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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诛砂txt下载     诛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定魄

    谢柔嘉睁开眼,帐子里昏昏。

    天还没亮?

    她用力的伸个懒腰,伴着咚的一声,脚踢在床板上。

    帘子立刻被人拉开了,邵铭清的脸出现在视线里,紧接着江铃也站过来。

    “快去找大夫。”邵铭清扭头说道。

    江铃应声就要跑。

    “找什么大夫啊。”谢柔嘉笑道坐起来,再次伸懒腰,“我没事,就是累了睡一觉。”

    当昨日谢柔清在床上喷出一口水后,她就跌坐在地上,勉强撑着大夫进来确认谢柔清醒了,亲耳听到谢柔清喊出表哥二字,就昏睡过去。

    她怕他们担心说了句我是累了睡一觉,但看来还是把他们吓的不轻。

    室内光线昏昏。

    “天刚亮吗?我就睡了这么一小会儿,你们大惊小怪的。”她说道。

    说着话光了脚站在地上,故意的蹦蹦跳跳两下活动,让他们看看自己精神。

    “已经傍晚了,你睡了快一天了。”江铃说道,到底叫了大夫进来。

    谢柔嘉任他诊脉,大夫说了除了有些疲惫其他的无妨,邵铭清和江铃才松口气。

    “招魂要走很远的路还要引路,当然疲惫了。”谢柔嘉说道,“三妹妹怎么样?”

    “昨晚醒了吃过药睡了,上午醒了一次,现在又睡了。”邵铭清说道。

    “都记起来了吗?”谢柔嘉有些紧张的问道。

    “我问她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她说知道。但没有再多说话。”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松口气。

    “那么多事她自己先理顺想一想。”她说道,抬脚就向外走,“我去看看去看看。”

    江铃一把抓住她。

    “先洗漱换衣裳。”她说道。

    谢柔嘉低头看着披散的头发穿的里衣,冲邵铭清嘻嘻笑了。

    邵铭清笑着转身走出去了。

    洗漱更衣走出来,院子里一片晚霞红,有小丫头们走来走去,水英坐在廊下正捧着一个纸包吃什么。

    “油炸鹌鹑。”

    看到谢柔嘉和江铃看过来,她举起签子说道。

    “成林哥买的。”

    说到这里又补充一句。

    “给我买的,赔礼道歉的。”

    江铃脸一红扭过头不看她。

    谢柔嘉就哈哈笑了。

    “我们又不吃你的。”她笑道,“你怕什么。”

    水英嘴里鼓鼓的嚼着。看着江铃扶着谢柔嘉往后院走了。

    她过来。两个丫头掀起门帘。

    “小姐醒了。”她们欢喜的说道。

    谢柔嘉迈进室内,邵铭清正将谢柔清抱起放在轮椅上,听到动静他们都转过头看过来。

    谢柔清神情木然,但一双眼已经恢复了神采。不是先前的死寂一片。

    “三妹妹。认得我的是谁吗?”谢柔嘉忙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你为什么要救我?”她问道。

    声音虽然沙哑。但吐字清晰,可见真的是恢复神智了。

    听谢柔清这样问,江铃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她身后的邵铭清。

    “你为什么肯献祭。我就为什么要救你。”谢柔嘉说道,对她一笑,“你敢,我就敢。”

    谢柔清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是你!”她说道。

    这话说的屋子里的人都有些不解,包括谢柔嘉,但谢柔清没有再说话,用右手接过小丫头捧来的药。

    谢柔嘉和江铃住下来,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就来厅堂里听大夫说谢柔清的病情。

    “神智已经没有问题了,日常别累着,偶尔会头疼歇一歇就好了。”大夫说道,看着谢柔嘉带着几分恭敬。

    “那她的手和腿呢?”谢柔嘉问道。

    大夫面色闪过一丝遗憾。

    “三小姐的伤在手上,断了筋脉,养一养或许能抓握,但不会再恢复如初了。”他说道,“至于左腿,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

    不能再起身走路了?

    “等三小姐的左臂伤好了,能够拄拐后,倒也能走动。”大夫低头说道。

    还是说这条腿是彻底的废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这个我也早知道了。”邵铭清笑道,“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人不能得陇望蜀。”

    他让大夫开了日常要用的药,就亲自送大夫出去。

    大夫已经在这里守了七八天了,现在谢柔清性命无碍神智也清楚了,至于胳膊和腿的皮外伤也已经是定了,只吃药养着,就不用大夫再守着了。

    谢柔嘉和江铃站在廊下看着邵铭清送大夫,身后咯噔咯噔响,两个小丫头推着谢柔清过来。

    “大夫走了?”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你表哥去送了。”她说道。

    “这说明我的伤就没得救治了。”谢柔清说道。

    谢柔嘉讪讪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她一直昏迷着,昨日醒来邵铭清告诉她胳膊和腿伤了,要养一养,却没有说腿脚残废的事。

    “伤筋动骨就是要养着,大夫守着也没有必要。”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看着她。

    “我的手和腿是不是残废了?”她径直问道。

    谢柔嘉转着眼往院子里看。

    谢柔清撇撇嘴。

    “你也不用编谎话,献祭是我自己愿意的,我连命都能舍了,难道胳膊腿还舍不得?瞒着我这个有什么意思。”她说道,“而且有些事存着希望是为了更好的活着,但有些事还是认清了事实才能知道该怎么活。”

    “我也觉得是这样。”谢柔嘉就转过头带着几分笑,又收了笑干脆利索的说道。“你的手养一养还能抓握,但不能恢复如初,而左腿则治不好了。”

    谢柔清嗯了声看向院子没有再说话。

    廊下一阵沉默。

    “什么时候可以拄着拐?”谢柔清又说道。

    邵铭清在此时走过来,闻言面色微微一黯,再看谢柔嘉的神情心里就明白了。

    “你要去哪里?我推你去。”他说道。

    “你能推我一辈子吗?”谢柔清看着他说道。

    这话问的廊下院子里的人都有些讪讪。

    三小姐原本脾气就古怪,说话也不讨喜,现在知道自己成了残废,就更怪僻了吧。

    “能。”邵铭清说道,郑重的点点头。

    谢柔清嗤了声。

    “你能我不能。”她说道。

    院子里外的人都愣了下。

    “靠别人过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我既然还有一条腿。那就是还能走。我何必在轮椅上过一辈子。”谢柔清看着邵铭清,“大夫说我什么时候能拄拐?”

    邵铭清笑了。

    “等手这里好了,能用力就可以拄拐了。”谢柔嘉先开口说道,“三妹妹先别急。”

    谢柔清嗯了声让小丫头推着向后去了。

    “神智果然回来了。”邵铭清看着她的背影笑道。“这倔强的脾气比先前更厉害了。”

    “这样挺好。人活着就要有一口气。”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吐口气神情几分酸涩。

    “她一向明智清醒。什么时候都知道自己要什么,哪怕现在这样了,也立刻就决定自己要做什么怎么做。连一丝悲伤难过都没有。”他说道。

    如果不是无路可退,无人可以靠,谁愿意这样铁心铜骨一般。

    “你别难过,她还有你啊。”谢柔嘉笑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也是。”

    邵铭清笑了。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他说道,又带着几分轻松,“三妹妹清醒了,这次路上我们走的也能轻松些了。”

    谢柔嘉笑容一凝,江铃则惊讶的抬起头。

    “表少爷你还要去京城啊?”她脱口问道。

    现在谢柔清也好了,他,他还是要走吗?

    “当然啊,都说好了。”邵铭清笑道,“人可不能言而无信。”

    江铃不再说话了,谢柔嘉笑了笑。

    “哦对了。”她想到什么,拿出一个红绳绑着的坠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礼物?

    邵铭清伸手接过,见竟是一颗獠牙。

    “昨晚安哥送来的,这是我下的套子套住的狼,好容易才套到的,只不过安哥说现在白狼没有了,要不然更好。”谢柔嘉笑着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伸手将这狼牙戴上。

    ……………………………………………..

    咚!咚!

    单调的鼓声从内室里传来,随着谢柔嘉走进来而被打断。

    “三妹妹,你找我?”她问道。

    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看着怀里的小鼓。

    “这是你送我的鼓?”她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就是玩的,不算真的鼓,就是个样子。”她笑道,“你要是喜欢我去找真正的做鼓师傅做一个。”

    谢柔清抬起头看着她。

    “我还能打鼓吗?”她问道。

    谢柔嘉被问的愣了下。

    “能啊。”她说道。

    “一只手也能打鼓吗?”谢柔清又问道。

    谢柔嘉笑了。

    “你不是正在打吗?”她说道,指了指谢柔清放在鼓上的右手。

    谢柔清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猛地抬起来。

    咚!咚!

    先是单调的闷响,慢慢的鼓声变的有节奏起来。

    一声鼓,二声和,三声鼓,四声和。

    谢柔清的手挥动的越来越快,小小的鼓被捶打的摇摇晃晃,最终一歪跌落在地上。

    鼓声戛然而止,屋子里只有鼓滚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及谢柔清的笑声。

    “谢柔嘉。”她停下笑,“我能借住你的郁山吗?”

    谢柔嘉有些愕然。

    去郁山住?什么意思?

    “我这个残废对谢家已经没用了,你能收留我住在郁山吗?”谢柔清再次说道,平淡无奇的面容上精神奕奕,“我想找个地方练打鼓。”

    “柔清!”站在外边的邵铭清迈步进来,神情亦是惊讶,“你不想跟我去京城?”

    谢柔清看着他点点头。

    “表哥,你去京城要做自己的事。”她说道。

    “我做自己的事也能照顾你。”邵铭清说道。

    “不,我不是怕拖累表哥你。”谢柔清摇摇头,“而是,我也想要做自己的事。”

    邵铭清微微一怔。

    “我知道我跟着你,你会很好的照顾我,可是,我不知道去京城的我要做什么,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至少我能打鼓给矿工们听吧,让他们听个热闹,让他们听了一笑。”

    谢柔清看着他说道。

    “表哥,我生在巴蜀长在巴蜀,可是我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一直住在深宅大院里,我现在终于成了没用的人了,可以自由自在了,所以我不想去京城了,不想再住到另一个院子里,茫茫然然的数着日子过,这一次我想在外边走一走看一看。”

    说到这里笑了,低着头拍了拍自己的腿。

    “虽然是在我残废了一条腿之后,不过还好,我还有另外一条腿,还能走还来得及。”

    邵铭清上前伸手抚了抚她的额头。

    “好。”他认真说道,转身看着谢柔嘉,“嘉嘉,你能收留她吗?”

    谢柔嘉回过神,抬手擦了眼泪,忙忙的点头。

    “当然能。”她说道,“现在这彭水我说了算。”

    邵铭清和谢柔清都笑了,收了笑,冲她施礼。

    “多谢。”他们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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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投票,谢谢。(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闻动

    “老爷老爷。”

    邵氏疾步冲进室内。

    正与谢文昌说话的几个管事吓了一跳,忙起身施礼。

    谢文昌被打断说话很不高兴,但邵氏没有理会他的不悦。

    “老爷清儿醒了,清儿醒了。”她高兴的说道。

    谢文昌皱眉。

    “谁让你去管她的?我不是说了咱们的清儿已经长伴山神了,被邵铭清关着的那个跟咱们没关系。”他说道。

    管事们忙低头退了出去。

    邵氏抬手擦泪。

    “哭什么哭,不是说过不许哭,这是高兴的事。”谢文昌瞪眼喝道。

    邵氏忍住眼泪。

    “老爷老爷。”

    门外有小厮急急的冲进来。

    “我看到三小姐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今天都在说谢柔清?

    谢柔清祭祀竟然没有死,而祭祀也成功了,他试探了几次想要多少往谢柔清身上添些功劳,但无奈半路杀出的谢柔嘉成了全家人的宝,根本就没有他开口说谢柔清的机会,反而被人说谢柔清被山神不喜,多亏了谢柔嘉出手安抚山神。

    再后来说谢柔清成了活死人,又胳膊腿都残废了。

    这样的人完全成了个废物。

    谢文昌立刻再没心情理会扔开了。

    看着眼前的小厮,谢文昌拿起桌上的茶杯就冲他砸过去。

    “不是让你盯着大小姐,谁让你去看三小姐的!”他喝道。

    小厮顶着一头茶水。

    “老爷。是,我是盯着大小姐呢,三小姐和大小姐在一起呢。”他急急说道。

    什么?

    谢文昌蹭的站起来。

    “大小姐和三小姐在送表少爷。”小厮接着说道。

    江中的船已经化作远远的一点,谢柔嘉才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

    “这么小的船不知道什么才能到京城。”她说道。

    “该到的时候就到了。”谢柔清说道,示意水英推轮椅。

    谢柔嘉跟上她。

    “邵铭清把拐杖给你打好了。”她说道。

    “我知道。”谢柔清说道。

    说的话言简意赅,似乎没有丝毫谈话的意思。

    谢柔嘉握了握手不说话了。

    二人原本也不熟,又都是不爱说话的,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的走着。

    江铃牵了马过来,成林赶着马车。

    谢柔嘉和江铃一起弯身要将谢柔清抱上车。

    “哎哎大小姐大小姐!”

    尖锐的女声响起。

    几人吓了一跳扭头看去,看到邵氏带着一堆仆妇冲过来。谢文昌跟在后边。

    “大小姐这怎么能让你来。”邵氏上前。赶着仆妇们,“快快。”

    仆妇乱乱的过来,谢柔嘉只得让开,看着她们把谢柔清抱上车。

    “大小姐。”谢文昌恭敬的说道。“您要回家吗?我是来接清儿回去的。”

    谢柔嘉没说话。看向谢柔清。

    邵氏正拉着她的手。流泪喊了儿。

    “我不回去了。”谢柔清说道,“我去郁山。”

    “你怎么能去郁山呢?”邵氏哭道。

    “是啊,岂不是叨扰了大小姐。”谢文昌跟着说道。板着脸,“莫要胡闹了,快回家去。”

    胡闹?

    谢柔嘉有些哭笑不得,目光落在谢柔清的手和腿上。

    一只手一条腿的代价就是一声胡闹。

    “我当然要去郁山,我已经献祭给山神。”谢柔清看着他们,“就应当随侍山神左右,回家?我为什么又怎么能回家?”

    谢文昌和邵氏一愣。

    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可是…..”

    邵氏想要说什么,谢柔嘉翻身上马。

    “走了。”她说道。

    江铃和水英上了马车,成林一扬鞭子。

    邵氏还想说什么,谢文昌伸手拦住她。

    “那让人跟着去伺候,总不好让大小姐伺候她。”他说道。

    刚要赶着仆妇坐车追上,谢柔嘉调转了马头。

    “你们,还有你的人,离我远点。”她摆手说道。

    谢文昌和邵氏尴尬的停下脚,看着一行人疾驰而去。

    “老爷,这,这真不管了?”邵氏问道。

    谢文昌皱眉。

    “竟然得了大小姐的看重,这废物还真是好运气。”他说道,又摇摇头,“不过应该是受邵铭清所托。”

    “那,那咱们清儿是不是就能在大小姐跟前得好了?”邵氏忙问道。

    “得什么好,不过是人情,她这样子还有什么用,不用理会了。”谢文昌说道,“当然,嘘寒问暖的面子上还要做到,大小姐现在正因为大哥大嫂当初对她无情而着恼,咱们可不能对清儿无情,不过也不能太殷勤,要不然大夫人会认为咱们是故意给她难堪。”

    邵氏听的头大。

    这也太复杂了,其实就是面对自己的女儿而已。

    不过他们家的女儿跟别人家的女儿不同。

    死了不能哭,活着不能笑。

    邵氏站在原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神情几分茫然。

    谢柔嘉翻身下马,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马车过来。

    成林搬下轮椅,江铃和水英将谢柔清抱下来,谢柔清看着谢柔嘉。

    “怎么?”谢柔嘉问道。

    “我还能骑马吗?”谢柔清问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喂,你还没重新再走,就又想骑马飞了。”她说道,伸手推起轮椅,“三妹妹,别急,一步一步来吧,我们先去给你布置一个房间,先落脚,再抬步。”

    江铃应声是向屋内跑去。

    “我去做饭。”水英喊道。

    “就知道吃,先收拾房间。”江铃嗔怪道。

    小木屋前响起热闹的说笑。小红马咴咴叫了两声撒脚向山林中跑去。

    …………………………..

    京城,安定王府。

    一个年轻随从疾步迈进一间书房,书房里满是高大的书柜,让原本阔朗的屋子变的有些逼仄。

    屋子里额摆设也简单,大方桌,大禅床,大梅瓶。

    此时的几案后一个年轻男子正低头看着一张铺开的舆图。

    旁边一个小厮正安静的煮茶。

    清香在室内飘散。

    随从的脚步不由放的更轻。

    “殿下。”他低头躬身轻声说道,“彭水的信。”

    这句话出,低着头的男子抬起头,露出英俊的面容。因为光线的缘故。一半明一半暗。

    随从将信举着捧过来,看到一只修长的手轻轻的接过来。

    细碎的拆纸声响起,片刻之后室内便又恢复安静。

    不知道写了多少字,殿下看了这么久。

    随从悄悄的抬眼看过去。见东平郡王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信。

    虽然站得远。也能看到那只是一张纸。透过纸可以看到仅有寥寥数行。

    随从忙垂下视线。

    “黄主簿说,当日去谢家找柔嘉小姐,家里人说在郁山。黄主簿又到了郁山,柔嘉小姐又进城探望受伤的堂妹,找到城里,人说柔嘉小姐哭着走了……”

    听他说到这里,东平郡王抬起头看过来,眉头微皱。

    受伤的堂妹,哭着走了,不,还有,郁山。

    得了皇帝的匾额,这孩子竟然还住在郁山?

    “……黄主簿忙带着人去找,万幸在街上找到了,说是一边走一边哭……”

    一边走一边哭。

    这孩子虽然是个喜怒不掩饰的,但在大街上一边走一边哭,若非难过到极点是不会这样的。

    出什么事了?

    东平郡王低头又看信纸。

    信纸上只有简单的感谢以及问候,没有提及丝毫自己的事。

    “…黄主簿不敢贸然上前,跟在其后待柔嘉小姐逛街一段后情绪好了,才上前送信,柔嘉小姐见信惊讶且喜…”

    东平郡王听到这里嘴边一丝浅笑。

    喜?

    黄主簿夸张了。

    “柔嘉小姐当场就要写回信,挥笔密密麻麻的写了四张纸…”

    四张纸?

    东平郡王低头看自己手里的信纸。

    “……柔嘉小姐悲喜交加写完,思虑片刻,将信纸揉烂,重新再起笔….”

    原来如此。

    东平郡王点点头,再次看了眼信纸上的字。

    他抬脚走向另一边的禅床,盘膝而坐,取过纸笔三笔两笔写下几句话,停顿一刻,扔到一边,重新提笔书写。

    小书童将茶水斟好,看着这边东平郡王,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开口,低头轻手轻脚的整理着茶具。

    一阵风来,窗边的一丛翠竹摇曳生姿,日光透过翠竹斑驳的照在禅床上盘膝而坐的东平郡王身上,闪烁着碎玉的光芒。

    ……………………………………………………

    八月初,天刚亮雨水就从天而降,跟夏日的电闪雷鸣不同,初秋的雨下的安安静静。

    京城的码头上来往的行人少了很多。

    一艘船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靠岸,船上多是货物,此时并不能卸载,所以也没有上前搬运货物杂乱的人群,只有一个少年人撑着一把伞走下来。

    站在码头上,他停下脚步,似乎有些茫然。

    这些乡下人第一次进京城都会如此,两边匆匆而过的人心里嘀咕。

    一辆马车出现在码头前,一个小道童从车上跳下来,含笑迎过来。

    “邵公子。”他笑着施礼。

    邵铭清抬起伞,含笑对他施礼。

    “您请。”小道童引路说道。

    邵铭清走向车前,车帘被掀开,他不由一怔。

    车里坐着一个老道,正端着一碗茶。

    “邵公子,欢迎回来。”他含笑说道。

    “真人竟然亲自来接了?”邵铭清说道,低头施礼,“真是不敢当。”

    “当得起当得起。”玄真子笑道,“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邵铭清抬起头。

    “真人,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回来?”他问道。

    “你回来了我才确信你会来。”玄真子笑道,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伸手做请,“来,有什么话上车再说。”

    他说着一笑。

    “那小姑娘没有跟你一起来,想必不会反对你跟老道我同行了。”

    邵铭清笑了笑,没有再说话收起伞上车。

    车帘垂下马车调转向城中而去,到达城中,雨已经下的很大,街道上车马经过溅起水花。

    “喂!”

    看着疾驰而去的马车,临街一间酒楼上有人举着酒杯喊道。

    马车丝毫未停,只有对面廊下避雨的人们闻声抬头看过来,见一个剑眉星目俊美的十**岁的少年人站在窗口。

    他身上穿着华丽的锦袍,头上插着玉簪,只是衣袍有些松松垮垮,半个身子几乎探出窗外,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再加上手里握着的酒杯,整个人就显得几分玩世不恭。

    “喂,老牛鼻子,下雨天赶着车出来逛什么!”年轻人将手里的酒杯一倒。

    街上正有人举着伞急匆匆走过,酒水和着雨水跌落,路人丝毫不觉。

    年轻人哈哈笑了,干脆将酒杯也砸出去。

    一个路人被砸中,有些愕然的抬头,旋即愤怒,刚要斥骂,旁边的人立刻冲他摆手。

    “周世子,周世子。”

    听到路人报出的名字,那路人顿时收起愤怒,带着几分恐惧缩头忙忙的跑开了。

    周成贞呸了声,抬起头看天,被雨水浇落一脸。

    “世子,世子。”

    门口传来喊声,伴着咚咚的脚步声有人颠颠的跑进来。

    周成贞收回身子懒洋洋的靠在窗上。

    “什么事?”他漫不经心的问道。

    “世子爷,我听到一个大消息。”小厮眉飞色舞的说道

    “说。”周成贞说道。

    “世子爷,彭水谢家二小姐,进京了。”小厮压低声音笑嘻嘻说道。

    什么?

    周成贞猛地站直身子。

    “我媳妇儿来了?”他眼睛似乎一瞬间被点亮,烁烁闪光。(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见笑

    雨天安静的酒楼里变得有些嘈杂,脚步声乱乱蹬蹬。

    “世子爷你真高明,盯着朱砂行真是太对了。”

    “今天就听到有人找他们大掌柜,人说大掌柜不在,去收拾宅子了。”

    “那货商打趣大掌柜是不是又添新人了,伙计们没有像往日那样跟着起哄,而是一脸惶恐的摆手。”

    “说不敢乱说不能乱说,那是为家里的二小姐奉命进京来准备的。”

    周成贞甩着衣袖跳下台阶,身后的小厮蹬蹬的快跑几步跟上。

    东平郡王跟他不来不往摆出一副陌生人的模样,皇帝将他赶回了镇北王府旧居,看似没人管他,却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接触到各路各等消息。

    那些消息对他来说也没什么,他想要的消息不过是一南一北,北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这南边嘛,别小瞧了那些最底层的杂役,偏偏能得到最新鲜的消息,虽然这消息里十个有九个是假的,还有一个是夸大的,但也多少能从其中窥见些有用的。

    果然,这不就是得到她的消息了。

    周成贞嘴角弯弯。

    “奉什么命?”他问道。

    “那就不知道了。”小厮说道,“小的再去问。”

    “不用了。”周成贞说道,“既然说奉命那就是奉命。”

    说到这里眉飞色舞。

    “我媳妇儿真是厉害,刚离京就能又奉命进京。”

    他说着抬手打个了呼哨。

    酒楼旁一匹马正在甩着尾巴,旁边的小厮悄悄的拍了下。马儿得得的过来。

    “这马太傻了。”周成贞一脸嫌弃的说道。

    小厮讪讪陪笑。

    “世子爷再多养一些时日就好了。”他说道。

    周成贞嗤声。

    “那是天生的,再养也养不好。”他说道。“你们是没见到我那匹马,什么才叫聪明。”

    小厮们到时常听他提及自己在彭水得到的那匹马。听的多了越发好奇。

    “怎么聪明?”他们不由问道。

    能和那丫头配合将自己几次掀下马背..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说出来好像自己还不如一头畜生聪明。

    “看看你们这蠢样就知道了它怎么聪明了。”周成贞呸了声,踹开小厮,翻身上马在雨中疾驰而去。

    小厮们呼啦啦的跟上。

    出了京城雨越下越大,官路也变的有些泥泞。

    十几骑马两辆马车行走的艰难。

    马车陷入泥坑一阵摇晃,车里传出女孩子的尖叫。

    谢瑶跌撞在一旁,碰到了头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这日子赶什么路啊!”她气急的扯起帘子对外喝道。

    “瑶小姐,这不是时候不早了嘛。”外边穿着蓑衣骑着马的一个管事不咸不淡的说道,“咱们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没办法一路上船换马。马换船,走三天停两天,现在大雨天的倒赶路了,折腾谁呢!

    “闭嘴。”谢柔惠喝道,在摇晃的车内端坐如松。

    谢瑶放下车帘一脸委屈。

    “我是替惠惠你委屈。”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了笑。

    “我没觉得委屈。”她说道。

    “那上次你进京肯定不是这样。”谢瑶说道。

    “当然不是,我上次进京也不是二小姐。”谢柔惠说道,抬手摇了摇扇子,带着几分怡然,“这一点我很清楚。所以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谢瑶哦了声靠紧了车厢,忽的又啊的一声。

    “又怎么了?这都走了一路了,你还没习惯?既然如此何必跟我出来。”谢柔惠说道。

    谢瑶抬头看着车顶,伸出手。

    “漏雨了。”她说道。

    谢柔惠摇着扇子笑了。

    “也真是前所未有了。漏就漏吧。”她说道。

    谢瑶甩了甩手上的水。

    “惠惠,你可真是宠辱不惊。”她感叹道。

    “有什么可惊的。”谢柔惠淡淡说道,“宠也好辱也好。又不是因为我这个人,而是因为一个名号而已。我说过了,我们如今这样。不是因为我们人不好,而是因为命不好。”

    谢瑶点点头,垂下手也端正的坐好。

    马车晃晃悠悠在大雨中行进了一段之后停下来。

    “天还没黑呢,怎么不赶路了?赶得上城门关吗?”谢瑶掀起车帘问道。

    “二小姐,瑶小姐,我们到了。”管事说道。

    到了?

    谢瑶和谢柔惠看去,面前倒是有一处宅院,但四周却阔野,哪里有半点京城的繁华。

    “这是大老爷吩咐给二小姐准备的宅院。”管事说道。

    “京城呢?”谢瑶惊讶的问道。

    管事伸手向前方一指。

    “那边。”他说道,“再走不到二十里就是京城城门。”

    二十里!

    谢瑶目瞪口呆。

    “我们不是要去京城吗?怎么在城外?”她急问道。

    “大老爷说这里清净。”管事含笑说道。

    “清净?”谢瑶急道,“二小姐进京是来拜见公主的,住的这么远,耽误的了怎么办?”

    管事含笑摇头。

    “二小姐放心,公主传召的话,我们提前一夜进京。”他说道,说到这里又施礼,“二小姐打算怎么拜见公主?是您给公主也递帖子还是只递大老爷的帖子?”

    这个管事是谢文兴的亲随,临行前被谢文兴叫去仔细的叮嘱过。

    关于自己这次进京的事他心里一定很清楚。

    谢柔惠笑了笑,起身下车。

    “既然是公主请我来的,我自然也要递个信进去。若不然只有父亲的觐拜,太失礼了。”她说道。

    管事应声是。

    “二小姐请。”他施礼让开身。

    等后边马车以及宅子里的仆妇丫头举着伞过来。谢柔惠已经站在雨地里了,衣衫打湿一些才被拥簇着进去了。

    管事站直身子摆摆手。

    一众穿着蓑衣斗笠的护卫立刻沿着宅院散开。将这里密密的围起来。

    平心而论这个宅子也不错,但当然不能跟谢家大宅相比。

    谢瑶推门进去,看到谢柔惠坐在屋子里,一边看书一边由丫头们伺候着烘头发。

    “我来吧。”她上前说道。

    丫头们看了眼谢柔惠。

    谢柔惠点点头,丫头们这才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些丫头也是新买的。”谢瑶说道,坐下来,眉宇间难掩几分忐忑,“惠惠,这是把我们当犯人看管起来了。”

    谢柔惠嗯了声。

    “当然不会当大小姐供起来。”她说道。

    谢瑶往她身边移了移。

    “那。能让公主把咱们带出去吗?”她带着几分期盼问道。

    谢柔惠握着书的手紧了紧,长长的睫毛下眼神一丝暗涩。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几分把握能见公主。

    谢文兴的怀疑的确没错。

    当时离开京城的时候,她跟显荣公主在船上说话,借着显荣公主对她坐小船谢柔嘉坐大船的怒意,她暗示自己回去之后可能被姐妹们嘲笑,显荣公主便给了留下一个写信的地址。

    “有什么难事跟我说,父皇给你妹妹荣耀,我比不得父皇,我什么也给不了你。也就只能认你这个朋友,听听你诉苦了,你有不开心的事跟我说。”她义愤填膺的说道,“我最知道这种面对自己姐妹有苦说不出的滋味了。”

    然后她那时候就是按着这个地址给显荣公主写了信。

    信上当然不是说自己变成二小姐。而是依照当初和显荣公主说的那样,说了一些觉得自己没用没能为家里争光添彩的苦闷话,又有意无意的提起显荣公主的生辰什么时候。到时候自己送些礼品来。

    显荣公主就直接给她送来一张请帖,只有一张请帖。意思就是让谢家的姐妹看看谢柔惠有公主相交,除此之外并没有说让她进宫来见她。

    帖子是真。请她入京的信是假。

    不管怎么说,她靠着这个如愿逃离了谢家,虽然一路上备受监视和轻待,也好过在谢家无处藏身被人指指点点。

    远香近臭,这个道理她还是知道的,更何况家里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踩她讨好那位新的大小姐呢。

    能让公主把咱们带出去吗。

    先说能不能见到公主吧,如果能见到公主,那一切事就不是事了,要是见不到的话……

    谢柔惠想到这管事一路上闪烁的眼神。

    也许谢文兴很高兴听到二小姐在京城水土不服病死的消息。

    不过这话可不能告诉谢瑶,能搭上公主是她抓住自己的唯一理由,要不然,自己现在肯定离不开家了。

    “我明日就给公主写信。”谢柔惠对她笑了笑说道,带着几分轻松随意的继续看书,似乎这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谢瑶立刻就笑了,动作轻柔的烘烤着谢柔惠乌黑柔亮的长发。

    这一点谢柔惠并没有骗谢瑶,第二日一大早她就写好了信递给了管事。

    “既然来了就不要耽搁了,今日就进城去递奏折吧。”她说道。

    管事捏着信并没有打开看也没有丝毫的迟疑,躬身应声是,立刻唤人准备车马。

    看着管事走开,谢瑶摇了摇谢柔惠的衣袖。

    “他怎么没看信?你不是说他们监视着咱们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转头看她一眼。

    “他当然会看,只不过好歹我也是二小姐,怎么也得留点面子。”她说道。

    对对,谢瑶讪讪笑了笑。

    原本挺聪明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变的傻乎乎的。

    看来也不过是假聪明,离开了家离开了依仗,就不行了。

    谢柔惠抬脚迈步。

    “走吧。”她说道。

    谢瑶忙跟上。

    站在一辆车马后,管事果然打开了信,见其上只写了寥寥数语,表达了对公主感谢,并没有提及自己是大小姐,更没有说家里的事。

    管事的放心了将信收好,翻身上马带着人呼啦啦的出了宅院。

    雨后的官路上已经被清早赶路的人踩的越发泥泞,正行走着,前方忽的马蹄急响。

    “让开让开,急报急报。”

    伴着这喊声一匹马疾驰而来。

    一行人不由有些慌慌。

    急报?京城这里常常有官府的急报向四面而去。

    一众人就忙要让路,那人马已经逼近,却并没有沿着他们让开的路疾驰过去,反而直冲向马车。

    惊叫声顿起,伴着几声马儿的嘶鸣,车马哐当一响。

    谢柔惠和谢瑶尖叫着跌滚下车。

    “大胆!”

    “怎么回事!”

    管事护卫们纷纷喊道,围上来。

    那冲撞了车马的人却勒住马哈哈大笑。

    这什么人啊!

    众人看过来,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年轻男子,华丽的锦袍,以及让华丽锦袍失色的俊美容貌。

    这可不是送信的急脚驿人。

    谢柔惠抬起头,用袖子有些狼狈的擦脸上的泥水,看到这人也愣了下。

    “世子爷。”她惊讶的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微微一笑,露出白皙的牙。

    “二小姐。”他说道,同时握紧了缰绳,身子绷紧。

    谢柔惠看着他慢慢的站起身子,眼神闪烁。

    “世子。”她再次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凤眼微挑。

    “二小姐?”他也再次说道。

    谢柔惠微微垂目,对他屈膝施礼。

    “世子。”她又说道。

    周成贞看着她。

    “二……小姐?”他又说道,这一次声调拉长,旋即声调再扬起,哈哈的笑声如清泉般跳跃而出,“二小姐!二小姐!”

    他连声喊了几遍,收住大笑看着谢柔惠,嘴边的笑意还是藏不住的散开了。

    “我媳妇儿真是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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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更新推迟到傍晚。(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热迎

    脚步乱响,骑在马上的周成贞转过头,看着宅院里走出来的女孩子。

    女孩子重新抿了头发,换了白衫绿裙子,戴着一串红珠串,亭亭玉立,倩丽又妩媚。

    周成贞眼睛亮晶晶。

    “啊二小姐真是漂亮。”他说道。

    小姑娘们当然喜欢被人夸赞好看,但当众被夸赞好看只有那些靠色侍人的伶人伎人。

    在场的人神情都有些尴尬。

    谢瑶更是忍不住抓紧了谢柔惠的衣袖。

    谢柔惠没说话,似乎没听到,略一施礼向马车走去。

    “啊二小姐,耽搁了你们的行程真是抱歉啊。”周成贞笑着说道,一面跳下马,几步上前一把推开小丫头们,自己打起车帘,“二小姐请。”

    谢柔惠挤出一丝笑,上了马车。

    谢瑶也忙爬上去。

    周成贞却没有放下车帘,反而探头看了眼车里。

    “二小姐,这马车坐的惯吗?”他啧啧两声说道,“太简陋了。”

    “坐的惯。”谢柔惠说道。

    周成贞就哦了声。

    “对对,二小姐坐了一路了。”他笑嘻嘻说道,“怎么能不习惯啊。”

    说着笑放下车帘。

    “二小姐坐好了,咱们这就起程。”

    车帘放下,遮挡了那张俊美的面容,就好像遮挡住了整个世界。

    谢柔惠和谢瑶同时吐口气。

    “惠惠,他,他真把你当成嘉嘉了?”谢瑶低声问道。

    谢柔惠转头看她。眼中难掩嫌弃。

    一副你是傻的神情。

    谢瑶讪讪。

    “他,他竟然认出来了啊。”她喃喃说道。

    “你都能认出来。这位镇北王府生长于皇帝跟前的世子爷怎么就认不出来?”谢柔惠淡淡说道。

    可是我到底是自己家姐妹,他一个外男。怎么就一眼认出了?

    谢瑶心里腹议但没敢再说。

    马车辚辚,马蹄得得,行进的队伍恢复了安静。

    但这安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车窗被咚咚的敲了两下。

    谢瑶哆嗦一下,看到车帘被马鞭子挑起来。

    那张让人见之炫目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

    “二小姐,我一听说你进京了,就急忙来迎接你了。”周成贞骑在马上微微弯身对坐在车上的谢柔惠笑道,“惊喜吧?”

    真是够惊的!

    谢瑶低头看了看身上,适才跌落地上沾了泥水的衣衫已经换了。可是她总觉得那狼狈的样子印在心里怎么也换不了。

    谢柔惠对周成贞挤出一丝笑。

    看起来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

    周成贞笑意更浓。

    “二小姐是为什么来的?”

    “二小姐什么时候起程的?走了多久了?”

    “二小姐路上坐的船还是马车?我记得上次是坐船,这次怎么坐马车?”

    “二小姐坐马车也不错,总坐船也没意思,换个新鲜。”

    不管谢柔惠答不答,他都自己说个不停,到最后干脆自问自答起来,就好似在彭水出门偶遇的那些年轻人一样。

    比起在彭水遇到的那些年轻人,这个世子身份相貌都是最好的,而且他言语轻快。笑容明朗。

    但怎么偏偏觉得如坐针毡?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周成贞的声音在耳边一停,车帘子被放了下来。

    谢瑶松懈了肩头,浑身如同抗了千斤石一般酸痛。

    “…….我没事啊,我就是来接二小姐的…”

    外边传来周成贞回到管事的话。

    “…你们要去宫城啊。我送你过去…”

    从这里到京城将近二十里路呢,要这么久啊。

    谢瑶只觉得浑身针刺,念头闪过。车帘子又被掀开了。

    “二小姐,宫城我最熟了。”

    “二小姐。京城我也熟,这次我陪二小姐四处逛逛。”

    谢瑶低下头。几乎昏厥。

    ……………………………………….

    “二小姐,前边就是了,谢大人递折子,我也跟去看看。”

    不知道走了多远过了多久,昏昏沉沉神情木木的谢瑶终于听到那句跟去看看那句话,一阵马蹄声,以及一阵嘈杂琐碎的低语,耳边终于清静了。

    谢瑶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车里。

    “这世子跟咱们家这样好啊,还是跟二小姐这样好,怎么殷勤如此啊。”她喃喃说道,“一路上二小姐二小姐不停….”

    她的话说到这里,疲惫的心神猛地一个机灵。

    她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世子爷知道二小姐不是真的二小姐,这自然不会是在对二小姐献殷勤。

    而这世子爷在彭水的时候当街羞辱过大小姐,自然也不会对大小姐献引擎。

    “惠惠,他是在羞辱你。”谢瑶伸手抓住谢柔惠的胳膊,“一口一个二小姐,他是故意的。”

    手刚握住谢柔惠的胳膊,就被猛地甩开了。

    “用不着你提醒我!”谢柔惠声音尖利喝道。

    谢瑶呆呆的看着谢柔惠,她的脸上早没有了先前温和淡然的笑,眼神焦躁。

    “你能知道的,我也知道,别来跟我前献小聪明。”谢柔惠看着她咬牙说道。

    谢瑶哆嗦一下垂下视线应声是。

    真是气死了!

    谢柔惠再次狠狠的攥了攥手,咬牙看向前方。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

    …………………………………………..

    皇帝坐在罗汉床上,看着手里的奏章,有人越靠越近。

    “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皇帝说道。

    周成贞笑嘻嘻的坐直身子,坐着的黄蒲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挪到几案这边来了。

    屋子里的内侍如同没看到一般。

    “看什么看!朕的奏章也是你能看的?”皇帝横了他一眼说道。

    “陛下,您的军国大事奏章我自然不能看。这个…”周成贞笑嘻嘻说道,“献殷勤的奏章看个热闹嘛。”

    说着又探头。

    “谢家那土财主又给您送什么好东西了?”

    皇帝呸了声将奏章扔给他。

    “一边看去。”他说道。

    周成贞果然接过看去。一边看还一边大惊小怪的发出惊叹声。

    “一尊玉罗汉!凤血石那般的货色吗?”

    “南海来的夜明珠啊!只有三个?肯定是前所未有的好货色。”

    皇帝闭着眼听着,不多时外边内侍进来报显荣公主来了。

    “成贞哥也在啊。”显荣公主对皇帝施礼。又看着周成贞说道,“听说你把一条蛇放进福宁候家五小姐的衣裳里了?”

    “真是冤枉!我怎么会干那种事,明明是她们叫得厉害,我进去帮着捉了蛇呢。”周成贞说道。

    “。那你早不去晚不去,人家五小姐和七少奶奶脱了衣裳了你才进去。”显荣公主说道,“成贞哥,福宁候夫人正在给太后娘娘告状呢。”

    “我怎么知道她们脱了衣裳,我还吓了一跳呢。”周成贞一脸委屈说道,看向皇帝。“您不知道,那七少奶奶丑的吓死人,胳膊上那么大一块红斑.....”

    皇帝呸了声。

    “闭嘴。”他喝道,“一会儿再给你算帐。”

    他说把示意内侍从周成贞手里拿过奏章。

    “这些是谢家给你的。”他说道。

    显荣公主和周成贞都很惊讶。

    “陛下,这么好的东西是送给显荣公主的?谢家这也太大手笔了吧?又想从陛下您这里敲什么好处呢?”周成贞问道。

    皇帝笑了。

    “是谢家恭贺显荣生辰的。”他说道。

    显荣公主恍然,似乎这才想起怎么回事,视线落在那封信上。

    “谢家二小姐也来了,这是给你的信。”皇帝说道。

    显荣公主伸出的手就立刻缩回来。

    “二小姐?”她问道。

    “当然二小姐了。”皇帝说道,“谢文兴说了是特意让二小姐进京送礼来的。人家谢家的大小姐怎么能轻易离开家。”

    “反倒成了那二小姐的好事。”显荣公主撇撇嘴说道。

    皇帝嗯了声。

    “你说什么?怎么?你跟谢家二小姐还生嫌隙呢?”他说道。

    当初自己的帖子能送给谢家大小姐,自己可是打着跟谢家二小姐交好的名义,才得到皇帝允许的,只不过送出去的帖子只指名给了谢大小姐。

    皇帝喜欢谢家二小姐。显荣公主自然知道。

    “真是辛苦她还特意跑一趟了。”她说道。

    “要见见吗?”皇帝问道。

    “我生辰还没到呢,等到了那天再见吧。”显荣公主说道。

    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回去就装病。宁愿舍弃这次的生辰宴,也不绝不给那个讨人厌的谢家二小姐进宫的机会。

    “陛下。您不见见吗?”周成贞忽地问道。

    皇帝看他一眼。

    “朕见人家一个小姑娘干什么。”他说道,“倒是你。该去见见太后吧?”

    周成贞跳了起来。

    “陛下,我今日在家还准备了宴席招待朋友呢,我都忘了,我先走了。”他说道。

    说罢不待皇帝开口就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

    “这样吗?多谢大人。”

    管事恭敬的对内侍施礼,递上一个红包。

    内侍含笑接过转身离开了。

    谢柔惠看着走过来的管事,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二小姐,咱们回去吧。”管事不咸不淡的说道。

    “没,没说让见吗?”谢瑶急急问道。

    管事看着谢柔惠。

    “没说。”他说道,“让二小姐失望了。”

    谢柔惠笑了。

    “有什么失望的,现在不是还没到公主生辰的日子嘛,进宫哪有那么容易,宫里又不是街市。”她说道,一面淡然的转身。

    谢瑶疾步跟上,拉住她的衣袖。

    “惠惠,怎么不见呢…”她颤声小心的低声问道。

    “当然不见了。”谢柔惠哼声说道,“二小姐跟公主有仇,她要肯见才怪呢。”

    这样啊,谢瑶点点头。

    “那怎么办?”她颤声问道。

    要是一直不见,谢大老爷只怕不会让她们在京城长久等着,押送回去?那可就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急什么,等等再说。”谢柔惠说道,皱眉咬了咬下唇,“都是因为这二小姐身份的拖累。”

    可是,当初那谢柔嘉在京城不也是二小姐身份吗?也没见怎么拖累啊,还争了皇帝的赐字。

    谢瑶也咬了咬下唇没敢说出来,小碎步紧紧跟上谢柔惠。

    不过虽然没能进宫,还好那个世子爷没再跟出来,回程能自在一些。

    念头才闪过,就听的身后传来清朗的笑。

    “哎,二小姐!等等我,我送你啊!”

    哎呦我的娘!

    谢瑶脚一软,将谢柔惠扯了一个踉跄。

    “你干什么!”谢柔惠没好气的甩开她喝道。

    谢瑶忙小心的赔罪,身后脚步声已经过来了。

    “二小姐,如此大喜事,不如我做东贺一贺?”周成贞几步转过站在谢柔惠身前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微微一笑。

    “多谢世子厚爱,小女不敢当。”她说道。

    周成贞笑起来,一双眼如同星辰般熠熠生辉。

    “当得起。”他说道,微微倾身靠前,看着谢柔惠,“如此的大喜事,我怎么也得替她相贺相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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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冷遇

    为她庆贺!为她庆贺!

    好个谢柔嘉,不仅勾搭上了东平郡王,还勾搭上这个周世子。

    怪不得她这个好运气,进京由东平郡王护送,入宫又有周世子安排。

    那场安排也许根本就不是为了让谢柔嘉难堪,而就是为了让她出风头。

    怪不得她胆子那么大,敢在皇宫打人。

    凭什么啊,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就这么倒霉?

    谢柔惠伸手掩住脸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大哭让周围的人都吓了一跳。

    周成贞更是跳开两步。

    “真是…”他带着几分嫌弃打量她一眼,然后跟着也哇的一声干嚎起来。

    这突然的干嚎再次让周围的人愕然,连谢柔惠都被吓了一跳哭声暂停。

    “谁不会啊。”周成贞说道,说罢又抬手掩面,一扭身子,“二小姐欺负人啦。”

    他发出嘤嘤嘤的声音摇摇晃晃的走开了。

    众人目瞪口呆。

    周成贞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又哈哈大笑,三步两步跨上马冲这边做了一个呸的口型,催马疾驰而去。

    “二小姐…”管事看向谢柔惠。

    谢柔惠狠狠的一咬嘴唇一跺脚。

    “走啊。”她咬牙喝道,提裙疾步而行。

    谢瑶忙跟上。

    “惠惠,你在这里哭没事吧,这可是皇宫。”她白着脸缠声说道。

    “我哭怎么了?二小姐能在皇宫里打架,二小姐在皇宫外哭两声怎么了?”谢柔惠竖眉喝道。

    谢瑶一句话也不敢再说,看着谢柔惠疾步上车。

    这京城里的人稀奇古怪。惠惠也变的稀奇古怪了,不像一路走来那般淡定了。

    在这里。真的能找到翻身的机会吗?

    谢瑶眼神闪烁。

    “瑶小姐。”管事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瑶回过神忙跟着上了车。

    马车在御街上缓缓驶去,站在一个衙门上马石后的一个小道士站起身子。蹬蹬跑进身后的夹道里。

    一辆马车停在那里。

    “师父,世子爷过去了。”小道士掀起车帘说道。

    玄真子半眯着眼坐在其内。

    “谢家二小姐?”他皱眉自言自语。

    “师父,可以走了吗?”小道士问道。

    玄真子点点头,车帘放下马车缓缓向宫门而去。

    ……………………………………….

    一间宫殿里传来檀香气,内里有抑扬顿挫的念经声传来,听到其内的声音停了,门口的内侍们才鱼贯而入。

    室内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般烟雾缭绕,除了悬挂的三清道君像以及两个蒲团,并没有炼丹炉等物。与其说是个修道处,还不如说是个书房。

    小道士收拾了香炉玉磬,内侍们分别给皇帝和玄真子捧茶。

    “这道德经书听一遍就又有一遍领悟。”皇帝说道,饮了口茶。

    玄真子点点头。

    “真经玄妙,无止无尽。”他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东平郡王又外出了?”

    皇帝嗯了声。

    “说是去山东看看。”他说道。

    玄真子欲言又止。

    “真人,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皇帝笑道,“别也拿这种腔调。”

    玄真子笑了。

    “陛下。咱们寻找始皇帝的炼丹鼎,也有二十年了吧?”他说道。

    皇帝抬袖子斜倚在引枕上嗯了声。

    “过了今年十月,就满二十年了。”他说道,“传说中始皇帝的炼丹鼎却始终不见踪迹啊。安定王给先皇找了十年,衍儿又给朕找了快要十年了,如果不是有人亲眼所见。朕都要怀疑始皇鼎存在的真假了,但这二十年虽然出现几次踪迹。却偏偏都是一场空,朕又想。是不是没福气得到这个,这天下也只有始皇帝那般才能得上天所赐。”

    “陛下,始皇炼丹鼎虽然无踪无迹,但大巫清倒是现了踪迹了。”玄真子说道。

    皇帝凝眉看过来。

    “你是说谢家?”他说道,又笑了,“是,那小姑娘不错,倒有几分先祖遗风,不过衍儿他查过,谢家世代巫的确都没有炼丹的先例,彭水上下乃至巴蜀,也并没有始皇鼎的任何消息,就算将来谢家这个小姑娘有所成,论起炼丹之术,朕觉得还不如你。”

    “书上记载,先有大巫清进献朱砂,后有丹鼎现世。”玄真子说道,“或者这两者是相辅相成,就如同这谢家,沉寂百年无声无息,在这一任丹女初任之时凤血石现世,然后又有各种异像。”

    皇帝微微皱眉。

    “行巫的时候呼风唤雨迷人心魄等等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他说道,“只要是巫都能做到的。”

    “但这是谢家的巫啊。”玄真子说道,“毕竟是大巫清的后人。”

    皇帝抚着茶杯沉吟。

    “正因为他们是谢家的巫,所以朕才对他们寄予厚望,赐予看重,道长的意思还要如何?”他问道。

    “我的意思是,陛下不如停下寻找始皇鼎,专心于谢家。”玄真子说道,“或许将来会有大机缘。”

    皇帝坐正身子,看着玄真子。

    “道长如此看重谢家可是有什么验证?”他问道。

    玄真子应声是。

    “上次来京,我曾经亲见谢家的小姐,观其面相不凡。”他说道。

    玄真子的相术很厉害,皇帝这一点很清楚,闻言思索片刻。

    “好,既然如此,朕就等着这个大机缘。”皇帝说道,抬手唤人,“传信让东平郡王回来,再这样找下去,朕也怕东平郡王也像徐福寻仙方一般出海一去不归了。”

    一个胖乎乎的内侍应声是。

    “要快。”皇帝又笑道,“他真是打算出海了。”

    内侍含笑应声是疾步而出。

    说完这件事,殿内的气氛变得更轻松。

    “哦陛下还有一件事。”玄真子又说道。

    皇帝做个了说的示意。

    “我又新收了个弟子。”玄真子说道。

    皇帝带着几分玩味。

    “是什么人能得你青眼啊?”他笑道。

    “陛下也见过。就是谢家献凤血石时随同而来的那个少年人,姓邵。”玄真子说道。

    “谢家为了巴结你。给你送个人?”皇帝惊讶说道。

    玄真子笑了。

    “陛下,不是谢家送的。事实上在送凤血石的时候,这孩子就攀上我了。”他笑道,“反倒跟谢家无关。”

    一面将邵铭清的来历说了。

    皇帝笑了笑抚着茶碗漫不经心。

    “你的弟子也不少了,突然又收个年轻人,年长的徒孙们只怕不服啊,对他也不是什么好事。”他说道,“既然有心修道,不如踏踏实实的一步一步来。”

    竟然是驳回了。

    玄真子心中惊讶面上神情依旧,应声是。

    随同玄真子给皇帝讲道归来的又是一大堆皇帝的赏赐。道观里好一阵忙碌才收拾妥当。

    玄真子在小道士的服侍先净手更衣。

    “师父。”有人捧上一碗茶。

    玄真子看着眼前穿着新道袍的少年人。

    “铭清,谢家有没有炼丹的秘技?”他开口问道。

    邵铭清转身就走,玄真子笑着忙拉住他。

    “逗你玩呢。”他笑道,“别恼别恼。”

    “师父以后别再开这个玩笑了。”邵铭清说道。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

    “那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师父了。”他说道。

    邵铭清愣了下。

    “只能叫观主。”玄真子接着说道,“能不能叫师父,要看你以后的造化了。”

    看来是皇帝驳回了。

    邵铭清没有露出惊讶以及黯然,反而笑了。

    “是,观主。”他躬身施礼。

    玄真子点点头,转身向内室走去。

    “能靠自己叫师父。那才是真正的大造化,不过也是很难很难的。”他说道。

    “靠自己本来就是很难的事,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邵铭清再次施礼,“能有师父领进门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了。”

    玄真子笑着点点头没有再说话进去了。

    邵铭清这才和小道士们收拾了室内退了出去。刚走出来就听的咚的一声,有人从墙头上跳下来,小道士们吓的叫了声。

    那人已经大步奔来。跟邵铭清打个照面过去了,刚走了两步人又嗖的退回来。

    “哎!你不是那个!”周成贞看着邵铭清一脸惊讶。

    “邵铭清。”邵铭清施礼说道。

    周成贞哦哦两声。打量他身上的道袍,又笑了。

    “我就说了。凤血石不是白送的。”他笑道,伸手拍了拍邵铭清的肩头,“不错不错,好好干,别辜负了我媳妇。”

    说罢不待邵铭清说话就向前大步而去。

    “老道,老道,你今天从皇帝那里又诳了什么好东西,让我挑挑,我给我媳妇送呢。”

    邵铭清回头看着闯进玄真子室内的周成贞。

    “他要娶亲了?”他不由问道。

    小道士们摇摇头。

    “不知道,他倒是天天嚷着要娶亲,恨不得把京城的小姐们都看个遍,已经惹的好几家大人要去皇帝面前告他将他赶出京城。”一个低小道士低声说道。

    他吗?

    邵铭清再次回头看了眼。

    他想到在彭水时那个青楼里干干净净的屋子。

    “走吧我该去做功课了。”邵铭清收回视线,对着面前的小道士含笑说道,“小师兄,要劳烦你指导了。”

    …………………………………………

    一道海浪涌滚而来,在青石上溅起水花,站在青石上的人鞋脚衣角都已经打湿了。

    他穿了暗金滚边的素布衫,负手而立,衣角随海风飞扬,远远看来好似一幅画。

    “殿下,殿下。”

    有声音在身后传来。

    画中的人并没有回头。

    文士走到海边停顿下。

    “有信来了。”他说道。

    话音落就见画中人转过头来。

    文士拎着衣袍小心的踩着青石,一步一步挪过去。

    “不是彭水来的信。”他站定在东平郡王身边,含笑说道。

    “吃了几天海味,不会说话了?”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笑嘻嘻的没有说话,将信递过来。

    东平郡王接过拆开看了眼,抬脚沿着青石轻松的跳跃而过,三步两步就到了海滩。

    “回京。”他说道。

    散布在四周的侍卫们应声是呼啦啦的跟上。

    文士在一个侍卫的小心搀扶下从青石上走下来。

    “大人,你真是不会说话了,哪有说信不是从哪里来的,不都应该说从哪里来的吗?”十七八岁的侍卫说道。

    文士摇摇头。

    “你们这些年轻人,不懂年长的人的心。”他笑道,“才是不会说话。”

    说罢到了海滩上抖了抖衣袍疾步向已经走远的东平郡王追去。

    小侍卫站在原地抓了抓头。

    年轻人不懂年长人的心?这话又说反了吧?他爹常说的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想的都是什么。

    不过,殿下莫非是在等彭水的信?

    怎么文士常常询问有没有彭水的回信?

    殿下还用等信?除了皇帝陛下,谁敢不及时给殿下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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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二更,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无赖

    只有十几骑的人马在官路上飞奔。

    “陛下怎么想要殿下回去了?”文士有些不解说道,“好容易挑选好出海的船。”

    “说另有要事。”东平郡王说道。

    还有什么事比寻找始皇鼎更重要?

    当年为了追查一处踪迹,郡王妃病重也未能赶回去见最后一面。

    文士心里叹口气。

    那时也是这个时候吧。

    皇帝大概也心存歉意,所以每当中秋将至,总会找各种理由让东平郡王回家。

    他抬起头看了眼四周,入目秋色渐浓。

    又是一年中秋要到了。

    ………………………………………

    谢文兴抖开京城的来信,略扫一眼嘴边浮现一丝嘲笑。

    “并没有当场就被召见入宫,可见信上并没有说的多厉害。”他自言自语说道,捏着信思忖一刻,“告诉刘管事,等八月十三公主生辰一过,就立刻将她带出京城。”

    眼前的随从应声是,又迟疑一刻。

    “是带回家来吗?”他压低声音问道。

    谢文兴冷笑。

    如果是个没用的废物,养着也没什么,但一条咬人的毒蛇可不能留了。

    带回家来在谢大夫人跟前再哭诉什么,就没机会下手了。

    “身子不好了,就慢慢走,不用立刻就到家。”他淡淡说道。

    身子不好!

    随从心领神会,一个小姑娘长途跋涉难免生个病闹个灾,而病了的话能不能养好就很难说了。死在路途上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虽然早已经明白谢文兴的安排。但从一个亲爹口中听到这种吩咐,随从还是一阵心寒。

    先前说二小姐谋害大小姐。就立刻二话不说将二小姐驱逐,现在得知二小姐是真正的大小姐,那先前的大小姐就连活路也没了。

    俗话说虎毒不食子,但谢家显然并不在意这个。

    不过也没办法,谢家的大小姐二小姐,本就不仅仅是子女这么简单的身份,何况这一次还是一胞双胎的两个小姐,有你没我,有我没你。最终只能留下一个。

    随从应声是转身退出去,谢文兴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外边一阵喧哗。

    “大哥!大哥!”

    “文兴!”

    一群人乱哄哄的冲进来,神情愤愤。

    “又怎么了?”谢文兴皱眉问道。

    “大哥,你管管大小姐吧。”谢文秀说道。

    “我不是和你们说了,要顺着她。”谢文兴说道,“让她习惯大小姐的生活,习惯大小姐的地位,要哄着顺着。等她感受到大小姐的生活,就不会再纠缠什么名字公示与世了。”

    尤其是等到谢柔惠死了之后,这世间只有她一个大小姐了,她就是独一无二的。至于叫什么,又有什么重要的。

    “我们就是按你说的。”一个老爷开口说道,“你说跟她说别的事她不肯做。就说矿工,我们说了矿工。她果然去矿山了。”

    谢文兴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到底是女孩子,又是个当作二小姐养的女孩子。这种女孩子比起大小姐,少了一份责任,多了几分怜悯,那种不切实际只能自己感动自己的怜悯之心。

    既然她对家人恼火憋气冷硬,那就让她去展现自己的怜悯之心来得以发泄。

    “她给矿工们送去了吃食衣衫,还跟矿工们一起吃饭。”另一个老爷说道。

    “这种事老夫人不是也做过,不稀奇。”谢文兴说道,“不就是些吃喝,也花不了几个钱。”

    “不止吃喝,她竟然说要所有的矿山中秋节前停工三日。”又一个老爷说道。

    谢文兴愣了下。

    停工?

    “大哥,吃喝是花不了多少钱,就是花得多,也能挣回来,可是你知道停工一日损失的钱有多少吗?”

    “对啊,还三日,还所有的矿山!这得多少钱!”

    “这个规矩怎么能开,这一次中秋歇三日,那明年呢?别的节日呢?”

    ………………………………………..

    “别的节日?”

    谢柔嘉说道,一面回过头,从山石上跳下来。

    “小心小心。”谢文兴忙搀扶她。

    谢柔嘉自己站稳拍拍手。

    “别的节日当然也要歇息,中秋冬至三月三,还有过年。”她说道,抬脚迈步,“不止今年,以后也都要这样。”

    谢文兴看了眼站在远处一脸焦急的众人,笑了笑跟上谢柔嘉。

    “嘉嘉,这不合适的。”他说道。

    “哪有什么不合适,以前都没有挖矿,天天都休息,也没见天塌了啊。”谢柔嘉说道。

    什么话!

    “这矿山不能停,停了,人家怎么看我们,都要认为我们谢家的矿山出什么问题了。”谢文兴说道,带着几分凝重,“嘉嘉,你要是心疼矿工们,让他们轮休,哪怕出砂少一些,哪怕那几天多给些钱。”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谢文兴。

    “父亲,你想错了,我不是心疼矿工们。”她说道,“我是心疼矿山们。”

    矿山?

    谢文兴愣了下。

    “涸泽而渔,等到时候没了矿山没了朱砂,就是矿工们日夜不休矿山日夜不停,别人也不会认为我们谢家没问题。”谢柔嘉说道。

    涸泽而渔,没了朱砂?

    这怎么可能,谢家为什么能屹立几百年不败,就是因为谢家是大巫清的后人,丹主巫女能滋养朱砂,所以才绵延不休。

    “嘉嘉!你听我说……”谢文兴说道。

    “你别跟我说,我不听你们说什么,你们听我说就行了。”谢柔嘉打断他。丢下一句,“我累了要回去歇息了。”

    谢文兴无奈的看着她走开。其他人立刻涌过来。

    “怎么样?”

    “说明白了没?”

    大家纷纷询问。

    谢文兴吐口气,凝起眉头。

    “算了。这次就先按她说的来吧。”他说道。

    众人顿时哗然。

    “这怎么行啊。”

    “这怎么不行啊,大小姐高兴,赏他们歇三日同庆怎么不行?”谢文兴皱眉喝道。

    众人声音一停。

    “好了,现在家里的事最重要,只有家里理顺了,她高兴了,什么事都不是问题。”谢文兴又缓和神情,郑重说道。

    “文兴啊。”一个老者低声说道,“大小姐想要高兴。怎么都可以,我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她怎么对待矿工,好吃好喝好衣多钱,都没问题,但有些事。”

    他说到这里看着谢文兴,指了指矿山。

    “有些事不是女人能插手的。”

    是啊,现在看来这孩子也不仅仅是发脾气。

    谢文兴看向走开的女孩子凝起眉头。

    她想要的也许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

    “小姐,直接回郁山还是去别的矿?”成林问道。牵过马来。

    江铃不会骑马,水英要伺候柔清,都不能跟随她走动,安哥俾倒是能跟她出来。但谢柔嘉又不同意,所幸还有邵铭清留下的成林作为陪同。

    “回郁山。”谢柔嘉说道,拉过小红马。视线又一停。

    有一个人正从她一旁走过,似乎察觉到看到的视线。那人也停下来。

    “柔嘉小姐。”他含笑施礼说道。

    “黄主簿,你又来了。”谢柔嘉说道。

    那日在街上随手给东平郡王回了信。没想到过了一段,她都要忘了这件事了,这黄主簿突然来到郁山,亲手给她送来了东平郡王的回信。

    然后这些日子她只要出门就隔三差五的能遇到黄主簿。

    “中秋将至,知府大人想要些朱砂摆件。”黄主簿含笑说道,“我奉命来挑一挑。”

    这次是要挑原石。

    前几次是找谢大老爷,或者商议彭水城中秋灯节,或者问别的事,总之都是有事。

    作为主簿管的就是治辖杂事,谢家又是彭水大族,来往询问也是正常的。

    可是这也太密了…

    他不会是来催回信的吧?

    谢柔嘉闪过一个念头。

    看到黄主簿,她就忍不住想起东平郡王的信,她没打算回信的,也没什么可回的啊,又不熟……

    黄主簿却没有再多说话施礼含笑向谢文兴那边走去了。

    也许想多了,谢柔嘉拍了拍马头,翻身上马。

    郁山四周护卫多了很多,但山内依旧安静,谢柔嘉拐过一道弯,耳边听得一声哗啦响,伴着女孩子的低呼声。

    谢柔清。

    谢柔嘉忙勒马向山上看去,见一个女孩子跌爬在山坡上,一根拐杖正向下跌滚。

    “喂你没事吧。”她忙下马向上跑去。

    “我没事。”谢柔清说道,一只手扒着山石,用力的坐起来。

    谢柔嘉捡起拐杖走过去,看她果真没有受伤松口气。

    “你怎么跑这里了?在路上走走就可以了。”她说道,将拐杖递过去,又问水英呢。

    水英这才从山上跑下来,手里拎着一只野鸡。

    “水英别贪玩,怎么扔下三妹妹不管?”谢柔嘉皱眉说道。

    “不怪她,是我让她别跟着我的。”谢柔清说道,“我也不往别处走,就是在这里爬爬山,练练手和腿脚的力气。”

    谢柔清是个很倔犟的人,以前没什么来往不觉得,现在住在一起谢柔嘉很有感触。

    除了水英帮她洗漱外,连江铃都不允许近前帮忙,穿衣自己来吃饭自己来,有一次甚至还自己坐在院子里劈柴,胳膊好了之后,就开始拄着拐杖到处走,现在不仅只在路上走,还开始爬山了。

    不过这样也好,人活着就是要有一口气。

    “那你小心点,别欲速则不达。”谢柔嘉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顺手捡起一旁的一根枯枝,在石头上敲起来。

    梆梆的却是鼓点的节奏。

    看她不打算和自己说话,谢柔嘉也没有再说话,对水英叮嘱两句,跳下山石上马而行。

    身后敲打山石的鼓点声持续不断,很快被抛在身后。

    “小姐小姐!”

    听到马蹄声,站在门口的江铃大声喊着迎过来。

    谢柔嘉跳下马,视线落在门口的一个年轻人身上。

    这年轻人十五六岁,瘦高个,一双眼大而有神,透着精明。

    “谁?”她挑眉问道。

    “是京城镇北王世…”江铃神情古怪的开口。

    话没说完就被那边的年轻人打断了。

    “大小姐,我们世子爷给您送贺礼了。”他大咧咧的说道,拱手施礼。

    周成贞?

    “拿回去,我才不要他的礼。”谢柔嘉说道。

    “礼物已经拆了,也摆好好了,拿不回去了。”那年轻随从说道。

    什么鬼啊!

    谢柔嘉瞪眼看他。

    “是一根什么上好的檀香,我适才没拦住,他硬是跑进屋子里点了….”江铃一脸不安的说道。

    无赖!

    谢柔嘉翻个白眼。

    “那你就走吧。”她没好气的说道,抬脚向内走去。

    “大小姐,你不回个礼吗?”那年轻随从瞪眼问道,“礼尚往来啊。”

    往来你个鬼啊!真是无赖主子教出的无赖随从!

    谢柔嘉回头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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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七夕啊,可以躺菜园子里听牛郎织女说话了~(未完待续。。)

第六十八章 使信

    真是服了,这周世子派来的是什么人啊。

    一开始看起来挺懂礼数的,和气的报上名号又捧出礼盒。

    但当她听到镇北王府世子的名号表示拒绝后,这随从就变了模样了。

    不由分说的闯进室内,将礼物拆开就摆上,现在还开口给小姐要回礼。

    “真是无礼!”江铃喊道上前一步,“快些走吧。”

    年轻随从看她一眼。

    “收了礼不回礼才是无礼。”他哼声说道。

    谢柔嘉抬脚走回来。

    那随从立刻跳开一步。

    “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他喊道。

    这些鬼话都是周成贞那小畜生教的吧。

    谢柔嘉瞪他一眼。

    见她没有动手,年轻随从又上前一步。

    “没礼物回个信也好。”他忙说道,笑嘻嘻的施礼,“也好证明小的送到了,回去好在世子爷跟前得赏。”

    真是奸猾的家伙。

    江铃心里说道,果然看到谢柔嘉若有所思。

    “那你等着。”谢柔嘉说道,转身进去了。

    江铃忙跟进去,帮忙研墨。

    谢柔嘉并没有坐下来,而是在一旁翻找。

    “小姐找什么?”江铃问道。

    “这个。”谢柔嘉拿着一把朱砂笑着过来。

    “用这个做什么?”江铃不解的问道。

    “写信。”谢柔嘉说道。

    朱砂可做颜料,也能写字,只不过用得着这么高兴吗?

    笑的眼睛亮晶晶。

    是想到什么作弄人的主意了吧。

    那人无赖。小姐自然也能顽皮,江铃含笑放下手里的墨石站开。看着谢柔嘉挽着袖子研墨。

    “给。”江铃疾步而出,将一封信递给年轻随从。

    年轻随从高兴的接过。

    “谢谢姐姐。”他大声的说道。

    现在嘴倒是甜。

    江铃哼了声转身。

    听得外边马蹄响。那随从疾驰而去了。

    真是烦人。

    以后不会还来吧?

    江铃迈进内室,看到谢柔嘉还坐在几案前,手里拿着一张信纸。

    那信纸江铃并不陌生,是黄主簿送来的东平郡王的信。

    不知道写了什么,谢柔嘉看着看着又噗嗤笑起来。

    江铃思忖一刻,转身又去拿了一把朱砂来,伸手放在几案上。

    “什么?”谢柔嘉放下信有些不解。

    “小姐,不写了吗?”江铃问道。

    “写完了啊。”谢柔嘉说道。

    江铃哦了声。

    “我还以为你也要给东平郡王殿下回信呢。”她说道,忙又伸手拿走朱砂。

    给东平郡王回信啊。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信。上次自己给他回信客套几句问候,他竟然认真的回信了。

    “立秋后,雨三场,夜渐凉,寝食俱安,三两日入宫,七八日外出会友。”

    “余一日偷闲学人城外草深处鱼钓,投饵无数,上钩三两条。昏昏欲睡忽雨疾,劈头盖脸而下,有心奔逃避雨,偏又强装自在随性。至归家里外皆湿,喷嚏无数。”

    看到这里,谢柔嘉再次哈哈笑起来。

    似乎能看到东平郡王雨中强装自在的模样。但似乎又想象不出他狼狈的样子。

    那样的人也有狼狈样子吗?

    笑一笑心中的憋闷散去了不少,其实这段日子她过的不是很舒服。

    虽然还是在郁山住着。而且看起来人人都听她的话,但总是觉得浑身拘束。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又不知道说什么。

    而身边的这些人,很多人跟她说话,但又觉得没人跟她说话,她也跟很多人说话,但又似乎根本就没有说话。

    谢柔嘉接着看信。

    信已经到了收尾,说的是喷嚏无数后,夜不安。

    “……人病则易追忆,辗转难眠,起身唤厨娘,现和面且揉且擀且切,过温凉,摘扁豆炒肉末,捣蒜泥加麻油淋香醋,对月当饮三大碗。”

    谢柔嘉再次笑起来,同时又忍不住咂咂嘴。

    看起来很好吃啊……

    “江铃江铃。”她抬头喊道。

    江铃忙应声。

    “我们一会儿吃面吧。”谢柔嘉说道。

    “云英面吗?”江铃问道。

    “不不。”谢柔嘉摇头,“吃京城的那种面,纯面擀成条,炒扁豆肉末。”

    她们很少吃这种面食,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江铃看了眼谢柔嘉手里的信纸,应声是出去吩咐了。

    谢柔嘉看着手里的信,视线慢慢的落在砚台里鲜红莹亮的墨汁上,她伸手捏起一旁的笔,展开信纸。

    “临近仲秋,彭水的雨水倒不多,但白日也凉爽许多,只是,寝食不能安。”

    江铃迈进室内,看到谢柔嘉提笔写信,便又停下脚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天色大亮,黄主簿走出县衙。

    他孤身一人前来赴任,没有家眷安置,所以就一人住在县衙里。

    看到他走出来,门外的衙役们忙打招呼。

    “大人今日还要出门啊?”

    “还是去谢家吗?”

    黄主簿点点头。

    “昨日的事没说完,今日再去。”他和气的说道,抬脚走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一个衙役笑起来。

    “以前大人都是隔三五日再去,怎么这次要连着去?”他笑道,“是赶着过节要打秋风吗?他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咱们彭水,谢家的秋风可是打不得的。”

    “不是打秋风,他回来都是空着手,也从来没有收过什么礼。”有衙役摇头说道。

    身后的闲言碎语黄主簿没有在意,不紧不慢的在街道上走着,不过相比于平时。他的眉头微皱。

    “不连着去不行啊,眼瞅着就要中秋了啊。看来得豁出去这张老脸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一个十**岁的女孩子掀起车帘向这边张望。

    黄主簿眼一亮。

    谢天谢地,终于不用再跑断腿了。

    “江铃姑娘。”他立刻抬手说道。

    …………………………………………

    因为中秋节的缘故,八月间官路上译马信使客商明显多了起来,南北东西带去寄予思念的家书信筏。

    京城,位于宫城附近的镇北王府,因为荒废许久,虽然修整过,但还是难掩几分荒败之气。

    “世子爷,世子爷。”

    一个仆从一路飞奔的穿过楼台亭阁。

    “信来了。信来了。”

    花园里一个正扫落叶的佝偻老仆闻声转过头,那仆从已经冲到眼前。

    “哑巴让开让开。”仆从说道,抬手将他推开。

    老仆踉跄几步跌坐在枯叶上,却没有难过,好像是什么好玩的事,咧嘴笑了。

    坐在一处假山上,正将石头不断的踢下去的周成贞回过头,看着奔近的仆从,脸上的凌冽以及戾气的隐去。重新浮现几分不羁的笑。

    “她真给我回信了?”他问道。

    随从气喘吁吁的爬上来,将一封信拿出来。

    “那是,世子爷交代的事,哪有办不成的。”他笑嘻嘻说道。

    周成贞哈哈大笑。

    “赏!”他说道。

    仆从笑着叩头道谢。伸手就要拆开信,周成贞一把夺过去。

    “我自己看。”他说道。

    “世子。”仆从紧张的喊道,“还是。小的来念给你吧,柔嘉小姐毕竟是谢家的人。而且,又对世子一直有嫌隙。听说那些巫都会下咒什么的,万一……。”

    周成贞笑了。

    “她不会害我。”他说道,没有丝毫迟疑的三下两下拆开信,但却愣住了。

    一张白纸,一个字也没。

    无字啊?

    “或许是被我逼着写回信到底不愿意,所以就…”随从讪讪说道。

    “那也没事啊,是她的信纸啊。”周成贞笑道,将信举起来,看着上面折腾的痕迹,“她亲手折叠出的信纸呢。”

    信纸对着日光显出折痕,痕迹隐隐显出红色。

    周成贞咦了声,皱眉凝神看过去。

    这折痕似乎越来越多,线条弯弯曲曲,日光下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似乎有什么渗出来。

    周成贞不由凑近,忽的耳边猛地响起一声虎啸,一个虎头从纸上猛地扑过来。

    周成贞啊的一声,手下意识的一扬。

    虎啸顿消,虎头也化为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仆从的惊呼。

    “世子爷!”

    周成贞扬手的瞬间似乎又后悔了,人跟着信纸向后跌去,亏的是仆从动作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趴在地上。

    周成贞半个身子已经挂在假山上,手里稳稳的捏住了那张纸。

    他就这样倒挂着再次将信纸对准日光。

    “这是什么?”他说道,“画符吗?”

    信纸上折痕依旧,期间遍布着红色斑点浅浅,但却并没有再有虎头浮现。

    “好玩好玩。”周成贞大笑着将信纸啪的盖在脸上,“我的媳妇儿真厉害!”

    听着这边的笑声,远处站立仆从们都看过来。

    “世子爷接到信了啊?”

    “是该高兴啊,世子爷第一次接到信吧。”

    大家笑着议论道,但很快这议论就被刷拉刷拉的洒扫打断了。

    那老仆挥舞着扫帚扫过来,引得众人纷纷避开。

    “哑巴,正说话呢,你干什么呢。”

    “他又听不到。”

    “听不到也看不到了?真是…”

    大家抱怨着,无奈那哑巴老仆果然是听不到也根本不看,依旧挥舞着扫帚,众人只得散开了。

    而此时有信来的不止周成贞一个。

    京城二十里外的谢家宅子里,也正热闹。

    “家里的信来了。”

    外边声音传来,变的有些喧哗。

    谢瑶贴在窗边看出去。

    “惠惠,有家书来了。”她说道。

    “来就来,反正没有我们的。”谢柔惠说道。

    “惠惠,我是说家里的来信,会不会对我们不利。”谢瑶过来低声说道。

    谢柔惠磨墨的手一停。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家书上一定吩咐,如果公主生辰的时候我不能进宫,那我们就要病故了。”她说道。

    谢瑶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那怎么办啊?公主半点消息也没有啊,你也说了,她讨厌二小姐,你又不是能说自己是大小姐,那她怎么会邀请你进宫啊?”她颤声说道。

    怎么办?无路可走无法可解。

    谢柔惠咬住下唇,捏紧了手里的墨石。

    “我再写封信。”她说道。

    “可是,你的信上也不能说你是惠惠,更何况又是以二小姐的名义递进去,公主也不会看啊。”谢瑶急道。

    “我不是给公主写信。”谢柔惠说道。

    谢瑶愣了下。

    “不是给公主?那给谁?有用吗?”她急急问道。

    “讨厌二小姐的不止公主一个。”谢柔惠说道,“这京城是还有一个。”

    讨厌二小姐的还有一个?

    “可是,既然也是讨厌二小姐的,那写信还有什么用?”谢瑶不解的问道。

    “公主讨厌二小姐,可以躲在宫里,但那个讨厌二小姐的人,可没地方躲。”谢柔惠说道,将手里的墨石在砚台上狠狠的按下去。

    墨石砚台相撞发出咯咯咳咳的声音,令人耳膜发麻。(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得脱

    管事看着递来的信很惊讶,

    “给文昌伯家七公子的信?” 他目光审视,“二小姐怎么又要给文昌伯家的公子写信?”

    “当初在宫里约好了。”谢柔惠神情淡然说道,“显荣公主要我给方公子也写,如果生辰之前方公子收不到我的信,那就是……”

    她说到这里看了眼管事停下说话。

    “那就如何?”管事急问道。

    “那我就不知道了。”谢柔惠说道。

    不知道这三个字其实也挺吓人的。

    大老爷吩咐过了八月十三才能处置这位小姐,他可不能在八月十三之前先被人处置了。

    距离八月十三没几天了,不能出差错。

    管事伸手接过没有丝毫避讳当场就打开信。

    “奉命进京,念及旧识,特来请一见。”

    没有提及大小姐,也没有别的话,跟送给显荣公主的信一模一样。

    既然这样想来结果跟在显荣公主一样,管事将信叠起来。

    “遵命。”他对谢柔惠含笑说道。

    看着管事转身离开,谢瑶紧张的抓紧了谢柔惠的衣袖,而谢柔惠身前的手也紧紧的交握在一起。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希望这二小姐的恶名真的能吓到人。

    文昌伯府,一个相貌秀美的丫头脚步翩翩而行。

    “见到七公子了吗?”她询问着。

    被询问的仆从们都摇头,一路行一路问。

    “七公子如今也不跟人斗鸡遛狗。也不跟人花天酒地,就算是在家里也都找不到人。”丫头们笑道,“听说这几日七公子迷上了钓鱼,姐姐去湖边找一找。”

    那丫头果然依言往湖边来。

    刚到湖边就被两个小厮跳出来拦住。

    “七公子在这里,不许过来。”他们说道。

    对了,七公子现在很不喜欢丫头们在身边服侍,近身的都换成了小厮。

    这真是反过来了,以前婢女们对这位风流好色的七公子防贼一般,现在则成了七公子对家里的漂亮婢女防贼一般。

    “这是给七公子的信,世子爷说让送来。”丫头笑吟吟说道。

    文昌伯如今不管事。家里有文昌伯世子打理。

    “谁家的信?”小厮很惊讶。一面伸出手。

    “是彭水谢家二小姐。”丫头说道,递过来信。

    “谢家二小姐!”

    坐在湖边瘦了一圈的方子元差点跳进湖里。

    “不接不接,快拿走快拿走。”

    他扔掉了鱼竿摆着手,看着面前的小厮。一脸的惊恐。

    小厮忙转身就走。

    这女子怎么又来了?不是离开京城了吗?来就来了怎么会给自己写信?

    那信上会不会有毒?不。不。不是有毒,是下咒什么的。

    绝对不能接这个信。

    方子元咧着嘴倒吸凉气,感觉肩头又开始疼。

    看到没。已经没事了,只要想到这女子就又开始疼。

    可是,那信…

    要是不接,她会生气吧?

    她要是生气了….

    方子元打个寒战,只觉得整个胳膊都疼的要掉下来。

    “回来!回来!”他喊道。

    小路上的小厮停下脚,拿着信转过身。

    ……………………………………………….

    马车驶入城门,街边的喧哗声穿过车帘。

    来了这么久了,终于能再次进城了,或者说终于能出门了。

    谢瑶坐在车内激动的有些想哭。

    “惠惠,这次这次我们能逃出去了吧?”她压低声音抓住谢柔惠的衣袖问道。

    “能。”谢柔惠低声说道,看着随风飘起的车帘,窗外的繁华若隐若现,放在膝头的手紧紧的握着。

    果然这方子元肯见二小姐,只是不知道是真的怕所以不敢不见,还是怀着仇恨要报仇而见。

    如果是前者事情就好办了,如果是后者那她就彻底的无路可走了。

    都是这该死的二小姐头衔!害得她寸步难行!

    而那个贱婢如今顶着大小姐的头衔不知道多逍遥!

    马车陡然停下。

    谢柔惠不由失声。

    谢瑶被她的失声喊叫吓的也叫起来。

    “二小姐,前方有仪仗经过,回避一下。”车夫在外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嘲笑,“不用害怕。”

    是这样吗?不是故意制造车祸害她吧?

    谢柔惠只觉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她小心的掀起车帘向外看去,大街上果然有一队侍卫正分开人群。

    是谁?

    “东平郡王…”

    街边民众的议论传过来,谢柔惠的心跳猛的停下。

    东平郡王!

    她的手不由将车帘再掀开几分,一个人影就闯入了视线。

    马上的年轻男子一身行装,身材高大,在拥拥护卫中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也格外的夺目。

    要是现在跳出去喊他,他能留下自己的可能性有多大?

    谢柔惠攥着车帘的手微微发抖。

    “小孩子可不能饮酒啊。”

    “我只是要和大小姐亲口说一声谢谢。”

    眼前是东平郡王和煦的笑。

    可是那笑只是给那个人的!

    只要那个人在一天,就不会完完全全的属于她。

    盘旋在口里的话却始终不敢喊出来。

    虽然都是打着二小姐的旗号,她敢去要挟方子元,却不敢要挟东平郡王。

    因为相比于爱,恨和怕更能蒙蔽人的视线。

    谢柔惠看着视线里骑马的人渐渐远去。

    道观前东平郡王下了马车。

    玄真子却没有前来迎接,大弟子带着一众人施礼。

    “真人不在吗?我要入宫觐见。长途归来还请真人洗尘。”东平郡王说道。

    “师父在的。”大弟子说道,神情有些无奈。

    一边说话一边迈入道观,内里传来年轻男子的笑声。

    “你这老道,你有心就行了,这些好东西献给神仙也是白瞎了,我都拿走了。”

    伴着说话声,有人从大殿里一步跳出来,大步向外走。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年轻人也看到他,停下脚脸上的笑一凝结,旋即又哼了声。将手里的一盒檀香并几个香盘带着几分炫耀晃了晃。负手在身后,抬着下巴大步与他擦肩而过。

    东平郡王笑了笑没理会他,玄真子已经迎接出来。

    两个小道士捧来铜盆和手巾。

    “又胡闹什么呢?你也不能总惯着他。”东平郡王一面洗手一面说道。

    “让他来我这里胡闹,总好过去别人那里。”玄真子含笑说道。看着东平郡王擦手。“说是要给谢家二小姐送檀香。说二小姐喜欢我这里的檀香。”

    东平郡王的手微微一顿,旋即轻轻的擦了两下,递给小道士。

    “陛下怎么突然…”他岔开话题说道。伸手去接一个小道士捧来的茶,忽的话音一顿,看着眼前的小道士,神情微微惊讶,“你?”

    邵铭清低头施礼。

    “见过殿下。”他说道。

    啪的一声,茶杯被摔在地上,打断了邵铭清的话。

    “你竟然也抛下了她!怪不得她当街大哭!邵铭清,你怎么能这样?她可是视你为亲人!”

    东平郡王愤怒的声音回荡在殿内。

    玄真子一脸惊讶。

    哎呦,发脾气了!真少见!

    而与此同时谢柔惠也站在了方子元的包房门前。

    房门被小厮哗啦一声拉开。

    谢柔惠整个人绷紧,而内里有人也受惊的跳起来。

    里外相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恐惧。

    谢柔惠看着对方深入眼神的恐惧,手渐渐的放松,脸上的忐忑畏惧也退散。

    “方子元。”她大声说道,同时抬脚迈进去,“有件事我要你帮忙。”

    方子元看着迈进门的女孩子,那美丽的面容就是噩梦,果然是她!她又来了!他看也不敢多看一眼垂下头。

    “二..二小姐,你,你有什么吩咐?”他颤声说道。

    ……………………………………..

    “不好了不好了”

    两个仆从慌张的跑出来喊道。

    “二小姐,二小姐跟方公子走了!”

    在大厅里悠闲喝茶的管事吓得跳起来。

    “什么?”他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真的!方公子说要带二小姐回伯府!”仆从说道,伸手指着外边,“看,看,那是方公子的马车!”

    一辆马车正由护卫的拥簇从后院驶出来。

    管事带着人冲了出去。

    “二小姐!二小姐!”他抓住马车喊道,“您要干什么?”

    车帘被掀开,露出一个方头大耳男子,他似乎要说话,但又带着几分畏惧看向对面。

    对面的女孩子神情淡然。

    “让他滚。”她说道。

    方子元立刻转头。

    “滚开!”他喊道。

    “二小姐!你疯了吗?”管事扒着车喊道,“你怎么能跟外男走…”

    他的话音未落,谢柔惠抬手打在他的手上。

    手上刺痛,管事痛呼一声松开,手背上已经被簪子扎破,血涌了出来。

    “活该!”谢瑶从一旁探头过来眼中带着兴奋喝道。

    谢柔惠晃了晃手里的簪子插回头上,车帘被放下,遮住了她冷笑的脸。

    马车疾驰向前而去。

    管事捂着手带人追上去,却又被方子元的随从们乱棍挡住,眼睁睁的看着车马消失在街道上。

    “怎么办?怎么办?”几个被打的狼狈的随从乱哄哄的喊道。

    怎么办?

    “快给老爷写信,二小姐跟人跑了!”

    ************************************************

    不好意思晚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见道

    道观的厅堂里,玄真子带着人退下,只留下东平郡王和邵铭清。

    邵铭清蹲在地上收拾碎裂的茶碗,看着面前的衣袍晃动。

    东平郡王自那一声摔了茶碗后就一句话不说了。

    “殿下放心,我并不是谢家派来的。”他说道,“我不会参与任何炼丹的事。”

    面前的衣袍晃动,露出玄色靴子走开了,头顶上有清冷的男声飘下来。

    “那只是你认为,你从谢家门出来,进了这里的门,这辈子都是把谢家和这里牵连了起来。”

    邵铭清垂头不语。

    “那就只能是你抛下她,你背弃了谢家。”东平郡王说道。

    “是。”邵铭清说道,“虽有泼天的富贵,但邵铭清还是不愿意入赘,只能自己谋求出路,青梅竹马的情分断绝,我自进京之后,没有跟谢家的人来往,更没有再跟谢家的姐妹们书信。”

    屋子里静默一刻。

    “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东平郡王说道,“但是,你的确是抛下了她。”

    无路可走行无可奈何之事,其实并不是无路可走,而说到底还是怎么走走哪里的择选。

    而他,还是选择了离开,哪怕是为她好,也还是抛下她了。

    邵铭清握紧了手里的瓷片,耳边听到脚步声走开远去了。

    门外有小道士探头。

    “铭清,殿下走了。”他跑进来。“我来帮你收拾。”

    邵铭清没有拒绝,屋子里就响起小道士惊讶的声音。

    “你划破手了。”

    “没事没事。”邵铭清对他感激一笑。

    “你和东平郡王也认识啊。”小道士好奇的问道。

    “嗯,我原来在谢家,郡王殿下三月三参加谢家丹女祭典。”邵铭清说道。

    小道士就更好奇了,就算东平郡王去参加三月三,但在谢家也不是谁都能跟东平郡王认识。

    “我家跟谢家是老亲,我姑姑嫁到谢家。”

    “跟姐妹们都是一起玩,原本家里的意思是让我入赘….”

    话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失言,邵铭清停下了话头,拿起一旁的抹布。

    “有劳师兄了。地我来擦吧。”他说道。

    小道士见他岔开了话题。也没有再问,笑着将碎瓷片捧了出去,不到一日,道观里都知道邵铭清是逃了家里指定的婚事。不愿意给谢家入赘才来这里当道士的。

    “入赘有什么不好的。谢家那般的富贵。”

    “他家也不穷啊。据说是大盐商呢。”

    “是个烟花巷子里买进来的小妾养的,在家里没地位。”

    “怪不得上次他能跟着谢家老爷进京,原来是当女婿养的。”

    “现在不肯当女婿跑了。跟谢家可真是撕破脸了,也只有躲在这里能护住他了。”

    这样的议论就在道观里散开了,原先大家对邵铭清的来历的质疑也就消散了,更多人对邵铭清也多了几分亲近和随和,此时后话不提。

    而这边东平郡王没有等玄真子为自己洗尘就径直离开了。

    “陛下这次召殿下回来的突兀,如果单是过中秋,肯定会说个理由,而不像这次什么都不说。”文士皱眉跟着他疾行,“玄真子虽然不过问国事,但却是最知道皇帝心思的。”

    这是在质疑他不该不先探问玄真子。

    “不用问,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事了。”东平郡王说道,“关于始皇鼎的事,殿下一定有别的思路了。”

    “是谢家?”文士问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去问问周成贞最近干什么了?”他接着话说道。

    文士愣了下。

    说谢家呢,怎么又拐到周成贞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无非就那些偷鸡摸狗打架闹事。”他说道。

    “是不是又去招惹谢家的孩子?”东平郡王说道。

    玄真子说他要给谢家二小姐送檀香,二小姐喜欢这里的檀香。

    如果不是已经送过,怎么会说出喜欢,只说第一句话就够了。

    文士恍然。

    “哦这个,我立刻让他们去问。”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有再说话,进了家门去拜见了安定王夫妇,陪着父母用过饭回到自己的住处。

    文士已经将周成贞的事打探清楚了。

    “果然如殿下所料,世子爷派了八斤去了彭水,给谢家二小姐送了一盒子檀香。”他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二小姐给世子爷回了信。”

    东平郡王嗯了声,接过侍女递来的茶。

    “所以这几日世子爷天天跑去玄真子那边打秋风。”文士笑道,“到底是世子爷,送了贺礼过去,怎么也得回个礼啊信的。”

    东平郡王握着茶杯没有说话。

    “如果觉得不妥,殿下不如给谢家二小姐写信说一声,让她不用因为世子爷的身份不安,可以不理会。”文士说道,一面说一面走到几案前,竟然是要动手磨墨。

    东平郡王这才回过神笑了笑。

    “我给她说这个做什么,她虽然是个孩子,也不用我指手画脚。”他说道,看着几案上的纸笔,“你去问问吧,谢家前一段发生了什么事。”

    “殿下直接问二小姐不更好?”文士委婉说道。

    他们私下打听谢家家事,被二小姐知道,难免生出戒备质疑。

    小姑娘们正是最心思多的年纪。

    “我问她,她想说倒是会说,不想说,又要费心思想怎么推脱,还要因为我的身份而忐忑。”东平郡王说道,“我能自己打听的事。就自己问,她想不想说,就是让她自己自在吧。”

    说罢东平郡王就放了茶碗,起身走到几案前,拿起书卷。

    话虽然这样说,但殿下这种人平生没有对谁低声下气,更没有主动讨好过,接连主动送了两封信给谢家的二小姐,却只得了一封疏离的回信,骄傲如殿下是绝对不会再主动写第三封信了。

    文士低头告退。走出去就叫来一个侍卫。

    “黄药怎么回事?办事还不如一个没长毛八斤!”他呵斥道。

    侍卫被呵斥的擦汗。

    “哪有逼人家写信的。这种事也只有世子爷能干得出了。”他苦笑道。

    那倒也是,黄药真要干出这事,最后还不是按到郡王头上,也的确是…

    文士又自己笑了。摇摇头。

    “去吧。问问彭水谢家前一段出了什么事。”他说道。

    侍卫应声是。

    …………………………………………

    “到底出什么事了?”

    显荣公主踏入文昌伯府方子元的宅院。脸拉的长长。

    “干什么非要让我来见他?还用皇后娘娘来逼我?因为我不是皇后生的,就要被你们随意指使吗?”

    文昌伯府的人面色尴尬。

    “公主,不是这样。实在是七叔他闹得不行了。”文昌伯世子夫人含泪说道,“只说要见公主最后一面。”

    显荣公主脸色沉沉。

    “见我干什么?你们家想尚公主,也别打我的主意。”她说道。

    众人更是尴尬。

    “不是,不是。”文昌伯世子夫人低声说道,“公主,事实上,前日七叔带了两个女子回来……”

    带女子回来?还两个!

    显荣公主瞪大眼。

    “或许是想请公主帮忙给皇后说好话…”世子夫人低声说道。

    显荣公主一脸狐疑。

    “我今年才十五岁,还没说亲,方子元跟我这个?”她瞪眼说道,“我跟他有那么熟吗?”

    她的脾气不好,皇后不喜欢她,作为皇后的娘家人方子元又是有名的浮夸,他们日常见了话都不多说,更别提说这样私密的事…

    方子元自从被谢家二小姐巫舞吓到以后就不正常了。

    谢家二小姐的巫舞。

    当时被巫舞吓到的只有他们两个,也许这就是方子元觉得他和自己成了自己人?

    呸!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显荣公主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看着眼前紧闭的院门,火气蹭蹭。

    “开门!”她喝道。

    内里再三确认是显荣公主来了,才开了半边门,却是只让显荣公主进去,气的显荣公主踹开守门的小厮冲了进去。

    “方子元,你搞什么鬼,我告诉你,你的破事别拉上我..”她气呼呼的喊道,刚迈进屋子里,就见迎面一个女孩子冲她扑过来。

    这女孩子的面容闯入显荣公主的视线,立刻与噩梦里那个压倒下来的大山重合。

    显荣公主不由一声大叫掩面。

    面前的女孩子噗通跪下来抱住了她的腿。

    “公主,是我啊。”谢柔惠哭道。

    显荣公主只觉得腿脚发麻,整个人都站不住了。

    “你,你想干什么?你怎么又来了?”她尖声喊道。

    “公主,公主,是我,我是惠惠。”谢柔惠说道,抬起手,露出自己胳膊上手串,“你看你送我的手串,你在船上和我说这是皇帝赏你的,你还说你小时候有宫女给你喂药害你,这些话都是你说给我的,只有我知道,我也不敢说给别人听。”

    显荣公主渐渐的平静下来,看着跪在脚下的女孩子。

    这些话的确是自己跟谢柔惠说的,涉及皇家秘事,应该不会告诉别人,更何况…她又打量一下这个女孩子。

    女孩子形容狼狈,哭的梨花带雨,虔诚的跪着,紧紧的抱着她的腿,又举着胳膊,眼中满是祈求,就好像太后娘娘养的那条狗。

    “陛下,既然我们谢家在您眼里只是一个跳舞的,您何必诏我们进京,何必如此大礼相待啊!”

    “陛下您不用再查再问,也不用思虑斟酌各方,方子元是谢氏柔嘉我出手打伤,我认罪认罚但凭处置。”

    “好,我今日就让公主看一看,谢家的巫舞跟张丽华的巫舞有何不同。”

    那个女孩子在面前转过身,脊背挺直,气势逼人。

    显荣公主吐了口气。

    她不是她。

    “惠惠你怎么来了?不是说来的是二小姐吗?”她握住那只伸过来的手,竖眉问道,“你怎么这幅样子?出什么事了?”(未完待续。。)

第七十一章 言欢

    出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

    谢柔惠抬手擦泪。

    “不是我也跟着来了,而是只有我来了,公主,这次进京的二小姐就是我啊。”她哽咽说道。

    显荣公主愕然。

    “你是大小姐怎么变成了二小姐?”她问道。

    而那边的方子元也一脸呆滞。

    大小姐?二小姐?二小姐是大小姐变的?

    “公主。”谢柔惠闻言再次抱着显荣公主的腿哭起来,“有些事我不能说,我只能因为我不配当大小姐。”

    不配?

    一句不配已经说了很多事了,显荣公主立刻明白,顿时大怒。

    想到那二小姐的飞扬跋扈,想到皇帝的赐字,想到回程时独占大船的得意洋洋。

    “真是荒唐!这长幼之分又不是科举考试,谁考得好了谁为大。”她喝道,伸手推谢柔惠,“我去告诉父皇!”

    谢柔惠死死的抱住她的腿。

    “公主不可,公主不可。”她哭道。

    “瞧你这窝囊样!别人都踩你脸上了,你还替人擦鞋。”显荣公主骂道。

    “公主,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我们姐妹是双胞胎,换了也认不出来,你可不能说啊,要是说出去,我家人可怎么办。”谢柔惠哭道。

    显荣公主气急而笑。

    “那这么说我还多管闲事了?你自己都愿意,我这是做恶人了?”她竖眉喝道。

    谢柔惠抱着她的腿泪如雨下。

    “我就是知道公主是个宁愿做恶人也要抱打不平的人,所以才冒险来找公主。”她哭道。

    显荣公主面色稍缓。

    “你别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说道。

    “我就想在京城里住下。”谢柔惠拭泪说道。

    显荣公主眉头一挑。

    “你家里容不下你了?”她说道。

    她生在皇宫,且不说皇兄弟们七八个,在眼前的明争暗斗不断,再往上追那些胜者为王败者为贼的记载也多得是。

    “你若是没有当过大小姐也就罢了,你明明当了十几年的大小姐,如今却成了二小姐,就算你心甘情愿,别人也不会放心。”显荣公主说道,说到这里面色一凛,心就砰砰的跳起来。

    想到谢柔惠以二小姐身份进京。又通过方子元来见自己。可见是走投无路,又说了只想留在京城的话。

    这是真要要了她的命了!

    前朝一个太子因为巫盅案被废,前脚被废,后脚去封地的路上就感染风寒不治而亡了。

    鬼知道怎么就那么轻易就感染了风寒。又那么轻易的不治而亡了。

    “送我进京是父母的意思。”谢柔惠看着显荣公主的脸色。知道她想的差不多了。忙摇着她的手,切切的说道,“公主你生在皇宫。不用跟亲戚们住在一起,我们谢家几百年族人共居,家里的事错综复杂,父母有时候有心也无力。”

    显荣公主哼了声。

    “皇宫里的人也不少。”她说道。

    谢柔惠柔顺的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缓了很多,显荣公主伸手再次拉谢柔惠。

    “别跪着了。”她说道,“起来说话。”

    谢柔惠却没有起身。

    “公主您坐。”她说道。

    显荣公主还没回过神,就有人低头搬了一个秀墩来。

    显荣公主站了半日也的确累了,便就坐下来,谢柔惠挨着她的腿跪坐着没有起身。

    “那你打算怎么办?”显荣公主问道。

    “我只是想留在京城。”谢柔惠说道,“这也是我父母的意思,他们也是为我好,只是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交代,所以我才想到要求公主你。”

    废太子被送出家门,别说新上位的太子不肯放心,就是家里那些拥簇者也必然要替新人解决后患。

    谢柔惠也说了谢家族人众多错综复杂,在家里就算有父母呵护,也可能一时不察,更何况还有那个飞扬跋扈上位的……

    “行,我过了十五岁生日,就要说亲了,以后就不能跟小姑娘似的了,我留你陪我住一段,待我成亲你再回去。”显荣公主立刻说道。

    谢柔惠大喜,还没道谢旁边有噗通一声。

    二人闻声看去,见是谢瑶跪倒在地上。

    “这是你丫头?”显荣公主皱眉问道。

    “这是我堂姐。”谢柔惠说道,抬手擦了泪,“听说我要来京城,非要跟着来,说没见过京城的热闹,谁劝都劝不住,只能让她跟着来了。”

    这时候跟着来,还谁劝都劝不住,可见也是死心塌地不离不弃了。

    显荣公主想到适才就是她给自己机灵的搬来了秀墩,再看模样也长得漂亮,就满意的点点头。

    “这才是个正经姐妹样。”她说道。

    谢瑶欢喜的叩头。

    “是大…惠惠一向待我们姐妹们好。”她吸吸鼻子抽抽搭搭说道,“民女多谢公主。”

    显荣公主点点头,再次伸手拉谢柔惠。

    “起来说话吧。”她说道。

    这一次谢柔惠才顺从的站起身来,谢瑶也跟着站起来,两个人都眼神激动又感激的看着显荣公主。

    宫里的那些奴婢也会这样看她,不过那都是因为皇帝和太后,而其他的姐妹们,则一个比一个刁蛮不敬,谁也比不得眼前这两个同龄小姑娘依赖敬畏的真诚。

    除了自己,她们别无他人可依靠。

    而自己只要抬抬手,就能决定她们的生死。

    显荣公主挺直了脊背,脸上笑容更明亮。

    “那你们想怎么样?带你们入宫,还是?”她问道。

    “不用入宫的。只要公主生辰那日请我们去拜见,然后再告诉太后皇后,你想要留我们在京城住一段,就足矣。”谢柔惠恭敬说道,“有公主这句话就足够我们安身立命了。”

    显荣公主点点头。

    “那好吧。”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那现在我就送你们出去,回宫立刻给太后说一声,你们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谢柔惠和谢瑶忙再次道谢。

    显荣公主抬脚要走,抬头看到杵在一旁的方子元。

    方子元面色惨白神情呆滞。

    “方子元。刚才的事。你什么都没看到也没听到。”显荣公主竖眉喝道,“听到没有?”

    方子元一个机灵回过神忙连连点头。

    “多谢方公子。”谢柔惠对他含笑施礼。

    方子元再次一个哆嗦后退一步,一脸惊恐的看着她。

    虽然不是妹妹,但这个姐姐也好可怕。

    “你可别乱说。”显荣公主再次叮嘱方子元。

    “公主放心。方公子是个稳妥的人。不会乱说的。”谢柔惠说道。

    显荣公主点点头。

    “走吧。”她说道抬脚迈步。

    谢柔惠对着方子元再次一笑。转身跟上去。

    妹妹跳舞吓人,这个姐姐言语勾人,果然是巫家。惑人手段了得。

    这家门是绝对不能出了,不,不,这京城是不能住了。

    方子元跳起来。

    收拾东西,快走。

    ………………………………………………………

    八百里加急很快就将京城谢柔惠逃脱的消息送到了谢文兴的眼前,气的他将茶碗狠狠的摔在地上。

    “老爷怎么办?”随从急急说道,“老爷赶快向皇帝上书申明吧,要是被大小姐闹到皇帝面前….”

    “什么大小姐!大小姐在家里呢,她算什么大小姐!”谢文兴喝道。

    随从不敢说话了。

    谢文兴脸色阴沉的在屋子里来回踱了几步,抬脚去了谢大夫人那里。

    “开祠堂,做祭祀,在巴蜀面前正名大小姐为谢柔嘉,同时上书皇帝。”他说道。

    谢大夫人很是惊讶。

    “家里人要是不同意呢?”她说道,“这些日子,她闹厉害,我躲起来不管都听到怨声载道,只怕难以服众。”

    “服什么众!大小姐做事用得着他们服不服的,要是不服,他们就把大小姐赶出去。”谢文兴没好气的说道,“家里现在这么难,他们一个个还闹腾什么!”

    谢大夫人皱眉,带着几分审视看谢文兴。

    “惠惠在京城出什么事了?”她径直问道。

    谢文兴没有迟疑将谢柔惠跟方子元跑了事说了,谢大夫人大吃一惊。

    “好好的她为什么要跑?”她有狐疑的看着谢文兴问道。

    “她小人心肠,认为你我要害她呗。”谢文兴义愤填膺说道。

    谢大夫人不说话了,门外忽的又有小厮冲进来。

    “老爷,京城的信又到了。”

    又到了?

    谢文兴有些心惊胆颤,接过信却发现是说谢柔惠又回来了,而且接到了公主的生辰邀请,随之回来的还有谢柔惠的亲笔信,请父亲母亲勿担忧。

    勿担忧这三个字谢文兴觉得很讽刺。

    不过看来谢柔惠并没有打算跟家里撕破脸,只是想要找到一个靠山,来跟自己对抗,只是跟自己对抗,并不是跟谢家对抗。

    “算她聪明!”谢文兴恨恨说道。

    谢大夫人却很感叹。

    “我就知道惠惠不是那样不懂事的。”她说道。

    是啊,她懂的事真是太多了!

    谢文兴冷笑,但她懂不懂一个被谢家弃之不用二小姐就算找到靠山又能靠多久?

    “谢家二小姐,原来如此啊。”

    随着显荣公主的生辰宴,谢家二小姐进京且被太后留下陪伴公主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东平郡王听到消息后点点头,带着几分了然。

    “谢家的姐妹之争难道就因为皇帝的赐字尘埃落定了?”文士倒是不解。

    “皇帝赐字也只是让谢家人下定了决心,先前,必然有种种探查比较。”东平郡王说道。

    先前背负着弑杀长姐恶名却悠闲自在,那现在身份落定为什么哭了?

    邵铭清又是因为这个才离开的吗?

    “彭水的消息回来了吗?”他开口问道。

    东平郡王交代的事从来不催促,一来是对下属的信任,二来也是胸有成竹的淡然。

    文士忙起身。

    “应该到了,我去看看。”他立刻说道转身就走出去,刚掀起帘子,外边就有人跑来。

    “殿下,殿下,彭水的信来了。”小厮高兴的喊道。

    今天都十五了。

    文士心里念了声佛。

    “这十五的月亮总算是圆了。”他说道。

    “柔嘉小姐天天在矿山上忙。”随从站在室内,像上次一样,详细的描述怎么拿到的信,“黄主簿每次去都能见到她…”

    文士听到这里撇撇嘴。

    光见有什么用,不开口要还是不行,有些时候有些事就得没脸没皮一些。

    “….八月初七柔嘉小姐身边的江铃姑娘亲自找黄主簿送了信来…”随从接着说道。

    文士听到这里一愣。

    “八月初七就写好了信?”他打断问道。

    那怎么现在才送来?

    走他们的路线三天就能到了。

    随从笑了。

    “黄主簿说,这是柔嘉小姐亲口叮嘱的,要八月十五送到。”他说道。

    一直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东平郡王睁开眼。

    “…说是给殿下的十五贺礼,要十五看才应景。”

    …………………………………………………

    是夜,安定王府的花园里,天上明月高悬,花园里遍布的花灯,远远的有家中女眷孩童们说笑的声音随风传开。

    站在山下湖边,东平郡王拿出密封的信拆开,一共有两张信纸。

    一张密密麻麻写着字,另一个则是白纸一张。

    “说是把这个白纸放入水中。”文士说道,伸手要接。

    东平郡王却没有递出来,而是抬脚迈步走到湖水边,弯身放了进去。

    文士含笑站过来低头看着水中,渐渐被湖水浸湿的白纸沉了下去。

    “变戏法吗?”他忍不住说道。

    话音未落,就见水中慢慢的出现一轮圆月。

    倒影?

    文士不由瞪大眼,那圆月却愈来愈大,越来越近,从水面上腾空而起。

    大玉盘一般的月亮就这样挂在眼前,栩栩如生,散发着耀目的光芒。

    文士目瞪口呆。

    天上,水中,以及水面上,三月辉映。

    哇……

    “哇!看啊!有三个月亮!”

    不知道花园里哪边传来喊声,旋即更多的惊呼声响起。

    “真的啊!快来看啊!水面上跳出一个月亮!”

    花园里人声鼎沸,男女老少从四面八方涌向湖边。

    东平郡王后退一步,看着眼前的圆月,嘴边的笑意慢慢的散开。

    ************************************

    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七十二章 夜谈

    圆月在眼前渐渐化为虚影。

    这一切不过是一息之间的事,圆月散去,湖边热闹的人群还在争论是眼花还是真的出现过。

    “记得十一岁时随父王去辰州。”东平郡王转过身说道,“父王带我看大巫跳傩,当时来的是辰州最有名的巫师,其中一个名气最小,被安排看管火烛。”【注1】

    那时候文士还没有来到东平郡王身边,东平郡王也很少跟人说自己经历过的事,不知道是他性格使然,还是见多了巫术有什么避讳。

    听到他主动提及,文士忙洗耳恭听。

    “大傩要举行三日,那巫师就毫不起眼的坐了三日,散场的时候,有个妇人突然跑来找巫师,说要请巫师们找出偷家里粮食的贼,其他的巫师或者占卜了方位,或者请神问出了男女,妇人很不满意,这时那个毫不起眼的巫师就招招手,说,你给我送一只公鸡,我给你找到贼。”

    “那妇人果然给他送了一只公鸡,那巫师就取了一盆水,用朱砂鸡血在纸上画了一堆乱符,扔入水里,我当时好奇的挤过去看。”

    文士听的有些紧张。

    “看到什么?”他不由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看着文士。

    “看到白纸上的画符没了,浮现一个女人的面容。”他说道。

    文士瞪大眼,东平郡王嘴边浮现一丝笑。

    “啊这是我嫂子!”他伸手一摆,声音拔高说道。

    文士眼睛再次瞪大。

    这是。这是在模仿当时那个妇人么?

    东平郡王吗?不苟言笑一举一动都刻板二十岁模样四十岁心的东平郡王?

    幻觉吧?

    东平郡王轻咳一声,站稳了身形。

    “别的巫师只能算出方位男女什么的,这个巫师竟然能将贼直接显形出来,真是让人惊讶。”他声音平和的说道。

    “哦,那他其实是很厉害的?”文士问道。

    “不是,他只会这一技,人称画符先生。”东平郡王说道,“巫有两种技能,一是咒,靠言。再一个就是符。靠画,传说女娲授予黄帝,黄帝传与少昊,少昊传顓顼。后绝迹。世间真正善用符的巫师少之又少。”

    “那这个画符先生很厉害。”文士点头说道。

    东平郡王继续抬脚迈步。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

    “那柔嘉小姐这个就是画符喽。”文士笑道,“这中秋贺礼真是有意思。”

    这小丫头还真是孩子心思。

    东平郡王嘴边再次浮现笑意。

    “殿下,咱们倒是失礼了。”文士又笑道。“没有给二小姐送中秋礼。”

    说着又皱眉。

    “这不好办啊,她送了一个人间月亮,咱们去哪里给她弄个星星啊。”

    东平郡王笑了。

    “先看看她需要什么吧。”他说道,看了看捏在手里的那封还未看的信。

    礼物已经看过了,现在该看看她写了什么。

    书房里,挑亮了灯,侍女们鱼贯退下,只余下展开信认真看去的东平郡王。

    “临近仲秋,彭水的雨水倒不多,但白日也凉爽许多,只是,寝食不能安。”

    “因为我遇到了一件事,突然让我觉得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

    东平郡王皱眉,但接下来那孩子并没有说遇到的是什么事,而是反问他。

    “殿下你有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你一心想要做一件事,结果做到了却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样子,就好像做的事完全没有意义,一点也不开心。”

    一直想做的事?做到了,不开心?

    东平郡王再次皱眉,当上大小姐吗?不,不,这显然从来都不是她想做的事,要不然她以前就会不开心,哪里还能在船上在驿站里笑的那样开心自在。

    现在她什么样?

    就像在郁山的山路上紧紧的抱着一丛茅草无助的站立着。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信,展开信纸,取过笔拂袖书写。

    “有句话说乘兴而来,接下句最多的是败兴而归,可是败兴并不是因为乘兴而来的缘故。”

    “人这一生要做很多事,有些是必须做的,比如一日三餐,有些则是责任加注做的,比如扶老助幼与人为善。”

    “至于做事是对是错,并没有定论,很多事起的本意是好,但结果并不会尽如人意,可是这并不能说这件事就做错了。”

    “我小时候听到外祖母很喜欢吃蜜豆糕,尤其是我自己做的蜜豆糕,我就做了好多蜜豆糕给外祖母送去,结果我蹲在窗户下听到外祖母根本就不喜欢吃,还打发给下人吃,我特别伤心,很生气外祖母骗我,还发誓再也不去外祖母家。”

    “我给外祖母做蜜豆糕不是错,外祖母骗我也不是错,只能说考虑的不够周全,孝敬亲长的事还要做,没有错,但要重新的找方法。”

    秋夜风习习,带着花香瓜果香飘入室内,安然而恬静。

    门外脚步轻响打破了这安静,文士推门进来了。

    “殿下,彭水谢家的消息送来了。”他说道,神情凝重,“原来柔嘉小姐差点死了。”

    东平郡王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折断了。

    墨迹散布信纸上点点滴滴。

    玩笑开大了!

    文士心里咯噔一下。

    这跟殿下在玄真子里那里见到邵铭清大怒失态砸了茶杯可不一样。

    在那里是做戏给人看,但此时可没有看他做戏的人。

    这是真失态了。

    死这个字,真是很残忍的一个字。

    “殿下,不过好在柔嘉小姐命大福大。”文士忙说道。

    他当然知道谢柔嘉现在没死。要不然也不会有今晚的人间月亮。

    这是再明显不过的道理,可是当文士那一个字冒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口被人狠狠戳了一刀。

    死这个字很残忍,但也很平常。

    人都有一死,不知道是天生的心却一窍,还是从小走动太多地方,见过了太多生死,对他来说已经是无动于衷无所谓的事了。

    阿秀当初病重故去,所有人都劝他别伤心,可是他真的不伤心。

    阿秀病的那样重。死了反而是解脱。是值得庆贺的事。

    当然这句话他不会说出来,小时候因为外祖母的死而无动于衷的他已经被教训过,得了一个没心没肺的名号。

    他也一直觉得自己的确是没心没肺,谁来谁去也都无所谓。

    但是。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刚刚送了一道符咒变幻的人。鲜活的,突然听到说差点死了,的确是吓一跳吧。

    东平郡王看向文士。

    “说。”他淡淡说道。

    ………………………………………………

    而此时的镇北王府里。半盏花灯也没有,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没人住的宅院,越发显得荒凉。

    “世子,怪吓人的。”八斤坐在山石上,缩着头四下看,“大家都说这间宅子闹鬼,当初老王爷就是因为这个,没怎么住就直接去了封地,这里有几十年没人住过了,夫人当年在京里也没住这里呢。”

    “鬼啊?”

    周成贞躺在山石上,猛地转向八斤。

    八斤也刚缩头转过来,看到一张白刺啦啦的没有五官的脸伸到眼前,不由吓的嗷的叫了声。

    “真是没出息,怕鬼怕黑,好好的你就成了个废物。”周成贞呸了声,抬脚踹他,“滚滚。”

    八斤被踹的坐着溜下去,不知道撞到了什么,又嗷的叫了声。

    “有鬼!”

    然后便有哇啦哇啦的声音。

    “是哑巴啊,你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蹲在这里做什么,吓死人啊。”

    “你也赏月啊?”

    八斤高一声低一声的声音从假山下传来,周成贞没在理会,拿下脸上蒙着的白纸,对着月亮照。

    折痕还在,浅浅的红色线条已经看不到了。

    “啊呜。”

    周成贞对着白纸张口说道,脸上浮现笑意。

    这臭丫头,以为这能吓到他啊?

    也不知道这次走了什么运气得到了大小姐的位置,肯定不是靠她自己的手段。

    除了打架什么手段都没,连发狠都不会,心慈手软的。

    也就会用这咒术的变个戏法吓唬人,也不知道下个符诅个咒什么的,让他肚子疼也好嘛,真是白瞎了好本事。

    可是,真是傻的可爱又好玩。

    周成贞躺在山石上,似乎又看到头顶上有人小心翼翼的俯身看过来,一双大大的眼晶晶亮,如同兔子一般。

    她的手伸过来按着他的心口,脸上满是恐惧和担心。

    担心什么?担心他死了吗?明明已经跑了,干吗要回来?

    担心他死在这里,会给谢家带来灾祸吗?

    她真是傻瓜,根本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死了,多少人会松口气,多少人会高兴,谁会在乎呢。

    周成贞张口嗷的一声吼,一声连着一声,惊飞了夜鸟,草木摇晃,连天上的云彩都凝聚要遮住十五的月亮。

    几声吼发泄完浑身的力气,周成贞长长的吐口气。

    “我一定要娶到你!”他又吼道,抬手将白纸拍在脸上。

    “娶,谢家,小姐吗?”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这声音干涩磕巴生硬的,带着枯木腐朽的气息。

    周成贞就地弹跳起来。

    吓到他的并不是这鬼声鬼气,而是这声音就在身边,而他没有半点察觉。

    什么人?

    他知道这宅子里,他的身边到处都是别人的人,但是靠他这么近还让他无知无觉的人却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一张枯皱的老脸出现在眼前。

    “我的娘!”周成贞又噗通坐回来,瞪眼看着正假山下抬头仰望自己的老仆,“哑巴,你怎么说话了?”

    老仆看着他一笑,月光下有些渗人。

    “老,老奴,觉得,能说了。”他一字一磕绊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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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来源于湘西古巫辰州符咒资料。

    画符先生故事来源于百度《湖南湘西巫术系列之二----画符先生》作者蓝白的博客。

    此篇文贯穿巫术,有夸张,我尽力浅尝辄止,讲故事,看得人勿要深究,一笑即可,担待担待。(未完待续。。)

第七十三章 初闻

    镇北王府是显宗时候所建造的,那时候不叫做镇北王府,而是叫做信王府,镇北王也不是叫镇北王,而是信王。

    七皇子封信王并没有在信王府住多久,就奉命领兵驻扎在西南,直到五年后显宗皇帝驾崩,五皇子继位为仁宗,西北兵乱,信王调任西北,这一呆又是十年,仁宗驾崩,太子继位为德皇帝,也就是如今的皇帝。

    皇帝感念七皇叔在外辛劳已久,特召回京,没想到才入京就发生了金贼南下,信王周宁再次亲征,这一去又是五年,独子阵亡,信王家仇国恨誓守北境,皇帝钦封镇北王。

    而京城的信王府也从此改变镇北王府,从改名时距今已经十八年了。

    意思也就是说这个王府至今三十多年了,而这个哑巴老仆比这个王府的存在还要早。

    据说是当初信王开府,显宗皇帝赐予的内侍,据说天生就是个哑巴,三十多年前进了府之后就没有离开过,领着内务府的米粮守着王府。

    这次皇帝重开镇北王府,添置了仆从人手,老哑巴依旧留在其中。

    他怎么会说话了?

    原来是一直装哑巴?

    周成贞月下神情变幻,看向老哑巴的视线闪过一丝狠辣。

    哑巴笑了。

    “世子,老奴,是,信王府的,人。”他说道。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嘎巴一声,在暗夜里格外的响亮。

    周成贞抓着从一旁果盘里摸过来的脆梨咯吱咯吱的嚼着。

    “嗯。这次换了个说法。”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说道,“上一次那个叫什么的,说是镇北王府的人。”

    说到这里又带着几分高兴。

    “你来的正好,我没钱花了,皇帝这个小气鬼,说我有钱就胡闹,不给我钱花了,你给我点钱。”

    哑巴有些失笑。

    “老奴,没钱。”他说道。

    周成贞将梨皮呸了口吐出来。

    “没钱来干什么!爷爷要惦记亲孙子,就空着手啊?”他没好气的说道。一面摆手。“去去,先弄点钱来,再说别的。”

    老哑巴苦笑。

    “老奴,已经。三十年没有。见过老王爷了。不知道,怎么见他。”他舌头僵硬的说道。

    周成贞将梨子啃了一个圈,皱眉看着他。

    “你该不会是来跟我要钱的吧?我爷爷欠你钱。我可不管。”他说道,说着又大咧咧的摆摆手,“不过我可以帮你跟皇帝说一声,我爷爷是皇帝的皇叔,有什么事,你们找皇帝更合适。”

    哑巴再次笑了。

    “世子,别闹。”他说道。

    话音未落,周成贞就将手里的梨核砸过来。

    “谁他娘的闹,大半夜你闹什么鬼啊!”他跳起来喊道。

    梨核准准的砸在老哑巴的头上,老哑巴下意识的往后仰头,有人就从后边猛地跳上来,一把勒住老哑巴的脖子,将他带着倒下去。

    老哑巴只来得及发出咯咯两声,头一歪就不动了。

    周成贞站起来走过去,八斤推开哑巴,跳起来。

    “一点功夫也没。”八斤说道,“就是个老头。”

    周成贞看着这哑巴的尸体。

    “我想做什么,我自己会做,不用别人来教我。”他说道,目光阴寒,声音淡淡,“不管你是爷爷的人,还是别人的人。”

    他没有再多看这尸体一眼,转过身。

    “明天去告诉内务府,把人拉走。”

    八斤应声是。

    周成贞吐口气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又小心的将跌落在一旁的白纸捡起来。

    “真是败坏兴致。”他说道,回头看了眼,“将这尸体从山上扔下去。”

    八斤应声是还没转身,就听得身后有人笑了。

    “世子爷,真狠啊。”

    周成贞和八斤同时转过身,难掩惊骇的看着从地上坐起来的尸体。

    老哑巴伸手揉着脖子,脸上有些痛苦。

    “这小子,下手,也狠。”他磕磕巴巴的说道。

    周成贞惊骇褪去,面色变的凝重。

    “你是鬼吗?”他问道。

    话一出口,耳边噗通一声。

    八斤晕倒在地上。

    这突然的事让周成贞和老哑巴都有些愕然,气氛一滞。

    老哑巴就笑了。

    不知道久不出声,还是天生如此,他笑起来如同咳嗽一般。

    周成贞没有笑也没有惊,稳稳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八斤怕鬼,这没什么好笑的,也不丢人,人总有害怕的东西。”他说道。

    老哑巴收了笑。

    “那世子爷怕什么?”他好奇的问道。

    说话比先前流畅很多。

    “我还没找到我怕什么。”周成贞说道,眼前浮现一个女孩子愤怒又恨恨瞪着他的样子。

    怕一个小姑娘?

    他的嘴角浮现一丝笑,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老哑巴点点头,并不看周成贞,自己撑着地颤颤巍巍的站起来。

    “世子爷,别怕,我不是鬼,这小子杀不死我,也不是他没本事。”他接着说道,“而是我能假死。”

    周成贞哦了声。

    “我说呢,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的。”他说道。

    “这世上没有死而能复生,所以人人都不想死,都想求长生。”老哑巴说道。

    周成贞扯了扯嘴角翻个白眼。

    “做梦当神仙……。”他说道,话音未落,人猛地向老哑巴扑去,手里明晃晃的一闪,显然是拿出一把匕首。

    老哑巴噗通就跪下来。

    “世子爷,您千万不能回镇北王府。”他说道。“您就好好的呆在京城等着,总有一天,老王爷会回来的。”

    周成贞的手里的匕首已经顶在他的胸口。

    “把这句话告诉世子爷,老奴死也就无憾了。”老哑巴说道。

    皇帝是不让他回镇北王府的,这一点周成贞很清楚,但祖父也不让他回去?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到。

    逢年过节镇北王府都会送礼来,祖父也会捎话来,无非就是恭顺守礼之类的。

    的确是从来没说过让他回去的话。

    还有,老王爷,会回来。是什么意思?

    周成贞手里的匕首用力一顶。月光下可以看到老哑巴的衣襟上有血渗出来。

    “你不是说三十年没有见过老王爷了?”他笑道,一面带着几分好奇,看着渗出的血迹,嗅了嗅。“很新鲜。是活血。不知道心是不是活的?”

    声音里带着好奇,似乎立刻就要挖出来看一看。

    “世子爷,这句话是三十年前老王爷交代我的。”老哑巴带着几分感叹说道。“当初老奴要跟着他走,他就是这样说,后来世子爷来京城了,老奴很少出门,但也知道长了这么大,老王爷从来没有说过,也没让人说过让世子爷走的话,可见,老王爷定然是要回来的。”

    “回来干什么?一把老骨头了,善始善终的死在外边多好。”周成贞笑道。

    没有见过父亲没有见过母亲,唯一在世的祖父更是只闻名未曾经见面,对周成贞来说,这些亲人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连样子都没见过,顽劣如他这般更不会有什么对长辈的恭敬。

    “回来当皇帝啊,老王爷本来就是要当皇帝的,只不过,被人抢了去。”老哑巴看着周成贞。

    噗嗤一声,周成贞的匕首入肉。

    老哑巴头一歪倒了下去。

    …………………………………………………..

    咣当一声,八斤睁开眼跳起来,入目明亮,他的那句有鬼就咽了回去,精神恢复如常。

    这是周成贞的耳房,两个小厮正在叮叮咣咣的煮茶。

    “八斤哥睡过头了。”他们打趣道。

    八斤想到昨晚的事,忙有些紧张的冲出去。

    周成贞盘腿坐在屋子里看书,神情认真。

    一旁服侍的丫头们则面红耳赤,看都不敢看周成贞一眼。

    “世子爷。”八斤讪讪喊道。

    “起来了。”周成贞说道,“饭已经摆好了,大爷用饭吧。”

    当护卫的最后还要主子护,真是够丢人。

    八斤讪讪摸着头。

    “有世子爷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讨好的说了句,凑过去看着周成贞手里拿着的春宫图,“世子爷,戚远候十二公子得了一本唐大家的春宫,小的给你弄来?”

    听到这主仆二人的对话,屋子里的丫头们忙都退了出去。

    “世子爷,那老东西处置好了?”八斤这才压低声音问道。

    “还留着等你处置?”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

    八斤这才松口气。

    “就知道有世子爷在,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他再次恭维道,施礼告退,刚走到门口,掀起帘子,就有一张老脸出现在眼前。

    看到他,老脸挤出一丝笑,发出嘎嘎两声。

    八斤第一次差点白天也晕倒。

    那老哑巴已经跪下来冲周成贞叩头乌拉乌拉的发出声音。

    “老哑巴谢过世子爷。”一个丫头在一旁解释,“昨晚喝多酒摔伤在花园里,多谢世子爷请了大夫,侥幸保住一命。”

    八斤这才看到这老哑巴头上包着伤布,他不再说话神情恢复如常,带着丫头们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周成贞和老哑巴。

    “多谢世子爷手下留情,偏了一分,老奴侥幸活命。”老哑巴抬头说道,又苦笑,“只是,还望世子爷别再耍弄老奴,老奴从始皇鼎里得到的丹药,只能让老奴三次避死,老奴小心翼翼的躲了三十年没用上,结果一晚上就在世子爷手里用去了两次,下一次,老奴真的就活不过来了。”

    始皇鼎?

    周成贞放下手里的书,目光烁烁的看向老哑巴。

    “你也知道始皇鼎。”他问道,“你到底什么人?”

    “何止知道,当初始皇鼎就是老奴的师父抱着来进献显宗皇帝的。”老哑巴说道,“但半路上被人抢了,只留下一丸丹药,显宗皇帝当时吃了,就白发变黑,可惜不足三丸不能长生,显宗皇帝命七皇子信王和九皇子安定王追查始皇鼎下落,但始终找不到,最后显宗皇帝病重不治而亡,而七皇子离京在外被太后和皇后趁机推举五皇子登基为帝……。”

    周成贞挑眉。

    “我对这些陈谷子烂麻子的事不感兴趣。”他打断他,“我就想知道你好好当了几十年的哑巴为什么开口说话了?”

    “因为谢家出了大巫,始皇鼎就能找到了。”老哑巴神情激动的说道。

    周成贞嗤声笑了。

    “大巫?我看你也挺大的,都能杀不死了,你都找不到,谢家为什么能找到?”他说道,一面冲他摆手,“行了我对你们这些神神道道的不感兴趣,你去跟皇帝说吧,说不定还能赏你一个大官做。”

    说到这里又哈了声。

    “对啊,肯定啊,你比那牛鼻子玄真子厉害多了,走走,去见皇帝,让皇帝把玄真子赶走,你来当国师。”

    他说着站起来,果然抬脚迈步。

    “世子爷,您别闹了,老奴是想当国师,但只想当镇北王的国师。”老哑巴说道 “世子爷,没有多少时间了,当初师父算过的,镇北王的寿元还有八年就要到了,在这之前一定要找到始皇鼎,有了始皇鼎,王爷就能脱困西北,拿回属于他得一切。”

    周成贞站住脚,神情变幻莫测。

    “这关我什么事,他想找,就找去啊。”他说道。

    “世子爷,老王爷被困寸步难行,现在世子爷您已经长大,而且头脑手段了得,这件事只能你来办了。”老哑巴叩头,“世子,您一心该去的不是镇北,而是巴蜀,去巴蜀,从谢家那位能画符的小姐手中拿到始皇鼎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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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半部的爱恨情仇线真难铺啊啊,大家看的无趣可以攒文。

    忘了说,明天更新推迟到傍晚(未完待续。。)

第七十四章 所思

    去巴蜀,从那位能画符的小姐手里得到始皇鼎的下落?

    周成贞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你下去吧。”

    却没说去还是不去。

    老哑巴愣了下。

    听到如此秘闻,又亲眼看到自己重伤不死,竟然还如此冷静?

    “世子,你真狠。”他又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感叹。

    父死母亡,祖父被拘禁,顶着世子之尊在京城,真不知道他自己是怎么长成这样的。

    周成贞没有理会他,重新拿起面前的春宫图。

    老哑巴叩头起身,才转过身又猛地转过来,这一瞬间周成贞手里已经又出现一把小飞刀,日光下闪闪发亮。

    “世子爷,真玩不得了。”他苦笑道,“老奴不是怕死,老奴是不甘心啊,只要能看到始皇鼎现世,老奴当场就死了也无憾。”

    周成贞笑了。

    “真无趣。”他说道,将手里的飞刀一甩。

    飞刀准准的扎在门头上发出噗哧一声。

    “不想死啊?你看你当哑巴这么多年一直活的好好的,不当哑巴了,一晚上就死了两次。”周成贞盘坐在罗汗床上,笑吟吟的说道。

    “世子爷放心,老奴离了世子爷的面前,还是哑巴。”老哑巴领会他的意思,高兴的说道。

    周成贞嘴角的笑更弯了弯。

    “你在别人面前当不当哑巴,跟我没关系。但你在我面前最好还当哑巴。”他说道。

    老哑巴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我这人,喜欢自己做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最讨厌别人要挟我。”周成贞说道。

    要挟?

    “世子爷,这怎么是要挟,是为你祖父….”老哑巴急急说道。

    “就因为是我祖父,就不是要挟了吗?”周成贞打断他,嗤笑一声。

    老哑巴再次一愣。

    “就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孙子,我就要被皇帝忌讳,被人瞧不起。就因为我是镇北王的孙子。我就要替镇北王做事?”周成贞接着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这,父债子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人人皆知的道理啊。

    老哑巴张张口。看着眼前相貌俊美。因为脸上的笑而越发灿若星石的少年人,但偏偏这流光溢彩的笑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心惊胆颤。

    他想到这少年人昨夜听到自己说是其祖父的人那毫不留情的杀手。

    那是真的下杀手,不是试探也不是伪装。而就是要杀。

    他不在乎来人是谁,也不在乎说的是什么惊骇的话,如果他想要杀,就一定会毫不迟疑的下手。

    父死母亡,祖父被拘禁,顶着世子之尊在京城,是他自己长成了这样,而不是那些人人皆知的道理让他长成这样。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的确不能用人人皆知的道理来揣测和要求。

    老哑巴神情恭敬的低下头施礼,没有再开口说话。

    “世子爷,我们现在去哪里?”八斤跳进来低声问道,眼中带着兴奋。

    周成贞将手里的春宫图一放。

    “去戚远候家。”他说道,站起身来。

    八斤一愣。

    “威远候家有什么?”他低声问道。

    “你不是说林十二弄到唐大家的春宫了吗?”周成贞瞪眼说道,“我当然要去抢过来了。”

    八斤恍然。

    “可是,谢家小姐那边…”他又不解的问道。

    周成贞一挑眉。

    “你说我要是把这唐大家的春宫图给她送去当礼物…….”他笑道。

    八斤啊了声。

    “那谢家小姐非撕了我不可!”他喊道,“世子爷你在谢家小姐手里讨不到好,小的我更是没活路了。”

    周成贞嘿嘿笑了,旋即又呸了声。

    “什么叫我在她手里讨不到好,我那是让这她。”他说道。

    八斤也嘿嘿笑了。

    “那还是世子爷你在她手里讨不到好啊。”他说道。

    是啊,为什么自己偏偏想让这她。

    周成贞哑然又哈哈大笑。

    而与此同时走出皇宫坐上马车的东平郡王眉头微微皱了皱。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怀疑始皇鼎在谢家?”文士低声问道。

    东平郡王摇头。

    “当然不是。”他说道,“玄真子说谢家是吉兆,说我这样胡乱找下去也找不到,不如等着天意吧。”

    “谢家怎么就是天意了?”文士挑出关键字眼问道,又带着几分恍然,“殿下,你说的画符先生,既然能找到偷鸡的贼,是不是也能找到是谁拿走了始皇鼎?”

    柔嘉小姐也是能画符的。

    东平郡王明白他的意思,笑了笑。

    “我当时也问过了,画符先生说他不能。”他说道。

    “是不是修行太浅?”文士问道。

    所以皇帝才要厚待谢家,以待那谢家的大巫长成?

    “我当时问那画符先生,是不是找到更厉害的画符先生就能。”东平郡王说道,“他说大概是吧。”

    大概是吧,那就分明是不是。

    文士皱眉。

    “我当时很高兴,转身就要走去让父王找更厉害的画符先生,那画符先生却又叫住我,说告诉我一个秘密。”东平郡王说道。

    郡王殿下的秘密还真不少,文士不由竖起耳朵认真的听。

    “画符先生说,其实那个妇人是先怀疑她嫂子偷了粮食,才来问巫的。”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愕然。

    什么意思?

    那妇人心里已经有了怀疑的贼所以才来问巫,然后巫给她定心丸。然后才回去理直气壮的告诉丈夫,然后才一起设计窥探果然将偷粮食的嫂子抓个正着。

    这画符先生是说自己是骗人的吗?就跟街上的相面先生察言观色然后才说东指西?

    可是不对啊,能用符咒显出偷粮食贼的形容,这可不是谁都能办到的。

    “我那时候小,也想不明白,后来想了想,画符先生要告诉我的也许是,巫也只是顺势而为,如果没有那妇人心中有怀疑的贼在先,也许画符先生也无法用术让其显形。”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明白了。又苦笑一下。

    “要这么说就没办法了。我们也不知道当初这始皇鼎到底被谁抢去了。”他说道。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不能求,只能找。”东平郡王说道。

    “那玄真子道长也是这个意思吧,要善待谢家,等天意到了。始皇鼎就会出现。”文士理顺了下思路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但又闪过一丝疑虑。

    “不过玄真子这天意领会的有些突然的。”他说道。

    “柔嘉小姐的确耀目。”文士笑道。“谢家又是大巫清的后人,一个大巫清,一个徐福。都跟始皇帝炼丹有关。”

    东平郡王点点头。

    “不过我还是觉得,这老道有什么事瞒着。”他说道。

    文士笑了。

    “殿下也说了有些事不能求,只能找。”他笑道。

    既然觉得有不解,那查就是了。

    东平郡王笑了笑,放下了这个话题。

    “给柔嘉小姐送了一匣子糕点,三天就到。”文士笑道,“都是殿下你最爱吃的,只不过殿下爱吃的太少,差点装不满一匣。”

    东平郡王觉得这逻辑有些古怪,为什么要挑自己爱吃的,自己爱吃的,她就爱吃吗?

    “人常说送礼不知道要送什么的时候,就送自己最喜欢,把自己最喜欢的送出去,也是最好的心意。”文士笑着说道。

    这样也对,东平郡王点点头才要说话,听的外边一阵喧哗。

    “东平郡王仪仗,闲杂人等退避。”

    过了中秋,收了皇帝以及后宫太后娘娘们赏赐的人家也都陆续来谢恩了,御接上人马多了很多。

    东平郡王不以为意,却听得外边有清脆的女声响起。

    “彭水谢氏女见过郡王殿下。”

    彭水谢氏女。

    东平郡王神情微微一凝,文士立刻掀起了车帘,就见前方一辆马车避到路边,两个小姑娘已经下了车,正对着他们的车驾施礼。

    许是察觉这边的动静,其中一个抬起头来,露出娇俏可爱的面容。

    东平郡王对她笑了笑颔首。

    “要进宫去?”他和颜说道。

    谢柔惠忍着砰砰的心跳点点头。

    “显荣公主新请了一个先生授字,让我也跟着学一学。”她说道。

    让她跟着学自然是嫌弃她写的字不好看了。

    曾经没人敢说一句不是的谢家大小姐如今却要被人挑来捡去。

    谢柔惠说完这句话就垂下头,再次施礼,似乎不愿意让东平郡王看到面容。

    耳边传来嗯的一声,再抬头,车帘子已经放下,车马也向前驶去。

    竟然是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谢柔惠握在身前的手紧了紧,旋即又恢复如常。

    “走吧。”她说道。

    身后的谢瑶这才敢抬起头来,看着远去的车驾舒口气。

    “这谢家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仗着长得一样就扔着混过去?”文士笑道,“太后皇后娘娘们不喜她不愿意多看,看了也不怎么在意,但皇帝要是心血来潮召见了她,只怕会认出来。”

    “谢家那边还僵持着?”东平郡王问道。

    “柔嘉小姐把矿上的规矩改了好多,家里乱了套,前几天还闹出一群管事辞工的事,柔嘉小姐不让步,又赶上谢五爷要成亲了,公告改名的事暂时顾不上了。”文士说道。

    ……………………………………………….

    伴着一阵马蹄急响,一道红云般的人马穿过彭水城的街道,停在了谢家门前。

    看着马上掀起兜帽的女孩子,门前的人蜂拥而来。

    “大小姐来了。”

    一个个恭敬又讨好的施礼,还有人要牵马,有人要去拿下马凳,谢柔嘉已经自己跳下来,向正门走去,大红的斗篷在身后飘飘。

    紧闭的大门被四个门房合力推开。

    “大小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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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新念

    谢家大宅里披红挂绿,人来人往,彰显着办喜事的热闹。

    听到大小姐到的声音,忙碌的人们顿时都停下来,看着大步进来的谢柔嘉纷纷施礼。

    聚集在谢大夫人院子里的人们都站起来。

    “你怎么舍得回来了。”谢大夫人不咸不淡的说道。

    “大夫人放心,不是因为舍不得你。”谢柔嘉说道。

    “大喜的日子,说什么呢。”谢文兴看了谢大夫人一眼说道。

    “大喜的日子?还有什么喜啊,整个彭水城都看我们谢家的笑话呢,干了一辈子的掌柜管事们被逼的告辞。”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喝道。

    屋子里的人都低下头,眼神闪烁。

    “行了,这件事你怪她干什么?这明明是恶奴欺主!”谢文兴竖眉喝道,“欺负嘉嘉年纪小,故意给她难堪。”

    “她也知道她年纪小?”谢大夫人竖眉喝道,伸手指着谢柔嘉,“什么都不懂,就去砂行里指手画脚,要并账!你看得懂账吗?”

    “她做这些都是有她的道理的。”谢文兴说道,“她不懂,就教她。”

    屋子里夫妻二人吵的厉害,其他人都一片沉默,谢柔嘉干脆转身就向外走。

    “嘉嘉!”谢文兴忙喊住她,“这件事你放心,我会办好。”

    谢柔嘉站住脚,若有所思。

    “这件事我做的不对?”她问道,“我不能动砂行的买卖规矩?”

    谢文兴神情和蔼。

    “没有没有。”他说道。

    这话出口。四周便有无数的视线冲他砸来,谢文兴轻咳一声。

    “只是做的方法不对,等我找个老掌柜教你。”他委婉的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那算了,我不动砂行了。”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一愣。

    闹得这么大,说让步就又让步了?

    这些话前几天他们是忘了说吗?

    “是啊是啊,正赶上你五叔的大喜日子,不能让别人看笑话。”谢文兴高兴的说道。

    果然选择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是对的。

    “砂行的规矩我动不得,那矿山就能由我做主了吧?”谢柔嘉问道,视线扫过屋内诸人,似笑非笑。“或者说。我什么都不能做主?”

    好容易劝她肯出来行走了,再惹毛了又跑回郁山,今年的冬祭可怎么办!

    “能,能。”几个老爷不待谢文兴点头就立刻说道。

    矿山就矿山吧。好歹也是那些矿工们的事。多歇息几天吃的好一点。获利少一点,那也比她手伸到砂行,搅乱了大家本已经稳妥的格局要好。

    “那就好了。”谢柔嘉说道。“矿山的规矩你们按我说的把章程写出来,我看看没问题就这样定了,还有,如今家里事多,我也不再逼着你们,就等冬祭的时候,一并把我和姐姐的事公布于众吧。”

    这还有好几个月的时间。

    众人忍不住松口气。

    “好好。”有人就又立刻点头。

    “大小姐说错了,不是你和姐姐,是你和妹妹。”还有人笑着纠正。

    谢柔嘉露出笑容。

    “那这件事就说定了?”她说道,看向谢文兴和谢大夫人。

    谢文兴笑着点点头,谢大夫人绷着脸没说话。

    “那五婶婶的花轿要到了,我去看看。”谢柔嘉说道。

    “是啊是啊,我们也快过去,只有老太爷一个人在那边。”大家纷纷说道。

    “各退一步,也算是可以了,不能再闹了,谢家这么多年没有这样丢人过。”一个老者对谢文兴低声说道,“这一闹,也算是吓到她了,以后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她心里会掂量掂量。”

    看着一众人呼啦啦的拥簇着谢柔嘉出去,谢文兴反而站着没动。

    “各退一步?如果她本来就没想进一步呢?”他皱眉说道,“谁吓了谁还不一定呢,至少现在再没人不同意矿山逢年过节停工以及改名字的事了。”

    哪里不对呢?

    “因为她不在乎谢家的脸面。”谢大夫人在后冷笑说道,“谢家就是再丢人,她也不管,她只要做到自己要做的事。”

    对,就是这样,何止脸面,谢文兴觉得如果说让谢家倾家荡产,这丫头也会眼也不眨一下的。

    “这孩子,怎么回事啊!”他皱眉摇头,又想到这正是自己从小教养她不以谢家盛衰为己任的结果。

    那时候那里想到姐妹两个会是抱错的。

    真是自作孽!

    谢文兴整了整衣衫追了出去。

    谢大夫人站在厅堂里,看着远去的人。

    这孩子怎么这样啊?她怎么能什么都不管不顾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她的心里有些恨恨,又有莫名的羡慕。

    ………………………………………………..

    穿着喜服的杜娇娜将一双鞋子递过来。

    “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她含笑说道。

    谢柔嘉笑嘻嘻的接过。

    “合适,有五叔在,一定很合适。”她笑道。

    杜娇娜又拿出一盒子点心。

    “这是我在家亲手做的。”她说道,“这个不用你五叔说,我知道你喜欢吃。”

    是说初见时自己拿着鱼换她的点心。

    谢柔嘉笑了伸手接过。

    “婶婶去郁山拜祖的时候,我给你送鱼来。”她笑道。

    杜娇娜听明白她的话里的意思。

    “你还要住在郁山?你五叔说,他们不是不闹了?”她问道。

    “他们闹不闹,我才没在意。我只是更喜欢住郁山。”谢柔嘉说道,又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歉意,“倒是很对不住婶婶,在你大喜的日子谢家出了这种事。”

    杜娇娜笑了。

    “你都不在意,我们更不在意。”她说道,“还要谢谢你,满城的人都看砂行的热闹,倒没人看杜家女儿嫁入谢家的笑话了。”

    说这一笑,伸手抚了抚谢柔嘉的肩头。

    “再说。你问你叔叔敢不敢娶我。却不问我敢不敢嫁,是因为知道我胆子大嘛。”

    谢柔嘉笑了,正说话,谢文俊带着几分醉意进来了。

    “说什么呢这么高兴?”他笑问道。

    “五叔成亲。当然高兴了。”谢柔嘉说道。神情几分感叹。一面起身告辞。

    杜娇娜给谢文俊使个眼色,谢文俊会意笑着亲自去送她。

    “砂行闹事,你别太在意。那些人就是做戏呢,你狠下心,他们反而狠不下心。”他说道。

    “我没在意,我也没打算插手砂行,我现在就想先稳住矿山。”谢柔嘉说道。

    “行啊,我们嘉嘉长大了。”谢文俊笑道。

    “不长大也不行啊。”谢柔嘉笑道,“我不管,别人就该来管我了。”

    谢文俊笑着点头。

    “放心,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五叔一定站在你这一边。”他笑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低着头踩着还残留着花红碎屑的青石板路。

    “嘉嘉,你为什么不开心?”谢文俊忽的问道。

    不开心?

    谢柔嘉笑着抬起头。

    “没有啊,五叔你放心,我说了砂行那些事我根本不在意。”她摆手说道。

    谢文俊看着她眉头凝重。

    “不,我知道砂行的事你不在意,嘉嘉,你心里不高兴,不开心,虽然在笑,可是…”他摇摇头,“你怎么了?”

    是啊,现在的事一切都随着心愿。

    让矿山和矿工休息停工也顺利的成为规矩定下来,谢家大小姐名曰谢柔嘉的事也即将公布与众,可是为什么,她一点也不开心,也没有说伤心,就是心里总憋着一团火。

    前几日她还对着来回事的小丫头发了脾气,她听到江铃私下和水英说自己有点像老夫人了。

    喜怒无常吗?

    “是因为铭清那小子吗?”谢文俊说道,又皱眉带着几分不满,“这臭小子,不声不响的说走就走了,走了这么久,也没个信捎回来,我给他捎信也石沉大海,真是逼我要亲自去京城问问他不可。”

    “五叔,你可别。”谢柔嘉忙说道,“他不写信,一定是为了我们好。”

    谢文俊笑了。

    “好,我知道了。”他说道。

    谢柔嘉回到郁山天已经黑了。

    “江铃水英柔清,吃点心了。”她高兴的喊道。

    江铃和水英迎了出来,但柔清一如既往没有出来。

    “三小姐睡了。”水英说道,高兴的看着谢柔嘉递来的点心盒子,“今天有两盒点心了。”

    两盒?

    谢柔嘉不解,江铃已经将一个匣子递过来。

    “黄主簿送来的,说是东平郡王的中秋回礼。”她说道。

    中秋回礼?

    谢柔嘉笑了,江铃又推过来一封信。

    “还有一封信。”她说道。

    看到推过来的信,谢柔嘉有些讪讪。

    上一次她心里憋闷,给东平郡王的回信上就多写了一些话,会不会被他笑……

    有些忐忑的打开信,谢柔嘉放下心来,虽然信上没有写上一次那样的日常琐碎,但却说了几件自己小时候的事。

    小时候做的很多自以为是却事与愿违的事。

    看起来那样云淡风轻一切都在掌握中的东平郡王,小时候倒是傻乎乎的。

    谢柔嘉不由笑了。

    那边传来水英和江铃的说话声。

    “你少吃点,大晚上的长胖了。”

    “江铃姐姐你才该少吃点,成林哥天天给你带吃的。”

    两个丫头叽叽咯咯的拧在一起,明亮的厅堂里变的热闹起来。

    谢柔嘉收回视线继续看信。

    “其实错的不是心意,也许是做事的方式。怎么能因此就觉得没有意义呢?重新想一想自己要做的什么,想想要达成什么心愿,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事,人这一辈子,心愿也是不停的变化的,不合心意了,没有什么可难过的,这不是什么错事,不用为此烦恼,重新想想自己合心意的事。再去做就好。”

    她的曾经的心意是建立在自己想象中和睦可敬的谢家的基础上。父疼母爱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结果这一切都没有,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做的事没有意义了。

    但是正如东平郡王所说,那个心意看错了。就重新再来。

    重新再来。那就让她曾经想象的那个和睦可敬的父疼母爱兄友弟恭姐妹相亲的谢家变成真实的存在吧。

    对。这就是她现在的心意,为了这个心意,她有很多事要做。

    要谢家改变现状。让矿山不被无止境的索取,让矿工们不再身负罪恶战战兢兢的活着。

    还有,要让谢家放下自大,放下虚无的面子,让亲长们真心的去疼爱自己的子女,让子女们也能像真正的姐妹兄弟们那样。

    谢柔嘉吼的大喊一声跳起来。

    “小姐?”江铃和水英惊讶的看过来。

    谢柔嘉看着她们一笑,将手里的信挥了挥。

    “不早了,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她大声说道。

    江铃高兴地站起来。

    自从邵铭清走了之后,小姐第一次说要早起了。

    她看着被谢柔嘉捏在手里的信,又看了看被水英挑拣吃的点心。

    这中秋的回礼真是太好了!

    ………………………………………………

    深秋的郁山,满山变得五颜六色,清晨的日光普照山间,炫目耀眼。

    谢柔嘉站在山顶大声的吼了一嗓子。

    山谷里陡然响起整齐的回声。

    那是上早工的矿工们的应和。

    谢柔嘉跟着再次喊起号子,整个山谷变回荡着整齐的号子声,日头升高的时候,谢柔嘉才转身下山,跑到半山腰的时候,听到山林里传来梆梆梆梆的声音。

    是谢柔清。

    她也这么早啊。

    谢柔嘉放慢脚步寻声过去。

    这些日子她奔波于各个矿山,又跟家里的人争闹,早出晚归,跟谢柔清虽然住在一起却几乎没有碰面过。

    水英和江铃说她的精神很好,力气也变大,能自己拄着拐爬上半山腰了。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到坐在山坡上的女孩子,她低着头敲打山石,不多时树枝就被敲断了,声音停下来,谢柔清也抬起头,神情有些茫然,似乎不知道再做些什么。

    她呆呆的坐了一会儿,一手抓起拐杖,一手抓住旁边的一块石头就要起身,却不想那石头一抓松动,谢柔清顿时跌趴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哼。

    “你抓错了!”谢柔嘉下意识的跳出来。

    冒出这句话她自己也愣了下。

    说的啥啊…

    谢柔清抬起头看向她没有说话,重新抓起拐杖,抓住地上的草起身。

    “哎,你知道你刚才抓的石头为什么松动了吗?”谢柔嘉想了想跳过去说道。

    “石头松了就是松了呗。”谢柔清粗声粗气说道。

    “不对。”谢柔嘉笑道,弯身捡起这块石头,“有的石头是活石,有的是死石,你要分清它们,下次就不会抓错摔倒了。”

    谢柔清看向她,神情有些惊讶。

    “石头,还分活的和死的?”她问道。

    除了打鼓让她也有些别的事情做,谢柔嘉念头闪过,笑着点点头。

    “当然,世间万物都有生死之分,山有活山,死山,树又活树死树,石头,自然也有。”她笑道,举着手里的石头,“我告诉你,怎么分清它们好不好?”

    谢柔清看着她手里的石头,又看看她。

    “好。”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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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玛终于过度完了,这一段惨不忍睹吧,看看这月票都掉成什么样了,惭愧惭愧。(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入冬

    过了深秋,转眼就入了冬,京城第一场雪下来的时候,彭水谢文兴给皇帝的告罪奏章送来了。

    坐在书房厚厚的大毡垫上,文士一面烹茶一面说道。

    “谢大人怎么说的?”东平郡王问道。

    “谢大人说是在将皇帝的赐予的匾额挂在先祖们的祠堂时发生了异像,然后祖宗托梦神仙明喻之类的,说上天赐予谢家双生儿是考验,如今经过十三年的考验,二小姐最终被山神选中,所以现在重新明序。”文士说道,看了东平郡王一眼,“柔嘉小姐或者没有把殿下说的话告诉谢大人。”

    冬祭之前,谢柔嘉已经在给东平郡王的信上说了自己要做大小姐的事,又说了哪怕皇帝怪罪也要将谢家这个错公布于众。

    东平郡王给她回信说皇帝不会怪罪,你们姐妹双生胎,又是出生时的错,错了就错了,改了就好。

    意思也就是让她们给皇帝实话实说是人的错,没想到最终还是归于鬼神之说,半点不提谢家的错。

    “谢家自来是山神选定的巫家,丹女出错的事,的确是张不开口,既然是山神定的丹女,自然最好也推到山神身上,更何况谢大人又机灵的献了小心思。”文士接着说道。

    谢文兴说是皇帝先赐给谢柔嘉匾额,再说山神明喻,这也是将皇帝推崇到神君的地位。

    “谢大人这样做也是聪明。”东平郡王说道,“我还是进宫一趟。”

    既然说谢大人聪明。但还是要进宫,也就是说谢大人此举还是错了,东平郡王要进宫在皇帝面前替谢家周全。

    “宫里的人说皇帝没有发脾气,什么都没说。”文士说道。

    “君子一言尚且驷马难追,神仙怎么就能言出反复?”东平郡王说道,笑了笑,“那这神仙陛下只怕有些瞧不起。”

    是啊,明明长女为丹女的规矩是神仙定的,却说神仙赐予谢家的两个都是丹女,打乱了神仙定的规矩。十三年不言不语。如今皇帝一赐匾额,就说选定二小姐为丹女了,的确是有些好笑。

    “别的人家也就算了,家事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只不过这谢家。皇帝刚寄予厚望。”东平郡王说道。站起身来,“爱之深的时候,责也深。”

    文士笑了。

    “殿下锦衣夜行了。这谢家真是好运气。”他感叹道。

    “那也是我先有这个运气活着。”东平郡王说道。

    说道这件事文士跟着他迈步。

    “自从那次之后,心悸还犯过没?”他低声问道,“要不这个簪子还是别带了,到底是土里挖出来的东西,又是那些巫用过的东西。”

    东平郡王笑了。

    “人有生老病死,我那次只是病了,跟旁的事无关。”他说道,又伸手扶了抚头上的金簪,“更何况物不会伤人,只有被人驱的时候才会伤人,作恶的是人,不是物,怎么能嫌弃它。”

    “也只有殿下的这样心思坚定透彻的,才能这么多年行走在那些邪祟之地而豪发无伤。”文士感叹道。

    不管见过多少骇人的事,从来不畏惧也不为艳羡也不为所惑。

    “不是因为没心没肺?”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一怔,旋即哈哈大笑。

    “殿下也会开玩笑了。”他说道。

    这是开玩笑?没有啊,东平郡王念头闪过,要说什么,文士已经上前一步掀起帘子。

    “殿下请。”他整容说道。

    东平郡王便也敛容抬脚迈步而出。

    ………………………………………………

    谢文兴上奏折的事,谢柔惠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大小姐改名叫谢柔嘉了?”她很是惊讶。

    “她怎么装也装不成惠惠你。”谢瑶恨恨说道,“与其被人质疑揭穿,还不如自己承认的好。”

    谢柔惠摇摇头。

    “大小姐哪里用装,大小姐想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就家里那些人,谁敢说一句不对。”她说道。

    想到这里就想到在家时候的前呼后拥,所到之处人人笑脸相迎。

    谢柔惠看向四周,屋子里摆设简单冷清,连个伺候的丫头都没有,而且这四个多月来,她还要到处陪笑脸去相迎别人。

    谢柔惠只觉得心口发闷。

    “非要正名自己是谢柔嘉,不就是仗着自己是大小姐身份张狂。”她说道。

    做大小姐就是可以张狂。

    谢瑶默然。

    “那既然这样,以后他们就不会监视我们怕我们说出家里的事了吧?”她又打起精神说道,虽然攀上了公主,但这些人依旧虎视眈眈的盯着她们。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狠下心要了她们的命。

    死了就死了,就算有公主护着又能怎么样?就算公主生气杀了这些随从,那她们也活不过来了。

    “是,以后他们就不怕了。”谢柔惠说道,看了眼外边。

    会更不屑。

    “那太后皇后也不会再讨厌你了,你不是说太后皇后可喜欢你了,只是前些时候她们误认为你是二小姐,是那个谢柔嘉,所以不见你,现在太后和皇后就会见你了吧。”谢瑶抓着谢柔惠的衣袖迫切又欢喜的说道。

    谢柔惠忍不住翻个白眼。

    亏她以前怎么觉得谢瑶聪明呢?真是越来越蠢了。

    别忘了谢文兴那老贼怎么给皇帝说的,说神仙选定了谢柔嘉做大小姐,她谢柔惠,是被神所舍弃的。

    被神都舍弃了,谁还会把你当回事啊。

    太后皇后跟家里人有什么区别,说白了也是喜欢的大小姐这个名号。喜欢谢家而已。

    所以她才绝不能跟谢家撕破脸,还要替谢家隐瞒着。

    这世上的人都一样!都是一群贱人!

    谢柔惠端起桌子上的茶喝了口,入口又凉又涩。

    “这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谢瑶忙说道。

    换一杯。

    知道凉了还等她喝了才说,要是以前,自己刚端起茶杯就拦下了。

    “不用换了。”谢柔惠说道,一口一口的喝着凉了茶。

    把这茶喝完,谢柔惠,好好尝尝你现在喝的这茶,感受这茶的味道吧。好好的感受一下你现在过的这日子吧。迎接以后更难的日子吧。

    而那个夺走了你一切的人,现在过得不知道多么逍遥,吃好穿的好,身边人围绕。守着暖暖的火炉。正接过家里最好的茶。

    这个时候家里就会准备上好的姜茶了。

    谢柔惠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咬着牙一口一口的喝着。

    砰的一声,白瓷茶杯被重重的搁在桌子上,明黄的茶水溅落几滴。

    谢柔嘉看着眼前的人。

    “好啊。”她说道。“白家的山我去谈。”

    坐在一旁的谢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

    “好什么好!那是该你做的事吗?”她竖眉喝道。

    屋子里站着的男人低着头。

    “大小姐不是说什么事都做的。”他诺诺说道。

    你不是什么都要管吗?那就让你管!

    谢老夫人自然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意思,一拍桌子冷笑。

    “真是有意思,我都不知道现在你们都有那么多话说了。”她说道。

    以前这些老爷们可是对丹女的话从来不反驳。

    眼前的男人低着头。

    “老夫人,大小姐,不是我们非要这样,实在是,白家的人出尔反尔。”他说道,迟疑一下,“白家的人说,说我们能出尔反尔,他们也能。”

    出尔反尔?

    自从冬祭公布谢柔嘉是大小姐之后,整个彭水乃至巴蜀都哗然。

    谢家更换了丹女!不,不,或者说,谢家的丹女还能更换!

    那是山神随意,还是谢家的人随意?

    各种揣测议论如狂风一般席卷,正如谢家老爷们竭力反对担心的那样,谢家受命与神的身份开始受到质疑,以至于生意在这短短一个月飞速下滑,这让家里的老爷们更是怨声载道。

    外边喧喧,内里埋怨。

    谢老夫人还要说什么,谢柔嘉敲了敲桌子。

    “好了,就这样吧。”她说道。

    眼前的男人低着头应声是。

    “那我就去安排了,大小姐说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他说道,说罢退了出去。

    站在一旁悄无声息的小丫头这才上前,不声不响的将谢柔嘉面前的茶更换了一杯。

    谢柔嘉端起来一饮而尽。

    “嘉嘉,其实你这样做,反而是让自己受困艰难了。”谢老夫人说道。

    以二小姐谢柔嘉的身份来做大小姐,让谢家难堪,但更多的是让她自己也受到质疑。

    “更何况你还要改那么多规矩,本来就不容易,现在又将被外人质疑身份,做事就更难了。”谢老夫人接着说道,看着谢柔嘉,“你这是又何必呢?”

    “祖母,我没觉得艰难。”谢柔嘉笑道,“以前安安生生的好好的做大小姐,那才叫艰难。”

    以前做大小姐?什么时候?

    谢老夫人皱眉,谢柔嘉已经站了起来。

    “祖母,你不用担心,我只要好好的去做,他们就能看到我做的有道理,就会认可我做的这一切了。”她笑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嘉嘉,你做什么祖母都支持,你尽管去做就是了,我们谢家的大小姐本来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堂堂正正的丹女还怕他们质疑不成。”她带着几分混不在意说道,又看着谢柔嘉,“我只是心疼你太累了。”

    谢柔嘉笑着摇头。

    “不累啊。”她说道。

    “嘉嘉,要不你成亲吧,过了年就能议亲了,这样有个人也能帮你。”谢老夫人说道,说到这里有些怅然。“祖母一定给你挑一个能帮你的人。”

    谢柔嘉忙笑着摆手。

    “不用不用,我不想成亲。”她说道。

    “嘉嘉,你放心,邵家的小子也没什么,杜家的女儿还能进咱家的门,邵家也能,祖母去跟他说。”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红着脸笑了。

    “祖母,不是这个。”她笑道,知道谢老夫人言出必行,真的敢跑去京城找邵铭清。忙又整容。“祖母,靠谁都不如靠自己,我自己如果挺不过去这一关,就是你给我找十个八个的女婿。我也站不住。”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谢老夫人默然。当初年轻的时候她也这样想过。改改这家里的规矩和让人窒息的困顿,但只有自己一个人,真的太难了。就像找个人一起,结果那个人还闹成了这般结局,所以后来就算了,他们愿意如何就如何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时候她可没有得来山神显灵异象以及皇帝的赐字,也许这一次她的孙女真的能做到。

    谢老夫人就呸了声笑了。

    “我给你找十个八个女婿,家里还不乱了套。”她笑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祖母,你歇息吧,我去会会那个白家。”她笑道

    ………………………………………………….

    一阵寒风吹来,谢大夫人迈进了院子,廊下的婢女们忙掀起帘子,暖香扑面。

    “我就说这样说没问题。”谢文兴见她进来,笑着招手说道,“你看奏章递上去,皇帝一点也没生气,还御批。”

    他笑道拿着京城的来信,念出其上描述皇帝御批的四个字。

    “安抚民心。”

    眉飞色舞的看向谢大夫人。

    “安抚民心,皇帝这是对我们谢家的看重和信任啊。”

    谢大夫人面色发白,精神疲倦。

    “皇帝说的没错,民心才是最难安抚的。”她说道,说到这里又恨恨,“看看现在我们谢家在民众心里都成什么样了!我对不起民心,也对不起山神。”

    她说到这里看向谢文兴,带着几分不满。

    “明明是我的错,又推到山神身上。”

    在彭水冬祭因为谢柔嘉虎视眈眈的盯着,虽然说了神谕选定,但也不得不含含糊糊的承认是抱错了,但往京城里给皇帝写奏章,谢文兴抹去了这一点。

    山高皇帝远,更何况抱错这个理由,不如天命神授更能说服皇帝和高官们。

    谢大夫人一开始是不同意这个的,对她来说,假借山神之名是大逆不道。

    但最后还是被谢文兴以为了山神的名义和谢家的荣耀说服了。

    “我真该在冬祭那天一头撞死在山上。”谢大夫人说道,“也好过现在丢人现眼。”

    说道现在的状况,谢文兴其实也在其中推波助澜,但这件事不能让珍视谢家荣耀的谢大夫人知道。

    “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她年纪小,撞几次南墙,就知道世道艰难了。”他含糊说道,“现在去跟白家商谈矿山的事了。”

    “白家的事她一个人怎么商谈得来?”谢大夫人焦虑的站起来,“你们就任她胡闹!”

    话音未落,外边有小厮跑进来。

    “大老爷大夫人,大小姐和白家谈好了,白家把铁牛山让出来了。”他高兴的喊道。

    谈好了?

    这怎么可能?

    白家傻了吗?放弃半座能出砂的金山。

    “大小姐用白家三眼废矿,换这半座铁牛山。”小厮眉飞色舞说道。

    “什么叫用白家三眼废矿换半座山?”谢文兴问道。

    “就是大小姐给白家废弃的三眼矿,重新点了眼,那三座矿井找到新砂了。”小厮说道,神情夸张,似乎还能看到当时的场景,“大小姐真的厉害啊,一点一个准,一斧头下去,这么大一块朱砂石,还是片砂,白家的人都疯了….”

    谢文兴神情愕然。

    三座废矿都点活了….

    给别人家点了三座矿……

    “我就说她根本就不在乎谢家的利益!”他跳起来喊道,“她到底姓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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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介绍:
说起愿望,可能没人信。
但谢柔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说一声不。
从她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开始
如果那时候说一声不
姐姐就不会被水冲走
她不会被家人厌弃
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
不会被父亲嫁给镇北王为继室
也不会被继孙羞辱
也不会有今日被一条白绫缢死死不瞑目诛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诛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诛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