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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诛砂txt下载     诛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七章 急问

    谢柔嘉的马车还在路上的时候,郁山这边已经乱哄哄的布置起来。

    接到青山矿信鸽传来的指令,众多仆从从城中赶过来,同行的还有装载着家具铺盖摆设等等物品的马车。

    等谢柔嘉一行人半夜来到郁山的时候,整个郁山灯火通明,恍若蓬莱仙山。

    邵氏宋氏并一干女眷是最早跟随仆从们过来的,看到谢老夫人谢大夫人下了车,都忙涌过去,自然也有人涌向谢柔嘉的车。

    “惠惠,惠惠,你怎么样?”谢瑶哭道。

    她们来的匆忙,也没听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只听到祭祀受了伤,要去郁山在巫清娘娘身边养伤什么的。

    车帘掀开,谢柔嘉被搀扶着下来,谢瑶忙撞开一个丫头自己上前搀扶。

    “怎么伤成这样,惠惠。”她哭道。

    谢柔嘉伸手推开她。

    “你认错人了。”她说道。

    谢瑶一怔。

    认错人?

    谢柔嘉看着她。

    “别担心。”她说道,“惠惠没受伤。”

    看着眼前女孩子头发垂散,脸上伤痕瘀青满满,一双眼却依旧灿若星辰。

    谢瑶心里咯噔一下,按住心口后退一步。

    “你…”她失声喊道。

    “嘉嘉,快过来。”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谢老夫人也喊出这个名字。

    谢柔嘉!她是谢柔嘉!她不是惠惠,惠惠呢?

    谢瑶面色惊恐的看着向谢老夫人走去的女孩子。

    怎么回事?

    听到谢老夫人喊出的名字。再看被丫头们扶着走过来的女孩子,邵氏等人也呆住了。

    嘉嘉?老夫人不会是糊涂了喊错了吧?从谢大夫人那辆马车上下来的人竟然是二小姐?那大小姐呢?

    她们向后张望,却并没有看到有另外的女孩子。

    谢老夫人已经拉着谢柔嘉问她一路可还好,颠簸的伤口疼了没。

    谢柔嘉摇头说没事。

    “你想住哪里就住哪里。”谢老夫人又说道,“这祖宅你能住的,你山上的木屋也收拾好了。”

    闹着不回家来郁山已经够了,还要去山上住木屋?

    一旁的谢大夫人沉着脸没有说话。

    “现在半夜了,我也累了,就先在这里歇息,明日我再回我那里住。”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笑着点头。谢大夫人也面色缓了缓。看着谢柔嘉被人拥簇着进去了。

    邵氏等人立刻将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围住。

    “老夫人,大夫人,这是二小姐?”

    看着她们小心翼翼又难掩惊愕的神情,谢老夫人含笑点点头。

    “是啊这是嘉嘉。”她说道。

    竟然真的是!

    女眷们对视一眼。

    “可是。那惠惠呢?”

    “怎么嘉嘉来这里了?”

    “不是说惠惠祭祀受伤了吗?”

    大家顿时七嘴八舌乱哄哄的问起来。

    谢老夫人没有像以前那样没好气的喝止她们。而是含笑要开口说话。谢大夫人却先开口了。

    “已经半夜了,老夫人也累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她说道。

    进行了一场凶险的祭祀。又车马劳顿的半日,年轻人都受不了,更何况年长的人,邵氏等人忙红着脸退开。

    谢老夫人看了谢大夫人一眼。

    “这种事又能瞒多久?”她说道。

    “我也没想瞒着。”谢大夫人说道,“母亲,这种事应该在家里坐下来好好的说。”

    至少不像以前那样死活不肯在惠惠和嘉嘉抱错上松口,她终于肯说这件事了。

    这已经不错了,毕竟那是她潜心教养了十三年的大小姐,突然说错了,她也是受不了。

    谢老夫人没有再说话。

    可是谢大夫人并没有能够去休息以及等到家里坐下来好好说,谢存礼等人此时也到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惠惠回家去了?住在这里的是那个孩子?”

    站在厅堂里谢存礼一口气问道。

    “二叔祖。”谢大夫人说道,“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现在都累了。”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谢存礼打断了。

    “什么话?这是什么话吗?那是祭祀大事!别等明天,你现在就说清楚。”他竖眉喝道,“你说,祭祀的到底是谁?”

    谢大夫人看着他没有说话。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那么多人都看到听到了。”谢老夫人说道,“是谢柔嘉。”

    这当然能说,只是这句话说了之后,该怎么说?

    谢大夫人咬住了下唇,果然此言一出满屋子的人哗然。

    谢存礼几乎跳起来。

    “你疯了!竟然让闲杂人做祭祀!不怕被雷劈了!”他喊道。

    “谢存礼!”谢老夫人一拍桌子指着谢存礼,“你才疯了,那是我的亲孙女,轮不到你这个闲杂人等来指手画脚!”

    谢存礼浑身发抖,屋子里其他人则低头噤声大气不敢出。

    “你亲孙女,你亲孙女也只有一个能去做祭祀,谢珊,你别的胡闹也就罢了,你竟然不顾祖宗的规矩,巫清娘娘的遗训来纵容宠溺这个孽障,你,你,你……”他颤声喝道,伸手指着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见他指过来一脸不屑的看着他,冲他呸了一声。

    谢存礼面色涨红。

    “我,我,我”他又说道,忽地向厅内的柱子上冲去,“我不活了!我先死了干净!”

    厅内顿时轰的乱了,几个人冲过去拦住谢存礼连声相劝。

    “死啊,死啊。你真敢撞死我还把你当个人看。”谢老夫人笑道。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又看向那边的谢存礼,“二叔祖,你们别闹了,嘉嘉不是来祭祀的,而是在祭祀的时候跳进矿洞的。”

    祭祀的时候跳进矿洞的?

    屋子里的人都安静下来。

    “原来二小姐是献祭啊。”谢德忠说道,面带笑容和赞叹,“真不愧是老夫人您的亲孙女,是谢家的好儿女。”

    众人纷纷附和,屋子里的气氛顿时轻松欢悦。

    谢老夫人看了谢大夫人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谢存礼虽然不寻死了。但依旧愤愤。

    “不就是献祭吗?献祭怎么了?献祭就该被供起来吗?还带到郁山来,让惠惠一个人回去。”他说道。

    说到这里想起出门时看到的谢柔惠伤心的样子,面对自己的斥骂,半点辩解也没有。谢存礼心疼又自责不已。起身就要回去。

    “二叔祖。这都多晚了,等明日文兴来了,一起回去吧。”谢大夫人说道。一面让人安排他们的住处,乱哄哄的送出去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谢老太爷早已经在屋子里等着了,看到她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听说山上很危险,石头乱滚还塌陷。”他说道,“以后咱能不跳了吗?”

    以前谢老太爷可不敢说这种话,会被谢老夫人啐一脸,或者质问他是不是瞧不起自己,认为自己跳不好,或者质问他是不是当他们谢家的大巫是摆设。

    但今日谢老夫人听了却点点头。

    “不跳了,以后就不用我跳了。”她说道。

    谢老太爷愣了下。

    “以后有真正的丹女在,万事无忧。”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立刻明白了。

    “这么说,这一次要换回来了?”他问道。

    “阿媛她虽然还不想说,但心里已经明白了。”谢老夫人说道,“而且这次不说不也行了。”

    谢老太爷点点头。

    “好,不早了,快些睡,养足了精神带着谢家的大小姐回家。”他说道。

    谢老夫人也疲惫至极,但因为激动睡不着,还是拉着谢老太爷讲述今日矿山祭祀的事,一直说到东方发白才睡去。

    昨夜的喧闹谢柔嘉并不知道,她进了房间吃过药就倒头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她伸个懒腰,不由发出痛呼声。

    昨天不觉得如何,今天才觉得浑身疼的散架。

    “小姐小姐怎么了?”有人拉开帘子急切的问道。

    谢柔嘉猛地坐起来,看着眼前的人惊喜不已。

    “江铃!你来了。”她说道。

    江铃笑着点头。

    “小姐你怎么样?是身上的伤疼吗?我去叫大夫来。”她说道。

    谢柔嘉从床上下来,伸手拉住她。

    “不用不用,这些骨肉伤,养养就好了。”她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铃拉她坐下来。

    “我早就回来了。”她说道,将自己进城遇到谢柔清丫头苗儿,又怎么在城里住下来,让人送信给邵铭清的事一一说了。

    谢柔嘉拉着她的手感叹不已。

    “江铃,谢谢你,要不是你,谢家就又要重蹈前世的命运了。”她说道。

    前世的命运?

    江铃失笑。

    “小姐你知道前世啊?”她说道。

    谢柔嘉讪讪笑了笑,想到什么忙起身。

    “走走,我们去看看邵铭清和谢柔清,他们昨日是不是进城了?”她问道。

    江铃点点头。

    “成林说,表少爷和三小姐在城里,但是没有在谢家,而是在邵家的宅子里。”她说道。

    出了这种事,邵铭清恨透了谢家,怎么可能还带着谢柔清回谢家。

    谢柔嘉叹口气。

    “我去看看她。”她说道,站起身来。

    “小姐,要吃饭还是先吃药?”

    门外传来又一个熟悉的声音。

    谢柔嘉一怔看去,见水英在门外探头。

    “水英!”谢柔嘉大喜的喊道,“你怎么来了?”

    水英哦了声,伸手指了指后边。

    “当然是跟我们少爷过来的啊。”她说道。

    少爷!

    谢柔嘉看向门外,邵铭清出现在视线里,她的眼泪唰的就涌出来了。

    “哭什么啊。”邵铭清笑道,“是伤口疼,还是后怕吓到了?”

    谢柔嘉哭的更凶了。

    “伤口也疼,也害怕。”她哭道。

    想起来就害怕,害怕谢柔清死去,害怕邵铭清伤心反目。

    邵铭清没有再说话,含笑走过来,将手里的食盒放下。

    “先吃饭吧,吃完饭再吃药,吃了药就不疼不怕了。”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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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有二更,下午两点。(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话别

    谢柔嘉端着碗大口大口的吃饭。

    “你也吃啊。”她含糊说道,指着桌子,“你是一大早就赶过来的吧,肯定没吃饭。”

    邵铭清点点头,伸手拿起筷子,慢慢的吃。

    “我先去问大夫你的伤势如何,然后顺手把药给你拿来,想着你也该饿了,就又顺手拿了饭菜。”他说道。

    谢柔嘉嗯嗯几声。

    “柔清怎么样?”她抬起头问道。

    邵铭清的筷子顿了顿,谢柔嘉的心顿时提到嗓子眼。

    “她醒了。”他说道。

    谢柔嘉顿时大喜。

    “太好了。”她说道。

    邵铭清看向她。

    “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说道。

    谢柔嘉一愣。

    “什么也不记得,也不会说话,就好像木头人一样。”邵铭清接着说道,将手里的筷子去夹菜,筷子却颤颤始终夹不住。

    “而且,她的右腿和左手,都都废了。”邵铭清接着说道,低着头,终于夹起一口菜,慢慢的慢慢的往嘴里送。

    啪嗒一声,谢柔嘉手里的筷子掉下来。

    谢柔清!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对不起。”她哽咽说道,“对不起。”

    邵铭清笑了,将菜放进嘴里。

    “这关你什么事啊。”他说道,“不要胡说了。”

    他说着伸出手抚上她的头。

    “记住,不要这样说了。你知道我不会这样想你的,你也不要这样想我。”

    谢柔嘉看着他流泪点点头。

    “好了,别哭了,大夫说了嘛,再养养看,说不定就好了。”邵铭清又笑道。

    谢柔嘉点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却嗓子辣痛说不出来,只能用力的点头。

    “快吃吧,你要好好吃药,别仗着自己有本事就不管不顾。”邵铭清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说道。

    谢柔嘉流着眼泪笑了。抬手拍他的手。

    “别摸我的头。你这小孩。”她鼻音囔囔说道。

    邵铭清却没有松开而是用力的揉了两下才收回手。

    “好了,你吃饭吧。”他说道,“我来看看你伤的怎么样,哦还有。我看到小红马也回来了。在山路上跑呢。我喊它它没理我,估计是去木屋那里了。”

    谢柔嘉哦了声。

    “我一会儿去找它回来。”她说道。

    邵铭清嗯了声。

    “让水英去吧。”他说道,“以后有什么事。你就让她去做,她别的本事没有,袖箭是家传的,很厉害。”

    谢柔嘉很意外。

    “她还会功夫?”她惊讶的说道,停下了筷子。

    “她没什么功夫,她爹娘是山林的猎户,祖上是开镖局的,家传的梅花袖箭。”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探头向外看,水英和江铃坐在廊下叽叽咯咯的说什么。

    “那也很厉害啊。”她一脸惊叹的说道。

    邵铭清就又笑了,抬手再次揉她的头。

    “你才是最厉害的,别一惊一乍了。”他笑道。

    谢柔嘉抬手扒开他的手。

    “就是很厉害啊。”她说道。

    “还有成林和江铃的亲事我也安排好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手里的筷子顿了下。

    “怎么安排?”她又笑着兴致勃勃的问道。

    “成林的爹娘都在,我让人给他们捎信,请了我爹的管事做媒人,肯定就没问题了。”邵铭清说道。

    “那江铃今年就能出嫁了。”谢柔嘉压低声音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看你舍得舍不得了。”他笑道。

    “我当然舍得了,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我自己喜欢的关心的人过好日子。”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再次伸手,谢柔嘉这次提防抬起手挡住他,一面站起身伸手摸他的头。

    “小孩子你听懂了没!”她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拉她坐下来。

    “好了好了,快吃饭吧。”他说道,“看来真的没事,精神这么好。”

    谢柔嘉挑眉点点头。

    “当然了。”她说道,伸手指着自己,“我是柔嘉小姐嘛。”

    邵铭清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柔嘉小姐,请食。”他故作恭敬的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吃。

    邵铭清也慢慢的吃。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然后再告个别。”他说道,低着头夹菜。

    谢柔嘉哦了声。

    “吃完了再走呗。”她说道,指着桌上的饭菜,“你还没吃几口呢,吃完再走。”

    邵铭清停下筷子,抬起头看着她。

    “柔嘉。”他说道,“我来给你告别。”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你担心柔清,我不是留你,多少吃一点,然后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柔清。”她说道,一面急忙忙的往嘴里扒拉饭菜,声音含糊,“你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吃好。”

    邵铭清看着她。

    “柔嘉,我来给你告别。”他再次说道,“我说的告别,你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柔嘉低着头忙忙的塞饭,嗯嗯啊啊的点头。

    “柔嘉,你以后照顾好自己。”邵铭清接着说道,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不过你放心,我以后要是来你们谢家,还是只和你玩。”

    谢柔嘉的眼泪泉涌而出,但她还是低着头用力的往嘴里塞饭,饭早已经不能吞咽,塞着嘴里鼓鼓的。

    邵铭清伸手拿下她的碗。

    “虽然我不知道你以前为什么会认为我不喜欢谢家,因为那时候我并没有这个念头,谢家,谢家对我来说,好也罢坏也罢,都是无所谓的,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后来我挺喜欢你的,就来到谢家,说实话,看着你的遭遇,再看看谢家的人,我虽然觉得很可悲可笑,但也不算什么,毕竟谢家的规矩如此,至于那些争权争利,更没什么,别说谢家了,邵家也到处都是,表面上看一团和气,下边暗潮汹涌。”

    “直到现在。”

    邵铭清说到这里笑了笑。

    “谢家真是太他娘的恶心了!就为了一己之私,让自己的女儿去送死,还一家子都欢呼雀跃以为荣。”

    “不,不,我说的也不对,对谢家来说,为神明献祭,是天大的荣耀,”

    谢柔嘉一口一口的将嘴里的饭菜咀嚼着下咽着,眼泪滴滴而落。

    “对谢家来说,子不子父不父,天理人伦皆无,面目可憎禽兽不如,都是可以理解的,都是理所应当的,都是你们千百年传承下来的,没有人觉得不对。”

    “柔嘉,我对不住你了,我不是谢家的人,我受不了了,我看不下去了,柔嘉,对不起,我要走了。”

    谢柔嘉摇摇头,抬手擦了眼泪抬起头。

    “不,邵铭清,你没有对不起谁,更没有对不起我。”她说道,看着他挤出一丝笑,“是我对不起你,我一直缠着你,用你好心把你捆在我身边,你走吧,去做你喜欢的事,去你喜欢的地方,这世上最开心的事就是看着我自己喜欢的关心的人过好日子。”

    邵铭清伸手擦她脸上的泪,张了张口似乎要问什么,但最终咽下去,对她笑了笑。

    “你没有对不起我,不是你捆着我缠着我,是我自己在你身边过的开心快乐,是我自己不舍得走。”他说道,“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走了,如果我不走,我怕有一天你担心害怕的那个我就真的出现了。”

    谢柔嘉点点头又摇摇头。

    邵铭清双手用力的按住她的脸,小心的避开淤青伤痕,擦去上面的眼泪,

    “柔嘉,你不用看着我了,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伤害你,不会伤害谢家,你放心吧。”他说道,说罢收回手站起身来,“柔嘉,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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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相告

    谢柔嘉低下头眼泪再次滴落。

    那一世谢柔清出事后他并没有这样做,而是依旧留在谢家,带着笑含着恨意将谢家送上断头台。

    这一世邵铭清要和自己告别,与其说与自己告别,其实是和谢家告别,含着对谢家的恨意却要远离。

    为了自己他留在谢家这么久,还放弃了邵家能得到的一切,现在他又为了自己,放弃了在谢家得到的一切。

    谢柔嘉擦去眼泪,站起来伸手抱住他。

    “好,我送送你。”她点点头说道。

    山路上谢柔嘉伸手打了几个呼哨,四面却是一片安静。

    “算了,小红马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等你去城里看我和柔清的时候再带它来见见吧。”邵铭清笑道,“我现在住在我父亲的一个宅院里,水英知道地方。”

    谢柔嘉点点头。

    “大夫的事你不用担心,你父亲安排的很好,还从府城请了名医来。”邵铭清说道。

    “我明天后天就去看你们。”谢柔嘉说道。

    “不急,等你的伤再好些。”邵铭清说道,说到这里又看着谢柔嘉,“以后是不是不听我的话了?”

    谢柔嘉笑了。

    “听啊,我永远都听你的话。”她说道。

    永远。

    原本以为谢柔清的现状会是永远,没想到只一眨眼就成了废人。

    原本以为他和谢柔嘉也会是永远,没想到现在也要分开了。

    “是永远啊。虽然看起来不一样了,但是我们这里一样啊。”谢柔嘉说道,伸手指了指心口,“你和三妹妹,我和你,都还是最亲近的,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抬手。

    谢柔嘉哈的一声抬手挡住他的手。

    “再摸我头!”她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笑声在山路上回荡,有迎面走来的人似乎被这笑声吓到,停下了脚。

    “安哥!”谢柔嘉眼睛一亮喊道。

    安哥俾走上前来。

    “你怎么回来了?伤怎么样了?”谢柔嘉忙忙的问道。

    “我没事。”安哥俾低头说道。“我是郁山矿的人。自然该回来。”

    “你说得对。”邵铭清说道,“你是郁山矿的人,就呆在郁山矿,呆在柔嘉小姐身边。别的人和事都与你不相干。也不要理会他们。”

    安哥俾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嗯了声。

    “好了。不用送了。”邵铭清说道,看着谢柔嘉,“我走了。”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山路上一人一马已经看不到了。谢柔嘉依旧站在山石上一动不动。

    “小姐,表少爷走远了。”江铃在她身后轻声说道,“咱们回去吧。”

    谢柔嘉嗯了声人却没有动。

    “小姐,表少爷要照顾三小姐的,三小姐现在这样,也只有表少爷能用心也放心的照顾了。”江铃说道,“等三小姐好了,表少爷还会来陪你的。”

    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不会再回到跟谢家有一点关系的地方来。

    邵铭清和她说的话,以及话里的意思,江铃水英都不知道。

    “我们过两天也去看看三小姐。”江铃接着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转过身,看到一直也站在一旁的安哥俾。

    “安哥。”她跳下山石,对他一笑,“我是柔嘉。”

    安哥俾抬起头看她一眼。

    “柔嘉小姐长这样。”谢柔嘉伸手指着自己的脸嘻嘻一笑说道。

    安哥俾忙低下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抬手随意的打了个呼哨,不多时就听得马儿嘶鸣,小红马从山林里得得跑了出来。

    “你这家伙现在倒跑出来了。”她笑道,看了看安哥俾,“安哥,你快回去吧,你父亲一定很担心你。”

    安哥俾点点头嗯了声,看着谢柔嘉上马。

    “我还住在郁山,你还要不要继续跟我玩?”她问道。

    安哥俾再次点点头。

    “好了,那我先走了,我们回头见。”谢柔嘉笑道,伸手将江铃拉上来,对安哥俾再次摆摆手纵马疾驰而去。

    看着在山路上远去的女孩子,安哥俾伸手抓了抓头,嘴边露出一丝笑,转身跳上山石,但刚一起身又一个打滑跌坐在地上,他按着腰身嘶嘶吸了几口凉气,旋即又大步的跳入山林很快也远去了。

    谢柔嘉已经回到了谢家祖宅门前,还没进门就听到其内喧闹声声,但很快就又安静下来。

    骑马径直进入院内,就看到厅堂的门窗紧闭,内里有说话声传来。

    “小姐,好像是太叔祖。”江铃说道。

    要是搁在以前谢柔嘉是不会理会的,但这一次她勒马翻身下来,将缰绳扔开。

    “我看看去。”她说道……

    谢老太爷看着门窗关上松口气。

    “好了,这样就不会吵到阿珊了,阿珊还在睡觉,她已经很累了。”他说道,转过身看着屋子里的人,“你们可以继续吵了。”

    谢老太爷在家里喝止谁或许没人听,所以他并不说这种话,而是给他们换个吵架的地方。

    谢大夫人有些无奈的看了谢大老爷一眼,再看向谢文兴和谢存礼。

    谢文兴是刚刚过来的,她还没见到他问问那边的事安排的怎么样,就得知谢文兴被谢存礼拦住了,然后谢存礼的吵闹声就几乎掀翻了整个祖宅。

    昨晚刚将谢柔嘉祭祀的事含糊过去,这又是怎么了?

    “他说要把皇帝赐的匾额从这里送到彭水城。”谢存礼喊道。伸手指着谢文兴,气的浑身发抖。

    谢大夫人皱眉。

    “这有什么不对吗?”她说道。

    青山矿的事安排好了,谢家矿难的事掩盖起来,谢家再不用忌讳可以大肆庆贺皇帝的赏赐了。

    谢文兴认为已经下了船就没有必要再装作刚下船了,再隐蔽也会有人发现,到时候反而惹来人揣测和议论,所以他决定就承认提前回来了,赶来参加祭祀,对外说来郁山祭祖,然后从这里将皇帝赐予的匾额迎送回城中。

    仪式依旧可以大肆操办。而且合情合理。不会引来任何质疑,这一次的事终于算是彻底无忧了。

    怎么谢存礼吵闹不同意?

    “你问问他!你问问他怎么安排的!”谢存礼喝道,伸手指着谢文兴。

    谢大夫人看了眼谢文兴。

    “他怎么安排的我都知道。”她对谢存礼说道,“我觉得他安排的是对最周全的。”

    谢存礼一步到了她面前。

    “那么。不让惠惠来。不让惠惠参加这次的仪式。就是你认为最周全的?”他竖眉喝道。

    谢大夫人一怔,不让惠惠来参加?

    她猛的看向谢文兴,这个安排她可不知道!

    这个安排太荒谬了!这么大的事谢家的大小姐不参加怎么可能!

    不。谢家的大小姐自然不能不参加,只不过,谢柔惠不一定要参加。

    谢大夫人立刻知道了谢文兴的意思。

    “阿昌哥。”她伸手抓住谢文兴咬牙说道,眼中带着几分哀求,“再等一等。”

    谢文兴看着她,眼神温柔,神情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阿媛,这次绝对不行。”他说道。

    谢存礼喂了声,瞪眼看着他们。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什么叫这一次不行?惠惠为什么不行?”他喝道。

    谢文兴看着谢存礼笑了笑。

    “二叔祖,因为这一次要嘉嘉来相送。”他说道。

    谢柔嘉!

    谢大夫人抓着谢文兴的手颓然的收回,谢存礼则瞪大眼暴跳。

    “你疯了!”他喊道,“就因为这个孽障进行了一次献祭,你们就要把她捧上天?身为谢家的女儿,以身献祭难道不是应该的?”

    谢文兴皱眉。

    “什么以身献祭?”他说道,“嘉嘉她可不是以身献祭,她是……”

    “阿昌哥!”谢大夫人再次喊了声,目光扫过厅内竖着耳朵的满满的人,远的近的男的女的,屋子里济济一堂。

    是,她知道总要说出这件事,但绝不能是在这个时候,这种状况下。

    那就乱了套了!

    真是妇人心啊,竟然还想瞒着,这种事还有瞒着的必要吗?

    更何况就算瞒着这件事,还有别的事。

    谢文兴面上浮现笑容。

    “其实是这样的二叔祖,这次迎送匾额的事之所以让嘉嘉来做,并不是因为祭祀的缘故。”他说道。

    谢大夫人不由松口气,神情感激的看过来。

    “那是为什么?”谢存礼没好气的喝道。

    门就在这时被人咚的推开了。

    “因为这匾额是我挣来的。”谢柔嘉说道,一面走进来。

    是我挣来的。

    什么意思?

    在众人的愕然中,谢柔嘉大步走到摆在厅堂正中的匾额前,伸手哗啦扯下其上盖着的绸缎。

    顶天立地,四个字第一次在谢家人面前露出了真容。

    “这四个字,是我挣来的。”谢柔嘉再次说道。

    这一次厅内的人都听清楚了。

    她挣来的?!

    谢家的二小姐,谢柔嘉挣来的?!

    那,大小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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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傍晚见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直言

    屋子里安静无声,原本落在匾额上的视线都凝聚在那女孩子身上。

    “你说什么?”谢大夫人问道。

    “你胡说什么?这些字是皇帝赐给我们谢家的!”谢存礼也瞪眼说道。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又看向谢文兴。

    “父亲难道你还没有告诉大家,皇帝为什么赐字吗?”她说道。

    屋子里的视线便又都落在谢文兴身上。

    谢文兴笑了。

    “看我,竟然忘了。”他说道。

    自从那日派人送急信回来,只说了皇帝赐字,具体的经过详细的因由说以后再说,但直到此时此刻,谢文兴也没有给家里写信详细说。

    而谢大夫人又因为青山矿的事无暇顾及其他,一心要想着怎么保住这荣誉,更何况在她心里也已经认定这荣誉是皇帝赐给谢家的,如果真说跟人有关,那也是跟谢柔惠有关,毕竟觐见的是谢柔惠。

    所以谢文兴没有再说,谢大夫人也没有再问。

    没想到现在谢柔嘉竟然说这是皇帝赐的字是她挣来的。

    这怎么可能!

    “的确如此。”谢文兴对众人点点头,神情淡然的含笑,又带着几分歉意,“先是急着赶路回来,又接到家里矿出事的消息,又忙又乱的忘了。”

    “父亲,这种事怎么能忘。”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谢文兴再次带着歉意笑了笑。

    事实上,这种事他的确不会忘。也并没有打算隐去谢柔嘉的功劳。

    一开始他的确要写信回来告诉众人,谢柔嘉得到赏赐的事可以在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心里更印证她是丹女的事实,而让家里的人知道这个消息,也可以正视谢柔嘉。

    三月三也好,大傩也好,在外人看来都是以谢柔惠的身份,一直以来谢柔嘉这个身份只是个狼子野心谋害长姐意图毁了谢家根基的恶人。

    这一次将她的功劳告示众人,让众人看到她给谢家带来的荣耀。

    但他知道谢柔嘉现在如同刺猬一样,对于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还天天将自己是柔嘉小姐挂在嘴边。不容半点误会。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将功劳还按在谢柔惠身上。

    公布了功劳是谢柔嘉的。能让谢柔嘉高兴,对自己更加依赖,而对于将来姐妹重新归序后也是大有好处。

    重新归序大小姐还是谢柔惠,二小姐还是谢柔嘉。虽然人换了。名字却不能换。谢家大小姐天生就是荣耀在身,不需要外来事物的点缀,而谢家二小姐可不一样。谢柔惠聪慧机敏,如果再有个好名声,将来必然能有大用,上天赐给的好运气是不能浪费的。

    当然那是那时候谢文兴的打算,还没有见识到这个聪慧机敏的女儿狠毒的敢弑父的心肠。

    总之谢文兴故意没有再给谢家写详细的信回来,等着回来后看情况再说。

    他对自己这个决定和安排很是满意,尤其是当得知谢柔嘉跳进了矿洞以身献祭的时候。

    谢柔嘉死了,那谢家就只剩下谢柔惠一个了,这个功劳当然不能给在死人身上浪费,一定要按到谢柔惠身上,让荣耀发挥它最大的利益。

    不过,现在谢柔嘉又活了,那更要关注的自然是谢柔嘉的意愿了。

    这件事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这件事是我不对,我没有早点告诉你们。”谢文兴郑重对众人说道,“这匾额的确是皇帝点名赐给嘉嘉的。”

    这种事没理由说谎,也不可能说谎的。

    竟然是真的!

    厅内的人哗然。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此起彼伏高高低低的询问声喧闹而起。

    坐在椅子上的谢老太爷则皱起眉头。

    “会把阿珊吵醒的。”他嘀咕说道。

    而这边谢文兴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当时只有嘉嘉和惠惠两个人在宫里。”他含笑说道。

    听到惠惠在宫里,谢大夫人眼睛一亮,谢存礼已经喊出来了。

    “是不是皇帝认错了?”他急急说道,瞪着谢柔嘉,“一贯会玩这把戏!”

    谢柔嘉嗤了声。

    “你以为皇帝跟你一般老眼昏花啊?”她说道。

    谢存礼被呛了一口,眼瞪的更圆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那一副可恶的样子,跟谢珊那个不着调的一模一样!

    有大笑声传来。

    谁这么胆子大?这家里是丹主为大,但除了丹主,他谢存礼就是最大!

    门被人推开了,谢老夫人大笑着走进来。

    “说的没错,他就是个老眼昏花的东西。”她指着谢存礼大笑说道,“在家里人人仗着年纪大横行霸道装疯卖傻,就以为天下的人都跟他一样了!”

    谢存礼气的一脚跌坐在椅子上,要反驳偏又没法反驳。

    是啊,皇帝不会认错人,如果皇帝真认错了,那也不是皇帝的错,而是谢家欺君。

    “二叔祖,真没有认错。”谢文兴忙笑着打圆场,“当时进宫是惠惠先去的,本是拜见太后,后来太后听说嘉嘉也在就诏她进宫了,虽然她们姐妹长得一样,但一来进宫有先后,二来穿衣打扮也是不同的,在贵人面前她们也不敢在家里这般胡闹。”

    这是人人皆知的,犯不着你再这样细细的说出来。

    谢存礼僵着脸。

    “她胆大狂妄,什么事不敢。”他说道。

    “那倒是,我们家的女人胆大,总比胆小如鼠的男人强。”谢老夫人笑道。

    眼瞅两人又要吵起来,谢大夫人喊了声母亲。

    “还是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吧。”她说道。看了眼谢柔嘉,“怎么姐妹两个进宫,皇帝就赐字给你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柔嘉,眼神多是疑惑。

    对啊,谢家大小姐在,怎么皇帝就赐字给二小姐了?而且还是这种大气磅礴的四个字。

    谢柔嘉哦了声。

    “没什么,就是我跟人打了一架,然后皇帝问了情况,就赐了字来。”她轻描淡写的说道。

    满屋子的人下巴几乎喀吧一声都要掉了。

    跟人打了一架?

    “你,你在皇宫跟人打架?”谢存礼脱口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真是胆大妄为….

    “到底怎么回事?那人是谁?怎么跟人打架?”谢大夫人急问道。

    竟然在皇宫里惹出这样的事。不知道惠惠受了多少惊吓又费了多少心思周全。

    “是文昌伯家的七公子。”谢文兴说道。又补充一句,“皇后的娘家。”

    满屋子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先前说打架倒没什么,谢家的人打个架算什么,杀了人也没什么大不了。但京城。皇宫。文昌伯,皇后……

    “我就说她会惹事….”谢大夫人一拍桌子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谢文兴谢老夫人谢柔嘉三道视线看向她,视线里有惊异还有嘲笑……

    哦。对,没有惹事,她适才说的是因为打架皇帝赐字。

    谢大夫人余下的话戛然而止。

    谢文兴很满意的视线扫过厅内,吓了一跳吧,受惊吓可不能他一个人。

    “为什么你打他?”有人怔怔问道。

    “因为他说让我跳舞,我就揍了他一顿。”谢柔嘉说道。

    跳舞?

    谢家诸人顿时恍然。

    他们谢家的巫女是会跳舞,但从来没人敢说这是跳舞,只能说这是请巫请神。

    跳舞,那就是当作舞伎人相待了。

    “打的好!”谢老夫人一顿拐杖大声说道。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角,最终也没有说话,的确是该打。

    “后来太后皇帝问话,我说了缘由,又给他们跳了一场巫舞……”谢柔嘉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站起来。

    “你为什么要跳?巫舞是随意能跳被人取乐的吗?”她竖眉喝道。

    难道这赐字是因为顺从皇帝跳舞认错才得来的?

    “那这字我们谢家不要!”

    谢老夫人的视线也落在谢柔嘉身上,微微皱眉。

    “巫舞自然不是被人取乐,拿巫舞取乐不敬的自然要受到惩罚。”谢柔嘉说道,“看过巫舞之后,他们都认错了,也表达了对我们谢家巫的敬意,这赐字,当时东平郡王问我什么叫巫。”

    她看着摆着的匾额,扫过四个字,面前似乎浮现东平郡王的形容。

    其实他是故意问的,就是要让皇帝听到。

    但他怎么能肯定自己会说的不出问题呢?要知道皇帝就在帘幕后,真要说出什么不得体的话,可就是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了。

    那你会说出不得体的话吗?

    在京城的时候她没想到要问他这个,但如果自己真的问了的话,他一定会这样反问。

    当然不会。

    谢柔嘉抿嘴一笑。

    我当然不会。

    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

    眼前的东平郡王微微一笑形容散去。

    “我说巫就是顶天立地,然后皇帝就赐了这四个字。”谢柔嘉看向厅中诸人,“你们觉得这是皇帝在羞辱谢家吗?”

    当然不是!

    厅中诸人心中都喊道。

    “大夫人你觉得皇帝这是在羞辱谢家吗?”谢柔嘉又看向谢大夫人问道。

    满屋子里的视线都凝聚过来。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只觉得那视线咄咄逼人,她攥紧了手,又颓然松开。

    “不是。”她说道。

    既然她开口,屋子里的人顿时都纷纷开口。

    “不是。”

    “当然不是。”

    “这是皇帝对我们谢家大巫的厚望!”

    说笑声顿时喧喧。

    “那大家知道我为什么要让嘉嘉护送匾额入城了吧?”谢文兴笑着问道,“这是她该得的。也是对皇帝的敬重。”

    这一次不待谢大夫人点头,屋子里的其他人都纷纷点头。

    谢柔嘉却走到匾额前。

    “不。”她说道。

    不?

    屋子里的说笑一停。

    她还想怎么样?谢大夫人看向她,难道现在就要得意洋洋的宣布自己才是大小姐吗?

    “匾额不用进城,不用送回谢家,就摆在祖宅这里。”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兴愣住了,屋子里的其他人更是愕然。

    什么?

    “这是皇帝给谢家大巫的。”谢柔嘉说道,抬头看向屋外,“谢家历代大巫都在这里,匾额。自然要留在这里。”

    “可是这是谢家的荣耀……”谢文兴急急说道。又加重语气,“也是你的荣耀。”

    谢柔嘉抬手将绸缎盖了上去。

    “荣耀不是展露与人前的,而是被人记在心里的。”她说道,“巫清娘娘可没有大肆人前招摇过。但她的荣耀却是细雨润物无声被人牢记在心。”

    说罢抬脚向外走。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她以为她是谁啊?是谢家的丹主吗?是谢家的丹女吗?她怎么就说的这样理直气壮?

    屋子里一片安静。视线凝聚在谢柔嘉身上。

    “你。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有人喝出了大家心里想的话。

    话音未落,谢柔嘉就停下脚,转头看向谢存礼。

    “对。我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如果不按我说的,你信不信我上书皇帝说自己当不起这四个字请他收回?”她说道。

    这个胆大妄为的东西!

    谢存礼瞪大眼,张口要骂却又不知道骂什么。

    她真敢

    “你挣来的匾额,你说了算。”谢大夫人说道,神情木然。

    当得知这匾额的来历,她突然对于送匾额入城半点兴趣也没了。

    送匾额入城也没有惠惠半点事,只是谢柔嘉一个人得意,既然你不愿意,那你就随意。

    惠惠

    她的惠惠在皇宫一定是耗费心思周全,要不然这种事怎么轮到谢柔嘉来做……

    谢柔嘉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站在谢大夫人面前。

    “大夫人,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你不用多想了。”她倾身过来低声说道,“在皇宫打架这种事谢大小姐不会做,当听到被人挑衅说要跳舞时,她答应了。”

    什么?

    谢大夫人面色一白。

    不可能!她的女儿行事大方温柔,虽然不会对人翻脸做怒,但也绝不会说出这种有辱身份的话!

    “你胡说!”她喝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转身大步而去。

    胡说!胡说!

    谢大夫人身子僵硬,看着那女孩子离开的背影。

    “她说什么了?”谢文兴问道。

    她污蔑长姐,她还要污蔑长姐,现在她更加肆无忌惮的污蔑她的姐姐了!

    谢大夫人张张口,却发现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她为什么说不出口?为什么?难道她没有底气吗?

    “阿媛你没事吧?”谢文兴忙问道,伸手扶住谢大夫人的胳膊。

    谢大夫人猛地甩开他,抬脚也向外疾步而去。

    转眼间这母女二人就离开了屋子消失在众人面前。

    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那这件事….

    “母亲,我觉得嘉嘉说的也对,阿媛也同意了,那这件事…”谢文兴对谢老夫人说道。

    相比于摆阵仗搞热闹,还是妻女高兴不高兴最大,既然她们二人都不愿意,那就算了。

    阿媛同意个鬼,谁看不出来她是没好气呢。

    不过,这是无所谓的事。

    谢老夫人笑着点点头。

    “这件事就按她们说的办。”她说道。

    谢文兴应声是,看向众人。

    “还有一件事,嘉嘉适才说的跟文昌伯公子打架的事,皇帝已经下了封口令,不允许谈及,所以大家听一听,千万别出去说,要不然嘉嘉行事没错,我们宣扬无忌真就成了祸事了。”他郑重说道。

    众人忙都应声是。

    “你累坏了吧,被吵醒了,快去歇息吧。”

    谢老太爷这才上前扶着谢老夫人向外走去。

    “既然不用迎送匾额了,那大家也就没事了,都散了吧。”谢文兴说道,说罢也抬脚走了出去。

    正座上只剩下谢存礼面色难看的坐着。

    屋子里的人还有些呆滞。

    真是没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事情竟然变成这样了。

    谢柔嘉啊。

    虽然那个女孩子的身影早已看不到了,但他们还是忍不住转过头看向门外。

    ………………………………………

    “惠惠!”

    谢瑶迈进屋子里,看着坐在椅子上正慢慢梳头的女孩子,带着几分颤颤喊了声。

    谢柔惠嗯了声,没有转过头,依旧慢慢的梳头。

    “吓到你了吗?”她问道。

    谢瑶拍着心口疾步过来。

    “惠惠,真是吓死我了,我听说你受了伤,就赶快跟着人去了郁山,没想到见到是她!她瞪着眼板着脸冷冷的看着我们,真是吓死了!”她急急的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她被带到郁山了,我还听说大老爷要她送匾额入城。”

    谢柔惠放下手里的梳篦,转过头看着她笑了。

    “这就吓倒你了?”她说道。

    谢瑶看着她,一副受惊的样子点点头。

    “那我要是告诉你,她是真的大小姐,我才是二小姐,你会怎么样?”谢柔惠笑眯眯说道。

    什么?

    谢瑶眼瞪圆。

    谢柔嘉是大小姐,谢柔惠是二小姐?

    她的腿一软,噗通就跪下来了。

    那可真就是要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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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章合一章。

    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有备

    看着谢瑶跪在地上,谢柔惠咯咯笑了。

    “很吓人吧?”她笑问道。

    当然吓人了!

    她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就被教导这个家里丹主是天,学会的第一句话不是喊父亲母亲而是喊丹主。

    现在这个将来要做丹主的人告诉她,她不是丹女,将来也不会是丹主,那她这十几年的心血都喂狗了吗?

    要是跟随错了人,别提什么荣耀富贵,连命能不能保住都说不准。

    “惠惠,你别吓我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谢瑶说道,伸手拉着她的衣袖,“惠惠,我知道大夫人他们只顾着嘉嘉很让人恼火。”

    谢柔惠笑了。

    “不是啊。”她睁圆了眼,认真的说道,“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

    谢瑶看着谢柔惠,手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

    谢柔惠伸手握住她的手。

    “槐叶说的事,是真的。”她含笑说道。

    槐叶说的事!

    谢瑶脑子轰的一声,直起的身子再次跌坐在地上。

    大小姐和二小姐真的抱错了?

    她一直以为那个槐叶是谢柔惠安排的故意来栽赃谢柔嘉的人,所以当初她才会顺着谢柔惠的意思将槐叶推到谢柔嘉身边,又一唱一和的让人认为是谢柔嘉夺走了谢柔惠的丫头,就像她们以前常做的那样。

    当看到接下来的一系列事,她简直拍案叫绝对谢柔惠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想到落水是假的。丫头离间是假的,妹妹谋害姐姐是假的,但那句话竟然是真的。

    那句最要命最重要的话,竟然是真的?

    “惠惠!这,这不可能!”她又猛地坐起来抓住谢柔惠的衣袖,“你不要开玩笑了,这可不能说笑的。”

    大小姐二小姐抱错,谢家丹女是假的,发生这样的荒唐事,说出去谢家可是要被认为亵渎神明。要被民众质疑。

    谢家之所以屹立巴蜀不倒。最大的根基就是百姓的信服,失去了百姓信服,谢家可就被断根了。

    这也是为什么在皇帝赏赐后发生矿难谢家上下会如此不安竭力要掩盖的原因。

    谢家盛靠的是神谕,谢家败也必然能败在神谕上。

    谢柔惠没有再看她。转身再次看着镜子。一面拿起胭脂慢慢的涂抹。

    屋子里安静无声。

    这安静简直让人窒息。

    谢瑶伸手按着心口。恨不得立刻昏厥,然后醒来发现自己只是在做噩梦。

    “惠惠。”她终于忍受不了这安静,颤颤的喊了声。

    却没有再说别开玩笑的话。

    谢柔惠对着镜子左看右看。认真的将胭脂擦匀。

    “你知道三月三为什么不让你上场了吗?”她说道。

    三月三。

    谢瑶猛地坐起来。

    那时候惠惠看她那漠然的眼神,以及突然的阻止自己上场。

    虽然觉得奇怪,却因为那是谢柔惠而不敢多想。

    天啊!谢大夫人和谢大老爷这是做什么?这也太胆大…不对,用二小姐代替大小姐参加三月三是欺天的大罪,但如果这个二小姐是真正的大小姐呢?

    这就说通顺了,怪不得谢大夫人夫妇和谢老夫人将谢柔嘉带到郁山,宝贝一般捧着护着。

    谢柔嘉才是大小姐!

    “感觉怎么样啊?”谢柔惠含笑看她问道,“你可是第六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说到这里又停顿一下。

    “不对,加上死去的槐叶和她娘,你是第八个。”

    谢瑶身子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柔惠放下胭脂,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别害怕,就算我不是大小姐了,你还是我的好姐妹,我是不会把我们做的事说给别人的,更不会把给老夫人下毒,陷害谢柔嘉的事推到你身上。”她说道,站起身挺直了脊背,“你放心,损人不利己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这些事根本就不重要,诬陷害人不过是两张嘴你说我说,谁地位高谁说了算,就跟以前谢柔惠只要说就没人会质疑她,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多么好,而是因为她是大小姐。

    现在重要的是她和谢柔惠绑在一起十几年了,谁喜欢谁,谁又厌恶谁,谁心里也明白,十几年的积累已经没有办法再去重新取悦谢柔嘉了。

    谢瑶伸手扑过去抱住谢柔惠的腿。

    “惠惠,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她哭道,“惠惠,你别难过,不管你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我只认你是谢柔惠。”

    谢柔惠看着她笑了。

    “其实瑶瑶你这么聪明,真该再去试一试,没必要鱼死网破,没必要再跟我混在一起。”她说道。

    谢瑶摇头。

    “不,惠惠,我不相信你这样聪明,这样能干,偏偏就这样被老天耍。”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了。

    “你说得对,跟你相比,更不甘心的人是我。”她说道。

    谢瑶抬手擦泪。

    “惠惠,那她们的意思是要公开这件事了吗?”她急急问道。

    以前三月三瞒的这么好,但现在却对谢柔嘉毫不避讳的吹捧和呵护,觉得奇怪的人可不止她一个,只不过大家都不敢往大小姐二小姐抱错上想而已。

    “要说以前还有些疑虑,毕竟只是槐叶一个人口头所言,但经过三月三异象,现在她又得了皇帝的赐字,安抚了青山矿难……”谢柔惠说道,说着低头看去,看到谢瑶惊愕的神情。

    这些事,都是谢柔嘉做到的?

    那她还真是……

    “震惊吧?”谢柔惠一笑说道,“说出来这些事。大家也就能信她是大小姐了吧?相比于她,我只不过是个连巫舞都跳不了的废物。”

    就算你是个废物,至少你还有大夫人的宠爱,还有谢家二小姐的地位。

    谢瑶忙低下头再次抱紧她的腿。

    “惠惠不是的。”她摇头哭道,“我知道你不是的,你不是废物,你是最聪慧最能干的。”

    谢柔惠吐口气点点头。

    “我也这么认为。”她说道,“所以,我不甘心。”

    谢瑶擦了眼泪。

    “惠惠,那我们该怎么做?”她问道。

    谢柔惠拍了拍她的头。

    “我喜欢你说的我们。”她说道。示意谢瑶起来。

    谢瑶忙起身。

    “事已至此。就必须退步避让。”谢柔惠说道,“而且要离开谢家。”

    离开?

    “怎么可能离开?”谢瑶问道。

    如果更换了身份,那谢柔惠自然会像谢柔嘉这样被禁锢在郁山,怎么可能放她出去?

    “虽然老太爷一向不开眼。但好在我自己还算争气。”谢柔惠说道。“我在京城与显荣公主关系不错。临走前她给我留了写信的地址,我适才已经给她写了信,请她邀请我进京。”

    公主啊!

    谢瑶顿时大喜。

    如果是公主开口。谢大夫人一定会不得不同意了。

    “惠惠,这次你可一定要带着我去。”她急急说道。

    谢柔惠看她一笑。

    “当然。”她说道。

    难道还能留下她在家里,谁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捅自己一刀,虽然不至于毙命,但总归是让人恶心的。

    ………………………………………………….

    虽然说不用送匾额入城了,谢文兴还是举办了一个小仪式,将匾额悬挂在祖宅祠堂上,谢家的众人拜祭之后才陆续散去。

    消息也随之传开,很多百姓涌进山里来,谢老夫人吩咐打开大门,准许百姓们来看皇帝的赐字,一时间郁山变的热闹非凡。

    谢柔嘉走到门口的时候被闻讯来的谢文兴拦住。

    “嘉嘉怎么要去山上住?”他问道,“可是被吵到了?”

    说着话又要对人吩咐让关了门。

    “拓印了匾额,放在门外让百姓们看。”

    谢柔嘉制止他。

    “没有吵到,我现在伤好了很多,所以想要去山上住了。”她说道。

    谢文兴犹豫片刻,再三询问伤情,又让大夫亲自送过去,这才同意了。

    看着谢柔嘉带着人离开,谢文兴收起笑容。

    “请老夫人来。”他说道,转身向内院而去。

    听到丫头们来请,谢老太爷很是不悦。

    “如今竟然来请你,有什么事不能过来和你说?”他抱怨道。

    谢老夫人却是笑了笑。

    “多走几步的事。”她说道。

    “阿珊你最近心情很好啊。”谢老太爷笑道,“天天脸上挂着笑。”

    是吗?谢老夫人伸手摸了摸脸,碰到翘起的嘴角。

    “是啊,我心情好,那就多走两步,让心情不好的人少走两步。”她说道。

    她当然知道谢文兴为什么来请她,那是因为谢大夫人不愿意出门,但有些事不得不说了。

    果然看到谢老夫人过来,正被谢文兴劝说坐起来吃羹汤的谢大夫人立刻绷紧了身子。

    “母亲,您怎么来了?”她一口气说道,“可是要回去了?这里太热闹了,还是回去吧。”

    但再一口气说出来,还是要换气停顿,谢老夫人看着她。

    “当然要回去,但在回去之前,我们三人要商量好,回去之后怎么跟家里的长老们说。”她说道。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母亲。”她喊道。

    “怎么?你还要拖着吗?”谢老夫人竖眉喝道,“你要拖到什么时候?三月三也跳了,凤血石也出世了,皇帝的赏赐也给了,这些还不够吗?还要让真正的大小姐不清不楚的混在山里,让真正的二小姐在家中备受煎熬多久你才满意?”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最终颓然松开。

    “但凭母亲做主。”她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看向谢文兴。

    “我们即可起程,召开长老会,将这件事从头至尾详细的通告各位长老,由大家一同定夺。”她说道。

    谢文兴迟疑一下。

    “母亲,如果我们不告诉他们,只要说服嘉嘉和惠惠其实也可以的。”他说道。

    谢老夫人摇摇头。

    “我们嘉嘉如今根本就不需要藏着掖着,我们嘉嘉可不是见不得人,她做的事每一件拿出来都足以服众。”她面带笑容的说道。

    那倒是,而且还能剥夺了谢柔惠得到谢柔嘉荣耀的机会,大小姐的荣耀是谢柔嘉的,谢柔嘉的荣耀也是谢柔嘉的,看以后这个蛇蝎心肠的一无所有的小畜生还敢不敢弑父。

    谢文兴躬身应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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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在傍晚。(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而来

    谢柔嘉很快被告之谢老夫人等人要回城的消息。

    “你想要在这里住着就继续住着,大夫也好人手也好都准备的齐全。”谢文兴含笑说道,“我都吩咐过了,让他们不吵到你,用到的时候又随时能到,你怎么自在怎么来。”

    谢柔嘉哦了声。

    父亲想要对一个人好,就能最贴心最合心意的让对方感受到好。

    她前世今生最贪恋的就是这种好,因为失去而渴求,又得上天厚爱重生失而复得,却不想再次得而复失,兜兜转转此时竟然又得到,但此时此刻心里的感觉却是五味杂陈,没有欢喜只有苦涩。

    “我们回去说你的事。”谢文兴看她神情恹恹,想了想又说道,“召集长老们说清楚这件事。”

    回去说?

    谢柔嘉有些惊讶。

    前世姐姐死后,当时谢文兴就做出了让自己替代姐姐的决定,然后再告之谢大夫人和谢老夫人,然后她们东府里个别的人猜到了,但谁也没有明说,而西府这边则是瞒的死死的。

    自己跟做贼一样顶着姐姐的名号战战兢兢的活了一辈子。

    而这一次竟然要召集长老会,虽然不能说是谢家合族上下皆知,至少主事的老爷们心里都透亮。

    不管怎么说,抱错姐妹还养到这么大,对谢家大房来说都是羞耻的事,大家不敢对丹主不敬,但如果是丹主亵渎神明的事。就不得不要被好一顿斥责了。

    这一次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谢文兴真是摆明了满满的心意和诚意了。

    谢柔嘉神色复杂。

    可是,姐姐没有死,竟然她还要做谢柔惠?怎么兜兜转转她又成了谢柔惠呢?

    “说清楚什么事?”她问道。

    “当然是你是大小姐谢柔惠的事了。”谢文兴整容说道,心里再次感叹这个女儿真是难伺候,要是换作谢柔惠,现在肯定已经喜极而泣或者说些别的欲迎还拒的话了,她倒好,板着脸一副欠她钱的样子。

    那可是大小姐啊,是谢家的大小姐啊,是谢家的丹女啊。是将来的丹主啊。

    稍微笑一笑很为难吗?

    “我怎么可能是谢柔惠。就凭槐叶一句话十几年的姐妹就颠倒了?这也太可笑了。”谢柔嘉说道。

    “可笑?三月三,凤血石,你祖母的大傩,皇帝的赐字。哪一个摆出来他们敢笑?”谢文兴说道。

    “所以就是因为我能带来这些。我就可以是你们心中的大小姐?”谢柔嘉问道。

    如果她还想上一世那般废物一个。他们半点她是大小姐的念头都不会有。

    谢文兴皱眉。

    “嘉嘉,你这话说的奇怪,正因为你是大小姐。你才能如此卓越。”他说道,“你不要再妄自菲薄。”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做的这些事不是因为我是大小姐,而是因为……。”谢柔嘉说道,赤虎经三个字到嘴边又猛的咬住。

    赤虎经这件事怎么能说,要说赤虎经就必须说自己重生,重生的事已经早就被认定是小儿噩梦,说出来没人会信,说不定更要被认为是天授神谕。

    “总之我不是谢柔惠,我只是谢柔嘉。”她接口说道,又摇头,“不是,我是柔嘉。”

    又来了……

    谢文兴扶额。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就是了。”他忙说道岔开话题,借口马车都准备好了便不待谢柔嘉再说话就急匆匆走了。

    看吧,就知道他们不会听,他们只会听他们想听的,对他们有利的。

    谢柔嘉站在山石上看着山下发呆。

    江铃站在身后眼中几分焦忧。

    “小姐一直精神不好。”她低声对水英说道,“那日表少爷到底跟小姐说了什么?”

    水英翻着谢文兴送来的食盒,拿着一块栗子糕吃,闻言摇头。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到。”她说道。

    “你和我说实话,你家少爷是不是因为三小姐的事埋怨我们小姐?”江铃低声问道,“我知道你们少爷和三小姐一向亲厚,只是我们家人祭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是历代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传下来的规矩,就必须顺从,连怨恨都不能怨恨了吗?”水英嚼着糕点问道。

    江铃被说的愣了下。

    祖宗的规矩,可以怨恨吗?

    她从来没有见过做了人祭的亲人们,从小到大大家都告诉她那是极其荣光的事,虽然有时候看到别人合家团圆说笑热闹,心里也会羡慕难过,但怨恨…怎么敢怨恨,可以怨恨吗?

    江铃心里有些乱乱。

    “可是,那也不该怨恨我们小姐啊。”她急急忙忙的说道,“我可听说你们少爷在船上拿刀逼着我的小姐。”

    “那又怎么样?你们小姐是谢家的人,我们少爷是要去阻止你们谢家的好事,不拿刀逼着你们小姐让路,难道要我们少爷跪下来求你们小姐吗?”水英哼声说道。

    江铃顿时大怒。

    “我就知道你们少爷跟我家小姐说了不好的话!我家小姐为了救三小姐自己差点没了命,真是好心没好报。”她瞪眼急道。

    水英也不示弱哼了声。

    “我们少爷是要和谢家撕破脸不再往来的,你们小姐姓谢,又是一心护着谢家,怎么还能跟以前一样,大家趁早说清楚才是好,难道我家少爷心里恨着你们谢家面子上再跟你们小姐好,才是好吗?”她说道。

    那样也不好,江铃想到,但这样也不对,应该怎么样却也不知道。

    “可是这关我们小姐什么事啊,就因为姓谢吗?”她喃喃说道。

    “那三小姐呢又是哪里飞来的横祸。就因为姓谢吗?”水英说道。

    都是因为姓谢啊。

    江铃不说话了,回头看了眼,见那个女孩子还坐在山石上,手里拿着一串编草晃来晃去,整个人都透出百无聊赖,就好像刚进郁山那样。

    只不过这一次再不会有那个少年人来陪她了。

    江铃眼一酸想要掉泪,却见谢柔嘉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草一甩。

    “安哥,安哥。”她高兴的喊道。

    江铃心里就松口气,好歹还有一个。

    她急忙走过去几步。看到安哥俾走了过来。

    “我是看看你好些了没。”他低着头说道。“能上山了没。”

    谢柔嘉嘻嘻笑了。

    “能。”她说道,“不过我今天不能上山了,我要进城一趟。”

    安哥俾哦了声。

    “我去看看柔清。”谢柔嘉继续跟他说道,又问他。“你要不要跟我一块去?”

    安哥俾摇摇头。

    “我不去了。我去矿山。你上次教我的撑山骨我还没学好,要不然这次也不会帮不上忙。”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你学的够好了,这次要不你找对了地方。也拖不了这么久,我也赶不上相救。”她说道。

    “可是还是要你受伤了。”安哥俾说道。

    谢柔嘉笑了,想了想点点头。

    “没事,你还不熟悉,再多学一些时候就好了。”她说道,“我也学了两年才打下根基呢。”

    从五叔给了赤虎经到被周成贞勒死,赤虎经读了两年多,正念倒背如流,然后才能在矿山这么快的熟悉贯通运用。

    而她教给安哥俾的并不是整本书,也自然运用的慢了些。

    “等我回来我们再一起去。”她说道。

    安哥俾点点头。

    谢柔嘉就果真叫人来安排车马进城,江铃和水英也跟着收拾了,坐上车沿着山路向外而去,安哥俾站在山石上看不到了,才转身向家中跑去。

    看着安哥俾过来,一路上矿工们纷纷对他问好。

    接受了邵铭清的委托,背后又有谢老夫人撑腰,安哥俾实际上成了郁山主管,虽然还如常下矿,但没有人会只把他当矿工看待,尤其是青山矿出事,谢家还特意请他过去看,对于年纪轻轻的安哥俾来说,必然前途无量啊。

    相比于其他人的恭敬和羡慕,站在家门口的海木却是一脸焦急。

    “怎么样?老丹主和大丹主真的走了吗?”他看着奔过来的安哥俾急急问道。

    安哥俾愣了下。

    “我不知道。”他说道。

    老海木顿时瞪眼。

    “你不是去祖宅了吗?”他问道。

    可是我不是去见老丹主啊,安哥俾含糊嗯了声。

    老海木没再问他。

    “你这次又立了大功,老丹主大丹主包括家里老爷们都看到你的本事了,这一次你一定能离开郁山……”他带着几分激动憧憬的说道。

    安哥俾抬起头打断他。

    “爹,我不离开郁山。”他说道,“我也不去谢家。”

    老海木一怔旋即皱眉带着几分恼火。

    “又说胡话,以前不去是有自知之明难以服众,去了日子也不一定好过,但现在可不一样了。”他说道,抓住安哥俾的胳膊,带着几分感叹和郑重,“你的本事大家可都看到了,安哥俾,我们家重新成为巫师的希望就看你了。”

    “爹。”安哥俾喊道,“我就在郁山,哪里都不去。”

    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我去矿上了。”

    老海木喊了几声没喊住他只得作罢,有一个小孩子蹦蹦跳跳的跑过来。

    “海木叔,我问到了。”他说道,“老丹主大丹主回城了。”

    老海木含笑将挂在门头上的一条鱼递给他,小孩子大声的道谢高兴的跑开了。

    老丹主和大丹主进城了,怎么没有叫上安哥俾呢?

    老海木收了笑,看向山外。

    这一次怎么也该给安哥俾一个好前程了吧?

    ……………………………………

    “这里就是了。”

    正午的时候,谢柔嘉的马车停在一条巷子里,成林指着一个院子说道。

    江铃先下车扶着谢柔嘉下来。

    谢柔嘉打量了下这边的宅院,不算奢华也不算寒酸,她抬脚迈步上前抬手敲门,门却没有关,应声开了。

    院子传来梆梆的敲打声,谢柔嘉的视线落在一个蹲在地上的少年人身上。

    他背对着门口,正忙碌着敲打着什么,身边散落着木料以及匠人的工具,很快他就打好了放下手里的锤子,用袖子擦了擦汗,一面站起来。

    “应该没问题了。”他自言自语说道。

    随着他的站起来站开,谢柔嘉看到他摆弄的东西。

    这是一辆给那些腿脚残废不能行走人用的轮椅。

    谢柔嘉心里一酸。

    “嘉嘉!”邵铭清已经看到了她,带着惊喜的喊道,“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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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老Z第2灵兽蛋加更,谢谢老Z~。

    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三章 何去

    一个小丫头轻手轻脚的捧茶。

    “累了吧?”邵铭清问道,又让丫头喊大夫来,“怎么才好一点就过来了?”

    谢柔嘉捧着茶一口喝了,又顺手捏起桌上摆着什锦盒里的一块蓬糕吃。

    “车马走的很慢,又是特别好的车,一点都不颠簸。”她含糊说道。

    大夫已经闻讯过来了。

    “大夫也是好大夫。”邵铭清笑道。

    车马是谢家的,大夫也是谢家,现在只要他们愿意,谢家能让他们过最好的日子,这种好日子多少人一辈子都求不得,甚至愿意舍弃很多东西来换取。

    可是有些东西是无法舍弃的。

    邵铭清没有再说话,指了指谢柔嘉,大夫忙上前望闻问切一番说了无碍才退下去。

    屋子里沉默一刻。

    “我去看看三妹妹吧。”谢柔嘉起身说道,“她醒着吗?”

    “没事,一多半都在睡。”邵铭清说道,起身带路。

    这宅子前后两院,穿过小小的垂花门就到了,院子里丫头不少,正在晾晒着被褥以及衣裳,见邵铭清过来忙放下手施礼。

    鼻息间便有气味萦绕。

    谢柔嘉低下头掩饰眼底的酸涩。

    “小姐醒了吗?”

    耳边听到邵铭清问道。

    “刚醒了,喂了一碗参汤。”站在屋门口的小丫头回道,一面打起帘子。

    谢柔嘉迈步进去,这是一间屋子隔成的两间。布置的很精巧,上好的家具,艳丽而又不炫目的铺垫,摆着梅瓶,安置着绣花插屏,一只只半开的荷花在窗边的大花盆里摇曳。

    屋子里也站着三个小丫头,见他们进来纷纷施礼让开,谢柔嘉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谢柔清。

    虽然是躺着,但头发梳得整齐,穿着青色的**。搭着一条薄被。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跟以前没两样。

    她睁着眼看着帐子,帐子上挂着一架五颜六色的风车。

    谢柔嘉在隔扇前站住脚。

    邵铭清笑着走过去,拿起一旁几案上的扇子对着风车扇了扇,风车就呼啦啦的转起来。

    “她小时候最喜欢玩风车。”他说道。“大夫说摆一些她喜欢的东西能让她恢复记忆。”

    谢柔嘉抿了抿嘴。看着床上的谢柔清。

    “我不知道她喜欢什么。”她说道。“我们家的姐妹没有亲近的,所有人都只顾着大小姐,无暇关注他人。别人家的那种姐妹情深,甚至那种分帮分派的事我们家都没有,我么家的姐妹们顾不上这些事。”

    邵铭清摇着扇子没说话。

    谢柔嘉走近前,仔细的看着谢柔清。

    “我甚至都没仔细看过她的样子。”她说道。

    “现在看看吧。”邵铭清笑道,将扇子拍她脸上,“扇吧。”

    谢柔嘉噗嗤笑了,伸手拿过扇子轻轻扇动风车。

    “她现在好多了。”邵铭清说道,接过小丫头递来的锦帕给谢柔清擦脸,“已经能坐起来了,所以我打了一个轮椅,推着她能走动走动,大夫说多走动四处看看,对脑子的恢复有好处。”

    谢柔嘉点点头。

    “我能帮些什么?”她问道。

    邵铭清笑了。

    “你能帮什么,我这里一堆丫头们,什么都不用我做。”他说道,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哦还真有件事,你去给外边的轮椅上漆吧,柔清说过你们在学堂都要学到画旗幡,上色什么的都会。”

    谢柔嘉点点头忙出去了。

    院子里日光正高,江铃伸手在眼前摆了摆,收回视线看向那边,谢柔嘉和邵铭清一人一边给轮椅上漆。

    “府城来的大夫怎么说?”谢柔嘉一面问道。

    “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说养着养着,或许养着养着就好了。”邵铭清说道,说着又笑了笑,“不用安慰我了,这样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要不是你,现在我想养着她都养不了了。”

    谢柔嘉笑了,勾勒出一个盘花。

    “你看,这个花好看吧,这是巫清娘娘最喜欢的花,所以我们家一直….”她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一下,刷子重重的滑过刚勾勒出的花上,“….都爱画这个花,我为此练了好久,画技也很好,你还记得当初他们要我去学刺绣吗,就是因为知道我画工好,在刺绣上能有所成….”

    邵铭清慢慢的上漆,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岔开话题。

    他当然记得,那时候她一心的要让别人高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想不想做这件事,在她的心里只有别人没有自己。

    现在也是。

    “嘉嘉。”他放下刷子,打断谢柔嘉,“我有件东西要送给你。”

    谢柔嘉看着他。

    邵铭清拉住她的手带她向屋子里走去。

    “什么东西啊?”谢柔嘉不解的问道。

    邵铭清没说话将她按在椅子上。

    “等着。”他说道,转身去了内室,不多时拿着一个小包袱出来。

    “什么啊?”谢柔嘉站起来问道。

    “你坐下。”邵铭清说道,打开包袱。

    谢柔嘉看到两双绣鞋,做的精巧秀丽。

    “你做的?”她噗嗤就笑了。

    “又说傻话,我会做这个吗?”邵铭清瞪她一眼,“是柔清做的,送给我几套衣裳,还有几双鞋。”

    “啊她又给我做东西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

    上一次送了衣裳,现在又送鞋子。

    邵铭清笑了笑没说话,想到谢家那个丫头战战兢兢递过来包袱说的话。

    “……将来少爷成亲,这个就是小姐送给少夫人的贺礼….”

    眼前女孩子满脸笑的拿过鞋子。

    “合不合适啊。”她自言自语说道。

    “试试不就不知道了。”邵铭清说道。伸手拿过一双鞋子,弯身蹲下来,“来,试试。”

    他要给自己穿鞋吗?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柔嘉失笑,但又落落大方的坐下来,将脚上的鞋子踢开。

    “试试。”她说道,伸出脚,看着邵铭清将鞋子给她穿上,然后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很合适。三妹妹真是好手艺。”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我要带柔清去京城了。”他说道。

    谢柔嘉愕然看向他,脸上的笑意未散。

    是啊,他既然决定要远离谢家,又怎么可能呆在彭水城。邵家也没有回去的必要了。带着谢柔清。邵家也不会收留他们。

    要养谢柔清,要让他们过得有底气,就只有自己再去拼前程了。

    “当然要去京城。京城大啊,说不定还能给三妹妹找到好大夫。”谢柔嘉的笑容再次散开,“哦还有,京城还有那个玄真子呢,他欠你的情,让他好好还,也算是了结了他的心愿。”

    自己去京城要想混出样子,最便捷最可靠的就是找玄真子。

    当初她那样抗拒自己跟玄真子牵涉关系,现在却担心自己为难而主动先提起来。

    邵铭清一步上前伸手将她抱在怀里。

    “嘉嘉,对不起,我失信了。”他闷声说道。

    “啊?”谢柔嘉故作高声,伸手撑住他的肩头,“你失信了?你答应我的事做不到了?你会与谢家为敌?”

    邵铭清又笑了。

    “不会。”他说道。

    然后听到怀里的女孩子嗔怪的喊了句吓死我了。

    “这不是没失信嘛,说什么对不起啊。”她说道。

    “嗯。”邵铭清重重的点头,迟疑一下,慢慢的松开手。

    眼前的女孩子带着笑看着他。

    “别这么婆婆妈妈,又不是见不到了,京城也没多远,我要是想你了就去见你了。”她笑道,“你到京城万事小心,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写信,不许只报喜不报忧。”

    邵铭清含笑点点头。

    “我什么都没带,也没有自己的钱,今天就不给你送行了。”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戳了下她的头。

    “谁在乎这个。”他说道。

    谢柔嘉的眼泪就瞬时被戳出来了。

    “哎呀你力气太大了。”她抱怨道,一面伸手掩住脸,絮絮叨叨的开始说话,“我先回去了,我还得去趟家里看看五叔,他要娶亲了,不知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说罢转身就走,想到什么停下脚疾步回来抱起桌上包着鞋子的包袱。

    “你定了走的日子给我说一声,我也好来送送你们,不许偷偷摸摸的走。”

    邵铭清嗯了声看着她。

    谢柔嘉低着头摆手抱着包袱疾步而去,院子里站着的江铃都没反应过来,有些慌乱的跟去。

    邵铭清站在屋子里久久未动。

    “少爷。”水英从门外探头,带着几分不解,“你为什么不说要柔嘉小姐跟你一起走呢?”

    “她为了不让我接近谢家跟我打了那么多饥荒,她满心满意的都要谢家不发生噩梦里的灾难,她一心一意的要守护谢家,我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让她陷入两难。”邵铭清说道,“如果那样做,我还何必要离开呢。”

    水英哦了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丢开不问了。

    谢柔嘉一路疾奔,一面泪流满面,这异状引得路人纷纷惊异的看过来,亏的是用包袱挡着脸没有被认出来。

    “小姐。”江铃追上来,看着她的样子顿时也哭了,“小姐,到底怎么了?”

    谢柔嘉摇头。

    “没事没事,我只是看到三妹妹这样很难过。”她哭道。

    是这样吗?是很难过,都难过,江铃跟着也哭了。

    主仆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哭着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谢柔嘉才停下脚。

    “小姐。”江铃擦泪低声唤道,“你想去哪里?”

    谢柔嘉看着前方,不知道这是彭水城的哪一条巷子,有些偏僻,但巷子的尽头就是热闹的大街,人群熙熙攘攘的来往。

    “我不知道。”她喃喃说道。

    邵铭清还是去京城,还是要跟玄真子搭上关系,但是却不会再怀着仇恨报复谢家。

    那一世谢家的噩梦灾难看起来不会再出现了,她一直期盼的愿望也达成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半点的欢喜,而是难过?

    去哪里?哪里可去?

    做什么?有什么可做?

    姐姐没有死,邵铭清离开了,但她又将成为谢柔惠。

    真是滑稽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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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老时间,哦对了,二更已经恢复了。(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何从

    “小姐。”

    江铃拿着一顶帷帽疾步进来。

    坐在巷子一块上马石上的谢柔嘉站起来接过。

    “你要去哪里?”江铃看着她戴上帷帽问道。

    “我就随便转转。”谢柔嘉说道。

    就跟那时候刚到郁山,表少爷天天挑衅小姐,引得小姐追着他满山跑着要打,她当时气不过找到表少爷质问,表少爷却慢悠悠的说人就是跟水一样不动就死了,跑一跑动一动就活了,又让她去看她家小姐是不是精神好多了,她这才想起来小姐的确是好多了,至少吃得多了脸色也好了。

    刚才小姐在巷子坐着一动不动她还真担心,现在见她要起来走走,心里松口气。

    江铃高兴的应声是。

    “我也好久没有逛逛城里了。”她说道。

    江铃就是这样,自己哭的时候她能陪着哭,自己如果笑了,不管是真高兴还是假高兴,她也就立刻跟着高兴。

    这样一想来,似乎又觉得真的高兴起来。

    “走走。”谢柔嘉笑着说道,抬脚迈步。

    她们走了两到街,一开始只是随意的看热闹,走到后来就忍不住想买东西,结果发现没有钱。

    “这条街上就有砂行,我去拿些。”江铃说道。

    谢柔嘉有些意兴阑珊。

    “不用了。”她说道,“又不是我的钱。”

    最后一句自言自语,江铃没听清忙问了一遍。

    “我是说又不想买了。买了这些也没用。”谢柔嘉说道。

    江铃就点点头。

    “这些自己玩也没意思,送人也不上台面。”她说道。

    听她说到送人,谢柔嘉愣了下,又怅然叹口气。

    只顾着难过,都忘了该给邵铭清准备送行的礼物,她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子。

    适才他给穿上就没顾上换。

    他都给准备礼物了,自己也要送他才是。

    不过送什么东西好呢?不管买什么都要花钱。

    谢柔嘉看着脚上的鞋子眼睛一亮,谢柔清送她的是自己做的东西,那她也自己做一样东西就好了。

    做什么?

    郁山山里有很多东西,回去之后好好琢磨一下。

    念头闪过。她就一刻也不想在城里呆着了。

    “走走。我们回去。”她转身说道。

    江铃也不问立刻跟着转身,有人站到了她们面前,躬身施礼。

    “可是郁山的柔嘉小姐?”

    谢柔嘉和江铃都吓了一跳,江铃还忙站在谢柔嘉身前。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青袍。看上去普普通通毫不起眼。

    是家里的人吗?江铃有些疑惑。

    谢柔嘉却挑了挑眉。

    这人称呼她是郁山的柔嘉小姐。而不是谢家的二小姐。

    “是。”她说道。

    那人就再次施礼,抬起身来。

    “我是彭水县衙的主薄,姓黄。受人所托给柔嘉小姐送封信。”他说道,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过来。

    县衙的人?还是个官吏?送信?

    谢柔嘉很惊讶,看着空白的没有任何字迹的信封,迟疑一下接过来,耳边那黄主薄不紧不慢的说话声。

    “….我先是去了郁山,得知柔嘉小姐进城来探亲,寻过去柔嘉小姐又刚走,问了城门没见柔嘉小姐出城,想着还在城里,就过来贸然找一找,不成想真的遇上了。”

    谢柔嘉再次愕然抬头看他。

    贸然找一找,就遇上了。

    他说这这样轻松,可是这一路找过来并不可能这么容易轻松。

    去了郁山打听自己住处还容易些,打听自己去向也不难,但进城之后还要打听邵铭清的住处,尤其是离开邵铭清住处后自己的去向连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找起来哪里会那么容易。

    见谢柔嘉看过来,黄主薄只是笑了笑施礼,却没有再说话,没有说这是谁托付送的信。

    谢柔嘉也没有再问,干脆伸手打开了信。

    信上只有寥寥数行,字迹工整又飞扬俊逸。

    “当时只说有事让你可以写信给我,却匆忙间忘了留地址,还望见谅,现在这个递信的人就是地址。周衍。”

    周衍?

    谢柔嘉甚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周衍是谁,待回过神目瞪口呆。

    周衍!东平郡王啊。

    在京城送别时他说的话是真的啊!

    旋即又忍不住笑了。

    她有什么可给他写信的,又不熟…嗯也不能算是不熟,打过好几次交道,不过也不至于到了写信的地步,就算是喊过几次叔叔,也不是真是亲戚。

    也许他是因为当时或许是随口说了那句话,事后想起来也该是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柔嘉小姐要是有信只管让人交给我便是。”黄主簿接着说道,要告辞的姿态并没有要再说什么话。

    或者他也根本就没想自己给他写信。

    如果自己真给他写信,他是不是也会很惊讶?

    谢柔嘉念头闪过便喊住他。

    “我现在就要写信,主簿大人稍等片刻。”她说道。

    黄主簿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淡然的应声是。

    街头代写书信的摊位上老书生已经让开了,站在一旁好奇的看着这小姑娘提笔在纸上写字,不知道这小姑娘要做什么,也不知道是什么信,不在家里写跑到外边。

    不过这般年纪的小姑娘们心思最多。

    老书生含笑移开了视线。

    谢柔嘉说了写信也是一时口头之快,待坐下来又觉得不知道说什么,既然坐下来就得硬着头皮写几句。

    她还真没跟人写过信。日常面对面跟人说话还不利索。

    谢柔嘉几句磕磕巴巴生硬的问候以及感谢之后,不过这写信跟面对面和人说话不一样,感觉轻松一些,写信就是说说自己最近的事吧,自己最近的事还真不少。

    她咬了咬手指接着写下去了。

    回程时怎么高兴,听到谢柔清出事又怎么难过着急,邵铭清的愤怒让她觉得又是羞耻又是难过,又到如今自己身份的事摆上了台面要告诉众人让她焦虑又烦躁,想要做些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做。

    谢柔嘉再次停顿下,接着又提笔写起来。

    而且她从来不认为姐妹是抱错了。那是不可能的事。祖母是看到她几次的祭祀就信了槐叶的话,而父亲当然不是因为信别人的话,而是看谁能带来利益,乱哄哄的他们就一口认定自己是大小姐。自己是被抱错的。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她这辈子最大心愿就是保住谢家不再重蹈灭家之祸。能够父母姐姐亲人都健在,只是现在这期盼的事都达成了,但感觉一切又都不对。也不能说不对,这谢家,这亲人一点都没让她觉得欢喜,反而越来越觉得心里憋气,看到她们就是特别想大喊大叫一通,她这是也厌恶谢家了吗?

    她怎么会厌恶谢家呢?她明明是一心要为了谢家的。

    谢柔嘉再次咬住指头,耳边响起轻轻的研墨声,她这才惊然发现自己已经写了好几张了,竟然是把心里想的这些都写出来了。

    这些事怎么能对人说!尤其还是东平郡王。

    谢柔嘉有些慌乱的将这些信纸团成一团。

    江铃惊讶停下了研墨,连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黄主簿都眉头动了动。

    谢柔嘉将这些信纸团烂顺手塞进包着鞋子的包袱里吐了口气,不过写出来心里轻松很多了。

    可是信怎么办?

    谢柔嘉看着桌上的笔墨,再看了眼安静站在一旁的黄主薄,再次提起笔写了几句话,晾干之后就装了起来递给了黄主薄。

    “有劳黄大人了。”她施礼说道。

    黄主簿笑着还礼说不敢告辞离开了。

    谢柔嘉看着他三步两步消失在大街上,就跟出现的时候一般无声无息。

    她想到什么不对了。

    “咱们县衙的黄主簿你不认得吗?”她转头问正收拾笔墨的老书生。

    老书生有些惊讶。

    “这就是新来的那位主簿大人啊。”他说道。

    新来的!

    这就对了,彭水城并不大,县衙里的官员这些长年混迹于街头讨营生的人怎么会不认得,而适才这个老书生见了黄主簿一点反应都没有。

    新来的啊!专门为送信来的?

    谢柔嘉有些想笑又觉得古怪,怎么可能,凑巧罢了,她摇摇头。

    “哎呦您是谢大小姐。”老书生却又喊起来,声音激动。

    谢柔嘉愣了下,微微掀起遮面的纱。

    她当然不是谢大小姐,只不过她的脸是,百姓们分不清也是正常的,没必要跟他们说纠缠这个。

    “你怎么认出我了?”她问道。

    老书生看到她的半边容颜,顿时更激动了。

    “大小姐,你三月三的祭祀我可去看了,您唱巫歌的声音我记得清清楚楚。”他说道,“您不知道,听了您的巫歌,我偏头疼的毛病一下子就好了。”

    谢柔嘉忍不住笑了。

    “哪有这么管用。”她笑道。

    “当然管用了。”老书生激动的说道,说着再三感谢,“我还听说了,青山矿出了事,又是你们的巫祝抚慰了山神,救了很多人的性命呢。”

    青山矿的事也传开了啊。

    挺快啊,谢柔嘉有些感叹。

    “…总之咱们彭水有了大小姐在,有谢家在,大家真是有福了。”老书生接着说道。

    有什么福啊,他们又没做什么。

    “怎么叫没做什么?就是因为谢家,咱们彭水免了赋税,这不是福吗?”老书生说道。

    那倒是,不过这也不是谢家的缘故,而是因为凤血石。

    “那是因为山神的赐福。”谢柔嘉说道,“是山神给的。”

    “那也是因为有谢家山神才给的嘛。”老书生说道。

    也许是吧,巴蜀之地的人都这样认为。

    谢柔嘉没有再说话,看着有很多人好奇的围过来,她忙对老书生做了个悄声的手势放下帽纱疾步离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将心中的郁闷写出来的缘故还是跟老书生说笑一刻的缘故,她的脚步轻快了很多。

    “小姐,我们还要接着逛吗?”江铃问道。

    谢柔嘉看了看虽然临近傍晚,但依旧热闹的街道,过去现在她都看清楚了看明白了,那就往前看吧。

    “不了。”她说道,抱紧了包袱,挺直了脊背,“去谢家。”

    去家里?

    江铃有些惊讶,但立刻应声是招过在后跟随的马车。

    “小姐,上车。”她说道。

    马车很快停在谢家门前,谢家的门前一如既往,大门紧闭,两边坐着门房说笑,看着停下的马车,再看上面跳下的人,顿时都愣了下。

    大小姐出去了吗?

    那女孩子并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内走去。

    “大小姐…”一个门房忙上前试探着施礼,话音未落,那女孩子打断了他。

    “我是柔嘉小姐。”谢柔嘉说道。

    柔嘉小姐?

    门房愣了下。

    谢柔嘉已经走进去了。

    院内闻声而来的管事带着几分惊讶和忐忑施礼。

    “大老爷大夫人在哪里?”谢柔嘉问道。

    “在议事厅。”管事下意识的答道,看着这小姑娘疾步向议事厅而去,忙跟上去,“二小姐,大夫人在议事,您先去大夫人的院子里等一等……。”

    家里的议事厅轻易不开,一开就是要商议大事,适才家里的长老们都过去了,连闹着又去住乡下宅子的谢存礼也被请回来了,可见是有大事要说,可不能被打扰。

    “不用。”谢柔嘉说道,“我就是要说他们商议的事。”

    管事的愕然,二小姐什么时候这样可以这样横行了?

    “你忘了吗,二小姐可是做了青山矿祭祀的。”一个小厮拉住管事低声说道,“现在可不同了。”

    管事一个机灵。

    对啊,如今家里都传遍了,青山矿的祭祀是二小姐做的,而且皇帝的赐字其实也是给二小姐的。

    这样的二小姐在家里横行也不是什么不能的。

    管事的收住脚步,咽下了要喊人拦住谢柔嘉的话,看着那女孩子大步走向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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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有说

    议事厅里人不少,看着走进来的谢老夫人都有些惊讶。

    谢老夫人自从谢大夫人接手后就几乎没有再进过议事厅,就算是当丹主的时候也很少进。

    “现在她得意了。”谢存礼哼了声低声说道。

    旁边的老者就笑了。

    当初谢老夫人闹着出来要掌权,多少人等着看笑话,结果没想到先是冬祭异象,接着就发现了大量优质的朱砂,还有凤血石,本要废弃的郁山矿立刻重得生机,紧接着三月三丹女初任祭祀异象大显,震动巴蜀,也震惊了皇帝,谢家丹女几辈子以来第一次得到诸侯之礼进京觐见,这还没完,皇帝还竟然赐予了顶天立地四个大字。

    皇帝赐字以及这四个字的含义都更为震撼。

    这说明皇帝不仅仅是把他们谢家当做一个祥瑞,而是认真的看到了他们,对他们有期许。

    而这一切都是在谢老夫人闹要掌权后发生的。

    “她该得意。”老者说道。

    谢存礼明白的他的意思,想要说些什么,又没什么可说的。

    “阿珊这个人啊,从小就是最聪明最能干的,就是脾气不好,人又倔强,被那姓杜的生生给毁了。”老者接着说道,带着叹息,“你看如果她想做事,做的多好。”

    谢存礼憋着半日只能嗯了声。

    “这都是祖宗护佑。”他说道,“身为丹女,拥有神明的赐福。就不能任性胡来。”

    老者笑了。

    “现在不任性也不晚。”他说道,“老丹主重获新生,大丹主正当年,大小姐夺目生辉,我们谢家啊这一次可真是要重获祖宗当初的荣耀了。”

    说到大丹主和大小姐,谢存礼脸上浮现笑容点点头。

    “是啊是啊。”他感叹道。

    “不过二小姐祭祀和皇帝赐字给二小姐,是怎么回事?”那老者皱眉说道。

    谢存礼的脸又塌下来,还没说话,旁边有人探身过来。

    “哪有什么。”他笑道,“她们是双胎。”

    长女的血脉在二人身上分开。虽然是老二。但也多少带着些。

    谢存礼顿时大怒。

    “胡说!”他瞪眼喝道,“长女血脉只有一个,岂能混淆,岂能人人都有。你这话什么意思?要乱了谢家的血脉传承吗?”

    这种念头在这对双胞胎出生的时候大家心里都想过。但并没有人敢说。要是这样说,那两个人都能当丹女,无所谓大小先后了?岂不是乱了祖宗的规矩。祖宗的规矩乱了,谢家不就也乱了。

    但现在就因为这一个祭祀一个赐字,大家竟然敢说出这种话了。

    这就是让这个二小姐做祭祀,乱了祖宗规矩的后果!

    “就是因为你们这样想,她才敢做出弑姐的丑事!”谢存礼瞪眼气道,“现在更有底气了,明天就是当着你们的面把惠惠杀了,你们是不是也要喊一声杀得好?”

    这话可就说的厉害了,几个人忙都站起来。

    “二伯父,我们可不敢这样想!”

    “太爷,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边的动静让厅内的人都看过来,谢老夫人就呸了声。

    “谢存礼,你又胡说八道什么呢?”她喝道。

    “我胡说八道?那都是因为你们先干出胡闹的事!”谢存礼喝道。

    谢文兴一脸无奈。

    “母亲,二叔祖,你们别……”他开口要像往常那样劝和,话音未落,一直安静坐在一旁的谢大夫人就啪的拍了桌子。

    “别吵吵了,说正事。”她喝道。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谢存礼神情愕然又涨红脸。

    谢媛现在的脾气竟然也这样暴躁了?

    以前她可是最温和有礼的,从来不在大家尤其是长老们面前摆丹主的架子,看看刚才这声音这姿态,跟谢老夫人简直是一模一样。

    谢存礼看向谢老夫人,见谢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笑。

    都是被她带坏的!

    谢存礼重重的哼了声没有再说话。

    谢文兴清了清嗓子。

    “今日请大家来是要说件事。”他说道,面带笑容,“大家也都知道,自从去年冬祭以来,我们谢家接连迎来喜事。”

    接下来就开始说发现凤血石和郁山朱砂矿,说道皇帝的赏赐,说到了自己进京得到的恩宠,说到了三月三,又说到老夫人的病,以及成功的大傩驱厄。

    讲到青山矿难凶险的时候,谢存礼实在是听的不耐烦了,他甚至已经知道谢文兴接下来的话,无非就是对谢老夫人的赞誉。

    “就是为了这些事把我们都叫来的吗?”他说道,“这些事我们都知道了。”

    谢文兴笑了笑。

    “不,我还没开始说要说的事。”他说道,“不过我要说的事跟这些事都有关。”

    谢存礼心里嘀咕几句。

    “那就快说吧。”他说道。

    谢文兴停顿一刻,目光扫过厅内诸人,刚要开口,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我来说。”她说道。

    这突然的动作和话让大家都愣了下,带着几分不解看她。

    谢文兴带着几分犹豫看着她,表达了自己的担忧,然后点点头,眼神里满是信任和鼓励。

    “你来说。”他柔声说道。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

    “谢柔嘉是大小姐。”她说道。

    厅内的人都看着她,神情怔怔,似乎没听懂她说的什么。

    “阿媛,你说什么呢?”一个老者问道。

    “谢柔嘉才是大小姐,谢柔惠是二小姐,当年抱错了。”谢大夫人提高声音喊道。

    这句话喊出口。她似乎被抽干了力气跌坐回去。

    厅内安静一片,旋即哗然。

    “阿媛!你疯了!”

    “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不懂?”

    所有人都站起来涌过来伴着乱乱的质问。

    谢文兴忙拦住他们,示意安静。

    “都听我说都听我说。”他喊道。

    话音未落就被谢存礼一把揪住衣襟。

    “听你说?听你们继续胡说八道吗?听你们继续胡作非为吗?”他的口水喷在谢文兴的脸上,“让那孽障做祭祀还不够,又要让那孽障像大小姐一样接受百姓们的恭贺,还不够?现在干脆直接说那孽障就是大小姐?你们疯了吗?”

    谢文兴握住他的手,脸上再没有往日温润的笑。

    “二叔祖,我们没有疯。”他说道,“大小姐和二小姐正如槐叶所说,当初抱错了。”

    槐叶所说。

    厅内的很多人都几乎想不起槐叶是谁了。愣神片刻才恍然想起。

    “槐叶?好啊你们还是信了?这么久了。你们果然还是信了那贱婢的无稽之谈,信了这孽障的奸计!”谢存礼气的浑身发抖,“这么大的事,丹女的事。你们竟然如此儿戏!”

    “我们没有。”谢文兴喝道。拔高声音。“我们不是仅仅只因为槐叶的话,正因为是丹女的事,才不敢儿戏。凤血石现世,三月三异象,老夫人病厄被驱……”

    “你又说这些干什么?”谢存礼喊道,“这些都是神明所赐,你们不知道敬畏,反而做出亵渎神明的事,你们这是要毁了谢家……”

    “正因为这是神明所赐要敬畏,我们才要这样做!”谢文兴吼道,抓住谢存礼猛地一摇,“因为这些事都是嘉嘉做的,都是谢柔嘉做的,都是谢二小姐做的!”

    什么?

    这些事?

    哪些事?

    大厅里吵闹的人顿时都再次愣住,屋子里安静无声,只有谢文兴的声音回荡。

    “凤血石,朱砂,三月三,大傩,皇帝赐字,青山矿祭祀,这些事都是谢柔嘉做的!你们现在明白了没有!不是因为槐叶说了那些话,而是因为这么多实实在在的事!这些只有谢家大小姐才能做到的事。”

    谢文兴深吸一口气,推开谢存礼,视线扫过厅内诸人。

    “这些只有谢家大小姐才能做到的事,都由二小姐做到了,她如果不是大小姐。”他一抖衣袖伸手指向头顶,竖眉喝道,“才是亵渎神明!”

    谢存礼面色惨白蹬蹬后退几步撞倒桌椅上。

    那个孽障,那个孽障,竟然不是孽障?

    不,不,二小姐还是孽障,还是不该出现在人世的孽障。

    只不过骂错了人,是的,骂错了人而已。

    惠惠才是孽障,嘉嘉不是。

    不对,不对,惠惠不是孽障,真正的惠惠不是孽障,假的惠惠才是。

    也不对,也不对。

    谢存礼只觉得脑子乱哄哄,各种念头乱转,转的他头晕目眩。

    到底怎么样才是对的?

    “大家听我说,事情是这样的。”谢文兴抖了抖衣袖,神情恢复温和,视线看着厅内呆滞的诸人,声音清朗的将以往的事娓娓道来。

    那一场大病之后,他这个父亲就细心的发现了二小姐嘉嘉的不对。

    “在学堂也用功了,学问也精进了,就好像是突然被神明开了窍。”

    没有再提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梦魇,更是忘了还有人私下笑这么大还被梦魇的事。

    “你们还记得那次孩子们第一次跳巫舞,嘉嘉一出场就震惊了众人,被那么多人喊出大小姐。”

    也并不觉得那是因为姐妹两个相貌一样,不止是在舞台上,日常里也常常会被错认。

    “当初槐叶说出那句话,我们就心里起疑,但因为事关重大口说无凭,就不能贸然行事,先暂时掩下来….”

    忘了当时所谓的掩下来是在谢柔嘉的脸上烙印。

    “到她发现了凤血石,我们心里就基本上有了主意,所以在三月三的时候,就决定让她作为大小姐去祭祀。”

    并不是因为谢柔惠腿伤犯了无奈之选。

    “结果大家也都亲眼看到了。而接下又她成功的进行了大傩,我为什么要带她进京城,因为她才是真正的大小姐,我们真正的大小姐,去见真龙天子,才是理所应当。”

    他的声音清朗又柔和,将曾经的事,主要是这些让谢家倍添荣耀抽丝剥茧的讲来,让一切都变的合情合理,而且还指出这一切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早有查证和安排。或许当初抱错是她们的过错。但当能够及时发现且大胆的纠正错误,虽然有点晚。

    “总算是赶在三月三之前,而参加三月三的也是真正的大小姐,也算是拨乱反正。没有亵渎神明。”

    这一番话说下来。大厅里诸人的神情渐渐的恢复了。

    “所以现在大家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明白我们请大家来是要做什么了吧?”谢文兴说道。

    大厅里的人们对视一眼,明白是明白了,就是还有点懵。

    “毕竟这事太突然了。”有人喃喃说道。“这该怎么办。”

    谢文兴刚要说话,瘫坐在椅子上的谢存礼猛地起身。

    “还能怎么办?拨乱反正,快去郁山接人,让真正的大小姐归位。”他喊道。

    谢文兴笑了,不再说话。

    “你倒是变得很快。”谢老夫人看着谢存礼,不咸不淡的说道。

    “我变的还快?我要是再不快,难道还要看着谢家乱了吗?”谢存礼瞪眼喝道,“你们,你们两个干的好事!丹女是合族之重,你们竟然出了这种纰漏,怎么山神没有雷劈了你们….”

    谢文兴忙上前相拦。

    “二叔祖这都是我们夫妻的错,不管老夫人的事,我们该罚,只是现在错已经犯了,还是先纠错。”他和气又认真的说道,半点不见适才揪住谢存礼怒吼的样子。

    厅堂里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

    “对对,先接人。”

    “快些,接大小姐回来。”

    “嘉嘉可真是受苦了,你们也是怎么能满我们这么久,早点说,大家早点一起商量。”

    厅内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相比适才的混乱,气氛却满是欢喜。

    谢大夫人坐在椅子上,看着欢喜说笑的诸人,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动了动嘴唇。

    都这么高兴?就没人想一想惠惠吗?惠惠可怎么办?接人之前不先安排下惠惠吗?

    门就在这时被推开了。

    乱哄哄的大厅顿时安静下来。

    “大胆!议事厅重地谁人敢闯进来!”有老者立刻竖眉喝道。

    “我。”

    伴着清脆的女声,一个女孩子大步进来。

    看到她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这是…….

    谢大夫人也猛地站起来。

    “惠”她脱口就要喊。

    谢文兴已经先一步迈过去。

    “嘉嘉,你来的正好。”他笑道,“正要让人去接你。”

    嘉嘉?这就是谢柔嘉?

    “接我做什么?”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还没说话,谢存礼疾步迎过来。

    “自然是让你回家啊,你是大小姐,嘉嘉。”他笑着说道,喊了个名字,又呸了声,“惠惠,你受苦了。”

    惠惠?

    谢大夫人噗通又坐回椅子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从今以后,她就是惠惠,而那个惠惠就成嘉嘉了。

    “你认错人了。”谢柔嘉看着谢存礼说道,“我不是惠惠。”

    说罢越过他向谢文兴和谢老夫人走去。

    “嘉嘉,这件事已经说好了,你放心吧。”谢文兴看着她含笑说道。

    “让我做大小姐的事吗?”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点点头。

    “他们都知道了。”他指着厅内人的说道。

    谢柔嘉转过身看向诸人,诸人忙点头。

    “是啊,我们都知道了你才是惠惠,你才是大小姐。”

    大家乱哄哄的说道。

    “你们想要我当大小姐?”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皱眉。

    “什么叫你当,你本来就是。”他说道。

    “行啊,让我当也没问题。”谢柔嘉没理会他的话,笑了笑说道,“只是我有个条件。”

    条件?

    谢文兴皱眉,谢老夫人站了起来。

    “我可以当大小姐,但是我不能叫谢柔惠。”谢柔嘉看着他们,“我还叫谢柔嘉。”

    此言一出,众人愕然。

    又来了!

    谢文兴伸手扶额。(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有量

    “这怎么可能。”

    “大小姐的名字是神明前选定的,怎么能改。”

    愕然之后,众人纷纷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们。

    “你们信不信我是真的大小姐?”她问道。

    “信,我适才已经从头到尾跟大家说清楚了。”谢文兴含笑说道。

    众人纷纷点头。

    “真信我是大小姐?”谢柔嘉再次问道。

    如果说谢大夫人扔出那句谢柔嘉是大小姐的话让大家沸腾起来,那此时谢柔嘉再次的询问一句她是大小姐就让众人犹如被浇了一盆水沉静下来。

    议事厅里一片沉默。

    他们似乎这时候才能够想一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被突然召来议事,原本揣测是要为谢老夫人庆功,没想到谢大夫人扔出一句谢家大小姐错了人。

    大家都被震懵了。

    这怎么可能?谢家的大小姐哪有抱错过!就算是这一次谢家有双胞胎,但也更为提防,生下来专门有多人看护,谢老夫人更是将原本三岁才点的朱砂,在月子里就点上了,这怎么可能错。

    更何况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说错就错了?

    但谢文兴又有理有据的解释着,也并不是突然的事,他们早早的就起了疑心,有了安排,甚至还用三月三做了验证。

    丹女初任的三月三就是二小姐跳的!

    如果二小姐不是真的,山神早就发怒雷劈了她。怎么可能会还显出异像,谢家也不会接连出了祥瑞。

    这祥瑞以及喜事可是接连而来啊。

    就如同谢文兴所说,如果她不是大小姐,不是谢家神授命定的大小姐,天理难容。

    这短短的一阵沉默之后,这些年长的掌握着谢氏一族繁荣兴旺命脉的长老们郑重的点头。

    “我们信。”他们纷纷说道。

    谢文兴神色淡然的就笑了,还端起一旁的茶饮了口。

    茶放了半日没人顾得上喝,早就凉了,谢文兴却喝的畅快。

    这孩子这样问,是怕底下的人不服吗?

    她真是太年轻想的太多了。

    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同意谢老夫人的提议。其实相比于老夫人,谢家的这些男人们才是更容易说服和掌控的。

    如果单单是槐叶那个丫头一句话当然会被当作无稽之谈,但这么多荣耀祥瑞神谕异象摆在这里,这些长老们又不是傻子。难道还不明白谁是真谁是假?

    人的真假口说无凭。利益的真假可是明明白白的。

    “嘉嘉你可安心了?兹事体大。长老们岂能胡来,都是深思熟虑过的。”谢文兴含笑说道。

    “这深思熟虑可够快的。”谢大夫人自言自语说道。

    谢老夫人则瞪了她一眼。

    “本就用不着他们深思熟虑,告诉他们一声就行了。”她不屑的说道。“我们嘉嘉是不是,难道用他们做主同意吗?”

    是啊,都是天意。

    这天意让惠惠做丹女,又突然不让惠惠做丹女,谁又能奈何,只是可怜天意无情把人做耍。

    等出了这议事厅,惠惠在家中可怎么自处。

    谢大夫人伸手抚额挡住掉落的泪水。

    那边已经有人笑起来。

    “文兴,你这话可说错了。”他说道。

    大家神情微微一怔,看向说话的人。

    “还叫什么嘉嘉,要称呼惠惠。”那人笑道。

    大家就都笑了,纷纷点头称是。

    谢柔嘉也笑了,不过却摇摇头。

    “既然你们信我的这个人是大小姐,那名字又有什么。”她说道,“我叫谢柔嘉也是大小姐,有什么不可以的,除非你们是靠名字定大小姐,不是靠人,那横竖随便拉一个人,让她叫谢柔惠,就能当大小姐了。”

    众人愕然,谢文兴面色难看,谢老夫人噗哧笑了。

    “这怎么行!”

    “这是两码事!”

    “真是孩子气的话。”

    有人就摇头或者语重心长说道。

    谢文兴神情缓和浮现笑容。

    “嘉嘉,我知道你还是为受委屈的事生气。”他说道。

    这话提醒了众人,可不是,这二小姐可是差点被毁了脸又赶到郁山,年轻的女孩子哪里受得了这般委屈,心里这口气可憋着恨呢。

    他们谢家的丹女,没事还脾气大呢,这受着破天的委屈,怎么闹都不为过,哄着就是了。

    长老们都笑起来。

    “是该生气。”

    “真是受了大委屈了。”

    “这件事是我,还有你祖母和母亲的不对。”他说道,看了眼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我代她们给你认错赔罪委屈你了。”

    谢大夫人蹭的抬起头面色铁青带着几分怒意。

    “错?谁有错?”她开口说道,“难道她认为自己是大小姐被替换了所以动手杀了姐姐就是对的吗?”

    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每个人的神情都有些尴尬。

    谢文兴眼中闪过一丝恼火,但很快又恢复如常。

    “是。”他整容说道,看着谢大夫人神情认真而郑重,“她受了委屈却不敢和我们做父母的说,自己一个人惶惶不知所措,在丫头的挑唆下生了邪心做了傻事,这就是我们做父母的错。”

    谢大夫人神情愕然,张张嘴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老夫人已经站起来了。

    “没错,我是有错,不用你代替,我亲自给她赔礼。”她说道, “当初是我照看不周,在产房里没护住你,月子里也点错了砂。今日的种种都是我当初的错。”

    她对着谢柔嘉弯身施礼。

    谢柔嘉侧身让开没有说话。

    屋子里的气氛便恢复缓和。

    “老夫人坦荡。”

    “就是该如此,错了就错了,不用怕认了。”

    大家都说笑起来。

    不管他们说什么,谢柔嘉只是淡淡笑着不说话。

    这种态度让说话声渐渐的停下来,所有的视线又都落在谢柔嘉身上。

    “我再说一遍,我可以当大小姐,但我必须叫谢柔嘉。”谢柔嘉迎着他们的视线开口说道。

    众人面色有些难看,竟然还咬着这个不放,谢老夫人都给她赔罪施礼了……

    这孩子的脾气真是……。

    “嘉嘉,大小姐的名字的事事关重大。当初….”谢文兴开口说道。

    话音未落就被谢柔嘉抬手打断。

    “我不是来听你们说难处讲道理的。”她说道。“我就是来告诉你们,我为大小姐,大小姐则名为谢柔嘉。”

    她说着话视线扫过众人。

    “我要这件事,这样办。至于这件事会有什么后果。怎么为难。是你们的事,不用说给我听,更不用想法子说服我。我也不管,办的成就成,办不成就罢,我要说的话就这样些。”

    说罢抬脚向外而去。

    满屋子里的人愕然,再回过神那女孩子已经走出去了。

    大家面面相觑。

    这人可真是……

    屋子里响起谢老夫人的笑声。

    “没错,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办了。”她说道,人也站起来向外大步走去,“享福得利的事你们都藏着掖着不提,那些叫难叫苦的话也别来跟我说。”

    屋子里的老者们纷纷苦笑。

    “母亲。”谢文兴也是皱眉喊了声。

    谢老夫人不理会大步走出去了。

    屋子里的人再次对视。

    “别的不说,这脾气就够大小姐。”谢存礼嘀咕说道。

    谢大夫人听到了心里就发堵。

    当初她是二小姐的时候,这种脾气就被骂作孽障混帐,现在再如此,反而成了理所应当,甚至连当初谋害长姐的事竟然也被轻描淡写了。

    那这些人再看到惠惠时,那些曾经给她的赞誉也都要变样了吧。

    惠惠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她一开始就回来了,而自己在郁山住了几天,回来后又没有敢去见她,只听小丫头说一直在屋子里看书写字,她们回府这般动静,惠惠也没有往常那样懂规矩第一时间赶来问候父母。

    她是知道自己见了她会尴尬所以刻意回避了吧。

    虽然什么都不说,她那样心窍灵慧,从小就察言观色待人接物熨帖,怎么会看不出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不能让她从别人口中知道!

    这件事,一定要自己亲口告诉她!就跟今日开口说谢柔嘉是丹女一样,这是她的事,她自己承担!

    想到这里谢大夫人一刻也呆不下去,起身也向外走了。

    议事厅里老的小的丹女都走了,只剩下一众男人们。

    “这事还没议完呢。”有老者皱眉说道。

    “议什么议啊,她们什么时候议过事,都是把自己的想法一扔,咱们照着议就是了。”另一个老者摇头说道。

    “可是以前那些想法虽然也有古怪蛮横的,但至少都守着规矩。”有人也皱眉说道。

    女人们嘛对生意的事并不在意,又是个易喜易怒,偏爱着眼那些细枝末节的事,那些事对家族利益来说都是没什么影响的,而且这些丹主们不管脾气大小,都最终还是谨守祖宗规矩,并没有闹出过乱规矩的事。

    比如谢老夫人那时候,为了杜家公子也做了不少荒唐事,但却始终没有闹着要死,也没有松口说过自己嫁出去的话,都谨记着维护谢家的声名。

    可是现在呢,这小丫头一开口就要换了大小姐的名字!

    其实大小姐的名字在神明面前选定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小姐的名字已经在巴蜀被众人皆知了十几年了,现在突然说大小姐名字换了,那谢家抱错丹女的事岂不是公布于众人尽皆知了?

    那他们谢家岂不成了笑话!

    厅内的人都面色难看皱起眉头,谢文兴也不除外。

    “你怎么想?”有人低声询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拧着眉头有些怔怔。

    “我想,这个大小姐可不好相与。”他喃喃说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风头

    议事厅里又变得嘈杂起来。

    “这不胡闹嘛!”

    “这绝对不行!”

    “这要是说出去,就是大事,整个巴蜀的大事。”

    “皇帝那边肯定也要惊动,到时候难道不去给个说法吗?”

    “这孩子怎么这样?”

    说到这孩子大家的视线都落在谢文兴身上。

    谢文兴站在那边似乎在出神。

    “文兴,这孩子怎么冒出这念头?”有人皱眉问道。

    谢文兴没说话,谢存礼哼了声。

    “这孩子一直都这样。”他说道,“还不是没人理料疯长泼长的缘故,要是好好的教养,哪里会这样,看看惠惠……”

    惠惠这个名字脱口而出,谢存礼又猛地咬住,不由嘶嘶两声。

    惠惠啊….

    那个温柔端庄有礼又听话的孩子,竟然不是惠惠……

    谢存礼不由一阵心痛。

    不过,如果不是她占据着大小姐的位置,能够受到最好教导的就是谢柔嘉了,那么现在也不用面对这么个没规没距没尊没卑油盐不进好赖不分的大小姐了。

    谢存礼心里不由一阵怒气。

    “都是你们!”他愤怒的喝道,“丹女大事,你们竟然也搞错!怎么跟祖宗交代!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事我不管,我也管不了!”

    他说罢甩袖就走。

    屋子里的人唤了两声没叫住。

    “你看看这事..”大家摇头说道,又看谢文兴。“看来老夫人是铁定站在大小姐这边了,大夫人看着也不想管,这事怎么办吧?”

    难道真的对巴蜀宣告,谢家犯了这种糊涂错?虽然以前没有出过双胎,但也挡不住有些人故意嚼念以前说也有丹主是假的。

    谢家的丹主都能是假的,那谢家的所谓的山神倚重神明所授是不是也就是假的?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打个寒战,看向谢文兴的神情就更加凝重和焦虑。

    “都糊涂了,说商议商议,也不是立刻要下定论。”谢文兴说道,“慢慢商议就是了。她又跑不了。人在了,其他的事都好说。”

    那倒是,众人又都松口气。

    “大小姐的住处在哪?”

    “好好收拾收拾,别再胡乱的扔着不管。专拣那些远的偏的。”

    大家乱哄哄的说道赶着人去问。片刻就传过来话说二小姐坐车走了。

    “走了?到家了又往哪里去?”大家急问道。

    “说是去郁山了。”管事小心翼翼的说道。难掩心里惊讶。

    家里的这些长老们比日常的老爷们地位还高,从来都没有多看过二小姐一眼,怎么今日二小姐闯了议事厅不仅没有被责罚。反而还这么紧张的询问她的去向。

    看来传言说的没错,二小姐和大小姐是双胞胎,身上都有丹女的血脉,也是很厉害的,要不然怎么能做祭祀还能得皇帝得赐字。

    二小姐以后地位可不一般了。

    以前是受宠,但那只是谢家长房父母的宠爱,那现在以及以后就会是合家合族的宠爱了。

    管事不由更郑重恭敬几分。

    “小的这就去请二小姐回来。”他不待老爷们开口就忙说道。

    谢文兴却抬手制止了。

    “不用不用,让她去吧。”他说道,“现在要顺着她,她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嘉嘉的脾气我知道,就是执拗,要顺着千万不能顶着。”

    这脾气啊跟那两个丹主一样,大家都熟悉。

    “那你斟酌吧,不过关于大小姐更换的事,可不能再拖。”有人说道。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

    “我心里有数。”他说道。

    大家叮嘱几句也没什么可商量了就神情复杂的各自散了,谢文兴脸上的轻松笑却变得有些难看。

    别的事别的人他心里都能有数,就是这个谢柔嘉,还真是心里没数。

    他不知道这孩子要什么,这才是最难办的。

    不想好相与啊,接下来就有的折腾了。

    谢文兴想想都觉得头疼,但头疼也好过心疼,不管怎么折腾,这个大小姐至少还知道自己是她爹,不会像那个连弑父都敢做的畜生不如的东西。

    那个东西,不能留了!

    谢文兴眯起眼抬脚向内院走去。

    而此时并没有在内院,而是走过一道垂花门的谢柔惠伸手掩住口鼻轻轻的打个嚏喷。

    一旁的谢瑶似乎在出神,没有注意到,也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对她嘘寒问暖。

    谢柔惠撇了撇嘴角放下手。

    前方响起脚步声,二人都抬头看过去,谢存礼拉着脸背着手走过来。

    “太叔祖。”谢柔惠高兴的喊道。

    谢存礼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的露出笑容。

    “惠…”他脱口喊道,抬头看到面前走过来的小姑娘。

    小姑娘穿着米白小衫紫纱裙,挽着垂髻,攒着珠花,脸上绽开笑容,明媚娇艳。

    这才叫笑,想想适才那个孩子,皮笑肉不笑的,真是让人不舒服。

    谢存礼脸上的神情就更沉了几分。

    不过,那孩子为什么会这样让人不舒服?不就是因为从小没人教,才养成了这古怪性子,为什么没人教,还不是因为抱错了,为什么会被抱错,是因为有两个孩子的缘故!

    要不然怎么会闹出这种荒唐事!

    真是孽障!现在好了,害的谢家的大小姐又成了她祖母那种德行!

    这个孽障就是来毁了他们谢家的!

    这一切的事都是这个孽障引起的!

    谢存礼余下的惠字就恨恨的咬住在嘴里。

    “瑶瑶过来!”他竖眉喝道。

    谢柔惠的笑容一僵,谢瑶则吓了一跳忙施礼。

    “家里出了这么多事。忙成这样,你不知道在家里祈福,乱跑什么!献祭轮不上你,别的事你就什么都不会做了?真是废物一个!你爹娘养着你有什么用!”谢存礼喝道。

    这一顿劈头盖脸的斥骂并没有让谢瑶吓晕过去,反而脑子里一片清明。

    事情已经定了。

    她看向谢柔惠,谢柔惠也看向她,原本僵在脸上的笑又慢慢的荡漾开,人也恢复了从容。

    谢存礼也并不是真的要带谢瑶走,发了一顿脾气看也不看她们的径直去了。

    谢瑶只觉得手脚发凉。

    “变的真快啊。”她喃喃说道,“原本还想他日常那样疼你。去求求他让他能说两句话呢。”

    谢柔惠笑了。

    “求他说话?有什么好说的。现在我说什么都没人信,就跟我以前说什么人都信一样。”她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谢瑶颤声说道。

    “现在啊,我就可以去见我母亲了。”谢柔惠说道。

    “见了,有用吗?”谢瑶说道。“毕竟咱们这家里。天大地大。丹女最大,就是大夫人再疼你,跟真正的丹女一比。也是只能……”

    只能顾不得你的,就像当初毫不犹豫要毁了谢柔嘉的脸那样。

    谢柔惠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真是风水轮流转。”她说道,“现在有人恨不得毁了我的脸了吧。”

    ……………………………………..

    “小姐,他们真的这么说了?”

    坐在马车上,江铃紧张又激动的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那槐叶说的话是真的?”江铃说道,坐起身子,又哎呀一声神情焦急,“那糟了,他们岂不是更认定当初就是小姐你要害大小姐了?”

    那件事啊,谢柔嘉哦了声。

    耳边响起谢大夫人的疾言。

    “倒是真有人提这件事了。”她说道。

    “那小姐你说了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江铃忙问道。

    谢柔嘉笑了。

    “没有。”她说道,“我以前说他们不信,因为我是二小姐,所以说什么他们也不会信。”

    “可是你现在是大小姐。”江铃下意识的说道,话一出口就恍然明白了。

    “是啊,我现在是他们眼里的大小姐,我说什么他们也会信。”谢柔嘉说道,“这件事根本就不是信不信的事,而是他们根本就不在意,我不是大小姐,没杀人也是错,我是大小姐,杀了人也是没错,说不说,有什么意思。”

    说到这里笑了笑。

    “我在意的人在意我的人,都相信我没有做这件事,至于那些不在意我的人,我说了,她也不会信。”

    她。

    江铃心里叹口气。

    “那小姐他们按照你说的办了,你就会听他们的回去吗?”她岔开话题带着几分好奇问道。

    谢柔嘉冲她嘻嘻一笑。

    “他们听大小姐的话,不是大小姐听他们的。”她说道,带着几分狡黠。

    江铃就噗嗤笑了。

    “小姐你也想得挺周全的嘛。”她笑道。

    谢柔嘉笑了,将手枕在脑后看着晃晃悠悠的车顶。

    “不想了,那些事我才懒得想呢,我现在只想送邵铭清和三妹妹什么礼物才好。”她说道。

    江铃心里黯然一刻,面上不显露出笑容。

    “那我们好好想想。”她说道,丢开了谢家的那些事,认真的扳着手指想着各种物什,在马车轻轻的摇晃中向郁山而去。

    而此时谢大夫人和谢文兴正站在屋子里对峙。

    “谢文兴,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谢大夫人带着愤怒喝道。

    谢文兴皱了皱眉。

    二人自从成亲后,谢大夫人可是几乎没有提着他这个赘婿另改的名字叫过,可见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愤怒。

    不过这愤怒并不是真的针对他的,一多半是针对大小姐二小姐抱错的事,憋闷在心里找个由头发泄罢了。

    女人的这些心思谢文兴并不在意,但面子上还是一定要认真的对待的,要不然更让她们愤怒。

    “我也没说什么。”他不急不躁认真的说道。

    “你没说什么?什么叫她害惠惠是我们的过错?同样是我们生养的,为什么惠惠没有害她?”谢大夫人喝道。

    谢文兴听到这里挑眉哎了声。

    “说不定还真是这样。”他说道。

    谢大夫人一怔,旋即更加愤怒。

    “谢文兴,你说这话昧不昧良心!”她喊道。

    谢文兴再次哎了声,上前一步,握住谢大夫人的手。

    “阿媛,别人说着话可能是昧着良心,但我说这话可敢拍着良心。”他一字一顿说道,“一个连父亲都想要也敢害死的人,杀害诬陷胞妹又算什么大事。”(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挑明

    连父亲都想要也敢害死?

    这一句话让谢大夫人惊呆了。

    “你,胡说什么呢!”她喝道。

    谢文兴一语压住她,便收起了凌厉,换上一副沉重的神情。

    “这件事我本不想说。”他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他。

    “你不想说?这种话你都说出来,你不说清楚咱们没完!”她又是气又是急的喝道。

    谢文兴叹口气,拉住她的胳膊。

    “阿媛,有些事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反而好。”他说道,“尤其是家里的事,就像当初嘉嘉和她姐姐的事,心里知道个大概就算了,说那么清楚,不过都是手心手背上挖肉….”

    “刘秀昌!”谢大夫人厉声喝道,狠狠的推开他,“在我们谢家从没有什么都是肉,做了亵渎神明做了乱祖宗规矩的事,别说自己身上的肉,就是自己献祭恕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谢文兴神情肃穆,整了整衣衫。

    “好,那我就告诉你。”他说道,扶着谢大夫人要她坐下。

    谢大夫人恨恨的甩开他,在椅子上坐下。

    “说。”她喝道。

    “惠惠是个聪明孩子。”谢文兴开门见山说道,“心思尤其敏捷,别人的心思瞒不过她。”

    那倒是,自己高兴了不高兴了,她总能看得出来,而且还能不动声色的宽慰。

    谢大夫人一向以为荣,但此时此刻听来。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哼了声没说话。

    “她肯定知道我们的打算,也知道她们姐妹抱错了。”谢文兴接着说道。

    “可是她并没有把她推下水或者用刀子捅死。”谢大夫人冷冷说道,“她只是求我让她去京城,尽一尽自己的心意,能为谢家添些薄彩,等将来自己什么都不是了,也好能在府里做个安稳的二小姐。”

    谢文兴也是冷笑一声。

    “她添没添薄彩我没看到,嘉嘉倒是挣了一个大彩头。”他说道,不待谢大夫人再说话,接着说下去。“谢家事大。她懂事也好不懂事也好,我都不能不懂事,不能再任由这事情混乱,就借着皇帝赐字的机会。安排嘉嘉回程坐了大船。让她去坐小船。”

    谢大夫人面色变的难看。

    “你这是..”她挑眉就要说。

    “我这是打了她的脸面。”谢文兴接过话说道。“可是我好歹是打着皇帝赐字给嘉嘉的名号,也多少说的过去,可是她呢。就这样嫉恨上我,在得知家里出了事,邵铭清拿刀架在我脖子上挟持的时候,她竟然让着侍卫们上前,逼着邵铭清走投无路杀了我!”

    他说着话拉开衣领,将脖子上的伤口展示出来。

    “亏的是邵铭清是个明白人,只是想急着赶回来,并不是要跟我们谢家鱼死网破,识破了她的心思,要不然现在家里就该给我除服礼了!”

    被邵铭清挟持的事谢大夫人已经听他说过了,这伤口她也看过,还哭了一场,只当是被邵铭清刺伤,却没说原来中间还有这事。

    谢大夫人握着手心乱跳,耳边也有些嗡嗡。

    “她,她是个孩子,见你那样被挟持急了,哪里就是起了害死你的心……”她脱口说道。

    谢文兴神情沉沉,打断她的话。

    “这时候她就是个孩子了?日常无事就是心思敏捷聪慧,遇到这种事,她就吓糊涂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动了动嘴唇。

    “关心则乱。”她喃喃说道。

    到底没有适才的底气。

    谢文兴就长叹一口气。

    “是啊,关心则乱。”他意味深长说道,“可是阿媛,虽然我一向不愿意跟你提祖宗的规矩,但此时此刻,还是不得不说一句,你不仅仅是个母亲,家族的重担都系与你身,关心可以关心,但不能乱心。”

    “我去问她!”谢大夫人站起来。

    谢文兴也站了起来。

    “好,要问就好好问,把当时在场的人都叫来,护卫们,邵铭清,丫头们,怎么说怎么做的,让大家都问个看个清楚。”他说道,“看看她有没有做出这种事,有没有起了这个心思。”

    要是这样大张旗鼓的闹起来,家里人可都知道了,到时候不管有没有这回事,谢柔惠总归是要被人嚼念揣测。

    “大家能相信谢柔嘉为了得到长女之位狼子野心谋害姐姐,那自然也能相信谢柔惠为了怕失去长女之位而狼子野心谋害父亲,甚至也谋害姐姐。”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的看着谢文兴,僵直着身子没动。

    “所以我就说了,有些事就糊糊涂涂的过去算了,你既然非要说清,那咱们就说个清楚。”谢文兴接着说道,神情肃穆,不过说清楚了,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意思?

    谢大夫人身子微微发抖。

    谢文兴看着谢大夫人。

    “那说清楚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置她?是烙印毁去容貌,还是禁锢郁山?”

    风水轮流转,今日到你家。

    谢大夫人就想到这句话,人颓然跌坐回去。

    她尝过的受过的那些,你也要尝一尝受一受。

    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

    门外传来丫头们小心翼翼的声音。

    “大夫人,大小姐来了。”

    大小姐?

    谢文兴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谢大夫人原本还想问一句是谁,看到谢文兴的反应立刻就明白了,人不由紧张起来,想要叫她快进来,但又怕她进来,不说话又怕在外站久了她心里多想。

    “请进来吧。”她颤声说道。

    丫头应声是,片刻便听到脚步轻响,门帘掀起,谢柔惠走了进来。

    “母亲父亲。”她神情一如既往,含笑施礼。

    谢文兴没说话,谢大夫人则面色僵僵的挤出一丝笑。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谢柔惠心里咯噔一下,视线掠过谢文兴。

    这老东西动作还挺快,肯定已经给她泼了脏水了。

    “母亲,我有话想跟你说。”她立刻含笑说道。

    这意思自然是要谢文兴回避了,谢文兴笑了。

    “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人说?”他笑问道。

    “父亲,我现在在某些人眼里已经不算是个人了,说的话自然也见不得人。”谢柔惠低着头说道。

    谢文兴的眉头一挑。

    看到没,同样说话呛人,嘉嘉那个就是直接一句我不想跟你说话,坦坦荡荡,而这个呢,就是指桑骂槐小人戚戚。

    跟这样鬼头鬼脑的东西打交道,一旦拿捏不住她,就一定会被狠狠的反咬一口。

    不过这一次,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再有这个机会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像个人,做的那些事……”他冷笑说道。

    “出去!”谢大夫人喝道。

    谢文兴的话被喝断,他的面色僵了僵,不过今日说的已经够多了,再多就要起反作用,事情都已经摆明了,且看这母女情还能维系多久。

    谢文兴甩袖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相对的母女二人。

    “母亲坐吧,也累了。”谢柔惠含笑说道,“这么多事一起来。”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我有话跟你说。”她说道。

    谢柔惠笑了。

    “母亲,您不用说,我都知道了。”她说道,“我跟着父亲去趟京城,适才在家里又遇到太叔祖。”

    说到这里脸上笑意更浓。

    “母亲,如果我还不明白,我哪里配当你的女儿。”

    笑着又掩嘴。

    “虽然不是长女,但也是你女儿。”

    她说笑如常,还带着几分俏皮,但这其中的滋味可想而知。

    谢大夫人眼圈一红。

    “你知道是你知道,但是是我亲口给你说你是丹女,那现在我也要亲口对你说。”她说道。

    谢柔惠收起笑,面带几分郑重。

    “母亲,您说。”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你不是丹女,你不是姐姐,当初抱错了。”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是,母亲,我知道了。”她眼里含泪说道。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这是我的错。”谢大夫人哽咽说道,拉住她的手。

    谢柔惠含泪点点头。

    “是,母亲,我原谅你的错了。”她说道。

    这就是她的女儿,她精心教养出来的,聪慧懂事明理的女儿。

    谢大夫人想要抱住她大哭,但忍不住想到谢文兴的话。

    聪慧懂事….

    “惠惠。”她迟疑一下,“这真的不是你的错,也不是你父亲的错,这都是老天作弄,你不要怨恨我们。”

    谢柔惠心里再次骂了一句老东西。

    “母亲。”她没有点头,而是叹口气,“这个我做不到。”

    做不到?

    谢大夫人愕然看着她。

    “你,你当时真的要害你父亲了?”她颤声问道。(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逃离

    想起那天的事,谢柔惠就后悔与自责。

    太鲁莽了。

    邵铭清那种人怎么可能做出杀了谢文兴的蠢事,而谢文兴也绝不是蠢的不要命的人。

    自己那时候真是沉不住气,以至于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被他握着。

    尤其是现在那小贱婢的身份公开,谢文兴更是有恃无恐,肯定要置自己于死地不可。

    这个家绝对不能再呆了。

    念头闪过,谢柔惠哈哈大笑起来。

    谢大夫人被她笑的有些不解。

    “惠惠。”她喊了声。

    谢柔惠收了大笑,只余下浅浅。

    “母亲,是不是还有人说嘉嘉那时候是不是也没害我,而是我诬陷她?”她笑吟吟说道。

    谢文兴话里话外的确是这个意思。

    当时的事….

    丫头没都没看到…..

    挑拨的槐叶也一头撞死了……

    余下的就只是她们姐妹各自口说为证了,一个说是,一个说不是,各说各有理。

    她的确是懒得再问了再查,正如谢文兴所说,有些事没必要问个清楚,问清楚了也没什么用,这件事也是正式将她一直担心的姐妹之争摆上了台面,那就干脆快刀斩乱麻解决了就是。

    不过这快刀斩的乱麻的前提是,被害的是丹女大小姐谢柔惠,没有任何争议。

    但现在被害的丹女不再是丹女,施害的成了丹女。事情自然就不一样了。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

    “母亲,现在你们要问我,我依旧会说是,她也依旧会说不是,但是,母亲,你猜大家会信谁?”谢柔惠接着说道。

    “该是什么自然是什么,查问清楚自有清白,岂是他们说了算。”谢大夫人说道。

    查问?

    谢柔惠心里呸了声。

    还说别人,你都想查问了。要不是生了疑心。查问个屁啊!

    “母亲,我不是要个说法。”她笑着说道,拉住谢大夫人的手,神情诚恳。“我只是要告诉母亲。我很清楚我不是谢柔惠。不是大小姐之后,我会遇到什么,就好比太叔祖会呵斥跟我玩的姐妹。等消息传开,人人就会对我退避。”

    谢存礼!

    虽然没有亲见适才发生的事,但谢大夫人也能想象到谢存礼说的话和神情。

    当初对着谢柔嘉的那般厌弃和一口一个孽障。

    “我说过了这不是你的错。”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揭过了有没有害谢文兴的事。

    谢柔惠心里松口气,不敢再耽搁。

    “我知道。”她说道,“如果没有我们姐妹更换的事,也就罢了,但现在出了这种错,母亲。”

    她说着跪下来。

    “这也不是母亲你的错,也不是家里人的错,也不是我的错,只是我在这家里必定过的艰难,天长日久我也必定会心生埋怨,我也不想哄着骗着母亲装大度,我现在没有别的肯定,只求母亲让我走。”

    谢大夫人大吃一惊。

    “走?去哪里?”她说道。

    心里闪过谢文兴说的郁山二字。

    去那里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决不能在山上住,祖宅好好收拾一下……

    却没有说不许走的话,谢柔惠心里再次呸了声。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的主意,想要我和那小贱婢一样被关起来,受着你们的嘲笑和指指点点,做梦!

    真以为我去一趟京城是给你们争光添彩了,那我不白去了!

    “母亲,我要去京城。”她说道,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举起来。

    …………………………………………………

    “去京城?”

    谢文兴几乎跳起来,不可置信又面色铁青。

    “怎么能让她去京城?”

    这个小畜生,还真是有本事啊,三言两语又把她母亲笼络住了!

    这是见风头不对,要跑啊!

    “绝对不行!”谢文兴甩袖说道,“把她放出去,是要给谢家惹祸的。”

    谢大夫人看他一眼。

    “给家族惹祸,对她有什么好处?”她问道,“这世上每个人都是依附家族而活,没了家族,蝼蚁一般,她之所以去京城,就是为了避开自己在家里的困境,就是为了过的好一点,她疯了要给家族惹祸?”

    “这种人损人不利已,你是不会明白的。”谢文兴急道。

    “我是不明白,但我明白,人都是站在自己的利益自己的角度说话考虑的。”谢大夫人说道,看着谢文兴,“她既然害过你,你怎么也不会说她的好。”

    谢文兴心里骂了声娘,又连骂了几声谢柔惠这个小畜生。

    “还有,她去京城是显荣公主十五岁生辰相邀。”谢大夫人说道,将明黄的帖子放在桌子上。

    显荣公主?

    谢文兴很是惊讶。

    没想到短短几面,她竟然能说动显荣公主相邀。

    “你本事不小啊,竟然私下给显荣公主送了信?”

    谢文兴看着谢柔惠,带着几分冷笑。

    “看来早就未雨绸缪了。”

    谢柔惠似乎没听出他话里的讽刺。

    “父亲,我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谢家的大小姐,也不是吃白饭的。”她含笑说道。

    谢文兴竖眉。

    “你跟显荣公主说了什么?她竟然会同意你去京城?”他问道,“我们谢家的事可不是什么都能跟人说的。”

    “父亲多虑了,仅仅是我跟公主投缘罢了。”谢柔惠说道,对信的内容却闭口不谈。

    说她病了不能去?

    或者半路上出车祸摔死?

    但因为不知道她信里到底写了什么,如果她不能如期到达京城。那封信有没有对谢家不利的话?

    谢文兴几个念头转了几遍,最终拂袖。

    “别以为离开了谢家,你就可以无所顾忌了。”他说道,“要去也可以,家人护送。”

    所谓的护送,也就是看守看押吧。

    “而且是以二小姐的名义,我们谢家的大小姐可不能随意离开巴蜀。”谢文兴视线扫过谢大夫人,落在谢柔惠身上,带着几分凌厉,“你到了京城。能不能谨记恪守二小姐的身份?”

    也就是说进京之后她就是谢柔嘉。

    “就跟当初嘉嘉因为你被关在郁山。胆敢摘下面具或者随意出山,杀无赦一般。”谢文兴冷冷说道。

    谢大夫人皱眉站起来,要说些什么又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不会。”她最终说道。

    “会不会的,事情总要先说清楚。”谢文兴说道。“若不然。没法跟家里的长老们交代。”

    那倒也是。

    谢柔惠如今的身份尴尬。长老们对于她的抛头露面肯定不高兴。

    谢大夫人不再说话了。

    谢柔惠心里冷笑。

    远离谢家,到时候有没有违背这个约定,谢文兴都用这个借口杀了她。谁又知道?

    “别以为你能找谁庇护,别忘了,你们姐妹是一样的面容,就算闹到皇帝面前,活人说不过谢家合族。”谢文兴看着她又笑了笑,“而死人,更是没法开口的。”

    这是断了她后路的威胁。

    不管什么吧,她只要离开这里,离开谢家,就算等待她的是艰难,也必须挣脱现在的困境,若不然就真的完了。

    “多谢父亲成全。”谢柔惠低头施礼。

    谢柔惠说走就走,等家里的长老们晚上得到消息的时候,谢柔惠的马车都装好了,自然引起一片哗然。

    “她走了更好,是以二小姐的名义走的,那家里剩下的就是大小姐,更好跟百姓们交代。”谢文兴说道。

    但鉴于谢柔惠当了十三年的大小姐,担忧的反对的还是居多,无奈谢大夫人意已决,谢文兴也没有再相劝,又走的不是真正的大小姐,正如谢文兴所说,只要大小姐在,没有什么事可担心,众人只得同意了。

    谢大夫人又提起相送的事,被谢文兴没好气的打断了。

    “什么光彩事!还敲锣打鼓的欢送吗?”

    的确不是什么光彩事,谢大夫人作罢,正想着要给谢柔惠多带些钱,外边又是一阵喧哗,谢瑶冲了进来。

    “夫人夫人,请让我陪着二小姐去京城吧。”她叩头说道。

    二小姐去京城的消息已经传开了,虽然很多人还糊涂着,但作为谢柔惠最亲密的玩伴不会不知道这二小姐说的是谁。

    “跟上一次不同,她这次是一个人,我想陪陪她,夫人,请你让我陪她去吧。”谢瑶哭着叩头。

    知道了谢柔惠的抱错的二小姐,合族上下谁还会多看她一眼,没想到谢瑶竟然不离不弃。

    谢大夫人心里一酸就要掉泪。

    可见这孩子还是有情义的。

    “好孩子,只是你父母怎么舍得。”她说道。

    她这次选择了二小姐,将来可就在族里无法立足了,谢瑶的父母怎么会同意。

    他们当然不同意,认为她失心疯了。

    但是她怎么会失心疯了,此时早就看的再清楚明白不过,留在族里也没好日子过,讨好不了新的大小姐,还彻底跟旧大小姐生分,里外都不是人,与其如此,还不如抱紧一个搏一搏。

    “大夫人,我的父母还有其他子女,可是二小姐,二小姐只有我一个姐妹了。”谢瑶哭道,咚咚叩头,“大夫人,望大夫人成全。”

    谢大夫人伸手拉起她。

    “好孩子,那你就去吧。”她哽咽说道。

    谢文兴撇撇嘴,好孩子?

    肯跟那样的人混在一起的,不是傻子就是一般的黑心鬼,都滚蛋了才好。

    天不亮的时候,两辆毫不起眼的马车,在一队护卫的拥簇下悄悄的驶出了城门。

    谢瑶掀起窗帘。

    “惠惠,要再看一眼吗?”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冷笑。

    “有什么好看的。”她说道。

    谢瑶就放下车帘。

    “是,这些可恶的人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低声说道,凑近谢柔惠,眼神闪烁恨恨,“惠惠,咱们走的太痛快了,我还能搞到那种药,不如让大老爷也吃一吃,老夫人因为有旧情人了心结通了心血侥幸得命,大老爷可什么都没有,吃了有他受的。”

    谢柔惠瞥了她一眼。

    “你活得不耐烦了?我们上次的事没有留下痕迹,现在上赶着给人送证据?这事要是被发现,我们当场就得死了。”她说道。

    谢瑶讪讪吐口气。

    “我这不是咽不下这口气嘛。”她说道,“这些人也太无情了。”

    谢柔惠笑了。

    “无情的人才好啊。”她说道,“现在对我们无情,将来就能对别人无情,谁用得到就是谁的,留着就是一把好刀,指不定下次就该我们用了。”

    谢瑶神情微微一黯。

    “下次,我们还有下次吗?”她喃喃。

    谢柔惠没有说话,抬头看向随风飘动的车帘子。

    她不是输给人,她是输给命。

    她明明才是最好的,最聪慧最机敏,却因为出生先后,就活该失去一切,败给那个一无是处的小贱婢。

    她攥紧了手,抿紧了嘴唇。

    输给命,不服,不服,不服。(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鼓动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在山林里乱响。

    一个管事擦着汗来到谢大夫人面前,有些尴尬。

    “大小姐跑到山林深处了,已经让人去找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谢文兴笑了,对身旁的长随附耳低语几句,长随应声是疾步而去。

    山林里很快回荡起喊声。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听到这声音谢大夫人看向谢文兴,谢文兴冲她一笑。

    “她一定能听到这个。”他笑道。

    听到柔嘉小姐的喊声远远的传来,山崖脚下一棵大树上躺着的谢柔嘉才将脸上的枝叶拨开,坐起来,伸手拉过一旁的藤蔓借力一荡跳下来。

    “安哥!”她喊道。

    半山腰上安哥俾探身应声。

    “一会儿回来我要看你找的断层对不对。”谢柔嘉说道,冲他摆手,“你别跟我来。”

    安哥俾嗯了声,看着女孩子三下两下的向外而去。

    看着走过来的女孩子,谢文兴笑着迎过去。

    “刚好些,在山里跑别摔了。”他关切的说道。

    谢柔嘉没理会他的话。

    “你们商量好了?”她问道。

    “我把她送走了,看管起来,如今这巴蜀这家里就只有你一个了。”谢文兴含笑低声说道。

    “你们做事还是一如既往的干脆利索。”谢柔嘉看他一眼说道,“有用捧着。没用就立刻甩了。”

    谢文兴打个哈哈。

    “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不得别的。”他说道。

    “是啊,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那你们商量好了吧,什么时候改族谱?”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被呛了下。

    心思简单的人就这点不好,怎么说都不能岔开他们的心思。

    “惠惠。”谢存礼挤过来,叹口气说道,“这名字的事实在是太大,祖宗面前。神明面前。百姓面前没法交代……”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的女孩子一双大眼亮晶晶的盯着自己。

    他口里的话便渐渐的停下来。

    “我小时候特别羡慕姐姐,尤其是太叔祖你一口一个惠惠喊的那样的亲切,却从来不喊我的名字,我就想我什么时候做到姐姐那样好。太叔祖就也会喜欢我了。”谢柔嘉说道。

    谢存礼面色一红。有些尴尬。

    “我那是被骗了。我不知道你,以后太叔祖好好待你。”他说道。

    “不,我现在看明白了。你不是好好待她,也不会是好好待我,你好好相待的只是这个名字而已。”谢柔嘉说道,目光扫过眼前的诸人,“在你们眼里,只看到名字,只想着我们姐妹相貌一样,换个名字而已,就没想过,名字下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是一口饭一身衣养起来人,不是一个物件,让你们今天喜欢明天丢开毫无负担。”

    谢存礼面色涨红,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可是大小姐,要是更换名字,真不是简单的事,怎么,怎么交代啊。”一个老者叹口气说道,“我们谢家会被人怎么说啊。”

    谢柔嘉看向他。

    “怎么说?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啊,犯错了,怎么不能说?”她说道,“谁说我们谢家就不能犯错了?我们谢家虽然是巫家,巫也不是不能犯错的,犯了错,认了错,才能改错。”

    那老者愕然,眉头拧成一团。

    “可是,这,这…”他结结巴巴说道。

    这几辈子来从来没有过的,谢家从来没有做过这样丢人的事。

    “从未有过的事,也不是不能有。”谢柔嘉说道。

    “可是祖宗的规矩…”有人皱眉说道。

    “祖宗的规矩从来没有说过谢家不能犯错,更没有说过,谢家犯了错不能认错。”谢柔嘉打断他。

    “那这错我们在山神在神明面前认就是了,何必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啊。”有人又叹口气说道。

    “祈福祷祝要让民众所见,对神明认错为什么就不能让民众所见?”谢柔嘉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

    跟老夫人一模一样,跟老夫人一模一样。

    谢存礼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孽障啊孽障,他家好容易出的端庄有礼的大小姐了还是被毁了!

    “你的意思说白了就是让我们谢家把这次的错昭告天下。”一直冷眼不说话的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是。”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就是要让大家知道,谢家会犯错,谢家的巫也会犯错。”

    所以谢家的朱砂并非万无一失,谢家做的事也不一定都是对的,谢家的矿也会出事。

    “谢家犯了错,谢家的人自己承担,自己解决。”

    不用矿工来代替,也不用矿工来献祭抵过。

    谢大夫人面色僵硬。

    “谢家不会犯错。”她说道。

    “那现在的是什么?”谢柔嘉伸手指着自己,毫不示弱的说道。

    二人僵持,四周鸦雀无声。

    “好了好了。”谢文兴叹口气说道,“嘉嘉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我们再议,现在最要紧的是让你母亲把你落下的功课补一补。”

    说到这个大家都回过神。

    十三年来接受丹女教养的是谢柔惠,谢柔嘉什么都不懂。

    “对对,这才是最要紧的。”众人纷纷说道。

    “这个我也要在郁山教你吗?”谢大夫人淡淡问道。

    谢柔嘉看她一眼。

    “不用。”她说道,“你已经教过我了,这次不用再教了。”

    什么?

    谢大夫人愕然。

    再看谢柔嘉已经转身。

    “再你们商定好之前不要来打扰我了。我还忙着呢。”她扔下一句,大步走开了。

    谢大夫人进门扑在床上大哭。

    里里外外的丫头慌张的都跑了出去。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谢大夫人头埋在被子里手捶着床大哭。

    谢文兴疾步过来扶住她的肩头。

    “阿媛,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化解她的戾气,也得慢慢来。”他劝慰道。

    “她就是跟我作对,她就是要跟我作对,我不死她就咽不下这口气。”谢大夫人哭道,“那我死了让她如愿,也省的折腾没完。”

    说罢果然起身。谢文兴忙死死拉住。

    这边闹着。谢老夫人也很快就得到消息。

    “闹就对了,不闹才不像大小姐脾气。”谢老太爷笑道。

    谢老夫人端着茶碗没有说话,神情若有所思。

    “她要是闹得太过了,就说说她。别人说不得。你能说。”谢老太爷看到了忙又说道。“耍脾气也得有个度。”

    谢老夫人摇摇头。

    “我觉得她不是发脾气,她是。”她说道,说道这里停顿下。

    “是什么?”谢老太爷问道。

    “是想要改规矩。”谢老夫人说道。

    改规矩?谢老太爷瞪眼。改什么规矩?

    再说,不管什么规矩,既然是规矩,那规矩是好改的吗?这可比发脾气难多了。

    谢老夫人饮了口茶没有说话。

    山林里亮起第一道光的时候,传来哗啦啦的响声,惊动了林间的鸟兽四散,再次引发乱响。

    “这些够了吗?”安哥俾将几根木片拖过来,“都晒干了。”

    谢柔嘉坐在山石上,正用刀子割着兽皮,看了眼点点头。

    “够了。”她说道。

    “那我们圈鼓桶吧。”江铃说道,抱着一根苗儿竹过来。

    安哥俾点点头坐下来开始圈鼓桶,江铃在一旁打下手,晨光透过枝叶照在三人身上,安静而明亮。

    ……………………………………………

    咣当一声响打破了小院子里的安静。

    邵铭清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杵子,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

    谢柔清已经能够在轮椅上坐住,左手被方巾吊在脖子里,头上包扎的伤布已经解下来,原本被剪得乱乱的头也重新归拢,挽着发,小丫头们还贴心的戴着一圈珠花。

    脸上肿已经消散,擦伤也渐渐愈合,相貌已经恢复如常,只是那一双眼虽然睁着却是无神。

    “柔清,用手握着这个,能让手上的力气快些恢复。”邵铭清说道,将杵子重新塞回谢柔清的右手里。

    谢柔清的右手一动不动,杵子再次跌落,邵铭清伸手接住。

    “没事。”他又抬起头笑了,伸手抚了抚谢柔清的脸,“等到了京城,我给你找太医看,一定能让你好起来。”

    “少爷,少爷。”

    水英的喊声从外边传来,人也从门外跑进来。

    “回来了。”邵铭清站起身说道。

    水英点点头,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我跟柔嘉小姐说了,你七月十八起程。”她说道。

    “她在做什么?”邵铭清问道,推着谢柔清往廊下走去,避开夕晒。

    “跟以前一样,带着安哥俾在山里跑呢。”水英说道,“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他们。”

    邵铭清嗯了声。

    “哦这个。”水英将包袱递过来,“这是她送给柔清小姐的礼物,说给少爷你的还在准备,七月十八一定送来。”

    在山林里跑,是为了准备礼物吧。

    邵铭清伸手接过,打开不由愣了下。

    “是个小鼓。”水英说道,“说是自己做的。”

    这个小鼓很粗糙,看得出刚刚完工,甚至都没有上漆。

    柔清喜欢打鼓。

    “做这个多费事。”他说道,转身半蹲下来,将小鼓放在谢柔清的怀里,“柔清,你看,手鼓。”

    他说着拉着谢柔清的手敲了下。

    咚的一声闷响。

    也没什么音调,就是个摆设。

    邵铭清笑了,待要再拉着谢柔清的右手敲一下,门外又有人探头。

    “邵少爷,您要的车来了。”

    邵铭清闻言忙起身,疾步向外走,又唤着水英。

    “去看看老爷把路引送来了没。”

    水英应声跟着向外走去,院子里几个小丫头便也跟着向外看,交头接耳的低声说笑着,没有人注意到坐在轮椅上的谢柔清无神的眼珠慢慢的转了转,而被邵铭清放在小鼓上的右手也动了动。

    咚的一声响。

    门外的邵铭清皱了皱眉,立刻转身探头向门内。

    “把鼓捡起来,先收好……”他说道,话说一半声音停下来,怔怔的看着廊檐下。

    那小鼓并没有如同杵子一般滚落在地上,还放在谢柔清的怀里。

    那这声响?

    邵铭清的视线落在谢柔清的右手上,谢柔清的右手也还如同自己适才摆上去一样放在鼓面上。

    不,不一样了。

    那只右手正慢慢的抬起,又似乎颓然无力的落下来。

    咚!

    邵铭清只觉得耳膜被重重的敲了下,瞬时脑子轰的一声嗡嗡。

    动了!她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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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招魂

    谢柔嘉是半夜被敲门叫起来的。

    “什么时辰了?”谢柔嘉问道。

    “亥时了。”江铃答道,一面披上衣衫冲向门,“三小姐怎么了?”

    她脚下有些慌,差点绊倒。

    谢柔嘉伸手扶住她。

    “别慌。”她说道。

    上一世这是江铃对她说的最多的话。

    但这一世她可以对江铃说了,同时将江铃掩在身后,一步上前打开了屋门。

    水英带着一身的寒意冲进来。

    “柔清小姐能动了。”她说道,一面伸手比划一下,“那个鼓,你送她的那个鼓,她能敲动了。”

    能敲鼓?

    “不是说无魂无魄活死人一般了吗?”江铃大吃一惊问道。

    当时她还曾问谢柔嘉能不能给谢柔清招魂,就像当初屈大巫为死于大秦的楚王招魂归故里一般。

    谢柔嘉却说不能。

    “因为魂能被招来,是他想要来,只是迷了路,而三妹妹,她自己在跳下矿井的那一刻舍了魂散了魄,她自己不要回来了,我招不到。”

    但现在怎么回事?

    “她还想回来!她还有留恋!”谢柔嘉说道,人已经向外跑去。

    “小姐,斗篷。”江铃喊道,抓起衣架上的披风就追出去。

    谢柔嘉已经在院子里打响了呼哨,小红马径直从栅栏跳跃出去,冲出去的谢柔嘉脚步不停的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江铃去找安哥,让他带着那日青山矿参加祭祀的矿工们来。”

    抛下这一句话。人马在夜色里疾驰而去。

    江铃大声应声是。

    “上马上马。”院子里等候的随从成林喊道,将江铃抱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水英眨着眼追了几步。

    “我呢?”她喊道。

    夜幕中山野只有马蹄声回荡,渐渐远去。

    “她怎么样?”

    马蹄直接踢开了门,谢柔嘉伏在马背上进了院子。

    听到动静的邵铭清从屋中跑出来,伸手接住冲过来的谢柔嘉。

    “她敲鼓,敲你送来的鼓了。”他急急的说道,拉着谢柔嘉冲进屋内。

    谢柔清躺在床上闭着眼。

    “她现在睡了。”邵铭清说道,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语无伦次,“她傍晚的时候。水英刚拿回来的时候。她敲了一下,后来又敲了两下。”

    谢柔嘉坐到床边,看着谢柔清,抬手敲了一下鼓。

    寅时寂静的深夜里响起沉闷的一声。让人不由跟着哆嗦一下。

    床上的谢柔清一动不动。

    “她后来就不敲了。”邵铭清在后说道。“但是她真的敲了。我亲眼看到的。”

    谢柔嘉点点头。

    “嗯,只要她敲过就好,说明还残留魂魄。对这里,至少对打鼓还是有一丝牵念。”她说道,伸手拿起那面小鼓,“这是我和安哥俾用山上抓到的野山猪皮,还有枯死的树做的,都是凝聚这山神的精血,原本想她走了,故土之物也可以陪伴做个念想,原来她真的还有念想。”

    她说着起身来回走了几步。

    “既然你还想。”她站住脚,看着谢柔清,“我就给你招魂,让你回来。”

    邵铭清看着她。

    “嘉嘉。”他说道。

    谢柔嘉转头看他。

    “邵铭清,你放心,我一定能做到的。”她含笑说道,夜色里一双眼又明又亮如同星辰。

    邵铭清看着她。

    “招魂,你有危险吗?”他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招魂需要你做什么?”邵铭清接着问道。

    谢柔嘉鼻头一酸,忙垂下头,转身晃了晃手里的小鼓。

    “没什么,需要鼓。”她说道,“还需一些人,人我也已经让江铃去找了,然后就是我要唱歌要跳舞。”

    说到这里抬起头笑了笑。

    “就是累一些,招魂的时间很长。”

    邵铭清点点头。

    “如果有危险,如果需要拿你去换,就不用了。”他说道。

    谢柔嘉嗨了声。

    “不会的,不会的。”她笑道。

    “柔嘉,那时候在船上,我不是想要你去做什么。”邵铭清看着她说道,“我只是想要你不做什么,我做什么的时候,你不要拦我,我不是要你去换,要你去替她死。”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我知道,我知道。”她瞪圆眼点头,伸手推他一下,“你干吗说这个,我怎么会这样想你啊,你怎么这样想我!”

    邵铭清笑了。

    “是我错了。”他笑道,“我不该这样想你。”

    “就是嘛,我是谁啊,我这么厉害。”谢柔嘉冲他挤挤眼,故作倨傲抬起下巴,“我可是谢家大小姐。”

    邵铭清抬手按了按她的额头。

    那里有一块藏在发帘后被山石擦破的伤痕。

    “伤疤是厉害的标记,连伤都没有的人哪里能说自己厉害。”谢柔嘉说道,挺腰抬头。

    邵铭清哈哈笑了。

    “好,我需要准备什么?”他收了笑,整容问道。

    “不需要,你就让家里的人回避就行了。”谢柔嘉说道,看向门外,“然后就等安哥带着人来。”

    …………………………………………………..

    夜风穿过窗发出几声细碎声响。

    躺在床上的一个丫头就睁开眼。

    “什么时辰了?”她喃喃问道,入目昏昏。

    “还没到卯时。”另一个丫头睡意浓浓的说道,“你放心的睡吧,少爷说了,今晚不用值夜伺候。早上也不用早起了,等到人来叫我们再出去。”

    那丫头却没有依言躺下,反而撑起身子看向外边。

    “外边在做什么?我怎么听到有人在唱歌?”她说道。

    “唱什么歌啊,是风声。”另一个丫头翻个身咕哝道,“快睡吧,每天伺候小姐真是累死了。”

    是风声啊?

    那丫头皱眉,好像是风,七月中的夜晚闷热散去了不少,真是个适合睡觉的夜晚。

    她躺下来翻个身闭上眼睡去了。

    咚!

    咚!

    咚!

    只点着两盏灯的室内盘坐在昏暗里的女孩子扬起手,单调的甚至可以说没有声调的鼓声响起。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嘉用手拍打着鼓。低声的吟唱。

    为什么舍弃了自己的身体,甘愿让自己魂飞魄散。

    你怎么忍心抛下你的亲人,孤苦伶仃这尘世间游荡。

    “为了我!”

    “为了我!”

    “为了我!”

    伴着她吟唱到这里,屋门口跪坐的一排矿工们俯身低语。以头碰地。

    谢柔嘉看着床上躺着的藏在黑暗里的女孩子。

    你当初肯同意以身祭祀。不是为了谢家。也不是为了你自己的荣耀,是为了这些矿工们。

    你愿意代替他们去抚慰山神,代替他们去给山神认罪。

    “汝之贤德。柔不茹,刚不吐,不欺寡,不畏强。”

    你这样的人,怎么可以魂魄游荡,飘飘荡荡,魂往必释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伴着谢柔嘉的吟唱,矿工们再次俯身叩头,手拍打着地面,他们的声音有些哽咽,似乎又看了当日那个女孩子跳进了矿井。

    归来吧,归来吧。

    谢柔嘉慢慢的起身,一手将小鼓抱在怀里,一手拍打,在厅堂中缓缓的旋转。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归来呢?

    毅然向东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巨人和是个太阳还可怕吗?

    谢柔清,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头呢?

    决然向南方而去,是因为觉得这尘世的人比那吃人的人和猛兽还要可怕吗?

    谢柔清,你不要伤害自己,不要让自己魂飞魄散,因为还有人需要你。

    还有人需要我吗?

    黑暗里似乎有悠长的叹息。

    谢柔嘉拍打鼓面的动作加快,人也旋转的更快。

    当然有,你回头看一看,得你恩惠相救的人,他们在感谢你,他们也在期盼你。

    期盼你再次回来护佑他们,救助他们。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矿工们齐齐的抬身举起手,眼中有泪花闪闪。

    几辈子了,从来没有人会抢在他们这些伤害了山神的矿工之前献祭。

    从来没有人站在他们的面前,要替他们去跟山神赔罪。

    他们的罪恶如此十恶不赦,但却有人不舍不弃相扶相助。

    这个人快回来吧,我们需要你。

    谢柔嘉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她的手敲打这鼓面,敲打着鼓身,粗糙制成的鼓桶毛刺钻出,刺破了她的手掌,有血迹斑斑点点的渗出,随着起落点缀在鼓面上。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清,听我的话。

    谢柔清,越过重重叠叠的冰山,避开虎豹九关,离开幽都鬼界,看着我的手,听着我的鼓声,跟着我回来。

    看看这巴蜀的山水,看看这彭水的民众,看看这座宅子,看看你的表哥给悬挂着兰花,摆设着艾草,穿过宅门,跟着我来,跟着我来。

    邵铭清只觉得脊背一寒,他下意识的抬起头,黑漆漆的夜空里有风盘旋。

    跟着我来,跟着我来,看看你的卧房,看看你的床。

    谢柔嘉在床边站住脚,手中的鼓停下,舞也停了下来,低垂的头抬起,看向前方。

    黑漆漆的垂下的帐子似乎被风吹动荡起波纹。

    谢柔清,你曾经有个繁华富贵的家,你舍弃了它,也不再留恋它,现在请你归来,不是请你回到这个家,而是回到你自己心里真正想要的家。

    “魂兮归来!魂兮归来!”

    谢柔嘉抬手重重的击打在鼓面上。

    咚!

    咚!

    咚!

    帐子猛地被疾风旋起乱飞,其内躺着的女孩子如同被人重重的砸在心口,头弹起张口喷出一口口水,人又倒了回去。

    谢柔嘉身子一软跪在地上。

    风瞬时散去帘帐垂下,一切归于安静。

    漆黑的帘帐内,女孩子的眼角有一行泪流下,眼慢慢的睁开。

    我,回来了。

    ****************************************

    ps:

    奶妈被害只有惠惠一个人,没有证据。

    槐叶自己撞死了,没有证据。

    老夫人下药,用的是老夫人的茶,药在指甲套里,扔了,病因又是因为杜望舒之争引发,没有证据。

    药怎么取来的,谢瑶详细讲过,没有纰漏,没有证据。

    谢柔嘉被推下水,没有人看到,诱饵槐叶撞死,没有证据,这件事女主说过不是自己干的,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跟谢五叔说过,只不过我没有大篇幅的让她大吵大闹过,并不是她没有说过,先前她说没人信她,她就不再说了,现在她说人人都信她,她也不再说了。

    如果这还不能解释清楚,那就只能说百样米养百样人。

    引起阅读不适,我很抱歉,我的笔力有限没有写好设定好,对不起。

    尽管如此,我还想求个月票,谢谢不弃。(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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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介绍:
说起愿望,可能没人信。
但谢柔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说一声不。
从她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开始
如果那时候说一声不
姐姐就不会被水冲走
她不会被家人厌弃
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
不会被父亲嫁给镇北王为继室
也不会被继孙羞辱
也不会有今日被一条白绫缢死死不瞑目诛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诛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诛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