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怨怼
因为范家夫人的到来,谢大夫人决定办个小宴席,请的人也不多,就安排在谢家大宅的后花园。
屋子里谢大夫人在听管事娘子的回话。
“……因为范公子也在,男宾们都安排在水榭观花楼,女眷们则在戏台后的垂柳阁……”
声音一句有一句没的传入谢瑶耳内,谢瑶心不在焉,直到有人戳了戳她,她才回过神,看到谢大夫人正看着她。
“瑶瑶,戏单子老夫人等人已经看过了没?还有别的要点吗?”谢大夫人问道。
谢瑶忙点头。
“我已经亲自送过去了,都还在细细挑,当时没回话,我一会儿就去拿回来。”她说道。
其实说白了就是还没办好,不过听起来她的事情已经做了。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原本安排什么都不用问其他人的意见,这家里谢大夫人的喜好就是所有人的喜好。
谢大夫人嗯了声又转头继续说别的事。
谢瑶便借着这个由头走了出去。
满院子来来往往的人都面带喜色。
“家里真是喜事连连。”
传入耳里的到处都是这样的话,前几日谢瑶也会是这样认为,因为谢柔惠荣耀了,她自然也会得到好处,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一定的事。
就比如眼下这样的大好事,就跟她无关。
谢瑶站定在垂柳下,只觉得满心的焦躁,这时耳边又传来女子的哭声。
“不要拦着我我跳湖淹死算了。”
谢瑶心里就骂了声晦气。转身就要走,但还是晚了一步。谢柔淑看到了她。
“谢瑶谢瑶。”她喊道甩开那些拉着她的丫头钻过树丛跑过来,“你在忙什么?我上次写的信你给惠惠送去没?”
“一路上舟船不停。哪里能送的及时。”谢瑶说道,“有什么话等回来再说。”
谢柔淑也就丢开了,又拉着她的衣袖。
“我真是要气死了。”她说道,“我母亲竟然为了谢柔清骂我。”
又是谢柔清,谢瑶停下手没有甩开谢柔淑。
“…竟然把原本给我的那件衣裳首饰全部送去给她了。”谢柔淑气呼呼的说道,“我闹着不让给,她还骂我,她也不想想,就算谢柔清嫁个好人家。那也不是她的女儿啊,我才是她的女儿,她也不想想给我穿好的戴好的,我好找个好人家……”
自从朱家的人被谢大小姐骂跑之后,谢柔淑就立刻尾巴飞上天,在家里得意洋洋,母亲宋氏试探的问了谢柔惠几次,却得不到几句清楚明白的话。
宋氏不敢再随意找个人家把谢柔淑打发远远的,但看谢柔惠又不像多喜欢谢柔淑。也不敢打着大房的旗号去给谢柔淑找门好亲事,最后干脆丢开不管了。
谢柔淑没心没肺没人管的在家荒长着。
谢瑶听的不耐烦。
“你才多大就整天嫁人说亲的。”她说道。
谢柔淑咦了声。
“柔清才十三就说亲了,我只是比她小一岁,不对。半岁,怎么就不能说了,还有瑶瑶。你比柔清还大一岁呢,怎么你还没说亲?”她说道。又一脸不平,“要说说亲。也该是给你。”
她说着又咦了声,打量谢瑶一眼。
“对啊,那范家夫人应该看上的是瑶瑶你啊,怎么看上谢柔清了?你哪里比不得她了?”
谢瑶大怒,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谢柔淑被打的嗷的叫了声。
她的丫头们自然跟以前一样,纷纷装作没看到。
“你干嘛打我!”谢柔淑哇哇大哭。
骂人不揭短,你揭了人家的短,自然就要打你的脸!
谢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身后谢柔淑又开始闹着跳湖。
从小到大跳这么多次都没死,真要是死了才是清净。
谢瑶恨恨想到,死个念头闪过。
要是谢柔清死了,就真的清净了。
这个念头让她停下脚,耳边又传来喧闹声,似乎有人在大笑。
谢瑶忙按下砰砰跳的心,抬头看去,这才看到自己竟然走到了谢二老爷这边的宅子来,邵氏正被一群仆妇丫头拥簇着走出来,看到她立刻眉开眼笑。
“瑶瑶啊,你怎么来了?不是要待客吗?大夫人那边正忙着吧。”邵氏说道。
谢瑶心里冷笑。
因为谢柔清一场三月三惊人,邵氏和谢文昌要谢柔清跟谢柔惠亲近,以她是与大小姐共同完成三月三唯一巫女的身份,将来谢大小姐的助手理应是她。
但谢柔清依旧跟以前一样,不肯往谢柔惠身边凑半步。
所以当谢柔惠出门前将自己举荐给谢大夫人后,邵氏很是生气,看自己也拉着脸爱答不理。
现在露出笑脸肯定不是因为看自己顺眼了,而是因为能打自己的脸了。
瞧这话说的,嫌弃她不干活耽误了宴席,委屈了她的女婿吗?
八字还没一瞥呢!
“夫人要我来问问二夫人宴席要点的戏。”谢瑶笑吟吟施礼说道。
“哪有什么,夫人安排就是了。”邵氏笑道,又想到什么,“瑶瑶,你帮我看看范夫人喜欢听什么,就说我跟她的一样就行了。”
呸!
谢瑶心里说道,面上笑意不减,才要说话,邵氏撇开她冲那一边嗨了声。
“你怎么又穿这身衣服出来了?”她说道,“我不是让人送衣裳过去了吗?”
谢瑶转头,看到谢柔清被七八个仆妇丫头拥簇着走来,有的打伞有的摇扇,简直跟公主出行似的。
只是她的穿着打扮还跟以前一样,都是那些素雅的衣裙,她的相貌身材平平。不是打扮就能改变的,反而容易被人笑一句丑人多作怪。
“不想穿。”谢柔清干净利索的说道。看了谢瑶一眼,“母亲找我来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大夫人留范夫人在家里住下了,我带你过去见见。”邵氏笑道。
谢柔清转身就走。
邵氏气的瞪眼跟上她。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糊涂呢?别人争着抢着都要去往人跟前凑…”她低声喝斥道。
“争着抢着去就如何?”谢柔清说道,“母亲你觉得我争着抢着去给人看就能看出一朵花来吗?再说他们来咱们家是为了看人吗?”
邵氏闻言笑了。
那倒是,范家进门就直接点名中意的是二房三小姐。
三小姐谢柔清又不是藏在深闺的,三月三的祭祀整个巴蜀的人都看到她长什么样。
如果真是为了挑相貌好的,范家真没这个必要。
“看不看人去见见也是礼貌嘛。”邵氏揽着她的肩头。
“我不去,等宴席上总会见到的。”谢柔清说道,“我还忙着练鼓呢。”
“那宴席上你穿什么戴什么得听我的。”邵氏立刻说道。
谢柔清迟疑一下同意了。
邵氏欢欢喜喜的摩挲着她的肩头,这样夸那样夸。又让人把各种好的衣裳首饰送来,又问屋子里还要添置什么。
邵氏一直因为女儿相貌身材声音而自卑,没想到如今竟然得了这一等一的好亲事,恨不得在彭水城跑两圈让人都知道。
“……嫁进范家,就不在乎你在家地位怎么样了,反过来说,谢家更愿意跟范家交好……”邵氏笑着说道,“就算不是大小姐的帮手,跟大小姐不亲近。你在两家也都能被高看……”
说到这里还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谢瑶。
谢瑶再次大怒,气的差点吐血。
八字才一瞥呢,就得意成这样!得意就得意,踩我干什么!
可是谁让她也是家中适龄的女孩子呢。
谁都以为她会跟随谢大小姐参加三月三祭祀。结果却在上台的前一天被踢了下来,反而谢柔清如愿以偿的打鼓,还打出了震惊巴蜀的祭祀鼓。
现在又是这样。她长得相貌好,又是大小姐最喜欢的玩伴。而且得到谢大夫人的看重,谁都以为她的亲事必然是被百家争抢求的。结果最好的那一家偏偏求了谢柔清。
她明明处处比谢柔清好,却事事都不如她。
谢瑶觉得自己现在走在哪里别人都在偷偷看她,私下里肯定也都在嘲笑她。
于是谢柔惠收到的信上就看到了谢瑶毫不掩饰的哀怨。
“……我也想不明白啊,可是人人都拿我跟她比,比来比去也就是因为她参加了三月三,还成为和你唯一一个一起完成祭祀的巫女,她们都说,范家公子就是那时候看中她的,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毕竟我没有参加三月三,比不上她一鸣惊人……”
谢柔惠看到这里嗤声笑了,将信扔在桌子上。
小小的船舱内被灯光充盈,摆设布置很是豪华,窗边的纱帘随着江面上的夜风而摇晃,驱散了舱内的闷热。
一个小丫头毫不忌讳的歪着头看她扔在桌上的信。
“大小姐。”她抬起头,照出小小的机灵的面容,正是当初在谢老夫人院内当差的杂役丫头,“瑶小姐是埋怨谁呢?”
“她是埋怨我呢。”谢柔惠笑了笑,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红珠串,这是显荣公主赠她的礼物,“埋怨我还不如谢柔清打的那面鼓,她是我的人,结果人家看不上她,而是选了我不喜欢的谢柔清,也就是说人家也看不上我,我这大小姐的面子好像也没什么用。”
小丫头点点头。
“是啊,这真是让人生气的事。”她认真说道。
是啊,这的确是让人生气的事,用不着谢瑶煽风点火,她现在就有无数的气。
谢柔惠端起茶盅。
“大小姐时候不早了,先歇息吧。”小丫头说道,一面要去拉上窗。
谢柔惠视线随着她看过去,可以看到另一边的那艘大船,停泊在码头前已经半夜了,大船上依旧灯火通明,耀眼刺目。
如意的人自然能休息,不如意的人歇息不歇息的又有什么,更何况她有件事还没弄明白。
那个贱婢,是从哪里学来诃舞的?
祭祀用的普通的舞学堂里都会教授,但涉及到咒祝祷的巫舞可是只有谢家丹女才能学,只有在谢大夫人的书房里才能听到见到。
她怎么会?
难道母亲偷偷的教她了?
难道往日母亲对她的好是表里不一?
谢柔惠站起身来走到窗边,看向那边的大船,嘴唇喃喃。
站得近的小丫头只觉得耳边声音嗡嗡,似乎有蚊虫在萦绕,但渐渐的这蚊虫越来越多,只让人心烦意乱,浑身越来越不舒服,她想要拍打自己又想要撞向墙壁或者干脆跳到水里……
门咚的一声被推开了。
谢柔惠停下念念,转头看去,小丫头也噗通坐在地上,神情有些恍惚大汗淋漓。
“大小姐。”来人是个小丫头,手里捧着一封信,“瑶小姐给您的信。”
又是她的信?
这封信刚送来不到一日,又送来一封,也就是说谢瑶写完这封信送出来后不到半日间隔就又写了一封?
最好别再是这么没意义的抱怨。
谢柔惠伸出手接过打开,顿时面色一变。
不会吧,这诅咒应验的也太快了吧?
小丫头扶着墙站起来,在谢柔惠的背后借着灯光看到她手里的信纸,草草的几个字闯入视线。
家中出事。(未完待续……)
第三十四章 可解
谢瑶站在窗边,看着院子里疾步而进的老爷们。
只这一上午,谢大夫人这边就来了三拨人了,都是家里地位重要的老爷们。
院子里的丫头仆妇们屏气噤声,再不似前几日那般欢喜自在。
看来事情很严重。
谢瑶握着手向外看。
那日她被邵氏和谢柔清气的干脆回家去躺了半日,给谢柔惠写了封信,第二日信送了出去,她才又来到谢大夫人这里。
招待范夫人的宴席已经开始了。
谢瑶憋着劲要在范夫人面前表现一番,穿着月白色衣裙,剪了一串茉莉花簪在头上,在满屋子里女眷里立刻引人注目。
谢大夫人的确对她很看重,一直让她在身边伺候,范夫人对她很好奇,就连范公子进来给诸位夫人行礼时也多看了她一眼。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人不爱美人,尤其是这个美人家世地位也不低的时候。
她跟那谢柔清相比多了那么多,缺的就是一次三月三而已,只靠三月三那一次震撼,能熬过一辈子吗?
但她并没有欢喜多久,邵氏带着谢柔清过来了。
谢柔清穿着粉色衫裙打扮的普普通通,一如既往的神情木木,但却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谢瑶觉得自己瞬时成了屋子里的插的花,只是点缀却没有人多看一眼。
她起身走出了屋子,正在外边生闷气,谢文昌急急的走过来了。
这么急着相看女婿啊?不管不顾的往女眷这里钻。
谢瑶撇撇嘴。谢文昌却看到她停下脚。
他听着内里的欢声笑语,神情露出几分迟疑。
“瑶瑶。你去把大夫人找个借口请出来,我有事跟她说。”他说道。说完又叮嘱一句,“别惊动了别人。”
这别人是范夫人吧?
谢瑶嗤了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进去了,虽然有心使坏,但丢了谢家的面子,她也没什么光彩。
她请来谢大夫人,因为掉了头上的茉莉花而去窗台下摘新花,就听到了谢大夫人低呼。
“整个矿洞都塌了?”
矿上出事了,谢瑶愣了下,其实矿上出事没什么。也不是没有过。
“死了十几个人,但是,这还不是最大的问题,而是还在坍陷。”谢文昌低声说道,停顿一下,“他们说,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整个矿都保不住了?
谢瑶心惊肉跳,虽然作为女眷对这些外边的事不在意,但是她也知道一个矿废掉是多么大的事。
“大嫂。而且现在这个时候,更不妙啊。”
现在这个时候,皇帝刚赏赐了谢家顶天立地,结果谢家的矿就全塌了。这是不是会让人说天罚啊。
谢瑶蹑手蹑脚的走开了,回到宴席上,不多时谢大夫人也回来了。依旧笑容满面,跟众人说说笑笑轻松。丝毫看不出刚听到那么吓人的消息。
看来家里是要瞒住这件事了。
谢瑶立刻回去试探着问父亲和兄弟们,果然没有人知道。
谢柔惠说过家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及时的告诉她。而且现在这件事又对谢柔惠有很大影响。
谢瑶立刻写了信让砂行送出去。
现在信已经送出去三天了,情况并没有好转,而且越来越严重,家里的人已经一多半都知道了。
杂乱的脚步声从外传来,打断了谢瑶的出神,看到谢老夫人拄着拐杖大步进来,身后丫头仆妇们忙搀扶不迭。
在谢老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的男子,长得挺好的,就是黑不溜秋,长手长脚,低着头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拘束。
这谁啊?
这个时候怎么会让外人来?
谢瑶忍不住踮脚看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
看着进门的谢老夫人,谢大夫人忙说道,起身搀扶她。
“我怎么来了?等到人人都说我们谢家遭了天谴的时候我再出来吗?”谢老夫人没好气的说道。
“她也是担心你的身体。”谢存礼没好气说道。
“然后等人嘲笑我们谢家的时候,好让我一下子气死是吧?”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你这人怎么不知道好歹呢?”谢存礼气道。
“是你不知好歹!都什么时候了,看看你们安排的事!”谢老夫人呸声说道。
屋子里的人忙都站起来相劝。
“好了好了母亲,现在别说这个了。”谢大夫人急道。
谢老夫人坐下来。
“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她说道。
“大约有三个矿洞已经完全塌陷了。”谢文昌说道。
“三个吗?”谢老夫人竖眉,“青山矿十七个矿井,只有三个矿井出事,你们就慌成这样吗?”
“是十个。”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安哥俾啊。”她说道,“你说说现在矿上到底怎么样了?”
安哥俾?
屋子里的人这才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年轻人。
“这什么人啊?”
“大伯母,你怎么把外人带进来?”
屋子里响起乱七八糟的声音。
面对这些对于矿工们来说一辈子都难得见一面的大老爷们,安哥俾并没有吓的发抖,而只是低着头。
“青山矿十七个矿井都在塌陷。”他说道。
声音低沉,但却盖过了屋子里的嘈杂声。
屋子里一愣,嘈杂声更甚。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你懂什么!你谁啊你!你个毛头小子!”
谢老夫人啪的将茶杯砸在地上,屋子里顿时鸦雀无声。
“他是谁?他是从生下来就在矿山里跑的人,他是天天进矿洞的人。他是从塌陷的矿洞里逃出来的人。”谢老夫人喝道,“他也是这次亲自下到青山矿十七个矿洞看了的人!”
屋子里再没人说话。
“说。怎么办?还有没有救?”谢老夫人说道。
“有。”安哥俾说道。
有?
屋子里的人愕然。
“如果能找到主断裂坍陷层,撑住矿井。当然,只是撑住,至于再挖矿什么的……”安哥俾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屋子里就又热闹起来。
“能找到主断层?”
“真的假的?”
谢老夫人再次啪啪的拍桌子。
“当然是真的。”安哥俾说道,“不过撑住的意思就是保住了整体山脉,但青山矿不能再挖砂。”
现在的青山矿是谢家的三大大矿之一。
不过现在大家关心的不是这个,能不能挖砂已经不是最要紧的了,最要紧的是不引起轰动。
“你说的是真的?”谢大夫人起身问道,“真的能停止坍陷,不会引起大家的注意?”
一个矿山的利益和谢家的荣耀相比还是不足为重。
只要不塌陷。谢家就由足够的理由来掩住这次的矿难。
至少不会在谢大小姐谢家捧着皇帝的御赐墨宝迈进门的时候,成为人尽皆知的事。
安哥俾迟疑一下,点点头。
“只要能找到坍陷的地方。”他说道。
屋子里响起一片低低的议论。
谢大夫人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她喊道。
谢老夫人拍了拍桌子,屋子里再次安静。
“青山矿也已经快要五十年了。”谢老夫人说道,“山神的回报也足够了,让它安安静静的歇息吧。”
“那母亲的意思是,像郁山矿那样吗?”谢大夫人问道。
“当然啊,不是说了,要撑住坍陷的地方就能避免吗。那就只有也必须填井了。”谢存礼说道。
填井!
安哥俾身子一颤,抬起头。
“不,也许,也许不用的。”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再次看向他。
“不用?那用什么?”谢文昌问道。
“用山石撑住…”安哥俾说道。面前出现那个女孩子举起山石的动作。
这里!
这里!
她大声的喊着将山石一块块的砸进去。
“你能保证你寻找的地方就是准确,不会反而牵一发动全身吗?”谢大夫人问道。
他不能。
安哥俾摇摇头。
所以历来的习惯是用人,更多的人。去填,将整个矿洞填满。总有一个能撞上。
安哥俾握紧了手。
谢大夫人不看他,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这是关系我们谢家能否当得起皇帝御赐的顶天立地的关键时刻。”她郑重说道,对着谢老夫人跪下,举起双手,“我,请母亲帮我。”
屋子里的人都起身下跪。
对于谢老夫人的质疑,已经被那次冬祭的异象以及郁山矿焕发生机的事实打消了。
“请,老丹主,主祭。”他们齐声说道,“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谢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神情悲悯凝重。
“巫清娘娘,请助我们安抚山神。”她伸出手说道。
在一片满地的跪拜中,安哥俾还呆呆的站在门口,耳边是还未散去的请求声。
请,老丹主,护佑谢家,请,老丹主,赐福矿工。
这护,就是要用血来佑。
这福,就是要用血来赐。
这一次,要有多少矿工,被献祭?
……………………………………………………
“父亲。”
听到这一声喊,原本因为有人不敲门就冲进来而不高兴的谢文兴忙又堆起笑,一面将手里的信放下来,一面看过去。
眼前的女孩子笑颜如花。
笑颜如花……
那个敢在皇帝面前打架的女孩子才不会对他笑成这样呢。
“惠惠啊。”谢文兴说道,脸上的笑散去几分,“你怎么过来了?”
谢柔惠笑了笑,似乎没有看到他不耐烦。
“父亲,咱们的船还是走慢些吧。”她说道。
谢文兴皱眉。
“你晕船啊?那你走慢些吧,不急。”他说道。
谢柔惠摇头。
“父亲,家里出了事,我们急着赶回去,并不能解决问题,反而更让事情引人注目,不如慢一些,让母亲她们处理好了。”她说道。
谢文兴一怔。
“你怎么知道家里出事了?”他站起来,又压低声音。
难道这个消息人人皆知了吗?
“父亲,虽然我没有给谢家挣来皇帝的赏赐,但是我现在还是大小姐。”谢柔惠说道,“有些事,还是瞒不住我的。”
那要看是不是真的想瞒你。
谢文兴嗯了声没说话。
“父亲,我今日来不是跟你炫耀这个的,你放心,除了我其他人不知道。”谢柔惠说道,“我说的事你想一想,矿上出事,又是在这个时候,只会被人认为是天谴的。”
谢文兴叹口气。
这正是接到消息让他很郁闷的原因。
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出事了!真是晦气!
“母亲肯定有办法的,所以咱们只要等一等,等家里的事都安排好了,咱们再进城。”谢柔惠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我知道,我自有分寸,你不要乱想也不要担心更不要乱说。”他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起身告退了。
回到自己船上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达今日停船上岸歇息的消息。
谢柔惠抚着手笑了。
“信送出去了吗?”她转头问道。
小丫头上前应声是。
“用的是最快那种信鸽,今晚瑶小姐就能收到。”她低声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那我们就等着听好消息吧。”她微微一笑说道。
…………………………………………
昏昏灯下,谢瑶接过了信。
“其实不用回信了,家里的事大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举行一次人祭就可以了。”她自言自语说道,“倒是我大惊小怪了。”
她说这话展开信,面色一怔。
“你达成心愿的机会来了。”
开头就是这一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她眨眨眼将信纸凑近灯烛。
“……现在你可以送谢柔清去死了,她的死是伟大而神圣的,她将是谢家被铭记的英雄,而养育她的父母将是成为谢家的大功臣,她的兄弟们将因为她而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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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我出门,更新推迟到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三十五章 剖心
天色阴沉,但谢家诸人的心情好了很多。
矿山的事还瞒着,但祭祀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当然说的是对皇帝赏赐,对山神表达谢意的祭祀。
“原本为难的是坍塌太多找不到断裂处,现在安哥俾既然能找到,那就好办了。”谢文昌说道,端起茶杯饮了口。
谢大夫人神情沉沉。
不管怎么说,这时候出这种事真是让人心里很不舒服。
“大嫂,青山矿出问题不一天两天了。”谢文昌说道,“现在这样,也不是突然的。”
青山矿是三老爷谢文秀主管的,听到谢文昌这话,他顿时跳脚。
“二哥你说什么呢,哪个矿不出问题?”他说道,“更何况这段我们谢家朱砂需求大增,青山矿才加快了采挖,这一点可是大家都知道。”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
“行了,现在不是说这个时候。”她说道。
抬起头看到门外有人探头。
谢大夫人皱眉。
现在这个时候,谁还来她这里窥探。
“谁在外边?”她喝道。
谢瑶从外边走进来。
谢大夫人面色稍缓。
“瑶瑶,这里不用你帮忙了,你回家玩吧。”她说道。
谢瑶抱着一卷书,神情紧张带着几分决然,噗通就跪下来。
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夫人,我,我想帮忙。”谢瑶说道。“让我,让我去参加祭祀吧。”
谢大夫人皱眉。
“这次祭祀不用巫女做陪。”她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用担心。没事的。”
谢瑶将手里的书卷推过来。
“可是我看了当年郁山大矿难的记录。”她说道,一面急急的展开书卷,“还有更早的矿难记录,如果有巫女献祭会更好,甚至连丹主都割发刺血献祭……”
谢大夫人一怔。
“你说的什么意思?你要做什么?”她问道。
谢瑶抬起头,神情坚定。
“大夫人,我要去献祭,我愿意为了谢家,去陪侍山神。”她说道。
陪侍山神。山神无形无迹,怎么能被人陪侍,要陪侍山神,也就是说人也要变成无形无迹的。
那就是死。
谢大夫人噌的站起来,愕然看着谢瑶。
谢瑶对她叩头再抬头。
“大夫人,请让我做祭品。”她说道,将手里的一封信举起来,“夫人,这是大小姐给你的信。对不起大夫人,我偷看了……”
惠惠的信?
谢大夫人伸手接过打开,扫过其上顿时面色大变。
“这个糊涂孩子!”她哽咽说道,将团起来。“胡闹!说什么傻话!”
“大嫂,惠惠说什么了?”屋子里的人忙问道。
“大小姐说她要提前偷偷的回来,参加祭祀。她要,她要……”谢瑶哽咽说道。“她要自己去填井。”
屋子里的人顿时轰然。
“胡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这孩子急糊涂了,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哪里是帮助平息矿难。让谢家度过难关,这明明是要让谢家毁灭啊。”
“就是,丹女可以主祭,还没听过要丹女献祭的,要是出了矿难都要如此,那我们谢家哪里会存活到现在。”
“怎么说这个话呢,惠惠她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谁。”
质疑哗然声不断,对于大家来说一个丹女说出这话简直是疯了,谢大夫人却没有觉得谢柔惠的话有什么可笑。
因为谢柔惠不是丹女。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信。
虽然信上说的很隐晦,但她明白谢柔惠的意思。
母亲,虽然你还瞒着我,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
母亲,我是谢柔嘉吧,我是当初被抱错的二小姐谢柔嘉吧,原来槐叶并没有说谎,奶妈的话也不是杜撰,妹妹要杀我也是理所当然。
母亲,我其实是个白白荒废了你十三年心血的二小姐。
谢大夫人将手里的信紧紧的攥起来摇头。
不是,不是。
母亲。
谢柔惠似乎站在她的眼前,伸出手拉住她的胳膊。
我已经不能给你带来荣耀,我身上唯一的荣耀就是留着您的血,虽然我不是丹女,但我也有一半丹主的血脉。
母亲,让我去献祭吧,就像曾经你说的那些故事,要安抚神明,要表达对神明的敬意和真诚,就像古巫时候割体献祭,就像汤王以身祷桑林。
母亲,我不是丹女,我只是丹女的一个妹妹,就把我当做妹妹的手脚,割掉献祭吧。
屋子里响起哭声。
“大小姐说,这次的矿难不容有失,必须要压制住啊,要不然谢家就成了笑话了,谢家还怎么立足啊,皇帝也会震怒的。”谢瑶俯身在地大哭,“大小姐她这是实在是担心的没办法了。”
原来如此啊。
的确以前的很多大事故也的确有不是一次祭祀生效的。
如果这次祭祀不成功的话,事情就真的瞒不住了。
屋子里的人神情沉沉的叹口气。
如果能有个比矿工身份高贵的人祭……
但是那绝对不能是丹女和丹主。
除了丹女和丹主那还有什么人?
“大夫人大夫人。”谢瑶起身跪行几步,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裙,“丹女不能祭祀,但是巫女能啊…”
对啊,丹女身边还有巫女,都是在山神面前露过脸的巫女。
“不过,你也不是巫女啊。”谢文秀皱眉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谢瑶。
对啊,她可没有参加祭祀。
“我,我虽然没有参加祭祀。没有当成巫女,可是。可是我的心是愿意全心全意献给山神的。”谢瑶急急说道。
谢大夫人叹口气收起杂乱的思绪。
“好孩子,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她说道。“只是这件事不是儿戏,不要再说了,你快回去吧,免得你父母担心。”
谢瑶摇头拉着她的衣角不放。
“夫人夫人,我父亲母亲也是同意的,这是为谢家排忧解难,这是关系谢家合族命运的大事,如果我一个人能换取谢氏一族的安稳,夫人。谢瑶这辈子值了,谢瑶这辈子不白活了。”她激动的说道。
听着孩童般的哭闹,屋子里的人原本摇头,但渐渐的神情都凝重起来。
谢文昌和谢文秀对视一眼。两个人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闪烁亮光。
谢瑶最终被拉了回家,她的事也很快传遍了谢家大宅。
“瑶瑶,你疯了吗?”
西府二老爷谢德忠在女儿面前来回踱步,停下脚不可置信的问道。
她的母亲在一旁拭泪。
“你受什么刺激了?你这是怎么了?”她也哭道。
谢瑶神情郑重而清明。
“父亲母亲,我只是想要让自己变得重要。”她说道。
“你现在不重要吗?”谢瑶的母亲说道,“你是大小姐最好的玩伴。你现在又被大夫人倚重,等大小姐当了丹主,这家里还有哪个姐妹能越过你?”
“可是那不是长久的。”谢瑶说道,“我嫁了人成了别人家的人。就算是跟大小姐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
“你死了又能好到哪里去?”谢瑶的母亲喊道。
“好得多了!”谢瑶立刻说道,“我是怎么死的。我是为了谢家死的,化解了这次危机。也许我就能成为第一个和丹主一样能进祠堂的谢家女。”
谢瑶的母亲看着她神情愕然,但谢德忠的神情却是一凝。若有所思。
“就眼前来说,我解救了谢家的危机,我的父亲母亲你们将受到合族人的敬重,我的兄弟们将在家中更有话语权,我的姐妹们也必将没人敢低看。”谢瑶接着说道,眼睛闪闪发亮,“而这一切将是永远不可磨灭的荣耀,谢家过得越好,我越会被人敬佩感激,父亲,这才是真正的长久。”
用一个女儿的死,换取来一家长久的荣耀,这还真是……
谢德忠神情闪烁。
“我的儿啊。”谢瑶的母亲掩面哭起来,“可是你是我的儿啊,你才十四岁啊。”
“母亲,人要是没用,活一百岁又怎么样?”谢瑶打断母亲说道,“人固有一死,我宁愿终于泰山,也不好过轻于鸿毛。”
“瑶瑶,关键是,你并不是巫女啊。”谢德忠开口说道。
此言一出口,屋子里一阵凝滞,旋即谢瑶的母亲站了起来。
“你,你什么意思?你真同意了?”她喊道。
“什么叫我同意,我同意,大夫人也不一定同意。”谢德忠说道。
谢瑶母亲一声哭喊。
“那你打算怎么办?去求大夫人让你的女儿去死吗?”她喊道。
谢瑶后退一步,闪亮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嘲讽。
俗话说,做戏就是要做到自己都认为是真的。
演的戏就是要让所有人都信以为真,都为之所迷。
但当看到自己的父亲也入迷,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不过也没什么可难过的,在利益面前,哪有什么情义可讲。
反正她也不会真的去死,等到时候成不了,父亲还要觉得对她愧疚。
其实她说了谎,不死的是不一定长久,死的了也不一定长久,真正长久的是她这样的,戏也做足了,命也保住了,将来只要提起这次的事,她谢瑶也是作为第一个主动要求献祭的人而被众人膜拜敬畏。
真是太好了,这次的事怎么就这么好呢?老天爷终于想起补偿她了。
谢瑶伸手掩住脸,发出一声呜咽。
“父亲母亲不要吵了。”她说道。
……………………………………………………….
这样的争吵很快在谢家大宅里很多地方上演,尤其是当谢瑶的父亲去见了谢大夫人之后。
谢大夫人的宅院里很快变的热闹起来。
“他们也有脸去?”谢文昌将茶杯扔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道,“他们的女儿是巫女吗?”
“是啊是啊。可是他们现在一口咬定只要是谢家的血脉都可以,总比那些矿工们强。”管事低声说道。“而且啊,有人还扯着八辈子说自己和大夫人是一个根。”
谢文昌呸了声。
“不要脸!”他说道。踢上鞋,在屋子里走了几步,“想占便宜想疯了,也不想想轮到他们吗?”
“二老爷,三老爷说这话可不是不要脸。”管事说道,“四小姐,的确是大房的正经血脉。”
“这么说,大夫人有意三房了?”谢文昌问道,“他的女儿都不是巫女。不是巫女。”
他说着又来回踱步。
“长房血脉又怎么样,山神只认长房长女的血脉,四小姐,四小姐,山神认得四小姐是谁啊,我们柔清可是在山神面前打过鼓,山神显灵的时候,除了大小姐,就是她在台上。”他愤愤说道。
“二老爷。”管事靠近几步。“那几个巫女家的老爷给您捎话了,说要大家商量个章程,再这样胡闹下去,乱了规矩嘛。”
商量的章程自然就是祭祀的人选只能从巫女中选。
谢文昌哼了声。
“商量就商量。省的到时候有人不服气。”他说道,一甩袖子向外走去。
管事的忙拿起一旁的腰带追出去。
“二老爷,二老爷。束带。”
……………………………………………………
谢柔清的屋子里涌进去一群人。
“清儿清儿。”邵氏喊道,“你看看这些衣裳料子你喜欢哪些?”
谢柔清放下手里的鼓。皱眉有些不耐烦看着面前摆着的绫罗绸缎。
“母亲,这亲事还没说定呢。”她说道。
“什么叫没说定。那就是说定了,过几日啊,就会来下定了。”邵氏说道,这几日她为了筹备女儿的亲事忙的日夜不安,家里什么事都不管。
说这话拿起一件大红牡丹布料,往谢柔清身上比划。
“母亲,你可听说谢瑶要献祭的事?”谢柔清说道。
“听说了,不管咱们的事,她献祭是对谢家好,你嫁人也是为谢家好,咱不比她差。”邵氏笑道。
“母亲。”谢柔清伸手按住她,“这种事有什么可比的?这是事关人命的啊。”
“反正不是咱们的命。”邵氏说道,拨开她的手,“来来,看看这个,我觉得这个真是太合适了。”
屋子里正说话,门外传来一阵喧嚣,伴着杂乱的脚步声。
“二夫人,三小姐,大喜了!”
“二夫人,三小姐,大喜了!”
几个仆妇喊着冲进来。
大喜?
“范家来下庚帖了?”邵氏激动的问道。
“不是不是。”为首的管事娘子笑着拍手,“是选定我们三小姐去青山祭祀了!”
邵氏面色一僵。
“什么?”她问道。
“哎呀二夫人,在巫女待选中,长老会选定咱们三小姐了,咱们三小姐将要随同老夫人大夫人去青山祭祀了。”管事娘子笑道。
“你说什么?”邵氏一把抓住管事娘子的手,“最后,选的是让我们清儿去死?”
管事娘子忙冲她摆手。
“夫人,这怎么能说是去死呢?这是去陪侍山神。”她说道。
邵氏一翻白眼。
“我的儿。”她喊道,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谢柔清披着被邵氏放在身上的大红牡丹布神情木然,耳边传来门外的报喜声,远远的还有鞭炮声响起。
喜事啊,这真是,大喜事啊。
谢柔清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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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日一更,晚安。(未完待续……)
第三十六章 静待
伴着船工们的吆喝声,大船靠岸,船身轻轻的摇晃。
谢柔嘉站在窗边皱起眉头。
“怎么又停下了?”她说道,“这样子什么时候能到家?”
“我刚才去问大老爷了。”邵铭清走进来说道,“他说家里还没准备好。”
按照谢家人的秉性,上次得皇帝诏进京还闹腾了半个月,这次得了皇帝这样的赏赐,不折腾的整个巴蜀都知道才怪。
谢柔嘉看着码头上涌来的谢家朱砂行的人,驱赶着提篮叫卖的下船卸货等等民众狂奔乱走,让整个码头陷入喧嚣中。
“真无趣。”她伸手拉上窗,“这时候江铃都能到家了,早知道我们也一起走陆路。”
彭水城门前,江铃叫停了马车。
骑着马的护卫成林立刻上前。
“怎么了?”他问道。
江铃抬头看了看城门,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城门前出的人多进的人少。
“我还是不进城了,直接回郁山吧。”她说道。
“回郁山?”成林有些惊讶,“不回家吗?”
“郁山就是家啊。”江铃说道,“小姐说了她要回郁山,所以想先回去,把家里好好的收拾一下,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成林点点头不再询问,果然让调转车头,江铃刚要放下车帘,就听见有人喊了声。
“你,你是江铃吗?”
这是一个怯怯又急促的声音。
江铃闻声看去,有人已经冲到马车前,还不管不顾的往车上爬。
“大胆!”成林喝道。手中的马鞭子就抽了过去。
那人尖叫一声跌落在车旁,浑身颤抖如同筛糠。
“你…”江铃忙制止住成林。看着地上的人,露出几分疑惑。“你是?”
这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头,看起来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是谁。
“江铃姐姐,我,我是苗儿。”小丫头抬起头泪流满面的说道,“我是三小姐跟前的苗儿。”
江铃这才想起来,不过她在家里的时候眼里只有谢柔嘉,而这苗儿在谢柔清跟前只是个不上台面的小丫头,所以没有来往。以至于到现在都认不得她了。
“苗儿,你这是怎么了?”她忙问道,看着小丫头一副受惊的样子,“是做了错事了吗?”
苗儿将头摇的飞快,再次爬起来。
“姐姐,姐姐你让我上车,我到车上和你说。”她颤声说道,一面四下看,似乎害怕什么。
江铃迟疑一下伸手拉住她。
“上来吧。”她说道。
苗儿坐进车里。看着车帘放下,才如同老鼠进了洞一般舒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
“苗儿,你是偷跑出来的?”江铃问道。
“不是。”苗儿抬手拭泪。“我是被我们三小姐放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哭了起来,江铃也很惊讶。
“你做了什么错事?惹怒了三小姐?”她问道。
在谢家做丫头可是风光的事,被放出去那还算个什么。所以有些丫头宁愿死也不肯离开谢家。
苗儿大哭。
“不是惹怒了三小姐,三小姐是为我好。”她哭道。“三小姐要被杀死了,我忍不住对着三小姐哭。三小姐就让我走的,说外边的日子过得艰难,也好过杀人不见血的谢家。”
三小姐要被杀死了!
江铃惊悚的几乎跳起来。
“三小姐不是最厉害的巫女吗?”她说道,“谢家怎么会要杀了她?”
自从三月三之后谢柔清在家的地位可是很显赫的。
“就是因为三小姐是最厉害的巫女,所以他们才要她去死。”苗儿哭道,将家里的事讲了。
原来家里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江铃悚然。
又要填井了,又要人祭了。
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想到从未见过面的爷爷叔叔父亲,不知道这世上又要多几个她一般的人了。
她的耳边传来苗儿断断续续的哭诉。
“……三小姐不哭也不闹…合家人都在欢喜….我实在是难过….三小姐才十三岁啊…就要说亲了….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大着胆子跟三小姐说我们逃走吧…三小姐笑了,说我傻….然后就让放我出来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家里没人替三小姐说话….外家就更不用说了…三小姐的外祖母还送了贺礼来….我想到表少爷跟三小姐最要好….我就想给表少爷捎个信…但我又找不到人…….我天天出城来…只盼着能遇到表少爷回来…”
“….江铃姐姐…江铃姐姐….您给表少爷捎个信吧….让表少爷能见三小姐最后一面……”
咚咚的叩头声惊醒了江铃,她看着眼前哭红了眼的小丫头,转身掀起车帘。
“成林。”她低声喊道。
成林忙近前。
“想办法给表少爷和小姐送信。”江铃肃容说道,“要快要快。”
成林没有丝毫的质疑和为难点点头。
“那还回郁山吗?”他又问道。
“不回了。”江铃说道,又停顿一下,“也不回谢家,我们在城里找个地方先歇脚,隐秘一些,不要人知道我们回来了。”
成林点点头,对着车夫吩咐几句,马车便调转向城内而去。
最后一丝日光消失在天边,城门上点亮了灯火,在夜色里点点缀缀。
谢柔清迈进了邵氏的院子。
相比于前几日的灯火通明,邵氏的院子显得有些黯淡,屋子里还有隐隐的哭声传来。
“不许哭!你到底哭什么!要哭也是别人家在哭,这好事被我们二房得到了,多少人哭呢。”谢文昌来回踱步。看着床上躺着的邵氏喝道。
“我女儿都要去死了,我连哭都不能哭一声吗?”邵氏哭道。
“她这不是叫去死。”谢文昌不悦说道。“这是大喜事。”
“大喜事,她本来要成亲也是大喜事。”邵氏哭道。“又不是非她不可。”
“成亲?成亲就成了别人家的人,怎么能跟这件事相比!”谢文昌喝道,“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意味这什么?以前长房有丹女,是我们谢族命门所系,但这一次如果巫女献祭能保住矿山,那就意味着我们别的房头在家里也不仅仅是帮衬了,说不定就能跟长房平起平坐,就是丹主也不能小瞧了巫女一脉。”
邵氏怔怔的听着。
“可是,可是我的女儿…”她喃喃说道。
“你的女儿。你的女儿是女儿,其他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为了她的兄弟姐妹,为了她兄弟姐妹将来的孩子们,她怎么就不能做出一点牺牲了?”谢文昌气道,“白养她这么大吗?别人都想的明白的事,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你不想她去死,多的人想,老三的媳妇已经在大夫人跟前哭了一天了,说不求能主祭。让柔淑陪祭也是可以的,一家姐妹,帮衬一下也是心意帮衬?她们这是要抢功劳,不肯让咱们二房独占…”
邵氏的哭声低了下去。
站在外边的谢柔清笑了笑转过身。
“三小姐”陪在一旁的丫头们心惊胆颤问道。
家里没有禁足谢柔清。
为山神献祭是无上荣光的事。根本就不会逃跑,真要逃跑也就不配做谢家的子女。
更何况又能逃到哪里去。
捉回来肯定要被打死,与其这样耻辱的死去。还不如主动去做人祭,至少能挣的一份香火。
这种道理谢家的人都能想清楚。谢柔清自然也不例外。
“三小姐,你。你别难过。”一个丫头鼓足勇气低声说道。
虽然是无上荣光的事,但到底是去死啊。
谢柔清笑了。
“我不难过。”她说道,此时已经走到了宅子外,夜晚的灯都已经亮起来了,视线所见一派璀璨。
谢家从来不在乎这点灯油钱,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富丽堂皇。
“我只是有些悲哀。”谢柔清说道。
悲哀不就是难过吗?
丫头们对视一眼。
谢柔清的宅院比起前几日更为煊赫,穿过那些金银珠宝,谢柔清打开了箱笼,收拾出一堆男子用的衣衫鞋袜。
“这个等表少爷回来交给他。”她对丫头交代道。
丫头不敢多言应声是,小心的收起来。
谢柔清又看了眼箱笼里,还有两双女鞋。
“这个”她拿了出来,“这个也包起来吧。”
给表少爷女鞋做什么?
“就跟他说,将来他成亲,这个就是我送给嫂嫂的贺礼。”谢柔清说道,说着还笑了。
丫头眼一热,眼泪差点掉下来,忙低下头收起包袱掩饰。
老爷说了这是喜事,不许哭,谁都不许哭,以免惹怒了山神和巫清娘娘,三小姐跟前的苗儿就是因为总是哭,被赶了出去了。
“三小姐,还有别的东西要给表少爷吗?”她低着头问道。
谢柔清环视了一眼屋内。
“没了。”她说道,“我亲手做的就只有这些,其他的,不是我的。”
丫头应声是将包袱收起来,抬头却见谢柔清又向外走去。
“三小姐,您要去哪里?”她忙问道。
“我去见大夫人。”谢柔清说道。
得到消息的谢文昌有些惊讶。
“这孩子这么晚去见大夫人做什么?”他皱眉说道。
自从宣布了谢柔清跟随大夫人老夫人去祭祀的后,谢柔清没有哭没有闹,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自己打算跟她说说这件事的利益相关,开口就被打断。
“我知道。父亲不用说。”
她只是这样说道。
那现在怎么突然要去见大夫人了?再过两天青山祭祀就开始了。
“都要去死了,难道还不许去她跟前哭一哭吗?”邵氏哽咽说道。
“要哭也不能她去哭,她去哭,能哭到什么好处。”谢文昌不悦说道,一面穿上鞋,“我去看看。”
而这边听到谢柔清求见,谢大夫人也有些惊讶。
“请她进来吧。”她思忖片刻说道。
谢柔清被请了进来,谢大夫人刚要斟酌开口,谢柔清已经开门见山先开口。
“大夫人,我有一个请求。”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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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有读者说谢家人傻被两个小姑娘玩弄于手上,其实不该这么说的,他们不是傻,只是这两个小姑娘恰好说出他们所想所愿,因为在他们心里,就是这样想的,也愿意这样做,这世上谁能说服谁啊,被说服被欺骗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心中早就有了主意(未完待续……)
7月结束感言以及8月更新说明
7月榜单合并后,得了第四(除去新书我还是第三,奖金依旧按第三算)很开心很满足,以后上榜很难了,留下这一个纪念很好,谢谢大家谢谢大家非常感谢。
8月前半个月我将进行工作交接,事务繁杂,从一号开始将进行单更,更新时间定于早上八点,大约十四号以后恢复双更。(未完待续……)
第三十七章 请求
我有一个请求。
听到这句话,谢大夫人咽下要说的话,看着眼前相貌平平的小姑娘。
就算一场祭祀巫鼓打的惊天地,她也总是记不清她的样子,想不起这个人。
谢家太多女孩子了,太多漂亮的女孩子了,谢柔清如果不是身在东府又是二房的女儿,更是泯然众人。
当范家说来求娶谢柔清的时候,她也很意外。
想到这里谢大夫人有些怅然的叹口气。
女孩子的人生才要开始,而且是那么样美好的人生,就突然这样被扼断,谁能受得了,换作自己心里也很难受,更何况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柔清,你很难过吧?”她说道。
谢柔清笑了笑摇摇头。
“不,大夫人,我不难过。”她说道,“我只是很悲哀。”
悲哀?
谢大夫人看着她叹口气。
“我知道这件事对你们小姑娘们来说很难接受。”她说道,“但是这又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说着伸手拉开帘帐,在高高的书架上垂下一张张画像。
谢柔清抬头看去。
这是她第一次走进丹主的书房,这也是谢家除了丹女外第一个走进这里的女孩子吧。
这里挂的都是历代的丹主的画像,跟郁山祠堂里冰冷的牌位不同,画像的女子们都停留在最美年华的那一刻,鲜活而灵动。
谢大夫人走过去看着这些画像。
“当初你们曾曾曾祖母难道就不知道危险吗?可是照样在矿山进出。”
“更早的时候,为了给民众祈福。大巫以自己献祭,自己烧死自己。自己砍断自己的手脚。”
“身为巫,从生下来就命中注定。不是为自己活,而是为了民众。”
“同样身为谢家的女儿,也是如此,如果不是为了稳定族人和民众,我愿意用我自己献祭。”
她说到这里转过头看着谢柔清。
“柔清,你信不信如果最终制止不了这次坍塌,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跳入矿井,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赴死?”
谢柔清点点头。
“我信。”她说道,“我相信您和老丹主都会。也敢这样做。”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欣慰。
“大夫人,我来不是要为我自己请求什么的。”谢柔清接着说道。
“你放心,你的功绩将被谢家合族谨记,将来你的家人…”谢大夫人说道。
话没说完被谢柔清打断了。
“不,大夫人,我要请求的也不是这个。”她说道,“我肯做这件事也不是为了我的家人。”
谢大夫人愣了下。
不是为了家人?
“那是为了谁?.”她问道。
“为了矿工们。”谢柔清说道,“就如大夫人您所说,我们谢家是大巫。是护佑矿工们,抚慰山神的大巫,那现在我愿意去献祭,抚慰山神。就不要再让矿工们去了。”
谢大夫人愕然。
“可是….”她迟疑说道。
“可是怕我的献祭没用吗?那为什么还要我去献祭?”谢柔清再次打断她问道。
当然不是没用。
谢大夫人皱眉。
“既然我的献祭有用,就没有必要再让更多的人献祭了。”谢柔清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如果你是这样想,我愿意成全你。”她说道。
谢柔清露出笑脸。对谢大夫人施礼。
“多谢夫人成全。”她说道,“所以大夫人我真的不难过。这算是遵循了先祖们的训条,死得其所。”
她说着再次施礼告退。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眼书架上悬挂的画像。
“我只是有些悲哀,并不是所有人的牺牲都是如此,且并不自知。”
自从进门她就说悲哀,到底为什么悲哀?
谢大夫人微微皱眉,想着这孩子虽然说不难过,心里到底是难过的,所以又找出个为了矿工依从祖训甘愿抚慰山神的理由,既然这个理由能抚慰她,那就由她吧。
“来人。”她走出书房说道。
退避在院门口的丫头们立刻上前。
“通知下去,明日开始准备祭祀。”谢大夫人说道。
丫头们应声是急忙散开通知众人,一场祭祀要准备的事很多。
谢大夫人看着夜色浓浓,合手虔诚默念。
愿巫清娘娘保佑,谢家度过此次危机。
………………………………
日光大亮的时候,谢柔嘉百无聊赖的在船上走来走去。
好好的走了没多远,竟然船又坏了。
这借口找的太假了。
“小姐,你来回走船也不走啊,别心急嘛。”水英说道,又指着一边,“你看,大小姐在船上钓鱼呢。”
谢柔嘉看过去,见停在一旁的小船上,谢柔惠果然坐在小凳子上钓鱼,两个丫头给她打着伞,另有几个丫头在一旁打扇,一旁的几案上摆着瓜果点心。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视线,谢柔惠抬起头,与谢柔嘉的视线相撞,微微一笑。
谢柔嘉并没有避开视线,而是也笑了笑。
这倒让谢柔惠有些意外,她收回视线,甩起鱼竿。
水英嘎嘎嘎的笑起来。
“没钓到。”她说道。
谢柔嘉没有再看谢柔惠那边,离开了甲板走回船舱,刚进门就听的外边脚步响,有人冲了进来。
她抬起头看到邵铭清。
“怎么了?”她问道。
问完这句话才发现邵铭清整个人都有些不对。
他在发抖,而且脸色也很难看,额头上还有大颗大颗的汗滚下来。
谢柔嘉吓了一跳。她从来没见过邵铭清这样。
“你怎么了?是病了吗?”她上前抓住他大声喊道。
触手发现邵铭清整个人都抖的不停。
谢柔嘉大骇,拖着他就往床边拉。又大声的喊水英。
邵铭清死死的不肯动,反手抓住她的胳膊。他张口要说什么,却似乎牙关磕绊说不出来。
水英也冲了进来,看到邵铭清这样也吓了一跳。
“少爷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她喊道哇的哭起来。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别哭别怕,他是受惊散魂了。”她说道,因为抽不出手干脆贴过去抱住邵铭清,念着安神抚慰的歌谣。
水英咬着手指在一旁看着,看到邵铭清渐渐的停止了颤抖,虽然面色依旧铁青,但人算是缓过一口气来。
“邵铭清。到底怎么了?”谢柔嘉急急问道,扶他在床边坐下。
邵铭清眼睛发红,将手伸过来。
谢柔嘉这才看到他手里握着一纸团。
“她,她要死了。”邵铭清哑声说道,声音还在颤抖。
谁?
谢柔嘉抓过他手里的纸团,纸团小小的一条,被揉烂被汗水打湿,几乎辨认不得。
矿山出事柔清献祭。
谢柔嘉脑子轰的一声。
“怪不得船走的这么慢….”
“不是家里还没做好准备迎接…”
“是家里出了矿难还没处理好….”
她的耳边响起邵铭清断断续续沙哑的声音。
“谢家要用人祭了,他们要用人祭。”
这并不稀奇。谢家不止一次用过人祭。
谢柔嘉恍惚。
“他们竟然要让柔清献祭….是柔清啊。”
是柔清啊。
原来那一世柔清是这样死的吗?
怪不得她后来再也没有听到柔清的消息。
那时候家里的矿也是发生了大事了吗?
谢柔嘉用力的回想着,那一世的这个时候,姐姐已经死去很久了,三月三也过去了。她越发的不用在人前出现了,家里发生什么事也都不知道。
好像是这个时候母亲来看过她一次,只不过站在门外。也没说话,看起来很生气。满眼都是痛恨。
后来父亲来了把她拉走了。
“…这都是因为她….山神知道我们换了….所以才震怒…”
她躲在门后听到母亲愤怒的低吼,这声音很快就被父亲掩住了。然后他们就走远了。
母亲也没有再来看她。
她又是害怕又是痛苦恨不得死去,无心也没办法去打听出了什么事。
原来是这样啊。
有人在身边猛地站起来,带起一阵风。
“少爷!”水英喊道。
谢柔嘉看到邵铭清向外冲了去,他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握住了一把短剑。
“邵铭清!”她忙扑过去拉住他。
“他们杀了她,我就杀了他们。”邵铭清看向她,双目赤红,“谢柔嘉,你信不信?”
谢柔嘉的眼泪猝不及防的涌出来。
她点点头。
我信,我信。
原来这就是让他很生气很生气的事吗?原来一心诛灭谢家,是为了她吗?
“….她从小就乖巧…她从小就心思明白…别人都看她冷冷清清,说她人和相貌一样古怪…可是她却是对我最好的…”
“….我小时候很怨恨我的生母,怨恨她不知羞耻,怨恨我的父亲,只图自己贪欢…怨恨我名义上的母亲…口上吃斋念佛却是蛇蝎心肠….”
“…我就像个鬼一样,躲在日光找不到地方,恶毒的看着一切….是她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告诉我说哥哥这样好丑…”
谢柔嘉看着邵铭清,泪如雨下。
“…我说你这么丑,还说我丑….她却说心丑了人再漂亮也可怜….她那时候才这么点…我偷偷打了她几次…她也打了我几次…却没有向任何人告状….我就觉得原来世上的人也不是都那么无趣….”
“….谢柔嘉…如果不是她…就没有现在的我….现在的站在你面前的,被认为聪明的善良的邵铭清…”
谢柔嘉点头抱住他的胳膊。
“我知道我知道。”她哭道。
邵铭清的手按住她的胳膊。
“所以,谢柔嘉,你别拦我,我知道你一直拦着我守着我是为了什么。”他一字一顿说道,握紧了手中的短剑,“我现在要去去救她,谁拦我,我都不会手下留情,谁杀了她,我就让谁赔命,谢家也不例外。”
他看着谢柔嘉。
“谢柔嘉,别逼我用剑对准你。”
谢柔嘉看着他眼泪再次如雨而下。(未完待续……)
第三十八章 救赎
谢柔嘉,别逼我用剑对准你。
谢柔嘉,我知道你一直守着我看着我是为了什么。
可是到底还是走到这一步,到底还是让他恨透了谢家,还是生出了杀掉谢家这些人的念头。
谢柔嘉抱紧他的胳膊紧紧咬着唇流泪。
“柔嘉。”邵铭清再次说道,声音有些哽咽,“你放开我的手。”
这一次他没有称呼谢柔嘉,而是喊得柔嘉。
谢柔嘉摇头抱紧他的胳膊。
“不,不。”她说道,深吸一口气,“让我去,让我去,我去救她。”
邵铭清看着她。
谢柔嘉松开他,伸手放在嘴边打个呼哨,人也向船边跑去。
“二小姐!”
嘈杂的喊声响起,伴着马儿的嘶鸣。
小红马不喜欢被关在船舱里,所以一旦不行船的时候谢柔嘉就让人把它放出来,如今这艘船上的人因为谢大老爷的叮嘱而对谢柔嘉的话言听计从。
随着谢柔嘉响亮的呼哨,小红马得得的从船舱后跑了出来。
“小红,上岸。”谢柔嘉喊道,对着小红马摆手。
小红马已经跑到她的身边,速度未停,谢柔嘉一把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嘉嘉!”
得到消息的谢文兴从高出急急的探身喊道。
“你要干什么去?”
谢柔嘉没有理会,纵马竟然越过了踏板,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上了岸。
“邵铭清,你等着。我一定会救她!我一定会救她!”
声音扔来,人马已经飞也似的在码头上而去。
邵铭清手中握着短剑人向前跑了几步站住了脚。看着人马消失在视线里。
“出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满船到处都是一片嘈杂询问。
站在另一艘小船上的谢柔惠也扔下了手里的鱼竿,面色沉沉的看向这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谢文兴喊着跑下来。“二小姐去哪里了?二小姐干什么呢?”
这些事闲杂人等肯定不知道,他的视线看向邵铭清,立刻想到了适才这混帐跑来质问的事。
“邵铭清!”他咬牙疾步走过来,低声喝道,“你跟嘉嘉胡说什么…”
他的话没说完视线看到了邵铭清手里的短剑,顿时瞪大眼。
“你,你干什么!”
但下一刻他的话就说不出来了,邵铭清手里的短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冰凉的剑刃贴着皮肤,让人一阵战栗。
“开船。”邵铭清说道。
“邵铭清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谢文兴喊道。
邵铭清看着他。
“我知道。”他说道。手往前一送,“开船。”
四周的人发出一声惊呼,谢文兴的脖子上渗出血迹。
谢文兴不是个蠢人,最知道什么情况下说什么话。
“好,开…”他开口就要喊道。
却有人比他先一步喊出声。
“快救父亲啊!”谢柔惠尖声喊道,“快救父亲!”
她是大小姐,伴着她的喊声周围的护卫下意识的要冲上来。
“水英!”邵铭清喊道。
话音落,谢柔惠就觉得耳边噗的一声,旋即响起尖叫。
她抬起手摸了摸脸颊。再放到眼前,有一丝血迹。
“大小姐,大小姐!”耳边是丫头们尖声的叫喊。
谢柔惠抬头看去,这边的船边。那个毫不起眼的小丫头正站在船头,抬起手臂对准她,日光里随风飘起的夏衫下露出一个明晃晃的箭头。
“是袖箭!”一个护卫惊呼道。
没想到这个疯疯癫癫只知道吃的小丫头竟然随身带着袖箭。还用的如此熟练。
“谢大小姐,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相比于别人的命。还是自己的更重要一些。”邵铭清看着谢柔惠说道,“别再轻举妄动了。”
谢文兴气的发抖。
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适才是要逼得邵铭清杀了他吗?
他刚要开口喝骂,脖子里再次一紧。
“开船。”邵铭清说道。
“开船!”谢文兴吼道,看着邵铭清。
小子,你有种就杀了我。
这个时候他心里在狂喊,但面子上却一派平静。
“有什么话好好说,非要动刀何必呢?”他说道。
邵铭清没有理会他,抬眼看向前方,伴着船工们的跑动吆喝,停靠半日的大船缓缓行驶开来。
两日后,天色刚蒙蒙亮,谢家大宅里一阵热闹,几辆豪华的车驾缓缓驶出。
“是谢大夫人的车驾!”
“还有老丹主老夫人!”
“这是要做什么?”
清晨的街道上很快聚集众人,围观的民众互相询问着,谢家要做祭祀的事并没有隐瞒,很快就传开了。
“因为皇帝赐下了匾额,谢家要感谢神明,做一场祭祀。”
“有祭祀啊,快去看快去看。”
“不行不行,这是谢家的私祭,不许围观的。”
祭祀是很神圣的,当听说不能围观时,原本骚动要跟随谢家的车队跑动的民众立刻停下来。
“那辆车坐的是谁?大小姐还没回来啊。”
民众的视线又落在队伍里,看到在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车驾后,多了一辆同样华贵的一向只能由谢大小姐乘坐的马车。
透过四周垂下的珠帘,可以看到也是一个小姑娘,只是看不清形容。
街边一处酒楼的二楼,江铃推开窗从一道小小的缝隙小心的看出去,身边是苗儿的低声啜泣。
“小姐…”
江铃关上窗户,靠在墙壁上。满面的忧急。
小姐,怎么办?
……………………………………………….
一声长嘶。红马跌倒在地上,将马上的人甩了出去。
谢柔嘉顾不得手上脸上的擦伤冲过来扶住马头。
触手湿滑。摊开一片血红。
两天两夜,小红马已经耗尽了。
它挣扎着还要起来,谢柔嘉的手按住它,将腰里的水袋塞进它的嘴里。
“你在这里歇息,等我来接你。”她说道。
说罢起身向前大步跑去。
身后的嘶鸣声渐渐的被抛远。
快跑,快跑,快跑。
………………………………………………………
日光渐渐亮起,照着在矿山里行走的一队人。
号角声悠长低沉,应和着也似乎在掌握着行进队伍的脚步。
这是一队十五人的矿工。他们年纪不等,上有四五十,下有十一二,一个个都穿着红色的衣衫,神情激动的迈步,口中随着号角发出喃喃的歌谣声。
在他们的身后跟随着更多的矿工们,神情有的激动有的茫然还有人夹着泪花却不敢哭。
越过斜坡来到山腰,前方已经站立着一大群人,为首的老夫人头发花白形容矍铄。看到这群人走过来,她扔掉了手里的拐杖。
“母亲。”谢大夫人忙低声喊道,“您的身子….”
大病未愈又已经站了半日了,现在竟然扔掉了拐杖。一会儿还要进行祭祀,这怎么受的了。
谢老夫人没有理会她,看着走近的矿工们。
矿工看到她神情更为激动。
“大丹主。大丹主。”他们齐声呼喝着,跪下来叩头。
谢老夫人一步一步走向他们。身后谢大夫人亲自捧着一个托盘。
“大丹主。”为首的矿工激动的抬起头。
谢老夫人伸手在托盘里沾了沾,在这矿工的额头脸颊上画出殷红的三撇。
“愿山神原谅你。”她说道。
这是一个年老的矿工。闻言激动的叩头。
谢老夫人又走向下一个,一个两个,当看到面前抬起头的稚气的小脸时,谢老夫人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痛苦和不忍。
这其实是她记忆中第二次进行人祭,上一次年纪还小,不觉得如何,现在年纪大了,反而生出一些沧桑感慨。
但是又能怎么样呢,历来都是如此。
谢老夫人的手落在这小孩子的脸上。
赐福很快就完成了,十五个矿工站起身来,伴着高亢的号子声向前走去,前方有个黑黝黝的大豁口,洞前点燃了篝火,他们需要做的就是踏过这篝火,跳进这个豁口里,去平息山神的愤怒。
看着这些人向前走去,再远处围观的矿工们一阵骚动,有人忍不住哭出声来,但下一刻就被人掩住嘴。
但行进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与以往不同,此时的篝火前站着一个身穿朱红衣袍的小姑娘,如同他们一样,脸上点着三红撇,身前挂着宝石坠。
“这是大巫清的后人,是谢家的女儿,她将代你们先去一步,看看山神是否能原谅宽恕我们。”谢大夫人说道。
矿工们露出惊讶的神情,旋即又是激动。
“巫清娘娘,巫清娘娘。”他们举起双手齐声喊道。
有人拍起来皮鼓,应和着号子声,渐渐的号子声散去,只剩下鼓声。
谢大夫人开始重重的顿步,谢老夫人站在一旁举起了两个黑色的木杖敲击在一起。
随着谢大夫人的舞动,矿工们也一个个的向豁口走去,渐渐的将篝火和谢大夫人围起来,随着鼓声敲击声摆动着手脚,吟唱声越来越高亢。
向你祈祷我的山神。
应和我啊我的神。
求你救我呵脱离这罪恶。
我生不辰呵引来这罪恶。
匪人匪人胡宁忍予。
匪人匪人胡宁忍予。
随着他们的吟唱鼓声敲击声越来越激烈,每个人的神情也越来越狂热。
谢柔清站在原地神情如常。
“安哥俾。”她忽的低声说道。
站在一旁的安哥俾看向她。
“你挑的地方准确无误是不是?”谢柔清问道。
安哥俾迟疑一下没有开口,谢柔清看向他。
“安哥俾,这些人命就在你手里了。”她说道。
这些人命。
安哥俾看向那些狂热舞动的矿工们。
“祝你好运,祝他们好运。”
耳边传来谢柔清的声音,再转头就见女孩子大步向前走去,几乎是一眨眼间,她跨过了篝火纵身跳了进去,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
安哥俾只觉得心口一紧,忍不住向前迈步,攥紧了拳头。
地面一阵颤抖,轰隆隆的声音从四面地下涌来,盖过了鼓声敲打声歌声。
所有人都猛地跪地,双手放在额前,虔诚的叩拜。
山神赎罪。
山神息怒。
但是不行,地面还在颤抖,远处的山头传来坍塌声,山石滚落,尘烟腾起。
“不行,不行。”谢大夫人喊道,“山神不肯息怒,山神不肯原谅,你们,快去。”
跪地的矿工们踉跄着起身,但山下就在此时传来一声声的喧闹。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嘉风一般的越过这些惊讶高喊的矿工们。
“是柔嘉小姐!”她大声的喊道,声音已经沙哑,但还是传了出去,“喊!柔嘉小姐!”
伴着这一声,矿工们下意识的跟着喊起来。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半山腰的人们惊讶的回头,看着那个披头撒发飞奔而来的女孩子。
“柔嘉小姐!”安哥俾惊喜的喊道,疾奔上前,迎向那个女孩子。
她!
她的脸!果然是她!
安哥俾瞪大眼。
但下一刻女孩子就越过了他,跨过篝火,一步未停直直的跳进了豁口。
谢大夫人谢老夫人发出一声惊呼,惊呼未落,又一个人影飞奔毫不迟疑的跳了进去。
就在这一瞬间地面的颤抖渐渐停下,山石停下了滚落,烟尘散去,矿山里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噗通跪在地上。
我的天!
她眼一黑,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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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下落
山洞是天然裂开的,入口宽,其内窄。
坠落中山石磕碰比直接被石头砸到要疼痛的多。
谢柔嘉伸出手张开腿用力的要撑住坠落的身子,减少快速跌落的冲击。
手脚腿剧痛之下,速度果然减缓,很快脚登住凸出的山石,手也攀住石壁。
她低头看去,视线里黑乎乎一片,似乎下边是个无底洞。
不会是无底洞的,谢柔嘉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开始感触,结果刚一闭上眼心里就喊了声不好。
头顶上风声呼呼,山土石块如雨而落。
“安哥!”谢柔嘉大喊一声,手脚同时发力,其上跌落的人已经到了头顶。
肩头的重力让她在此向下滑去。
耳边一片刷拉声,本已经麻木的身体再次感觉剧痛,所幸没有滑落多远,上边的人就先停下来。
谢柔嘉大口大口的喘气撑住两边。
“安哥!你下来干什么!”她喊道。
上边的人撑住了墙壁,正小心的向前攀爬,似乎怕撞到她。
“别爬了,脱了手,我们两个都得死。”谢柔嘉说道。
安哥俾立刻不动了。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他问道。
“除了你还有谁这么傻!”谢柔嘉没好气的说道。
山洞里一阵安静。
“好了,你现在别动,我先向下走,待我喊你可以下了你再下。”谢柔嘉接着说道,慢慢的往下移动两步,又抬头叮嘱一句。“不管我怎么样,只要没喊让你下。你就不许动,记住没?”
安哥俾重重的嗯了声。
谢柔嘉这才继续下滑。
这里的山石很脆弱。好几次她都踩空惊呼一声跌落下去,磕磕绊绊一段才再次撑住自己。
还好安哥俾果然很听话。
一步两步,一下两下,身子慢慢的滑落,手掌已经擦烂,剧痛和麻木交织着,谢柔嘉的精神越来越集中,她的视线慢慢的看清了四周,甚至可以听到低沉的叹息声。
那是风声。
到了!
谢柔嘉撑着两边的脚猛地一悬空。她立刻抱住头蜷曲身子坠落。
噗通的声音在洞内回荡。
“喂。”头顶上传来安哥俾急切的声音。
“我没事,你先别动,我要先找找她在哪里,免得你下来砸到她。”谢柔嘉拢住手将声音小心的送出去,“不要大声说话,整个山都脆了。”
头顶上便果然悄无了声息。
耳边只有自己粗重的呼吸,谢柔嘉伸手掩住口鼻,努力的瞪大眼,竖起耳朵。
听。有风穿过,细微的人低低的呜咽忽远忽近。
看,有莹光亮,点点散散如尘飞扬。
耳边渐渐的杂音散去。各种声响变的清晰,风声,山石碎裂沙沙声。虫子的爬动声,细微的呼吸声。
呼吸声!
谢柔嘉屏住呼吸。努力的瞪大眼,视线也渐渐的清晰。这是一个略阔朗的山洞,四周滚落着山石,显然坍陷过。
她低下头,看到就在脚下不远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
谢柔清!
谢柔清!
谢柔嘉小心的迈步走近跪下来,伸出手摸到女孩子浓密铺散的头发,她的手慢慢的摩挲着,触手有黏着,但因为她的手本身已经血肉模糊,所以也根本分辨不清到底是她的血还是谢柔清的血。
手终于放到了女孩子的口鼻下,有微弱的呼吸拂过。
太好了!
“安哥!”谢柔嘉抬起头拉长声调把声音放低的送出去,“下来的时候,向左跳。”
她的话音落,头顶上就传来哗啦啦的声音,伴着土石乱飞安哥俾从上跌落下来,翻滚向左边。
这一跌落让山洞里开始摇晃,谢柔嘉探身覆在谢柔清上方,下一刻自己身上也被人覆住,四面八方有轰隆声,头顶上土石飞扬。
地面的摇晃剧烈,谢大夫人站立不稳跌跪。
“带母亲走,带母亲走。”她大声喊道,“快填井,快填井。”
便又几个人急忙的搀扶起谢老夫人,那边跪着的矿工们再次跌跌撞撞有些混乱的向豁口而去。
“站住站住。”谢老夫人喊道,挣扎着推开搀扶自己的人们,“都跪下,都跪下!”
矿工们再次跪下来。
“母亲!要不然就来不及了!”谢大夫人喊道。
谢老夫人跪在地上。
“来得及,来得及。”她哑声喊道,“来得及,来得及。”
一个丹女都跳下去了。
一个丹女都跳下去了。
山神如果还不息怒,这些矿工们再跳下去又有什么用!
山神啊息怒吧!
她俯身叩头呜咽吟唱。
山神啊息怒吧!
摇晃渐渐停息,口鼻尖萦绕着呛人的尘土砂石,谢柔嘉身子动了动,安哥俾立刻起身,又是一片砂石落地声。
“你怎么样?”安哥俾低声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没事。”她说道,低下头看着谢柔清,“但是,她有事。”
安哥俾拿出打火石,点亮了火捻子,低下头一向木然的脸上神色也微变。
谢柔清并没有躺在地上,而是卡在一个缝隙里,半个身子都陷进去,浑身是血,如同破布娃娃一般。
谢柔嘉小心的伸手拂开她的头发,露出惨白的又血模糊的脸。
她伤的很重,她应该是在半路就被撞晕死了,再没有任何缓冲的一路跌撞落下。
“安哥,这地方是你选的?”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点点头,带着几分紧张。
“我不知道对不对。”他低声说道。
“对,你找的很对。要不是你找到这地方,她跳下来整座山都要被牵动塌了。不止她死了,你们在外边也逃不了。”谢柔嘉说道。又低下头看着谢柔清,“要不是她正好落在这里,我们跳下来也就死了。”
她说着让开几步,看着谢柔清被卡主的缝隙。
“这里就是主断层吗?”安哥俾低声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又抬头看四周。
“这里很关键,但不止这一处。”她说道,“这座山已经完全不行了。”
耳边的风声,就像一个垂老的人发出的破风箱的喘息,沉重可怜又无助。
既然说这里是关键。那……
安哥俾低下头看着谢柔清。
“她…”他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已经先开口了。
“安哥,你有多大的把握能从原路爬出去?”她抬头看着上面的山洞。
还好方才的震动落下一些山石,攀爬着可以接近洞口。
只是这洞口到外边还有很长。
“我能爬出去。”安哥俾说道。
“那背着一个人呢?”谢柔嘉问道。
安哥俾看着她。
“你不是说,这里很关键,如果把她拉出来,那山不就塌了吗?”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四周。
“没事,卡住这里不一定要人,用石头嘛。”她语气轻松的说道。
安哥俾看着她没说话。
“背不上去,你就先上去。找绳子。”谢柔嘉说道。
“那就没有时间了是不是?”安哥俾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点点头。
“是。”她说道。
“那你能出来吗?”安哥俾问道。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我能。”她说道,伸手握住他的手,“我能,你们先走。我一定会追上去。”
安哥俾没有动。
谢柔嘉再次握了握他的手松开。
“快,先撑住其他地方的山骨。”她说道,说这话顺手抱起地上一块山石疾步向一个方向奔去。猛地砸了进去。
四面一阵摇晃。
安哥俾立刻也抱起一块石头向另一个方向砸过去。
砂石尘土飞扬。
…………………………………….
谢大夫人踉跄几步稳住。
“又晃了!又晃了!”她喊道,“母亲!”
谢老夫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起身俯身叩头,起身俯身叩头。
“阿媛。”她抬头说道。“你先走。”
谢大夫人一怔,扑到她身边跪下来。
“母亲,你说什么呢!”她喊道,抓住谢老夫人的胳膊。
“阿媛,我们三个,不能一个都不留,家里有你,就能稳住。”谢老夫人低声说道,“你快走。”
谢大夫人眼泪涌出来。
“不,不行,母亲,让我来。”她喊道,起身就要冲过去。
谢老夫人拉住她按住。
“你疯了!”她低声吼道,“我的身子已经没用了,不是现在死,过不了几年也得死,与其病死在床上,还不如死在矿山,死在我应尽的责任上。”
谢大夫人泪流满面的摇头。
“母亲,我已经看着我的女儿去死了,我还要看着我的母亲去死,你让我以后怎么活?你让我以后怎么活?”她哭道。
“活不了也得活!”谢老夫人喝道,“难道我就不想死吗?我还不是一直活过来了?你曾曾曾祖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小女儿病重却因为祭祀不能中断而不能救,她就不能活了吗?还不是一直要活下去!”
谢大夫人泣不成声只是摇头。
“快走,快走。”谢老夫人推她。
正纠缠间,地面的颤抖平息下来,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看向前方,神情有些惊讶。
怎么,一会儿颤抖了,一会儿又停了,按理说,早就该塌了吧。
谢柔嘉退后几步看着四周,急促的喘息。
“好了,现在就剩这一处了。”她说道,看向卡在地上的谢柔清。
安哥俾上前一步,攥紧了手。
“要怎么做?”他问道,“把她拉出来,谁来填住?”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笑,举起一块石头。
“石头啊。”她说道。
安哥俾看着她。
“真的吗?”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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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推出
这孩子竟然敢质疑她了。
谢柔嘉挑挑眉,心中又默然。
看来自己不在这段他对山更加熟悉了,知道如今的状况没那么容易解决,所以才发出疑问。
“当然是真的。”谢柔嘉说道,指着四周,“这些不都是石头撑住的。”
安哥俾不再说话了。
“先往这边推些石头,一点点的把她拉出来一点一点的放。”谢柔嘉说道,一面开始往这边推石头。
安哥俾也立刻寻找石头,大大小小的围着谢柔清摆了一圈。
“现在你往外拽她,我来放石头。”谢柔嘉说道,围着缝隙走了一圈最终停在谢柔清的背面,蹲下来,伸手抓住一块山石,“来吧。”
安哥俾扶住谢柔清的肩头,小心翼翼的往外拽,一点点的露出胳膊手臂,谢柔嘉喊了声停。
她伸出手小心的将谢柔清的胳膊拽出来,同时迅速塞下两块山石。
竖耳屏气四周没有任何异动,等待一刻,她才冲安哥俾做个手势。
谢柔清一点点的再次向外被拔高,露出了腰,借着微弱的摆在一旁的火捻子,可以看到这里也是沾染了一片片的血。
受的伤一定很重很重,现在虽然还有呼吸,但能不能保住命还说不准。
谢柔嘉微微走神,地面一阵轻晃,她不由悚然忙凝神,将一块石头塞进去,用手牢牢的推住。
安哥俾将已经抱出多半的谢柔清放在地上,小心的拉住她的两只腿,一块石头塞进去两块石头塞进去很快填满了缝隙。到剩下两只脚的时候,他停下来看向谢柔嘉。
谢柔嘉这时候准备的石头不是原先的那些不大不小的。而是一块巨大的山石。
这种山石自然不能拿在手里,她正伸手推着。就在缝隙前摇摇欲坠,看到安哥俾看过来,她深吸一口气。
“一,二…”她慢慢的数道,“三!”
伴着三字出口,安哥俾将谢柔清一把抱起向后退去,轰隆一声,谢柔嘉也将山石推进了缝隙,原先扔在其内的碎石被这块巨石砸落下去。扑啦啦的一片乱响摇晃后,巨石稳稳的堵住了缝隙。
安哥俾发出一声欢喜的低呼。
“快快。”谢柔嘉摆手说道。
安哥俾解下衣裳弯身将谢柔清负在背上,谢柔嘉又将自己的衣裳也解下来,用这些衣裳将谢柔清捆在安哥俾身上。
刚做完这一切,地面开始摇晃,那边的缝隙处发出卡卡的石头挤压撞击声。
“快走快走。”谢柔嘉催促道,“出去后让他们都快离开这里。”
安哥俾立刻沿着跌落的山石向洞口攀爬。
“你也快点。”他说道,“你在上边,我背着人动作慢。”
谢柔嘉却没有动。
“你先上去。我要看着这山石是否能撑住。”她说道。
安哥俾回头。
什么意思?
四周开始传来哗啦的声音,地面又开始摇晃。
“这下边是空的,这块山石没到底,估计撑不住。”谢柔嘉说道。一面伸手推着一块山石,“我看情况再加一块,要不然我们都没时间能出去。”
安哥俾有些迟疑站着没动。
“你快走!你背着人爬的慢。别耽误我时间挡住我的路!”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看着谢柔嘉,谢柔嘉没有再看他而是看向缝隙处。
“不好。”她低呼一声。猛地向前跳去。
安哥俾心猛地一紧,火捻子就在这时燃尽了最后一丝光亮。视线所及一片漆黑,眼前只残留适才那女孩子飞扬的长发。
耳边有哗啦的山石跌落声响起,地面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因为目不能视,安哥俾不敢乱走,也不敢大喊,攥紧了手绷紧了身子。
很快这摇晃又减缓直到停了下来。
“好了好了,你快走快走。”
安哥俾的耳内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她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却跟刚才一样底气十足。
“快快快。”
催促声再次响起。
安哥俾应声是踩着山石抓住洞壁向上爬去。
身上负重,又因为几次震动,洞壁更加脆弱,时不时的滑落,但想到自己爬的慢会影响身后的人,安哥俾一次次的咬紧牙关。
…………………………………………………
山腰里,谢大夫人伸手摸了摸地面。
“母亲,又停下了。”她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老夫人神情也满是疑惑。
据探查这整个山的矿洞都无法支撑,就算没人动它们过两三天就会坍塌,更别提现在接二连三的发生了震动,这震动还是从内部传来的,怎么现在除了滚落一些山石,半点塌陷也无?
“难道是嘉嘉在做些什么?”她喃喃说道。
“嘉嘉?”谢大夫人跪行过来几步,“嘉嘉还活着?”
这怎么可能?
“可能,有可能。”谢老夫人说道,脑子里终于浮现这个本来不敢想的念头。
谢柔嘉可不是第一次进坍陷的矿洞了,上一次不仅带着几个矿工逃出来,还找到了凤血石和上好的朱砂。
这孩子突然飞奔而来,就是为了救场的!
她怎么会轻易的死去呢!
谢老夫人浑身发抖挣扎着打滑几次站不起来,干脆跪着向前爬去。
这是谢家几辈子终于又出现的一场祭祀就能让山神显灵的丹女。
这样的丹女是神明赐给谢家的珍宝,不可能轻易就死了,不可能的。
谢大夫人跌跌撞撞的搀扶住谢老夫人。
“母亲。你要干什么?”她哭道。
谢老夫人爬的方向是那个豁口处,谢大夫人认为她已经决定要以身献祭了。
“我去看看。我看看。”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扶着她要拦不能拦,要去舍不得。泪流满面间二人已经接近了豁口。
“母亲,母亲,要去让我去吧,让我去吧,您扶持着惠惠,家里就交给你了。”谢大夫人哭道,心一横将谢老夫人向后一推,自己就要向豁口跳去。
一只手伸了出来。
这突然的一只手让谢大夫人尖叫一声,刚要起跳的身子向后退倒。跌坐在地上。
是,是什么?
谢老夫人三下两下的爬过来,不可置信又神情激动的看向豁口,四周的矿工们也围上来,而与此同时身后有喧哗声起。
大家都顾不得去看,而是都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豁口里冒出的……人?
手伸出来扒住地面,紧接着一个人头冒出来,砂土灰尘盖住了他的头脸,好似一个石人。
是山鬼吗?传说中藏在矿山内专门吸食矿工们血肉的山鬼。
这些山鬼被山神镇压。现在山神愤怒了,所以放出来惩罚他们了吗?
有矿工忍不住后退几步,有人撞在他身后,一把将他推开。
“快拉他上来!”
伴着这喊声。一个人扑了过去,抓住了爬出来人的肩头。
谢老夫人也看清楚了眼前的人,也看到了他背上背着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
她被背出来了!
谢山神谢巫清娘娘护佑!
“快拉他们上来!”谢老夫人浑身发抖嘶声喊道。自己起身就要上前。
矿工们也围了过来。
“都退后,都退后。”安哥俾冲涌过来的人喊道。“要不然就塌了!”
脚步声顿时停下,所有人都呆呆一动不敢动。看着邵铭清将安哥俾拉了上来。
安哥俾顾不上停歇,扶住背上的人。
“快走,快走,柔嘉小姐说,快退后离开这里。”他喊道,迈步就跑。
谢老夫人毫不犹豫的转过身。
“快跑快跑。”她跟着喊道,一面抓紧谢大夫人的胳膊,抬脚就走。
随从们涌过来扶住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飞快的向下跑去,原本还有些呆呆的矿工们这才跟着跑起来。
直到山脚下安哥俾才停下脚,准确的说是精疲力竭扑倒在地上。
邵铭清扑过来,谢老夫人也推开扶着她的人冲过来。
“嘉嘉,嘉嘉。”她喊道。
谢大夫人也忙跟过来,看着还趴在安哥俾背上的血人一般女孩子浑身发抖。
“叫大夫来叫大夫来。”她嘶声喊道。
青山矿自有大夫,又因为谢老夫人参加祭祀,担心她的身体,谢家也备了两个好大夫跟着,闻言都忙跑过来。
邵铭清已经将人从安哥俾身上小心的解开翻过来。
砂土也掩盖不住胳膊腿上身上的血肉模糊。
谢大夫人掩面流泪,谢老夫人则抚向她的脸,拨开披散的头发,顿时啊的一声叫起来。
“这,这…”她喊道,“这是柔清?”
小脸上也满是磕碰,但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这不是谢柔嘉,而是谢柔清。
邵铭清只觉得眼一黑。
“她呢?”他伸手揪住还趴在地上的安哥俾嘶声喊道。
……………………………………
耳边低沉的轰鸣声渐渐消失了,四周也不再有山石跌落,身边也停止了颤抖。
算着时间,安哥俾已经安全的出去了吧?
谢柔嘉咬住下唇,伸手撑住两边用力,身子纹丝不动,倒是山石铬的她双手火辣辣的疼,她吐口气卸下力气,抬起头看着四周。
是的,现在她跟谢柔清一样,卡在这个缝隙里了。
就在安哥俾要爬向洞口时,那个代替谢柔清的山石开始跌落,她已经来不及再推别的山石去代替,只能自己跳了上去。
山石跌落,四周碎石涌来,她的手则张开撑住了两边,将自己牢牢的卡在缝隙,堵住了这里的塌陷,让四周的裂纹停了下来。
好了,现在不会塌陷了,直到她肉身腐烂变成白骨撑不住这缝隙的时候,整座山才会再次坍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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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不见
对啊,谢柔嘉呢?
还以为安哥俾背上来的是谢柔嘉,怎么竟然是最先跳进去的谢柔清?
“嘉嘉呢?”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同时问道。
安哥俾撑起身子,抬头看向山腰。
“她,她在后边。”他说道。
她在后边?
所有人都向后看去,还有人要爬出来?
那豁口出空荡荡一片,连篝火都已经在混乱中被踏灭。
“是,她在后边,她在后边。”安哥俾再次说道,声音坚定,似乎在说服众人也在说服自己。
她说过的,她在后边!她说过的,她在后边!
邵铭清看看他,又看看已经被大夫们围起来的谢柔清,抬脚向山腰上跑去。
看着邵铭清向山腰上跑去,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忙向上跑去。
“不许去!”安哥俾嘶声喊道,“她说过了,不许去!你们过去,会把山压塌的!”
邵铭清咬着牙只恨自己为什么生着耳朵,若不然就可以听不到这些话。
安哥俾追过去踉跄几步又跌跪在地上。
“不许去!她说话算话的!她不说假话的!你们不许去!”他嘶声喊道,狠狠的捶地,“她说在后边,她说会上来的!你们不要去害了她!不要去给她添乱!”
邵铭清只觉得眼火辣辣的疼,不眠不休熬干的眼只有疼没有眼泪,他低吼一声转过身向后跑来,伸手拦住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
“不许去!”他哑声说道。
“可是。可是嘉嘉她替代了啊,她替代了啊。她出不来了啊。”谢老夫人哭道。
把原本山神的祭品拿了出来,那只有自己做祭品了啊!
天啊。她是丹女啊,她是真正的丹女啊!
邵铭清将她们向后推去。
“嘉嘉她,说的话,算话。”他颤声说道。
邵铭清,你等着,我一定会救她!我一定会救她!
她救出她了,那她说会出来,就一定也能出来的!一定的!
谢柔嘉!谢柔嘉!
谢柔嘉,是个傻瓜!
邵铭清跪倒在地上捶地呜咽。
丫头们在临时搭起的幔帐里进进出出。随着进出可以看到其内忙碌的大夫们,以及坐在地上的邵铭清。
谢柔清的衣衫已经被剪开换掉,与其说换衣衫,还不如说全身被伤布裹起来,不止伤布,还有夹板,从脚到头都打着夹板。
邵铭清抬手按住口鼻,用力的揉了揉,发出吸气声。
伤的这么重。那她也是伤的这么重吗?
“大夫。”他放下手哑声问道,“她怎么样?”
“三小姐伤的很重,但所幸救起的及时,性命倒是无碍。”一个大夫说道。说到这里停顿下,“只是,她的腿和胳膊….”
邵铭清看着他。
“怎么样?”他问道。
“只怕是要废了。”大夫说道。
邵铭清抬手捂住脸低下头。
“表哥。你三月三没有看我打鼓呢,我打鼓可以厉害了。”
“好啊。那改日你单独打鼓给我看。”
“好啊好啊。”
耳边女孩子并不好听的笑声回荡着,邵铭清用力的摇摇头驱散。
门外有脚步声以及说话声。那是又有人来劝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离开矿山了。
邵铭清深吸几口气抬脚走出去,看到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坐在地上垂泪。
“老夫人,二小姐已经去陪山神了,您看,这山也稳住了,您回去吧。”
“大夫人,您别哭了,您也劝劝老夫人啊。”
在她们身边围着几个管事苦苦哀求。
越过她们,不远处则是安哥俾。
他直直的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山腰处。
“给我拿最长的绳子来。”邵铭清转头说道。
身边的仆从迟疑一下应声是。
矿上的东西准备的很齐全,尤其是绳索,很快就给邵铭清拿过来。
“这是最长的。”仆从说道,递过来一个盘了好几圈的粗绳。
邵铭清伸手接过挎在肩头大步向山上走去。
“不许去!不许过去!”听到脚步声,安哥俾头也不回的说道。
邵铭清不理会他继续迈步,安哥俾嘶吼一声扑过去抱住他的腿。
“不许去!你们踩踏了,会砸伤她的!不许去!”他喊道。
邵铭清用力的甩开他。
“我不是去跳下去的,我是把绳子扔下去,她奔波了两天,又下去救了人,一定没有多少力气了,她会爬不动的,我把绳子扔下去,她上来的时候抓住绳子绑在身上,我把她拉上来。”他说道,看着安哥俾,“我们,去把她拉上来。”
安哥俾看着他,猛地从地上跳起来,夺过邵铭清肩上的绳子就向山腰上跑去。
“不要跑,慢慢走,别把这里震塌了。”邵铭清说道,抬脚稳稳的跟上去。
而此时在彭水码头,一艘船靠岸,看着拥挤的码头,一个管事高声要吆喝驱赶。
“让开,谢大…”他张口喊道,话音未落就被身后的人一巴掌拍开。
“喊什么喊!”谢文兴低声喝道。
管事转过头吓了一跳。
谢文兴带着斗笠,穿着最普通的衣衫,乍一看还以为是个普通客商。
“老爷,您这是…”他怔怔问道。
“不许声张!”谢文兴瞪眼喝道,将帽子再次拉低几分,看着热闹的码头心里也很郁闷。
他难道想这样吗?
这跟他想象的回家时的荣光场面天上地下之差。
可是又能怎么样?一个大矿都要坍塌,拼命的要掩盖瞒着消息,难道他们还要再热闹一番,引人注意不可?
什么敲锣打鼓泼金撒银的庆贺都不要,只能跟做贼一样偷偷的进城,不,进矿山。
谢文兴刚要抬脚迈步,身后有脚步响,他回过头看到带着帷帽的谢柔惠。
谢文兴只觉得怒火从脚直冲头顶。
因为这两日邵铭清那狗东西一直在屋子里胁迫着他,倒没有机会跟谢柔惠碰面,此时一见,两天前的事又浮现。
这个狼心狗肺的女儿!这个白眼狼!竟然想要他去死!
谢柔惠也透过帷帽看向他。
“父亲,我们快去矿山吧。”她说道,声音神态带着几分忐忑,但却没有不安。
就好像看不到谢文兴视线的愤怒,她更从来没有做过想要置父亲于死地的事。
谢文兴心里冷笑一声。
他怎么就养了这么个黑心肝的东西?
原本还想留你到郁山好吃好喝的,然后再寻个名门豪贵结好亲,现在看来,这就是个连生身父母都能下手害命的畜生,绝对不能让她有好日子过。
“好啊。”他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父女两个一前一后乘坐各自乘坐一辆马车,仅在十个护卫的拥簇下,不声不响的穿过热闹的码头向青山大矿而去。
青山矿距离码头不远,一个时辰的疾行就看到山脚下聚集在一起的人。
谢文兴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那些穿着新衣的矿工们。
他知道穿上这身衣裳就是被作为祭品的,只是这个时候祭祀应该结束了吧?怎么这些人祭还在这里?
难道邵铭清这狗东西竟然能阻止祭祀?怎么可能!
“老爷,老爷回来了!”
有管事看到了,忙大声的喊道,同时人也急急的跑过来,因为激动声音都变调了。
“老爷,二小姐献祭了。”
什么?二小姐,献祭?
二小姐?
谢文兴刚拿下来在手里的斗笠啪嗒掉在地上。
谢柔惠也猛地掀起帽纱,眼睛瞪圆。
二小姐,献祭了?
二小姐,献祭了?
谢柔惠伸手掩嘴无声的大笑起来。
老天有眼啊!老天有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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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7月28日曦巒的灵兽蛋加更。
明早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困争
谢柔嘉打个喷嚏,刚爬到脸上的一只虫子受惊飞走了。
她吐口气,伸手想要伸个懒腰,却发现也做不到,只得悻悻放下。
不知道还有多久会死呢?
不吃不喝怎么也得四五天吧?不过自己受了伤,失血啊腐烂啊什么的,可能会更快一些。
现在她就感觉身上到处都在疼,还口干舌燥,又累又困。
一口气撑着到了现在松开了,就觉得一点也撑不下去了。
也许今天就能死了。
谢柔嘉低头碰着地面。
又要死了啊。
又,多幸运啊,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在说到死的时候说一个又呢?
第一次她抱着愧疚浑浑噩噩活了一辈子,最后死在别人的手上。
这一次她知道了真相卸去了愧疚开开心心的活着,还有祖母祖父五叔的喜爱,还有邵铭清安哥俾水英陪伴,还有江铃也能成亲了,还有还有….
她将手伸在眼前晃动着手指。
还有认识了上一世只听到名字的东平郡王,还有在周成贞欺负的时候还手…
谢柔嘉的嘴角浮现笑意。
这一世过的还不错。
虽然没有上一世活的时间久,但她活的开心而充实,而且最后她还是死在山神的怀抱里。
山神啊。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抬起头向前方看去,视线里能看到四周的山石洞壁,就像老人的皮肤一样干枯。耳边似乎也听到低沉无力的喘息。
山神很痛苦,它的精气神魂都在散去,一点点的被抽离。
谢柔嘉忙合手开始念诵赤虎经。
老去死去是多么令人悲伤的事。
也许是心情难过的缘故,她的眼前响起轻轻的叹息,经文在眼前飞舞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谢柔嘉很熟悉,这就是赤虎经幻化的形象,或许是因为念经的自己是个女子,又或者当初这个赤虎经是女子写的。
谢柔嘉仰头看着追随着她,年轻而曼妙,但神情却很是悲哀。在这山洞里漂浮着抚摸着山石崖壁。
你看。曾经年轻的身子,矍铄的精神,就这样一点点流逝。
她扭过头,似乎在空中俯视喃喃说道。
死亡真是让人难过啊。
谢柔嘉呆呆的看着她。停下了念诵经文。
难过。
她死了。安哥俾一定会难过。
邵铭清要是来了。得知这一切也一定会疯了的。
他们会认为是他们害死自己的,然后就像那一世的自己,一辈子都活在愧疚痛苦里。
每一天每一夜每一次呼吸都是痛苦。
有多痛苦。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他们这样,绝对不能让他们像自己那样过一辈子。
要活着,死是最容易的,活着才是最不容易的。
要活着,要活着出去!
谢柔嘉伸手撑住两边,用力的起身,一次,两次,三次……
………………………………………………
“怎么会这样?”谢文兴站在谢老夫人面前声音颤抖喊道,“你们怎么不看好她!”
她是谁啊!她是谁啊!怎么能让她去死啊!那谢家以后怎么办?谢家没有丹女了!谢家的传承要断了!
“你还说,你怎么不看好她?”谢大夫人哭道,“你怎么让她跑来了?是谁让她做出这种事的?”
谢柔惠拉住谢大夫人的手跪地。
“母亲,这不怪父亲,当时邵铭清用刀架在父亲的脖子上,逼着父亲瞒不住,为了救父亲,妹妹她才不得不….”她哭道,说道这里泣不成声俯身在地。
谢大夫人正揪着谢文兴的衣领,闻言视线落在他的脖子上,果然看到尚未长好的明显的疤痕。
邵铭清!
谢大夫人推开谢文兴,转身看向远处半山腰的人。
那里有两个人正趴在地上。
“邵铭清!”她咬牙竖眉,“我要你陪葬!我要你陪葬!”
不止他,还有她!
谢大夫人转过身伸手指着那边的幔帐。
“来人,将谢柔清抬起来,填井!”
四周的人均低头不敢言,纷纷让开,几个仆从向幔帐而去果然抬出来昏迷不醒的谢柔清。
“山神震怒已消,尔等去给山神表达谢意。”谢大夫人哑声说道。
这意思就是矿工们还要去填井。
矿工们对视一眼,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命运,而且还有谢家的二小姐也舍身献祭山神。
十五个矿工伸手跪地齐声应诺。
“都站住!”
一直沉默坐在一旁的谢老夫人狠狠的一敲拐杖喝道。
所有人都停下来。
“母亲。”谢大夫人跪到在她身前,哭道,“母亲,我不甘心,嘉嘉她这样白白的…”
“她没有白白的死。”谢老夫人打断她,“更何况她不一定死了,她不是说了吗,她在后边,一会儿就上来了,你带这么多人过去,伤到她怎么办。”
“母亲。”谢大夫人俯身哭道。
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怎么可能上来。
谢老夫人看向前方。
再等等,再等等。
有好几次邵铭清都觉得绳子被拽动了,他忍不住想要跳起来拉绳子,但前方的安哥俾并没有动作。
这个地方是安哥俾选的,他说这里最安全。
他能从山洞里背着谢柔清出来,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也一定是被谢柔嘉信任的。
“她让你走,你扔下她走吗?”邵铭清忍不住哑声问道。
安哥俾没有回头嗯了声。
“她让我救谁,我就救谁。要不然她会难过。”他说道。
“可是,你救了别人,如果她就…”邵铭清再次问道,话说一半说不下去了。
安哥俾握紧了手中的粗绳。
“我听她的。”他坚定的说道,“我听她的。”
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让我救谁我就救谁,如果她死了,我陪她死。
………………………………………
咯噔一声响,谢柔嘉将腰边的一块石头砸了下去,但她还没来得及动作起身。就又有石头挤过来。撞得她嗷的叫了声。
因为要躲避石头撞来她回缩了身子,于是比先前被卡的更紧了。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石条,脚尖在踩着的石头上跺了跺。
掀开身边的石头跳出去是不可能了,一来四周堆积的石块太多。这边一松动便有新的石头挤过来。二来她脚下的石头刚刚到脚尖。没有时间让她重踩借力。
那怎么办?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四周,值得庆幸的是她在这山里跟在郁山一样,耳聪目明。
她的视线落在正前方的一块洞壁上。
现在山洞之所以没有塌陷。是因为她适才在不同的地方用山石撑住了山骨。
她能撑住山骨,自然也能拆了山骨,让这边坍陷滚落山石砸过来,外围坍陷,她身边自然就松动了,然后就有机会跳出去。
当然,这也很危险,很有可能她没有来得及跑也被带落砸埋。
可是这也是唯一的快速的办法了,趁着她现在还有体力,如果再等一日半日的,就算四周坍陷她也没力气跳跑了。
就这么干了!
谢柔嘉伸手要将那根石条砸过去,但举起来又停下,而是用石条勾过身旁散落的石头,很快就勾过来一大堆,她这才捡起一块看准方向用力的砸过去。
看准方向的是眼不是手,再加上腰被卡住用力受限,石块擦着山洞壁滚落,并没有砸到那一处豁口,更别提砸坏那豁口残存的一条牙石。
谢柔嘉再次抓过一块石头再一次瞄了瞄砸过去。
山洞里回荡着石头滚落的声音。
…………………………………………………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谢文兴抬头看看天,日已经倾斜,但依旧火热,站在着寸草不生的矿山上简直要把人烤熟。
谢老夫人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看着半山腰,两个小丫头举着伞,身边的茶水是半点未动。
谢大夫人也是如此,只是神情不时的狠狠,目光扫过还在半山腰趴着的邵铭清,以及又被抬回幔帐后的谢柔清。
谢柔惠跪坐在谢大夫人身边,不时的用手帕擦拭啜泣。
“惠惠,你去歇息下吧。”谢文兴走过去低声说道。
谢柔惠抬头看他。
日光下父亲的面容慈爱,眼中满是关切。
下船之后那眼中的冰冷似乎都已经被矿山的日光炙烤的蒸发,半点痕迹也无。
是因为这个时候再也没有第二个谢柔惠了,这谢家还有这些人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了。
这世上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而且她也不在意他们喜欢不喜欢,反正他们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围着跪着离不开她。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一丝笑。
“父亲,我不累,您还是快些休息吧,你受了伤的。”她大眼含着泪说道。
“我没事,你还小,也奔波了一路了去歇息一下,我陪着你母亲和祖母。”谢文兴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父亲,我不累。”她说道。
谢文兴看着她,神情若有所思。
“惠惠。”他说道,“如果你不累,那就为山神做一场祭祀吧,抚慰山神,也告慰你妹妹。”
谢柔惠眼睛一亮,谢大夫人也转过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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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情节还是适合一口气看完,所以一口气写了大章,拆分,半个小时后翻页。(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而出
祭祀!
由她来做一场祭祀!在这个山神震怒,谢家有两个女儿以身献祭,坍塌已经结束的时候!
在这时候进行一场祭祀,让死去的人得以安息,让活着的人得以宽慰,和荣耀。
所以别人喜不喜欢你真的无所谓,你看,父亲明知自己差点借机害了他,他还是要关注且真心实意的给她谋划该得的好处。
“父亲,母亲。”谢柔惠站了起来,神情郑重,“我想为山神和妹妹进行祭祀之礼。”
谢大夫人看着她。
“惠惠,现在这里很危险。”她哽咽说道。
“不,母亲,妹妹难道就不知道危险吗?妹妹都不怕,我怎么能怕!”谢柔惠摇头说道,一面施礼声音坚定,“请恕女儿不孝,这次不能听母亲的话,母亲劳累,祖母年迈,我一定要来做这场祭祀。”
谢大夫人伸手掩面,谢老夫人也回过头来,看着她神情复杂。
“母亲。”谢文兴上前跪下,声音哽咽,“母亲,祭祀尚未完成,山神还有民众都不得不安抚啊。”
是啊,山神和民众都不得不安抚。
如果让他们知道真正的丹女已经跳进山洞以身献祭了,谢家还怎么自处?
谢家不是没有过丹主以身献祭或者出事死去的先例,只是那时候这死去的丹主丹女都有了后代,都生养了下一任的丹女,谢家的血脉得以传承。
才十几岁还未成亲的丹女没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谢家岂不是断了根了?
谢老夫人看向谢文兴。
谢文兴神情悲戚。
“母亲!二小姐已经献祭,还请大小姐镇抚山神。”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说道,“抚慰民众。”
民众还不知道二小姐是真的大小姐,所以……
谢老夫人看着谢文兴。
“母亲。”谢文兴再次恳切喊道。
谢老夫人抬头看向这边,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已经站起来都看着她,日光下炙烤的人的视线有些恍惚,眼前的人都变得纸片一般,随着风摇摇晃晃似乎一眨眼就能飘散,就像现在的谢家。
谢家几百年的基业不能毁了。不能毁了。
神明赐予她们谢家一对双生血脉。大概就是为了这一天吧。
谢老夫人伸手,谢文兴忙起身搀扶她站起来。
“祈福啊!”谢老夫人哑声长长的吟唱。
听到这声音,原本或者在四周或者远远站开的人们都跪地举起双手。
“祈福!”
“祈福!”
不就是祈福吗?不就是祭祀吗?不就是巫舞吗?
这么久了,她终于能堂堂正正的自自在在的做一场祭祀。跳一场巫舞了。
她要让他们看看。她谢柔惠。才是谢柔惠!
谢柔惠甩开袖子阔步向前,在她身后神情激动又悲戚的矿工们紧紧跟随。
这边的动静半山腰的邵铭清和安哥俾都听到了。
“不许他们过来!踩坍了洞口!”安哥俾喊道,就要跳起来。
“不用。”邵铭清淡淡说道。头也没回,“她,不敢。”
她不敢?
安哥俾看着山脚下,见那女孩子并没有走上来多远就停下脚,安哥俾松了口气收回视线,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不远处的洞口。
绳子上隐隐的有颤抖传来。
是山洞里传来的呢还是山脚那边人多走动引起的呢?
安哥俾只觉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额头上的汗顿时如注,什么都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紧紧的握着绳子。
咚的一声响,石头撞在洞壁上,撞下一些碎石跟着滚落。
谢柔嘉矮身低头躲过飞溅砂土,又举起一块山石。
在她身边堆积的山石已经寥寥无几了。
这次肯定行了,这次肯定行了。
她心里默念。
青山神,对不起了,让你受痛了!
她一声低吼将石块扔了出去,洞壁上窄窄的一条牙石应声而断。
成了!
虽然一直期盼的也坚定的想象着这一刻,但当这一刻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谢柔嘉心还是猛地炸开。
她嗷的一声吼叫伸手撑住两边,与此同时耳边轰隆一声巨响,半面的洞壁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涌泄而下。
滚落的山石砸向地面,翻滚着向这边扑来,原本卡在裂缝里的山石被压的跌落下去,更多的山石随之涌涌。
谢柔嘉只觉得身边一松,同时有大力将她向下拉去。
就是这个时候!
谢柔嘉微微屈身一蹬脚下的山石,抓住翻滚而来的山石,人向上爬去。
快跑快爬!快爬快跑!
轰隆声不断,整个地面都开始颤抖。
谢柔惠正舞起袖子一步踏出,整个地面就如同蛇一般游动起来,她的脚底一滑啊的一声人就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怎么会摔倒?这不可能!谢柔惠只觉得脑子嗡嗡,身子如同江海里的小船颠簸,整个人都蒙了。
不,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在颠簸。
谢柔惠尖叫一声。
并排站在一旁举起木杖要敲打为乐的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也感受到地面的巨震,神情亦是顿变。
坍陷原来没有止住!
远处的山上轰鸣声接连而起。
“山要塌了!”谢文兴喊道,“快回来!快回来!”
谢柔惠又是急又是慌,这种地面的震动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简直太恐怖了,她一时根本站立不起来。
“惠惠!”谢大夫人扔下木杖冲了过来,一把抱起她,连拉带拽,“快走快走。”
“那边还有人!”有矿工喊道,指着半山腰。
谢老夫人抬头看去,见那两个人还爬在地上似乎没有察觉山要塌了一般依旧一动不动。
痴儿啊痴儿!
谢老夫人握紧了木杖,脸上又带着几分坚定。
既然一个丹女不能安抚山神,那就让她也去吧。
她抬脚向山腰冲去。
“母亲!”谢大夫人错眼看到惊骇的大喊。
谢文兴也惊呆了,停下奔走的脚步。
疯了啊,这谢家的女人们还真是骨子里的疯狂!
地面震动,山石滚落,远处的烟尘腾腾,邵铭清觉得自己的视线都变的昏昏,但他能清楚的看到前边趴着的少年人依旧一动不动。
不就是死嘛,有什么可怕的。
邵铭清笑了笑,握紧了手中的绳子。
……………………………………………………
谢柔嘉已经越过了坍塌的地方,向洞口冲去。
幸亏她能看清周围的一切,能够避开四面八方滚来的山石,虽然被砸到身上腿上,但因为躲避的及时,冲击不大,很快就爬到了洞口。
谢柔嘉扒住洞口里凸起的山石一咬牙爬了上去,就在同时脚下山石滚落,坍陷一片。
好险,好险。
她用力的向上爬去,但速度越来越慢,她想要爬出去,想要用力,但腿脚手臂都已经脱力了。
耳边的轰鸣声越来越大,震动也越来越猛烈。
这个洞也快要塌了吧。
谢柔嘉抬起头,半点光亮也没有,遥远不止尽头。
脚下蹬着的山石已经开始松动摇晃。
算了,看来山神是舍不得她走了。
谢柔嘉笑了笑,抬起头看着上方,忽地眼睛一亮,她好像看到了,绳子?
绳子!是绳子!
谢柔嘉猛地向上爬去,就在脚下山石哗啦跌落的时候,伸手抓住了绳子。
…………………………………………
“拉!”
安哥俾就如同被雷击到一般虾跳起来,嘶声吼道。
邵铭清只觉得双耳轰鸣,浑身发抖,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念头,随着安哥俾的喊声用力的快速的拉动绳子。
快,快,快。
绳子摩擦的他的手如同着了火,不,他整个人都像着了火。
快,快,快。
谢老夫人已经跌跌撞撞的奔近,但下一刻她不由自主的站住脚,不可置信的看着前方。
那两个年轻人如同疯了一般拉扯的绳子,绳子在他们身后被甩成一团。
他们,他们在往外拽什么?
谢老夫人死死的盯着那绳子所在的尽头,绳子飞快的后退,后退,后退。
一双手出现在绳子上,紧接着是一个人头。
谢老夫人只觉得呼吸一滞。
是死的还是……
那人头猛地抬了起来,然后如同兔子一般一窜,松开了绳子向外翻滚出来。
活的!
谢老夫人眼一黑,跌坐在地上。
活的!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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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三月打赏的灵兽蛋加更,谢谢谢谢。
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相送
变调的喊声在轰隆声中响起。
安哥俾张开手冲在地上踉跄的女孩子奔去。
女孩子毫不迟疑的抓住他的胳膊。
“跑!”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将她抱起来转身就跑。
“邵铭清我祖母。”谢柔嘉又喊道。
冲她奔来的邵铭清立刻转身冲到跌坐在地上的谢老夫人身边,将谢老夫人背起来向下跑去。
山脚下的人已经看呆了。
他们几乎没有看清安哥俾怀里是怎么蹦出来一个女孩子的。
那个女孩子!
“嘉嘉!”谢文兴大喊一声,拔脚就迎过去,一面招呼着仆从,“快快快!”
矿工们仆从们这才回过神跟着谢文兴向山上跑去。
谢大夫人也松开谢柔惠向这边跑去。
谢柔惠失去了支撑一个踉跄差点再次摔倒,她抬起头看着那跑来的和迎去的人们。
怎么可能?
她怎么还没死?她怎么又没死?
“好了,好了,到这里就可以了。”谢柔嘉喊道。
安哥俾立刻停下脚,看到他们停下来,邵铭清也放下谢老夫人。
谢文兴带着仆从矿工们到了眼前,谢文兴停下来,矿工仆从们则呼啦啦继续向上跑去,他们不是来迎接谢老夫人和谢柔嘉的,而是要越过她们,当山石滚落的时候成为人墙挡住。
谢大夫人扑到谢老夫人身前。
“母亲,母亲。”她哭着喊道。查看谢老夫人。
“我没事,我没事。”谢老夫人说道,颤巍巍的要起身,“嘉嘉,嘉嘉呢?”
谢柔嘉应了声几步走过来。
“祖母…”她喊道,话音未落,谢大夫人扬手就给了她一耳光。
谢柔嘉余下的话就被打断了。
“你干什么!”谢大夫人泪流满面,嘶声喊道,“你干什么!我生下你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去死的吗?就是让你为了别人去死的吗?”
她喊着扬起手又打过来。谢文兴忙拦住。
“你现在说这些做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快看看嘉嘉受伤了没?”他急道,一把将谢大夫人推开,拉着谢柔嘉左右上下打量,“嘉嘉。嘉嘉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他的心肝宝贝终于回来了。哪怕缺胳膊少腿瞎了眼破了相。只要还有命在就够了。
这种情况下都能保命出来,可见真的是天佑的丹女啊。
不听话就不听话吧,总比黑心眼的那个好。一个连不怎么亲近的堂妹都能舍命相救的人,绝对不可能生出害死亲爹的念头。
“父亲母亲,祖母,嘉嘉。”谢柔惠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大声的喊道,“快,快走啊,山要塌了,整座山都要塌了。”
从欢喜震惊中醒过来
身后的轰鸣声不断,远处的山石不停的滚落,地面的摇晃也越来越厉害。
这山真的要塌了。
谢大夫人看向身后,这么大的山一下子坍陷,方圆百里的人一定会察觉,那谢家青山矿出事的事还是瞒不住了。
折腾这一场到底是一场空。
谢柔惠看着谢柔嘉。
对啊,活着就算活着了,可是你这活下来添的乱大家可得看得清楚明白。
原本不会这样的,明明已经顺利的完成了,偏偏这丫头……
谢大夫人看向谢柔嘉,女孩子浑身都是土,衣衫破烂血迹斑斑,不成人样。
冤孽啊冤孽。
谢柔惠站在谢柔嘉身边伸出手。
“嘉嘉,你怎么样?你吓死我们了。”她哽咽说道。
是啊,除了吓死家里人,打乱家里的安排,一点有用的事都没有做。
“好了好了,人好好的就好了,只要有人在,什么都好说。”谢文兴说道,拂开谢柔惠的手,自己搀扶着谢柔嘉,“快走我们快走,先离开这里。”
不这样又能如何,祭祀已经闹成这样子,洞口也塌了,再让人填井也找不到地方填了。
罢了罢了,谢大夫人扶住谢老夫人。
“走吧。”她说道。
所有人都迈步,在后充作人墙的仆从矿工们也跟过来,只有谢柔嘉没有动,看到她没有动,安哥俾和邵铭清也都停下来。
“怎么了嘉嘉?走不动了?”谢文兴急急的问道,一面弯身蹲下来,“来,父亲背你。”
谢柔嘉转过身看着山上。
坍塌声轰鸣,犹如万马奔腾。
但其实这吓人的咆哮声是山痛苦的嘶吼。
正如在洞里所见,这座矿山已经耗尽,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
家里传下的矿山的经文里都提到过的撑山骨,撑山骨就是将支撑不住的出现问题要坍塌的矿山撑住,最初是为了被困的矿工们争取时间逃生,到后来则更多用在了争取挖出更多的朱砂上。
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是要让保住矿山的命脉,让它残喘不灭。
但在赤虎经里,还提到了一个断喉骨,与撑山骨不同,这是专门要断了矿山的命脉。
对于依靠矿山而生的人们来说,这是不可能去做的事。
但是现在看着这矿山,如同一个可怜的老人支撑着身子,却不能立刻死去,哀嚎着,骨肉剥离着,一点点熬着,熬到所有的骨头都断裂,瘫倒在地上再痛苦的一口气少过一口气的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才死去。
它已经很痛苦了,它给予的已经够多了,就让它死的痛快一些,体面一些吧。
谢柔嘉看着眼前站立的一排矿工仆从。
“谁跟我上山?”她大声喊道。
上山?
众人愕然看着山上不断滚落的山石,感受着颤抖的地面。
这时候上山?
“行了。你快下去吧,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这个矿山我们不要了,祭祀也不要了。”谢大夫人喝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她,而是举起手。
“这个矿山献出了那么多朱砂,它宽宏又大方的任人索求,它从来不曾有过反抗,现在它再也不能提供朱砂了,它要死了,以后它就是一座死山。寸草不生。鸟兽皆无,人迹罕至,你们这些陪伴过它的人,有谁愿意跟我一起去送它一程。有谁愿意跟我去给它送终?”她大声的说道。
给矿山送终?这是什么意思?
谢家诸人怔怔。而眼前站着的矿工们则随着谢柔嘉的话音落纷纷举起手。
“我愿意!”
“我愿意!”
“我从小就生在大青山上。我愿意去给它送终!”
喊声此起彼伏。
“跟我来!”谢柔嘉一摆手喊道,拔脚向山上跑去,“我带你们去。我一定能带你们回来!”
安哥俾毫不犹豫的跟着迈步。
“跟柔嘉小姐来,柔嘉小姐带我们去,柔嘉小姐一定能带我们回来!”他也跟着大声喊道。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激动的矿工们齐声喊道,乱哄哄的跟上去。
看着这群人迎着滚落的山石跑去,余下的人目瞪口呆。
疯了吗?
“谢柔嘉!”
“柔嘉!不要胡来啊!”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喊声。
谢大夫人同时还抬脚追上去。
“拦住她!”谢老夫人喝道。
还站在后方的几个仆从忙挡住了谢大夫人。
“母亲!”谢大夫人回头流泪喊道,“还要任她胡闹吗?她到底要干什么啊?她就这么想死啊,那我当初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她!”
“是啊是啊,母亲,她是嘉嘉啊,她不能有事啊!”谢文兴也急道。
“她不会有事。”谢老夫人说道,“她在做她该做的事,她善待山神,山神也不会伤害她。”
这种事也只是说说!那些石头可不长眼,那些裂缝也不分人!
谢文兴忍不住跺脚,真是恨不得飞过来将这死丫头揪回来!
谢文兴看向山上。
这些人怎么跑的这么快?
那现在怎么办?既然追不上,那就先下去吧。
谢文兴看向其他人,却见谢大夫人谢老夫人邵铭清,包括谢柔惠在内都没有迈步,而是站定看向山上。
那队人已经由最初的蜂拥而上,变成了一个长队,可以清楚的看到那女孩子走在最前方,在山石滚落山顶坍陷的轰轰声中还有号子声响起来。
一二三四五呦嘿。金木水火土。
未曾开歌路呦嘿。要打锣和鼓。
亡者抬在荒郊行呦嘿,送灵泪如雨。
盘古处分到如今呦嘿,死去皆归土。
谢柔嘉放慢了脚步,举起手摆动着向左迈步,重重的跺在一块山石上,发出清晰响亮的山石撞击的声音。
“我打鼓!”她大声唱道。
矿工们随着她的样子摆动向左跺脚。
“我来和!”他们齐声唱道。
谢柔嘉退步跺脚。
“唱一个号子!”她唱道。
矿工们再次跟着迈步跺脚。
“我来和!”
一步一唱,一唱一和,随着谢柔嘉的引路,原本直直的队伍变成了一个圆圈,在陡峭的山崖上,重重的跺脚舞动着。
“看这山上满山红!那是什么红!”
“朱砂红,红朱砂。”
“看这山上一片白!那是什么白!”
“枯骨白,白枯骨。”
在这摇摇欲坠的山崖上,十几人摆手抬脚旋舞着跺动着,口中应和着歌声,以脚步踩踏山石发出的声音为鼓乐,在四面的山石不断的滚落中,出神忘我神态酣畅如痴如狂。
他们的脚下没有踩空一块山石,总能在山石塌陷滚落的时候准确的随着号子声抬脚避开。
坍陷的地面越来越越多,他们舞动的圈子也越来越小,沙哑女声吟唱的号子也越来越急促,最后没有了字词,只剩下一声声哼,伴着这哼声,众人的脚步不断的落下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终于在一声哼之后落脚,哗啦一声众人脚下地面一起坍陷。
号子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跌跪在地上,如梦初醒。
“停了。”一个矿工喃喃说道。
“当然停了,你都坐在地上了。”旁边的矿工说道。
那矿工摇头。
“不不,我不是说我们停了,是说都停了。”他说道,抬起手指向四周。
都停了?什么都停了?
矿工们下意识的随着他的手看去。
山石停下了滚落,山顶停下了坍陷,地面停下了颤抖,耳边停下了轰鸣。
整个矿山一片死静。
它死了。
神魂精气一口气吐出散了,没了神魂,这里只剩下石头砂土,不会挣扎不会痛苦也不会坍陷了。
谢柔嘉站起身来,冲着这山环环一拜。
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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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做到
停下了。
山下站立的人们也都呆滞了,满耳的轰鸣声消失,让人反而双耳嗡嗡,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她做到了。”邵铭清说道,转过身向山上走去。
她做到了?做到了什么?
谢文兴环视四周。
“她做到了。”谢老夫人也说道,拄着拐杖慢慢的向山上蹒跚迈步。
她做到了?
谢文兴忍不住跺了跺地面,地面纹丝不动,只有脚的木木感传来,他抬起头再次环视四周。
“她做到了!”他欣喜大喊,一把抓住谢大夫人的手,“她做到了!山没有塌陷!阿媛,她做到了!我们的女儿做到了!”
山没有塌陷,矿山就没有出事,一切的一切就都能完美的掩盖起来了。
她做到了!在祭祀被打断,人祭被救出,满山坍陷不可抵挡之下,她做到了。
谢大夫人神情复杂的看向山上,那个女孩子正一步步的走来,在她身后矿工们紧紧的跟随着。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不知哪个带头喊了声,顿时响亮的呼喝声在安静的矿山里轰鸣。
谢大夫人吐出一口气。
柔嘉小姐做到了,不,不是柔嘉小姐,是谢家的大小姐。
是谢家的丹女做到了,是谢家的大巫做到了!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怎么解释这一切。
谢大夫人的视线看向谢柔惠。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谢柔惠面色苍白,她低下头伸手摸着自己的脸。
那我又是什么?那为什么要让我也长着这张脸?
贼老天。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为什么耍我!
………………………………………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在青山脚下响起,预示着今日的祭祀结束了。
等候在远处的谢文昌谢文秀等等谢家族中的诸人才来到山脚下,看着恢复平静并没有全部坍陷的矿山,众人都又惊又喜也松了口气。
“大哥我真是吓死了,这边这么久没动静,还时不时的轰隆几声,我还以为”谢文昌拉着谢文兴低声说道。
还以为不行了呢,以前的确有过一次人祭止不住,临时又填进很多人的事。
不过这一次因为有自己的女儿做人祭,谢文昌更紧张。更怕出问题。要不然女儿白死了,说不定还要被那些争送女儿为人祭不得的人家趁机攻击,然后将祭祀失败推到他们二房的头上。
“…我都准备再去叫些人来。”谢文昌接着说道。
谢文兴哈哈笑了。
“不用,不用。有嘉嘉一个人在就足够了。”他说道。
谢文昌忙跟着点头。
“是啊是啊。有大小姐在….”他说道。话说一半察觉不对。
嘉嘉?
谁?
他刚要问,就见谢老夫人被抬着过来了。
谢文昌等人顿时忙涌过去。
“大伯母你受累了”
“母亲您没事吧”
“老夫人…”
一群人虚寒问暖。
谢老夫人满面疲惫但精神奕奕,在众人的拥簇下上了马车。身后一阵脚步乱响又有一个轿子抬了过来。
“马车呢?马车呢?”谢文兴一叠声的喊道。
管事们向他身后看去,首先看到躺在软轿上的女孩子,虽然几乎不成人样,但相貌还是能看清的。
这个女孩子躺着,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身旁还走着一个女孩子。
躺着的自然就是大小姐了。
管事们忙将大小姐适才过来时的马车赶过来。
因为要掩人耳目低调的进入彭水,所以谢文兴和谢柔惠用了很普通的车马。
看到拉过来的马车,谢文兴立刻竖眉。
“这能坐吗?”他喝道,抬眼看到不远处谢大夫人的马车,伸手指了指,“用夫人的。”
用夫人的?
管事们忙看向谢大夫人。
“阿媛,嘉嘉她伤的不轻…”谢文兴转头对谢大夫人说道。
“我看得到。”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看了管事一眼。
管事们立刻忙让把车赶过来,看着坐在软轿子上的女孩子被小心的搀扶下来。
谢柔嘉并没有上车而是回头看了眼,似乎在寻找什么。
安哥俾站在那群矿工前一直看着她,见她看过来忙抬脚走过来。
谢柔嘉的视线再转,落在正缓缓走来的几人身上。
这是四五个仆从小心的抬着的担架,邵铭清跟随在一旁。
“嘉嘉,你放心,他们我都安排好了,安哥俾这边配了两个大夫守着,柔清这边,四个大夫护着,回到城里后再去请最好的大夫。”谢文兴随着她的视线看了,立刻含笑说道,“他们救护你以及对咱们家的祭祀有大功,父亲我一定不会亏待他们的。”
那刀剑割破了他的脖子又怎么样,只要女儿喜欢,他就照样能嘘寒问暖,至少目前他绝对不让女儿有一点不高兴。
谢柔嘉看着谢柔清这边,邵铭清一直专注的看着谢柔清没有抬头。
她刚才已经看过了谢柔清伤的很重很重,撞到了头撞断了胳膊腿,大夫也不敢说她什么时候醒来,醒来之后会怎么样也不知道。
邵铭清心里一定很难过很难过。
“父亲说话算话?”她看向谢文兴说道。
谢文兴笑了。
“嘉嘉,我对你说话算话。”他说道,“你放心吧。”
你不是对嘉嘉说话算话,而是对丹女说话算话。
谢柔嘉笑了笑,只要在你眼里一日有用。一日就能放心。
“嘉嘉,快上车,你也得让大夫好好的看看。”谢文兴亲手掀起帘子说道,“你好好的,才能守护他们,才能让更多人得到守护。”
是啊,他说得对。
谢柔嘉点点头。
“我会的。”她说道,抬脚迈步,又想到什么停下来,“还有。”
“还有什么你说。”谢文兴忙说道。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们。
“还有我要回郁山。”她说道。
回郁山?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顿时色变。
“你还要干什么?”谢大夫人上前一步。竖眉咬牙低喝道。看着她,“赌气吗?要我给你跪下吗?”
谢柔嘉笑了摇摇头。
“你想多了。”她说道,“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不待谢大夫人说话,又补充一句。
“柔嘉小姐。想回家而已。”
柔嘉小姐。
谢大夫人明白她的意思。气的浑身发抖。
看到没。这就是她的女儿,这就是她这个养了十三年的女儿,一心念念着寻到机会就反咬自己父母一口的女儿。
“好好。”谢文兴一手将谢大夫人挡住。一面对谢柔嘉笑着点头,“好,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谢大夫人愤然一甩他。
“你!”她喝道。
“阿媛,养伤重要,心情好了,伤才能好的快,她既然喜欢去郁山那就去郁山,何必非让她去家里呢。”谢文兴说道,说到这里笑着轻轻的拍抚她的胳膊,“我知道,你是担心嘉嘉不能被好好的照顾,那边的环境太差,你放心就好了,环境都是人布置的,难道你不相信我能把郁山布置的跟家里一般吗?”
他说的话一半是抚慰谢柔嘉,还有一半是在替自己说好话,让谢柔嘉知道母亲对她的关心和担忧。
自己这个丈夫就是这样处处体贴事事周全。
自己怎么能让他在妻女之间为难。
谢大夫人握着谢文兴胳膊的手放下来,谢文兴一脸欣慰的拍了拍她的胳膊。
“好了,嘉嘉,你上车,我这就安排人过去,等你到了,住的地方保管安排的妥妥当当。”他笑着说道。
谢柔嘉回头看了眼,见那边谢柔清的马车也已经过来了,众人正准备将她抬上车,邵铭清伸手扯下车帘,方便谢柔清的进出。
“走吧。”她说道,上车放下车帘。
谢老夫人的马车也走了过来,一个小丫头掀起帘子,露出斜躺着的谢老夫人。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忙上前几步。
“怎么了?”谢老夫人问道,“她说要什么?”
“她说想要去郁山。”谢文兴抢在谢大夫人前说道,“我觉得也该这样,毕竟郁山守着巫清娘娘,她才做了这么一场大祭祀,去巫清娘娘身边更能好好的恢复。”
谢老夫人笑了。
“说得对。”她说道,冲丫头们吩咐,“我们也去郁山。”
丫头们看向谢大夫人,谢大夫人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丫头们笑着放下车帘。
看着谢柔嘉和谢老夫人的马车向前走去,谢文兴才转过身看着谢大夫人。
“阿媛,委屈你了,坐这一辆车。”他指着最初被拉过来的简陋马车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笑,又叹口气。
“什么时候父母为了孩子是受委屈,阿昌哥,你不用安慰我了。”她说道,抬脚上马车。
谢文兴笑着替她掀起车帘。
“这里面闷热,让着帘子掀起来。”他说道,又指着里面,“茶水是没地方放,外边丫头们手里捧着。”
他的絮絮叨叨让谢大夫人再次笑起来。
“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又不是没出过门的内宅妇人。”她嗔怪道,“别为你女儿说好话哄我了。”
谢文兴哈哈笑了。
“你先回去,我把这里安排妥当就回去。”他说道,放下手站开。
坍塌止住了,青山矿难的事也就可以瞒住了,这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置安排。
谢大夫人点点头。
“郁山那边我亲自去看着,你别操心了。”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点头。
“有夫人你去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你自己的也累坏了,你吩咐下去,她们自然会办好,你记得自己休息好。”他说道。
谢大夫人笑着横了他一眼,放下车帘。
谢文兴看着谢大夫人的马车驶动。
真是够了!
谢柔惠掩嘴做个干呕,眼神恨恨的看着这夫妻二人。
这种拙劣的哄人的把戏,真服了母亲这么多年竟然还没腻。
察觉到这边的视线,谢文兴转过头来。
谢柔惠放下手对他浮现一个笑容。
“父….”她喊道抬脚。
谢文兴转过身向矿山而去。
“来来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这里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他问道。
青山矿的管事们顿时涌过来将他围住,拥簇着向矿山而去。
谢柔惠的脚慢慢的踏下,将余下的字咬在牙缝里。
然后她看向四周,才发现没有人理会她。
她怎么办?祖母母亲都走了,她呢?她怎么走?母亲呢?母亲也扔下她不管了?
现在连慈母的戏也懒得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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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纷纭
惠惠!
坐在马车上的谢大夫人伸手掀起车帘。
竟然忘了叫上惠惠了,真是心里事多乱了。
“夫人?”车前坐着的丫头忙转头问道。
那里还有马车吧?就算没有,她父亲还在那里,自然会安排她离开的。
谢大夫人欲言又止,看着前方的两辆马车,最终叹口气。
先让惠惠她自己回去吧,现在,她看着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件事要好好的想想才能跟她说。
“没事了,走吧。”她说道,放下车帘。
谢柔惠呆呆的站在原地。
因为急着赶路她没有带丫头仆妇,谢家来的丫头仆妇又都跟着谢老夫人谢大夫人离开了,此时前后左右远远近近的老老少少都是男人。
所有人都像看不到她似的。
“二,二小姐。”
耳边有人说道。
二小姐?
谢柔惠转过头,看到一个管事站在面前,堆起笑指着一辆马车。
这是谢文兴来时坐的马车。
“二小姐您上车吧。”管事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冲他勾勾手。
管事一怔,还是忙上前几步,刚站定在谢柔惠面前,谢柔惠扬手给了他一耳光。
小姑娘力气比不上男人,但一样把这年过半百的老管事打懵了。
四周的人闻声也都看过来,神情愕然。
“二,二小姐…”管事结结巴巴喊道。
“瞎了你的眼。”谢柔惠看着他冷冷一笑说道。“我是谢柔惠。”
在他们没有亲口说出来之前,她谢柔惠,绝不会自己灰溜溜的离开,她谢柔惠绝不会!
谢柔惠挺直了脊背走向马车。
管事的红着脸看着她。
大小姐?
这是大小姐?
“对啊,好像是大小姐,刚才夫人马车那里,老爷是一口一个嘉嘉的。”
“对对,我也听到了,当时还觉得听错了,看来不是啊。那个是二小姐。这个才是大小姐。”
围过来的其他人也纷纷低声说道。
“可是,怎么,怎么二小姐坐上了夫人的马车?”管事不解的说道。
“因为二小姐受了伤吧?”一个管事说道。
对啊,伤的还不轻。所以大夫人和大老爷才这样照顾她吧。
“二小姐为什么会受伤?”另一个管事问道。
他们适才没有进场。跟谢家的大多数族人都等在青山矿外。甚至一开始都不知道二小姐来到这里,还是大小姐和大老爷坐车突然出现的时候才知道他们回来了,说是得知家里出事所以才急急的赶回来参加祭祀。
看来大小姐回来的真及时。祭祀果然成了,矿山也停止了坍塌。
“二小姐啊?”
有人正从这边经过,听到了他们的话,立刻大声的回答。
“柔嘉小姐啊,是因为祭祀受伤的。”
祭祀?
几个管事看向他。
“祭祀怎么会受伤?”他们问道。
“哎呀你们是没看到柔嘉小姐祭祀的是多么凶险。”
那人顿时眉飞色舞,激动的比手画脚。
“柔嘉小姐先是直接跳进了矿洞里,矿洞里啊,我们都以为柔嘉小姐也是献祭了,没想到,她竟然将三小姐救了出来。”
“然后自己也跑了出来,这还不算完,当时地动山摇,整座山都好像要塌了,柔嘉小姐却没有跑,还带着矿工们向山上去了。”
“柔嘉小姐喊着号子,唱着歌,跳着舞,完成了祭祀,然后一切就都恢复了平静。”
“不过,柔嘉小姐还是受伤了,毕竟跳进矿洞里,在爬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
他说着点点头一脸感叹,四周却没有意料中的惊叹和激动。
三个管事神情呆滞的看着他。
“你,你是说,祭祀的是二小姐?”一个管事结结巴巴问道。
这人点点头。
“对啊,是柔嘉小姐。”他说道,神情得意,好像他也参加了祭祀一般,“哎呀,你们没看到,当时的场面真是太….”
他的话没说完,眼前的三人同时抓住他。
“二小姐做的祭祀?二小姐的祭祀让矿山停下了坍塌?”他们齐声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呆呆的点头。
“对啊,我们都看到了,在矿上的人都看到了。”他说道,“不信,你们去问,大老爷大夫人老夫人也都看着呢。”
三个管事看着他。
“可是,二小姐怎么能做祭祀?”一个管事说道。
那人愣了下。
对啊,谢家的大巫可是只有一个人的,那就是大小姐,谢家的祭祀也只能大小姐来做。
二小姐怎么…
“而且,二小姐还做成了祭祀?”另一个管事说道。
对啊,祭祀还做成了?没有被雷劈死,也没有被山石砸死,神灵还接受了……
这怎么可能?
这意味着什么?
那人打个寒战。
“我,我可能看错了…记错了….说错了….”他惶惶的说道。
当这边的人陷入惊慌失措的时候,原本要随着谢文兴进矿山的谢文昌也正神情激动。
“你,你,你…”他指着马车上躺着的女孩子喊道,“她,她,她…怎么在这里?”
看着谢老夫人谢大夫人谢大小姐走出来,谢文昌就没有再理会其他人,但当他要进矿山的时候,却听到有人说什么三小姐被救起来了。
三小姐?三小姐是要献祭的,又不是被害,救什么救!
他不可置信的跑过来。竟然真的在车上看到了他那应该已经去陪伴山神的光宗耀祖的女儿。
“她在这里管你什么事?”
站在车边的邵铭清淡淡说道。
看到他谢文昌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
肯定是这小子毁了他们二房的荣耀事!
谢文昌伸手点点他。
“我还要问你呢,她是我女儿,管你什么事!你在这里干什么!”他喝道。
邵铭清看着他冷冷一笑。
“你的女儿?”他看了眼车上。
躺着的女孩子一动不动,如果不是再三确认还有呼吸,她跟死人没什么区别。
邵铭清收回视线看向谢文昌。
“姑丈,你的女儿已经死在矿山里了。”他说道,伸手指了指山上,“你要找她就去跟山神说吧。”
他说罢手一撑坐到车上。
“走!”
适才谢文兴已经交代过了,对邵铭清言听计从,车夫闻声毫不迟疑。离开牵马前行。
“你!你这小混帐!”谢文昌气急败坏的喊道。要追过去,又记挂着矿山的事。
献祭的女儿竟然没死在矿山里,那这矿山止住了坍塌还算不算他们二房也有功劳?
看着远去的马车,谢文昌跺跺脚。转身向矿山而去。
…………………………………………………………
谢柔惠的马车到家的时候。门前也正乱乱。车马涌涌的向外走。
看到这里过来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门口的仆役们忙粗声粗气的过来驱赶。
“是大小姐,是大小姐。”车夫急急的喊道。
“谁家的大小姐也不行!别挡了我们家的门!”仆从们喝道。
谁家?
谢柔惠刷拉扯开车帘。从车上跳下来。
仆从们陡然被跳下来的小姑娘吓了一跳,带看清模样更是愕然。
这,这,是二小姐吧?
“二……”一个仆从张口就要喊。
“大小姐,您快请。”车夫大声喊道,打断了仆从的话。
大小姐?仆从的话被掐断在嗓子眼瞪大眼。
这一声大小姐让门前的人都看过来。
“惠惠?”
“是惠惠?”
几个老爷们在马上看着这小姑娘,惊讶的说道。
“什么惠惠!惠惠是跟文兴他们去郁山了。”谢存礼掀起车帘说道,目光在这小姑娘身上扫了眼。
这一定是那个孽障,真是没心没肺,祖母父母长姐如此辛劳,她还不知道去伺候,竟然自己跑回家了。
竟然还敢冒充惠惠!
“现在是玩的时候吗?胡说八道什么!让开,别挡着路”他竖眉瞪眼喝道,神情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这个瞎了眼的老东西!
谢柔惠心中怒骂,面上丝毫不显,且眼圈却一红,冲谢存礼施礼,一言也未辩解向家内奔去。
这孽障倒改了性子了,怎么没有像以前那样瞪眼?
谢存礼念头闪过。
“这真是大小姐。”车夫急急说道,“跟老夫人大夫人老爷去郁山的是二小姐。”
真是大小姐?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怎么可能!带二小姐去郁山干什么?”谢存礼说道。
“二小姐祭祀受伤了,老夫人大夫人要她在郁山休养。”车夫说道。
“受伤了?受伤了也轮不到她去郁山休….你说什么?”谢存礼嗤声说道,话说一半猛地回过神。
怎么受伤的?祭祀?二小姐祭祀?
他没听错吧?
“他们说是二小姐祭祀的,都在喊二小姐。”车夫被这些老爷们的样子吓到了,结结巴巴说道,也不敢那么肯定的说了。
祭祀事大,可没人敢乱说的。
可是,二小姐为什么能祭祀?
谢存礼想到适才那小姑娘委屈的样子,这真是惠惠啊?
想到这里不由心疼的只抽。
哎呀他的惠惠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谢媛这两口子到底是干什么呢!不,也许是谢老夫人干的!
祭祀事大,长幼有别,血脉不容亵渎,谢存礼暂且顾不得去安慰谢柔惠,一拍马车。
“快走快走!去郁山!”他喝道。
去问问到底在搞什么荒唐事!
一阵人仰马翻谢存礼等人离开了,门前恢复了安静,车夫这才看向身边的仆从。
“你可得好好谢谢我呢。”他说道。
仆从瞪眼。
“我谢你什么?”他说道。
车夫牵马哼了声。
“要不是我打断了你,你就要当众被大小姐打一个大嘴巴了。”他说道,“疼不疼倒无所谓,被打飞了这面子,以后你就别想在门上当差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仆从更是瞪眼。
“少胡说八道,大小姐人最好了,才不会打人。”他说道。
车夫哼了声撇撇嘴,牵着马走开了。
院内谢柔惠停下脚,看着身后空无一人,半点脚步声也没有。
这些人竟然没有跟进来询问她?在听到她是大小姐的时候,还是立刻赶往郁山,而不是立刻来问她怎么回事。
是因为那句二小姐做的祭祀的缘故吧。
她还真是小瞧了谢家人对祭祀的看重。
前几次都是以大小姐的名义进行的祭祀,这一次她是以二小姐名义,这种事必将在谢家引起震动,没有合理的解释难以安抚。
合理的解释,自然就是能进行祭祀的只有大小姐,那现在二小姐进行了祭祀,她就是大小姐。
谢柔惠看着身后,再看看闻讯迎接出来的仆妇丫头们。
仆妇丫头们神情激动又忐忑不安,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女孩子。
不是大小姐,就是二小姐,不是二小姐,就是大小姐。
谢柔惠握紧了手,端正了身形,一步一步向内而去。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不是你活就是我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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