助理所应当,先相助再结亲坦荡有尊严。
“母亲到底怎么了?东平郡王到底跟你说什么了?他吓唬你了?”谢柔惠急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沉吟一刻,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谢柔惠,毕竟她们是同辈人,再加上东平郡王的身份,他的妻子必须是谢柔惠相中可信任的。
“没有。”她说道,“你觉得家里谁最合适嫁给东平郡王?”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目瞪口呆。
谁?
“母亲你别傻了,他又不是没见过美人,对他用美人拉拢根本不管用。”她说道。
“我们谢家什么时候靠送美人拉拢人了?”谢大夫人皱眉说道,“要是这样说的话,倒是他在拉拢我们。”
东平郡王的确长的很不错,称得上是个美人。
谢大夫人忍不住笑了。
这是她自谢老夫人去世后第一次笑。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笑的更懵了。
“母亲,他是不是说要娶她啊?”她急问道,“他这是为了把她救出去呢。”
你不会这么傻就同意了吧?
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
“你没听懂我说的话吗?”她说道,“是我问的家里谁最合适嫁给他,不是他说想要娶我们的谁。”
啊?
也就是说做主权在谢大夫人手里,而不是东平郡王指定要谁?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
不对,不对,东平郡王为什么突然要和他们家结亲?
“原因暂时你不用知道,总之跟人无关,你放心吧。”谢大夫人说道,“这件机密的事,我日后自然会告诉你。”
机密?
“母亲,你不了解东平郡王。他这个人,很可怕的。”谢柔惠急急说道,“他别是骗我们吧?”
“你了解?”谢大夫人笑了笑,“你了解的只是你在意的吧。”
她在意的?在意谢柔嘉在东平郡王面前的地位,在意东平郡王对谢柔嘉好,在意谢柔嘉有的为什么她没有?
这是……讽刺吗?
母亲竟然也会讽刺吗?讽刺她吗?
谢柔惠看着谢大夫人面色愕然。
“你放心,他没说要娶她,我也不会让他娶她,他要娶的是咱们家任何一个女孩子。”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柔惠。“任何一个我觉得合适的女孩子。”
任何一个……
谢大夫人觉得合适的女孩子……
谁合适?东平郡王要娶的。要嫁给东平郡王的。
到底怎么回事?谁合适?
谢柔嘉不合适,但她也不合适,她是丹女啊,丹女怎么可能嫁出去。让别人嫁…
不行!不行!不行!
谢柔惠原本还想想东平郡王到底用什么说服了母亲。但脑子里如同开了锅。
谢文兴在此时迎面走来。
“阿媛。殿下走了?”他说道,“长老们已经等着了,你可以去说公告的…….”
公告?公告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
公告世人。她们谢家长房丹女血脉出了这种人?她们山神大巫家出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人?
何谈顶天立地!何谈对民众教化!
公告二小姐谢柔惠弑亲长十恶不赦?那谢柔惠就不可能存在在世上了,世上只有谢柔嘉,只有一个承继谢家的谢柔嘉。
只能招婿,不能外嫁的谢柔嘉!
“不能公告!让他们散了!”
母女二人异口同声喝道。
谢文兴愕然,看着这一大一小面容相似的母女。
真是女人心善变。
……………………………………………..
东平郡王下马迈进院门,黄主簿忙迎接。
“收拾东西,即刻就走。”东平郡王说道。
黄主簿应声是。
进了屋子,文士也进来了。
“殿下怎么样?”他问道,“谢家可说服了?”
东平郡王嗯了声,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转过身指了指几案。
“白先生去写我的庚帖。”他说道。
文士应声是走向几案,走了几步才回过神。
“庚帖?”他惊讶的问道,“殿下说写谁的庚帖?”
东平郡王正在换上行装。
“我的。”他答道,“然后送去谢家交给谢大夫人。”
文士和黄主簿都有些发懵。
什么情况下才会将庚帖交给别人?议亲啊!
“殿下,你,你是说你要和谢家议亲?”黄主簿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陛下早有此意。”他说道,“想要择合适的人家与谢家联姻以示看重。”
可是那是陛下早有此意。
文士和黄主簿对视一眼。
“可是现在谢家绝对不会将柔嘉小姐嫁给殿下的,他们也绝对不会让柔嘉小姐脱离谢家的。”文士说道。
“我没说是和柔嘉小姐。”东平郡王说道,他利索的系上衣带,裹上披风。
不是和柔嘉小姐?那和谁?
“人由谢家择选。”东平郡王说道。
黄主簿瞪眼愕然,刚要再问,文士拉住他。
“是。”他恭敬应声。
东平郡王抬脚走了出去。
“不是,老白,殿下这是干什么呢?”黄主簿急问道,“怎么突然冒出这一出?怎么也没商量一下?”
“能干什么,议亲喽。”文士在桌上拿起笔沾了墨,看着桌上的纸皱眉,“去,拿大红洒金的来。”
黄主簿一把夺过他的笔。
“这不是开玩笑!”他说道,“殿下这到底是要干什么?”
“谢家柔惠小姐对殿下颇为钟情,京中盛传她与殿下有旧。”文士说道,意味深长一笑。
黄主簿一愣,旋即恍然。
先是恍然谢柔惠竟然胆大如此,在京中敢散布与东平郡王不实的事,怪不得被东平郡王殿下派人送回来。
接着恍然那个谢柔惠小姐对殿下有心,但现在她占据了大小姐的位置,谢家丹主绝不能外嫁人,但是,曾经的柔惠小姐,现在又变成了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不能外嫁,柔惠小姐可以啊。
虽然那位小姐也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但以多疑多思心窍,必定至少要当机立断柔惠小姐一不能死,二不能名声有污。
“哦,原来不是以身相许,殿下是要以身饲虎啊。”黄主簿喃喃说道。
“管他呢,心甘情愿。”文士笑道,“快去找大红洒金纸来,殿下走之前要让谢家安心。”
黄主簿晕晕乎乎的哦了声去找纸。
“那,那要是谢家真选了别人嫁过来呢?”他又问道。
文士举着笔。
“那是以后的事。”他带着几分感叹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殿下可从来都是走一步看十步,没看清看准后十步,绝不肯迈第一步的人。
很明显这提亲是临时想起的,而至于以后如何,他根本也没想,只想现在怎么稳住谢家,解了柔嘉小姐危难之急。
真是……
黄主簿摇摇头。
“先生。”有护卫进来,“殿下带人先走了,你们直接回京。”
“殿下是追世子爷去了吗?”文士问道。
“这还用问。”黄主簿说道。
护卫却摇头。
“殿下是走世子爷的路,但并不是追世子爷,而是要断后,阻住谢家人的追击。”他说道。
黄主簿和文士对视一眼。
“哦。”他们同时说道。
……………………………………………………..
马蹄踏飞雨后的烂泥,溅入路旁的草丛里。
泥泞的小路拐过一道弯,前方出现了三条岔路。
“哎,直行不对。”周成贞看着前方的小红马喊道。
小红马速度不减,谢柔嘉用左腿碰了碰马腹,小红马跃入左边的路疾驰踏踏。
等周成贞赶上,谢柔嘉正在路旁的大树下仰头喝水。
“我的水喝完了。”周成贞说道,下马伸手。
谢柔嘉举起水囊,却没有递给他,而是向左一指。
“那边有河。”她说道。
周成贞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马。”他说道,一面扔开缰绳走过来席地而坐。
马蹄声再次响起,八斤和老哑巴也跟上来了。
“世子爷,没有追兵,可以继续行路。”八斤说道。
周成贞笑着看着谢柔嘉。
“怎么样,我带着你一路走的安稳吧。”他说道,“这路我算的好好的,安全又快速。”
谢柔嘉看他一眼没说话,抬手打呼哨,一面迈步走一面召唤去饮水的小红马。
他算的?
他会算什么?我才会算呢。
老哑巴心思动了动,挪到周成贞身边。
“世子爷,我算的路还可以吧,谢家就算有降了符咒的狗也追不上。”他眨着眼说道。
周成贞呸了一声。
“什么叫你算的!你当我傻啊,那是因为周衍在断后了。”他低声瞪眼,“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啊?这么不要脸?
老哑巴目瞪口呆。
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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