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搭车
你要搭车吗?
谢柔嘉怔怔的看着这个年轻男子,耳边的声音似远似近。
“小姑娘,你是不是要搭车?”年轻男子微微一笑再次问道。
虽然是再次问,但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谢柔嘉咬住下唇抬脚奔过去。
“是,我是要搭车。”她说道。
年轻男子点点头。
“上来吧。”他说道。
就这样?
他也不问问自己是什么人?
谢柔嘉抱着茅草看着他,他穿着简单的粗布深衣,插着一根竹簪,虽然并不华丽,但干干净净令人心生敬畏。
谢柔嘉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方才从马上跌下来泥水里滚一滚,脏兮兮的狼狈至极。
“来吧。”年轻男子说道,冲她伸出手,“车弄脏了洗洗就是了,不是什么大事。”
很多时候说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客套的话,但此时听这男子说出来,他的语气平淡,却让人深信对他来说真的不是大事。
谢柔嘉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
年轻男子似乎有些意外,笑了笑将手回收,谢柔嘉借力脚一蹬坐上了马车。
年轻男子见她坐好,人便放下车帘坐回车内。
车夫扬鞭催马继续前行。
谢柔嘉看着疾驰退后的两旁,再看向越来越近的山口。
光有车不行啊,得越过护卫们。
谢柔嘉伸手掀起帘子钻了进去。车夫依旧目不斜视,似乎根本就没看到身边突然多个人又突然没了。
马车里布置的很简单,就跟坐在其中正看书的年轻男子一样,让人感觉干干净净。
听到动静,年轻男子抬头看向她。
“我,我想在这里避一避。”谢柔嘉说道。
虽然她并不想跟陌生人说自己是谁,但现在也只能说了,只是不知道当她说自己是谢家的二小姐,又怎么解释自己不能离开郁山呢?
“好。”年轻男子颔首说道,低下头继续看书。
谢柔嘉再次愣了下。
他竟然什么都没问。是根本就不在乎吧。对他来说,只是捎个人,至于这人是什么人又要做什么,都无所谓。
谢柔嘉原本想问他是什么人。怎么到山里来。但看他如此。那些话便也不问了。
他是什么人又有什么关系,他让自己搭车,让自己进内躲避。这就足够了,知道他是什么人与她的意愿毫不相干。
谢柔嘉低下头将怀里的茅草放下来,开始编草。
马车里安静无声,只听得外边传来马蹄以及车轮滚动的声音。
谢柔嘉心里念着经文,就如同那一世每个孤苦难熬的时候一般,经文渐渐的扶平了她的焦虑。
她相信这一次一定能破了祖母的大凶之难。
有邵铭清恰好跟着五叔回到城里,可以给她及时传来消息,而她被困的时候,又遇上这个人,可以坐他的车,还可以避开护卫……哎?可以避开护卫吗?
护卫们显然对自己严防死守,有人出山他们一定会检查车内吧?
谢柔嘉放下手里的茅草抬头看向那年轻男子,察觉到她的视线,他也抬起头,眼神带着几分询问。
谢柔嘉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张口欲言又止。
年轻男子哦了声,伸手掀起车帘。
“你看着,要是到地方了,就说一声让他停车。”他说道。
谢柔嘉下意识的想要拉下车帘,视线看过去,不由怔住了,人坐直了身子扒住窗户向外看去。
外边的景色已经不是密林和山崖了,而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点缀其中的村落。
“出郁山了?”她说道。
年轻男子看了眼外边,颔首。
“出郁山了。”他说道,“怎么?已经过了你要去的地方了吗?”
不不,当然不是。
谢柔嘉摇头。
可是,怎么就出了郁山了?车也没有停下,也没人上前查问,就这样出了山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到底是什么人?是那两个随从对谢家的护卫进行了阻止吗?他们怎么说服护卫不查问的?
谢柔嘉看着这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我跟谢家的五老爷是旧相识。”他说道。
是五叔的朋友啊,也许五爷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谢柔嘉看着他不由多了几分亲近。
“我要去城里。”她说道。
年轻男子点点头。
“到城里就天黑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她本不擅与跟陌生人说话,正想着找些话题来说还是怎么样,那年轻男子又低下头接着看书了。
他也是个不喜欢跟陌生人说话的吧。
谢柔嘉悄悄的吐口气,低下头接着编草,或许是因为出了郁山,又或许是经文的缘故,她的情绪越发的平静下来,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娴熟,默默的念着经文,将祷祝的心意满满的虔诚的编在这新旧茅草之中,茅草变成了绳子盘旋在膝头上渐渐的越来越长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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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爷,世子爷,你慢点。”
身后的护卫们喊道,看着一瘸一拐走着的周成贞。
“慢什么慢,十九叔好容易走了,我要快点去见人。”周成贞说道,爬上马车,眉飞色舞难掩欢喜。
他也没白躺两日,已经从几个小丫头口中打听到谢柔嘉的住处,原来这谢家的二小姐竟然住在看山人的木屋里,怪不得他一直没找到呢。
小丫头,小爷我来了。
周成贞嘴角勾起一弯笑放下了车帘。
可是就算他知道了住处。赶过去也只见到空无一人的屋子。
灶火都是冷的,水缸里也是空的,柴房里还结起了蛛网,显然这里有几日没人住了。
周成贞在院子里转了转。
“世子爷,是不是找错了?那边还有个地方呢。”一个护卫说道。
周成贞叉腰看着四周。
“不用找了,这小丫头肯定是躲起来了。”他说道,说着冷哼一声,“竟然还敢躲着小爷我,枉费小爷我对她这么好,替她掩盖隐瞒。”
他环视四周。
“来人。把我的东西搬来。我就住这里了。”他说道,盘膝就在院子里坐下,“我就不信她还不回来了。”
夕阳最后一道余晖消失在天边,暮色蒙蒙而上。
谢家大宅里的气氛紧张。来往的人神情低沉。但已经不似晨时那般慌乱了。
正如有人所说。谢老夫人的丧事大家已经准备过很多次了,东西都已经齐全,所以暂时的慌乱过后一切就有条不紊的进行下来。
只是丹主的丧事大家不是第一次经历。但被气死的丹主的丧事却是第一次。
“绝对不能说大嫂是气死的。”谢华顺说道,眉头凝锁。
“为什么不能说!”内里传来一声尖利的嘶吼,“我母亲就是被他们气死的,我要让世人都看清楚。”
“阿媛,老夫人是被气死的,我们心里清楚就足够了,我们让杜家合家陪葬,绝对不会就此罢休也就足够了,何必让世人看笑话?老夫人因为这杜家一辈子受气委屈,难道死后还要被世人说笑做谈资?”谢华顺说道。
内里不说话了,传来谢大夫人呜呜的哭声。
“就说是饮酒醉死了。”谢文兴说道。
屋子里的男人们点点头。
邵氏带着几个妇人走进来,手里捧着寿衣。
“大哥,现在换上吗?”她低声问道。
谢文兴长叹一口气点点头,邵氏便走进内室。
谢老夫人已经脸上已经擦干净了,血的外衣也脱下来,只穿着小衣躺在床上,瞪着眼急促的喘气,谢老太爷躺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嘴里嘀嘀咕咕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谢大夫人则跪在床边神情呆滞。
“大伯父,大嫂,你们让一让,让我们给老夫人穿衣。”邵氏说道。
谢大老爷置若未闻,谢大夫人则一个机灵抬起头。
“你们要干什么!谁让你们把这些东西拿来的!”她嘶声喊道,起身扑过去将一个妇人手里捧着的衣裳狠狠的扔出去,“我母亲还没死,我母亲还没死。”
邵氏眼里掉泪伸手抱住她。
“阿媛你别这样,你这样老夫人走不安稳啊。”她哭道。
谢大夫人一把推开她,跪倒在谢老夫人身前。
“我母亲还没死,我母亲不会走,母亲不会扔下我走的。”她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的手,撕心裂肺大哭。
哭声传到外边,让正要进门的谢存礼脚步顿了顿。
“太叔祖。”扶着他的谢柔惠流泪哭道。
谢存礼疾步迈进来,屋内的人忙迎来施礼。
谢存礼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进了内室。
“不许哭!不许哭她!”他厉声喝道,伸手指着床上的谢老夫人,“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为了一个男人糟蹋了自己一辈子,如今又为了这个男人连命都没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谁都不许哭!都不许哭!”
谢大夫人冲他喊了声二叔祖,谢存礼喘着气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谢家耻辱啊,谢家耻辱啊。”他连声说道,“死了牌位送进祠堂都怕祠堂塌了。”
谢大夫人伏地大哭。
“你哭什么哭,她这一辈子眼里都没你。”谢存礼厉声喝道,又指着躺在床上的谢老太爷,“也没你。”
伸手环视点着屋子里。
“也没你,也没我们,她现在为这个男人死了,她满意的很,都不许哭,哭她干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床上原本痴痴呆呆的谢老太爷猛地跳下来冲谢存礼扑过来。
“她是为了你们!她是为了你们!她被你们害了一辈子!你们这些没良心的!你们这些无情无义的!你们还这样说她!”他嘶声喊道,劈头盖脸的就冲谢存礼打下来。
外边的人都涌进来。喊着叫着拦住谢老太爷,屋子里乱成一团。
谢大夫人跌坐在床边,看着混乱的室内,最终转头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依旧瞪着眼,急促的喘气,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面色灰败,口鼻又有血渐渐的涌出来。
大夫们说她就会这样喘着,直到活活的憋死,而最关键的是。死的还会很慢。
而且因为坏掉的是五脏六腑。她还有意识,能感受到身体的痛苦,还有外界的吵闹,清醒的等着自己熬死。
谢大夫人泪水如雨而下。她抬起手擦了站起来。
“我要用大傩。”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还在吵闹。没人听到她的话。
谢大夫人转过身。
“都闭嘴!”她厉声喝道。
吵闹的人们安静下来。看向她。
“我要为母亲举办大傩之仪,我要为母亲逐厄。”谢大夫人说道。
屋子里的人愣了下,大傩逐厄他们自然知道。实际上每年的冬祭就是这种仪式,但做这个有什么用。
有用没用是谢大夫人的心意。
为了母亲尽的心意。
谢存礼吐口气,看着床上的谢老夫人。
“你不惜福,你,你不惜福!”他冲着她点手喊道,手刚伸出去,一旁被谢文昌拉着的谢老太爷就探头扑过来,一口咬住他的手。
谢存礼大叫一声,屋子里再次乱起来。
谢大夫人置若未闻,看了眼谢老夫人,擦了眼泪挺直脊背走了出去。
夜色浓浓笼罩下来。
马车城门口停下,谢柔嘉抱着已经编好成的长长的草绳跳下来,她又回过头。
“公子。”她喊道。
车帘掀起来,夜色里年轻男子的形容昏昏,但那一双眼越发的幽深黑亮。
“你,你怎么称呼?”谢柔嘉问道。
年轻男子微微一笑。
“周衍。”他说道。
周衍。
谢柔嘉对他屈身施礼。
“好了,你快去吧。”周衍说道,放下了车帘。
谢柔嘉起身看了眼已经垂下的车帘,转身沿着大街跑去,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殿下?”车夫在外低声询问。
“走吧。”车里传来淡淡的声音。
车夫应声是扬鞭,马车调转了车头沿着城墙向西而去。
谢柔嘉在街道上狂奔,很快就看到了谢家的大门,大门紧闭,灯火通明,就在这灯下一个少年人矗立格外的显眼。
他在等自己,站在灯下为了让自己一眼就看到。
“邵铭清!”谢柔嘉喊道。
邵铭清站的有些僵硬的身子顿时活了过来,视线穿透黑夜落在奔过来的女孩子身上。
她来了!她果然来了!
邵铭清疾步迎接过去。
“祖母怎么样?”谢柔嘉急急问道。
“气急攻心,五脏六腑皆伤,命不过今晚,合家上下开始准备后事。”邵铭清简短明了的说道。
说这话他们已经奔到谢家大宅门前,邵铭清又拉住谢柔嘉的胳膊。
“而且谢家已经闭门谢客,不容许闲杂人等进出。”他说道,灯下神情愧疚,“我为了等你出了门,再进去就不容易了。”
他旋即又露出几分轻松。
“不过别担心,我知道一个角门能混进去,你随我来。”
谢柔嘉却没有动。
“不,不用混。”她说道,将手里的绳子递到邵铭清怀里。
不用混?难道还要摆明身份?
摆明身份自然少不了一通闹。
“现在来不及了。”邵铭清拉着她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是,来不及了,不能耽搁了。”她说道,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挽起扎紧,一面从邵铭清怀里抓过草绳,一面摘下脸上的面罩。
明亮的灯下女孩子的脸熠熠生辉。
她说过,替代并不是只有一次,而替代也不是为了谢柔惠。
她一脚踹向大门,厉声喝道。
“开门!”
门内有人看过来,待看到门前出现的这张脸,不由下意识的打开了门。
“大,大小姐?”他们有些愕然的说道。
大小姐,什么时候出去了?
“让开。”谢柔嘉说道。
门卫们看着灯下站立的女孩子,她的脊背挺直,形容肃重,声音不容置疑,他们不由低下头不敢多看让开了路。
谢柔嘉大步向内而去。
那女孩子沿着谢家的甬路大步而行,没有丝毫的畏惧退避,而过往的人们纷纷低头施礼,邵铭清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还可以这样啊?
旋即他又笑了。
对啊,还可以这样啊!
他趁着门卫们发愣,抬脚追了进去。
“喂你!”门卫们回过神喊道。
“跟大小姐一起的。”邵铭清头也不回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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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抢驱
随着谢柔嘉的疾步向内,有不少人正在院子里四面八方的散开。
“熄灯熄灯。”他们急急的喊道。
伴着喊声原本灯火通明照的如同白昼的谢家大宅渐渐的陷入黑暗。
“这是怎么了?”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前方,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房屋在黑暗里看起来让人不辨方向。
“他们也要驱厄了。”她说道。
不管他们要做什么,她一定要亲自给老夫人驱厄。
谢柔嘉抬脚向内跑去,路昏暗不明,她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迟疑,转眼就奔入浓浓夜色中。
这丫头大晚上的还敢上山呢,家宅平地对她来说自然不算什么。
邵铭清忙跟上。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撤去了灯笼,燃起了篝火。
得知谢大夫人要用大傩为谢老夫人驱厄,家中的厮仆们很快布置了起来,大鼓摆好,几十个年幼童子也很快都凑齐装扮整齐。
“跟官府打过招呼了吗?”谢文兴问道。
大傩是场**事,又是在晚上,待会儿出现在街道上免得引起恐慌,还要出城门,如今到底已经不是巴蜀为国的时候了,他们做法事虽然不用官府同意,但也得打个招呼。
谢文昌点点头。
“文秀亲自去说了。”他说道。
谢文兴伸手按了按额头,又问谢老夫人后事筹备的如何。
谢文昌也一一都答了。
“不过,我还是觉得不妥。”说完这些。他又压低声音,“大夫们已经说了老夫人就是今晚的事了,要是在大傩的时候死了,传出去阿媛和老夫人都反而成了笑话。”
老夫人的死也成了神明不救,什么样的人神明不救?该死的人。
谢文兴叹口气。
“可是阿媛一片孝心。”他说道,“如果不为母亲做些什么,她是不会心安的,笑就笑吧,为了母亲,阿媛是不会在乎的。”
他们说着话。看到谢大夫人走了出来。她已经换上了玄衣朱裳,灯笼都已经撤去,人站在篝火跳动的光亮下忽明忽暗。
童子们纷纷入场,打鼓的也站定在鼓前。
谢文兴摆摆手。
“退后退后。”谢文昌对四周的人驱赶道。
人群乱哄哄的避让后退。谢文兴看到了站在廊下一角的谢柔惠。他冲谢柔惠招手。
谢柔惠让扶着她的谢瑶松开手。急忙走过来。
“惠惠啊,你母亲驱厄待会儿出家门,你在这里守好你祖母。不要……”话说道这里时,大鼓一声敲响,盖过了谢文兴的声音。
谢柔惠和谢文兴都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看着谢大夫人迈步入场举起手里的长戈,就在要起舞的那一刻,有人如同箭一般从黑暗里奔了过来,竟然将谢大夫人硬生生的撞了跌倒在一旁。
谢大夫人的惊呼声被鼓声掩盖,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周围的人还以为这是谢大夫人祭祀的动作。
但谢文兴却瞪大了眼,谢柔惠也伸手掩住嘴。
天啊!天啊!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来了!
场中的的人撞倒谢大夫人之后,动作未停,手中挥出长鞭一般的东西在篝火上一甩,火光四溅,长鞭也顿时燃烧,在空中如蛇一般跃动,火星如雨,令人眩目。
哗的一声四周人声沸腾轰声顿起。
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在纷纷火花飞溅中站立的女孩子,女孩子的手中的草绳还在不断的挥出,伴着两边的鼓声,将四面的篝火搅动,火苗窜起火花四溅,也让她在其中熠熠生辉。
“惠惠……”谢大夫人喃喃喊道,一脸的不可置信。
是……惠惠吗?
“大小姐!”
前边围观的人也看清了女孩子的面容,不知哪个脱口喊道,这喊声让更多的人喊了起来。
“大小姐下场了!”
“大小姐要替大夫人大傩!”
不,不,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
谢柔惠上前一步张口要喊,但下一刻有人按住了她的嘴,同时将她整个人向后压去。
猝不及防谢柔惠仰面摔倒在地上。
剧痛让她眼冒金星,尖叫声却被那只手死死的堵在嗓子里。
“惠惠,你先下去,你快去地道里。”谢文兴低声说道。
不,不,她不去!凭什么!
谢柔惠呜呜的摇头,因为摔的痛眼里有泪水流出来。
“快别胡闹了,只能有一个大小姐,只能有一个惠惠。”谢文兴低声喝道。
那为什么被拉下去的不是她!为什么不是她!而是自己!
为什么父亲不去喝止她!将扰乱母亲驱厄的她当场打死!将她当场打死啊!
她的问话喊不出来,也没有人回答她,捂着嘴还不够,谢文兴竟然一把扯过旁边竖着的一面彩旗,用彩旗遮住她的头,不由分说的扯着她向内沿着长廊向后退去。
因为闲杂人等已经都被屏退,这边的长廊里空无一人,灯笼熄灭,一切都罩在浓浓的夜色里,很快就将他们父女的身影掩盖。
“让惠惠来没问题吗?”谢文昌从场中女孩子身上收回呆呆的视线,看向身后。
话问出口,却见身后空无一人,适才还在的谢文昌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去哪里了?
他适才叫过惠惠来,就是要让她上场吗?这是跟谢大夫人商量好的吗?
那刚才不说,不过,谢柔惠来做这个,岂不是将来笑话更大?
这夫妻两个搞什么啊!
而在另一边的谢瑶也目瞪口呆的看着场中的女孩子。
惠惠?
她的视线忍不住看向屋门口,适才被谢文兴叫过去的女孩子已经看不到了。
谢瑶又看向场中。火光下挥动着草绳舞动着的女孩子穿着粗布麻衣,随着抬脚裙摆下露出草鞋。
这,这……换衣服换的真够快的啊。
谢柔嘉挥舞着手里的草绳,随着挥动,烧尽的草绳在地上化为一片灰烬,鼓声越来越激动,谢柔嘉的动作也越来越快速,她看着眼前排排而立的扮作伥子的孩子们,时而进时而退,就好像在试探在畏惧但又不肯认输。
慢慢的她跟这些童子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而与此同时原本随着鼓声木然随意晃动着的孩子们神情变得有些不安起来。
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祭祀。这些套路已经熟悉的都麻木了,他们跟巫不同,也就是个摆设,所以很简单很随意轻松。但这一次感觉却不一样了。
那个舞动的女孩子手中挥舞着草鞭子。不断的逼近。她没有戴着恐怖的四目面罩,手里也没有举着长戈,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看着他们,可是为什么感觉她的眼神越来越吓人呢?
孩子们开始骚动,想要躲避,又想要反击。
围观的人也紧张起来,身子颤颤的挤在一起,似乎眼前真的在进行一场搏斗,搏斗的不分胜负让人提心吊胆。
草鞭子带着火猛地甩向童子们中间。
原本聚在一起的童子们轰然躲避分开,谢柔嘉趁机跃入其中,童子们惶惶不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本能又告诉他们要聚在一起,只有这样才能有力量对抗这个女孩子。
带着火的鞭子却不断了击打在他们中间。
每次鞭子甩下,就引得四周一片呼喝,围观的人在欢呼在鼓劲。
但谢大夫人并没有沉迷其中,她并没有把这些童子们当作伥子当作厄,所以当看着鞭子甩过去火花四溅的时候,她就忍不住要喊出声,但让人惊奇的是,并没有发生鞭子抽在哪个孩子身上的场景。
草鞭如同蛇一般灵巧,每一次都险险的避开了这些孩子们。
院子里的呼喝声越来越短促越来越激动。
随着扬鞭,场中的女孩子挪动着摆动着,一步一步的将这些童子们向一个方向逼迫而去。
“驱!”
她高声喊着。
“驱!”
四周的人激动的应和着。
童子们一步一步的开始退去,不是像以前那样算着时间到了,或者按照旁边人的指挥,他们是真的想逃,向退避,看着这个一步一步舞动逼近的女孩子。
他们退出了场中,迈过了门槛,走出院子。
围观的人不再像开始那样害怕紧张,童子们的退避让他们勇气倍增,胜利的渴望让他们热血沸腾,随着舞动的女孩子,他们只想冲锋只想陷阵只想大声的喊叫。
驱逐这些疫病!驱逐这些厄运!驱逐!驱逐!
“驱!”
“驱!”
“驱!”
驱,驱逐这些疫厄!
谢柔嘉心里也在喊着,她的脚步越来越稳,一手持着草鞭,一手举起了一根火把。
伴着她的动作,更多的人都从一旁摘下了火把,跟在她的身后一步一步的移动着。
随着驱厄的人群渐渐的走了出去,等候在一旁的下人们重新点亮了灯火,黑暗的谢家大宅随着人潮的涌动明亮起来,就好似舞动的火蛇蔓延而去,所过之处瞬时光明。
站在阁楼上警戒的护卫们视线看着这条火蛇,原本木然的脸上神情激荡。
“我原本不明白为什么晚上大傩逐疫时要熄灭了家里的灯火。”一个护卫喃喃说道,“原来看着黑暗褪去是让人如此的热血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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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旁观
院子里渐渐的安静下来,灯笼已经重新悬挂,篝火还在啪啪的燃烧着,谢大夫人还坐在地上,忽明忽暗的神情呆呆看向门外,看着被众人拥簇着的舞动着而去的女孩子。
大小姐……
谢柔惠……
不,她不是。
谢大夫人慢慢的摇头。
她不是惠惠,她不是惠惠。
她怎来了?惠惠呢?她的惠惠呢?
谢大夫人跳起来,看向身后。
谢文昌正在喊着人去跟着出城,宋氏等人妇人则都在屋子里忙碌。
“谢文兴呢?”谢大夫人喝问道。
谢文昌忙挥手赶走管事。
“大哥跟着惠惠去了吧。”他说道,“原来大嫂你是让惠惠跳啊,惠惠跳的真不错。”
我才没有!
再说她也不是惠惠!
谢文兴!
谢大夫人想到了什么,抬脚要奔走。
“大嫂!大嫂!”屋子里邵氏和宋氏急急的喊道,“您快来,快来,老夫人不喘了!”
不喘了?
谢大夫人脚步一顿,看了眼远处那个带着暗道的书房所在,又看着谢老夫人所在的屋子。
惠惠…
母亲….
她一咬牙奔向谢老夫人的屋子。
“怎么回事?”
“大傩起效了!老夫人不喘了。”
大傩起效了?
真的起效了?这么快?这怎么可能!
队伍也不过刚出谢家大门吧?
谢家大宅里安静下来,灯火通明。而深夜原本安静的街道喧哗起来。
晚归的人,坐在夜食肆吃饭的人,纷纷惊讶的看过来,只见街道的尽头火把烈烈,涌涌的人群缓缓的移动着,鼓声沉闷的敲打着夜色。
这是怎么了?
“大傩!谢大小姐在逐疫!”
很快有人大声喊起来,这喊声随着夜风席卷了整个街道,又传遍了半个城,安静的夜顿时沸腾起来。
而位于城外的驿站此时依旧安静如常,细碎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略一停顿。旋即轻轻的敲了敲门。
“殿下。”文士在外低声唤道。
门内传来嗯的一声,文士便推门进来了,看到穿着素白亵衣的东平郡王一如既往坐在床头看书。
“殿下,我们后日起程。真丢下世子爷在这里吗?”文士问道。
“我们来是为谢家三月三祭祀做贺。而我也按照皇帝的意思给了他们增光添彩。如今谢家的祭祀已经完成,余下的事就非我之责了。”东平郡王说道。
也就是说他不会再约束看护着周成贞。
“那万一世子爷惹了事。”文士说道。
肯定会惹事,来到这里短短时日。就被揍了两次了,还有一次本来也该挨揍,就是当街笑谢大小姐是舞娘的时候,多亏谢大小姐脾气好。
如果没有郡王约束,留他一个人在这里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呢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就是他的事了,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他说道,抬起头,“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文士笑了。
“世子爷其实有分寸。”他说道。
“他要是没有分寸,也活不到今天。”东平郡王说道。
文士应声是。
“哦对了,殿下,您回来时捎了个小姑娘坐车?”他又问道,“不是谁和我说的,我是看到他们刷洗马车,我好奇怎么弄脏了,他们说有人搭车,是个山里的孩子。”
东平郡王看着他。
“怎么?”他问道。
文士笑了。
“不怎么,属下就是好奇。”他笑道。
“没什么可好奇的。”东平郡王说道,“她要搭车,而搭车与我也没有什么不便。”
“殿下是个善心人。”文士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善心?与已无害,人人皆能善心。”他说道,低下头继续看书,才看了一眼,就听的隐隐有鼓声喧哗声传来,在夜风中一闪而过,他抬起头微微皱了皱眉。
“哦,适才县衙派人来说了,谢家今晚要进行大傩。”文士忙说道。
大傩?
“为什么现在驱疫?谢家出事了?”东平郡王问道。
“是。”文士点点头,“谢家老夫人病倒了,听说很严重,所以子女们尽孝,要办一场法事。”
东平郡王哦了声,神情若有所思。
“殿下要去看看吗?”文士问道,“原来还不信,看了三月三后,这谢家的祭祀还挺震撼的。”
东平郡王嗯了声站起身来。
文士转身喊人来给他更衣,还没喊出来就见东平郡王已经取下一旁的披风大步向外而去。
这么急?文士愣了下,就穿着亵衣吗?
好吧,真风流不拘小节,反正夜色里也没人看到,谁管你是锦衣还是裸着。
文士又笑了笑跟了上去。
鼓声在身旁激扬,呼喝声整齐划一,大半夜的似乎整个彭水城的民众都涌了出来。
谢柔嘉坐马车一路上编织的长长的草绳已经燃烧的剩下不多,前方河水隐隐可见。
鼓声越来越激烈,谢柔嘉旋转着,草绳在四周举着的火把上飞旋,在空中甩出一个又一个火花。
几十个童子们这一路走来已经完全没有了抵抗之心,有的哭泣有的哀嚎惶惶拥挤而立,随着谢柔嘉的逼近不停的后退。
“这些人演的可真投入。”
远远的站在马车上可以越过人群看清这边的文士忍不住说道。
“不是演的,是身在其中了。”东平郡王说道。夜风掀起他的披风,在前方火把的映衬下其内素白的贴着身子的衣衫若隐若现。
“身在其中?”文士说道,皱眉看过去,“怎么就身在其中了?”
“因为巫惑。”东平郡王说道。
看着人群中似乎永不知疲倦舞动的女孩子。
书上说有的大巫们看上去病弱无力,但在祭祀的时候却能健步如飞三日而不疲惫。
这就是巫的力量。
“现在的谢家大小姐已经不是谢家大小姐,而是请神上身了,我相信她可以驱厄不休不止跳上三天三夜。”他接着说道,又停顿一下,“不过还真是有意思。”
“什么有意思?”文士问道。
“谢家大小姐为巫的时候是一种样子,为人的时候又是……”东平郡王说道。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而与此同时场中陡然掀起一阵喧嚣。
河边那舞动的女孩子将草绳燃着在自己身上飞快的盘旋着。
她整个人如同被火包围,所到之处势不可挡。
四周的民众如癫如狂,跺着脚跟随着激烈的鼓声发出整齐的嘶吼。
在一片火光中女孩子明亮而耀眼,她的长发。她的粗布麻衣。都变的令人炫目。
连原本专心听东平郡王说话的文士都忍不住看的入了神。
驱厄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逼近的大巫。热血沸腾的民众,几十个童子濒临崩溃,他们一步一步退到河边。竟然似乎要跳进去。
但就在这一刻,飞舞的女孩子将这些童子们逼退带离了河边,同时挥舞着手中几乎燃烧殆尽的草绳在他们头上盘旋。
谢柔嘉似乎看到无数的厄随着草绳飞旋而凝聚。
都走吧,都走吧,都走吧,放过我的祖母。
但突然她的身形一凝滞,手中的草绳不受控的抖了起来,同时下坠。
不行,不行,此时如果中断,就前功尽弃了。
谢柔嘉用力的抬手,但似乎有巨石重重的落在她的手上。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她抬起头,看着夜空里似乎有一团黑影。
不走?不走?甩不走?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草绳终于燃烧到了她的手上,剧痛让她发出一声嘶吼。
“逐!”
草绳终于甩了出去。
伴着她的动作和喊声,无数的火把被扔进河里。
“逐!”
“逐!”
“逐!”
当火把落入在河水里,癫狂的人群发出一声声激动的呼喝,在河边手舞足蹈又唱又跳,而童子们则大汗淋淋被抽干了力气一般瘫软在地上。
文士也长长的吐口气。
“真是好看啊。”他说道,转头看着东平郡王,“古书中所言的大傩驱疫就是这样的壮观吧。”
东平郡王看着河边的人,人群密密麻麻欢呼热闹,但那个女孩子站在河边,火光波光粼粼的映照下反而显得孤寂。
“殿下,你方才说不明白谢家大小姐为巫的时候是一种样子,为人的时候又是什么?”文士又问道。
“没什么。”东平郡王说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文士又问道。
“我知道周成贞那次说怎么觉得这谢家大小姐有点熟悉是什么意思了。”东平郡王说道。
什么意思啊?
不是看过三月三认识谢大小姐所以熟悉吗?
文士皱眉但他知道东平郡王的性格,如果想说他会说,他不想说的时候谁问也没用。
他没有再追问,又看着欢腾的人群。
“大傩结束了,完美至极。”他感叹道。
东平郡王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那她为什么看起来不高兴?”他说道。
不高兴?谁不高兴?
文士凝神看过去,再说这黑乎乎的怎么看出的不高兴?
他的念头才闪过,就见那才完成大傩仪式的女孩子从人群中疾步的跑了过去,越过一片喧腾热闹向城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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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你们,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四十八章 再争
这一次进谢家的大门更没有任何阻拦,所有人纷纷施礼。
谢柔嘉一口气来到谢大夫人的院落。
院子里亮如白昼。
怎么样?祖母怎么样?
“惠惠,惠惠,你辛苦了,快快进来歇息。”谢存礼从屋中第一眼看到她,忙喊道。
谢柔嘉没有理会他,径直向内室跑去,谢大夫人却堵住了门。
“谁让你这么做的?”她面色惨白说道。
“惠惠也是一片孝心,阿媛你太过悲伤了,惠惠她心疼你所以替你跳,再说她如今也成丹女了,三月三跳的这样好,可以出师。”
不待谢柔嘉说话,谢存礼就急急说道。
她知道谢存礼是最喜欢惠惠,可以说为了惠惠能不要自己的命,时时刻刻捧在心尖尖上,但对于另一个女孩子,则厌恶至极,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恨不得她去死。
只是他现在却不知道被他捧在心尖尖上呵护的其实恰恰是他最厌恶的那个。
多滑稽。
谢大夫人突然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却什么都不能问不能说。
“你以为你三月三跳的好了,就无所不能了?”她说道。
“阿媛,你干什么呢?惠惠也是为了她祖母啊。”谢存礼说道。
“不是。”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她就是想让我们看看,她多厉害。”
谢存礼有些不高兴了。
“阿媛。我知道现在你心里难受,可是难道别人都不难受吗?惠惠她这么做也是应该的。”他说道。
是,惠惠这么做是应该的,可是她不是惠惠!她不是!
谢大夫人张口,谢文兴从身后一把揽住她的肩头。
“阿媛,你快来看看母亲!”他大声喊道,用力的攥紧谢大夫人的肩头。
谢大夫人一个机灵,转身奔了进去。
谢文兴看着谢柔嘉。
“惠惠。”他神情和蔼,“你也快来。”
“对对,快去快去。”谢存礼催着说道。
谢柔嘉抬脚进了内室。
谢老夫人躺在床上。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已经听不到了。几个大夫围在一旁。
“怎么样?”谢大夫人急急问道。
几个大夫抬起头。
“喘息平复了。”他们说道,脸上也难掩几分惊喜。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大喜,以及不可置信。
难道这次的大傩真的这么管用?
“哎呀我的惠惠!”谢存礼激动的喊道,“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啊是啊。真的是太厉害了。童子们完全被驱御。我就算一直含着咱家的清神丹,也忍不住想要跟着大喊大叫呢。”谢文秀在后说道。
“那母亲是不是就没事了?”宋氏急急问道。
大夫们还没说话,谢柔嘉摇了摇头。慢慢的站在了谢老夫人身前。
不,其实,她这次,大傩失败了。
“你说什么?”谢文兴听到她的喃喃,忙问道。
谢柔嘉没有回答,因为谢老夫人已经回答了。
喘气已经平复的谢老夫人口鼻中慢慢的流出血来。
屋子里响起了尖叫声。
大夫们再次上前诊脉,摇了摇头。
“脏腑之伤依旧。”他们说道,“不过至少老夫人能走的不那么受罪。”
“母亲!”谢大夫人一把甩开谢柔嘉扑过去大哭。
宋氏邵氏等妇人们也跟着哭起来,男人则摇头叹息一声。
如今已经不是巫的时代了,那些神奇秘术也只存在书以及民众的流传中。
“惠惠,你尽心了尽心了。”谢存礼抚着谢柔嘉的头说道,“你看你祖母至少不喘了,不用活活的憋死了,也算是少受罪。”
那就是有用!至少平息了祖母的喘息,可是为什么又没有成功呢?为什么最后一刻厄驱逐而不走呢?为什么好似有人按住她的手让她无法完成整个祭祀呢?
谢柔嘉甩开谢存礼再次站到谢老夫人身前。
谢大夫人一面哭着一面用手擦拭谢老夫人流出的血,谢老夫人的嘴唇犹自喃喃。
巫之所以进行祭祀,是因为受人所托所求,告事求福,然后巫才将其意愿传达给神,所为祈。
有告有求,才有祈和咒。
但现在祈和咒都失败了,也就是说她的祈咒的并非是人的告和求。
谢柔嘉跪下来附耳到谢老夫人嘴边。
“你干什么!”谢大夫人为母亲擦拭的动作被打断,尖声喊道,伸手就要来推谢柔嘉。
“别吵!”谢柔嘉亦是尖声喊道,抓住了谢大夫人的手。
她竟然敢这样对自己!
她当然敢,她适才都敢把自己推下祭祀,她还有什么不敢的!
她又不是惠惠。
“阿媛!慧慧也很难过,你别喊她了。”邵氏和宋氏上前劝道。
她们都对她这么好,找各种理由安慰她,那都是因为她是惠惠,可是,她根本就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
谢柔嘉贴近谢老夫人的嘴边。
“你要什么?你要什么?”她急急的问道。
屋子里哭声说话声还有外边丫头仆妇的走动声乱乱的传来。
“安静!”谢柔嘉转头喝道。
所有人的动作一顿,里外一片安静。
谢老夫人的嘴唇喃喃。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杜望舒是什么?
“杜望舒,杜望舒。”谢老夫人却只是重复着这个名字。
这就是她迟迟不能放下的执念吗?从被气的倒下那一刻,她的口中就没有停下这个名字。
谢大夫人一声大哭跪过来。
“母亲。你放心,我一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她哭着俯身在床榻上碰头,“母亲,你安心的去吧。”
杜望舒,是个人?是杜家的人!这就是谢家和杜家的旧怨吗?
谢柔嘉一把抓住谢大夫人。
“快叫杜望舒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着她。
“叫他来干什么?”她喝道。
“祖母要见他!”谢柔嘉喊道,“你没听到吗?”
谢大夫人一把甩开她的手。
“你滚开!母亲是被他气死的,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她喝道。
“不是!”谢柔嘉亦是喊道,“祖母是要见他,有话要跟他说,所以才不甘心喃喃。快叫他来!”
屋子里的人看着对峙的母女二人都有些呆呆。
这场景似乎有些面熟啊……
“阿媛和老夫人也常常这样争执呢。”谢存礼喃喃说道。
不过那都是因为谢老夫人脾气古怪。他认为阿媛成了老夫人,惠惠成了大夫人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场景,但没想到。阿媛还没成为老夫人。惠惠还不是大夫人的时候。这种场景就出现了。
怎么办?这次该支持谁?
“我会让杜望舒来见母亲的。”谢大夫人看着谢柔嘉挺直了脊背,“等母亲走了,我会让他亲自跪在母亲的坟前。一直到跪死,来了结母亲的心愿。”
“可是祖母的心愿不是这个,她是有话或者有事要和杜望舒说!快让人叫他来!若不然就来不及驱走祖母的疫厄!”谢柔嘉喊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嘴边一丝冷笑。
还驱走疫厄?还真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
“你问问。”谢大夫人伸手指着屋子里的人,“你问问他们有人听你的吗?”
谢柔嘉一怔,看向屋子里的人。
屋子里的人见她看来神情有些尴尬。
真倒霉,每次两代丹主斗气都拉他们一起搅合,得罪谁也不是。
大家的视线不由躲开。
“惠惠,你别闹了,知道你对祖母孝心一片。”谢文兴想了想说道。
谢存礼迟疑一下也点点头。
“惠惠啊,你祖母知道你的心意了,这些事是大人和家里的旧事,你别管了。”他柔声说道。
谢柔嘉瞪眼看着他们,谢大夫人在一旁笑了。
“你以为你参加了一次三月三,就真的无所不能,人人都要听你的吗?”她看着谢柔嘉。
“我不是要人人都听我的,我才不在乎你们听不听我。”谢柔嘉说道,“我只是要救祖母!”
“我已经给过你救人的机会了。”谢大夫人看着她,“一次就够了。”
说罢伸手拂开她。
“滚下去。”
谢柔嘉被甩的后退几步,谢存礼忙扶住她。
“你看你,好好说。”他对谢大夫人不满的说道,又看着谢柔嘉一脸安抚,“惠惠,听话啊,别闹了。”
闹,她才没闹!
“你不去,我去!”谢柔嘉喊道,甩开谢存礼冲了出去。
“惠惠!”谢存礼担心的喊道。
谢大夫人拂袖。
“来人。”她喝道,喝完这一声,声音又变的沙哑低沉,“给老夫人,更衣。”
这也就意味着,谢老夫人的丧事正式开始了。
外间族中的长辈妇人们也都涌了进来,身后的仆妇们捧着做工精美的寿衣,端着缀满了珠宝的头冠。
屋子里的哭声顿起。
谢柔嘉跑出了院子,内里谢老夫人要更衣的消息也已经穿出来了,仆妇丫头们到处奔走,在院子里撤下花红柳绿,遮盖上素白。
“给我一匹马。”谢柔嘉喊道。
但没有人理会她。
“大小姐,大夫人有命,让大小姐不要出门。”管事恭敬又不安的说道。
谢柔嘉越过他向外奔去。
邵铭清呢?邵铭清在哪里?
她奔出了门,谢家门前街道上都点燃了灯火,照的如同白昼,因为适才的大傩半城的人都被引到城外了,此时都还在城外狂欢庆贺,街道上安静无人。
难道邵铭清还在城外?
谢柔嘉抬脚向街上奔去,马蹄声从身后传来,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去,一匹高大的白马出现在视线里。
马上坐着一个男人,他裹着一件如夜色般墨黑的披风,披风上的帽子此时罩在头上,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只露出下颌。
看着谢柔嘉回头看来,他并没有勒住马,反而更快的奔来,在到谢柔嘉身边时,他伸出了手。
“小姑娘,要搭车吗?”他说道。
是他!
就算到了她身边,马的速度也没有停下的意思,谢柔嘉脑子来不及多想。
“要。”她大声的说道,毫不犹豫的抓住了这男子的手。
男子轻松的一带,将她拉到马上。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伸手抱住他的腰,马如风一般在街道上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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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会行程安排的很紧凑,思路无法集中写的很慢,等我回来加更。
一更的时候感觉和大家离的好远好远,寂寥,想要大家一起搂紧。(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畅行
马蹄回荡在夜色里,因为谢家大傩的缘故,彭水城门已经打开,他们畅通无阻的出城。
出城之后前后多了两骑,举着火把照明。
马蹄奔驰着,夜风也吹的谢柔嘉回过神来。
她还没说去哪里呢。
“我要去万州。”她大声说道。
“我知道。”身前的男子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但旋即又警惕。
他怎么知道?
她忍不住抬头看着身前的男子,夜风吹的他的披风鼓鼓在两边,光线昏暗,根本就看不清他的形容。
当时在马车上她也只顾着编织草绳,没有多看这个男人,现在回想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他什么样。
这么巧?
在山路上搭上他的车可以说巧,但在谢家大门外又搭上他的马,这就不能说巧了。
谢柔嘉环着这男子的手微微的松了下。
他是什么人?
“我是谢五爷的朋友。”
在她刚松了下的时候,前边的男子微微转头说道。
“现在解这个难题,是需要万州的杜家吧?”
对啊,他说过的,他是五叔的朋友。
还能去郁山的大宅,是不是特意去探望受伤的五叔了?
那他一定知道五叔和杜家的事。
马蹄飞扬,谢柔嘉身子被颠起,她忙伸手又抱紧了前边的人。
“是,是。”她一面大声说道。“多谢周家叔叔带我去找万州杜家。”
前边的人嗯了声没有再说话。
他的马术很好,在火把照耀下控制着马稳稳的快速的奔驰,谢柔嘉放下心来,抱紧了他的腰。
那一世五叔也有这个朋友吗?那时候他是不是也这样的帮着五叔?
可是为什么五叔最后还是孤零一身?
是因为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最终还是无解吗?
想到这里她又一个激灵,坐直了身子,手不自觉的抓紧了身前人的腰肉。
对了,她还不知道谢家和杜家的旧怨是什么呢!到时候见了杜家该怎么说?
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
被夜风吹的发凉的手陡然变得温暖起来,但陌生的又是男子的手的碰触也让她身子绷紧,下意识的缩手。
那只手却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的往前带了带。手收回离开了。
“坐好。”他说道。
算了。见了杜家的人再说,她来就是想要说服那位杜望舒能说一说旧怨的。
谢柔嘉身子放松,再次抱紧他,马越过一道沟壑。披风扬起。将身后的小姑娘完全罩住。
东平郡王握紧了手里的缰绳。心里却有些好笑。
他平生不喜欢被人亲近,想起来倒是小时候养过一只猫,那只猫总是偷偷在他身后磨爪子。动不动就挂在他的腰上,就好像现在这样。
身后那个小姑娘一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偶尔胡思乱想像是被惊吓的猫一般猛地伸着爪子抓他的腰。
有意思。
夜风猎猎,马蹄急促,在大路上疾驰。
而此时的谢家大宅里,谢柔嘉被赶了出去,但谢老夫人还是没有顺利的穿上衣裳。
谢老太爷握紧手里的绳子,绳子将他和谢老夫人捆在一起,他闭着眼躺着一动不动。
“父亲。”谢大夫人哭道,“我知道你舍不得母亲,可是你这样困着母亲不让她走,她也受罪啊。”
“把我的寿衣也拿来。”谢老太爷再次重复这句话,“我来谢家,是为了她来的,既然要走,那就一起走,她不在了,我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你个没出息的东西!”谢存礼喊道,“你这辈子活的什么!”
“是,我是没出息的,我进了谢家的门,王家赵家都等着我风光,可我王松阳,为什么要为他们风光?我的出息为什么要别人来判定!”谢老太爷说道,闭着眼一声嗤笑,“什么谢家王家赵家,管我什么事,我只知道,我是王松阳,我是喜欢谢珊想要和谢珊一辈子都在一起的王松阳。”
谢大夫人跪地大哭,抬起头。
“父亲,那我算什么?”她嘶声喊道,拍着心口,“父亲,那我算什么?母亲不要我,连你也不要我了!你们生我做什么?你们生我做什么!好,要死,大家一起死,死谁不会啊!”
她说着就向床板子上撞去,屋子里的人尖叫声一片忙扑过去拦住。
谢老太爷终于从床上爬起来。
“阿媛。”他流泪说道,“我知道苦了你了。”
谢大夫人拉着他的衣袖大哭。
“可是,都苦啊,你母亲她也苦啊。”谢老太爷说道,“她有苦说不出啊。”
他看着谢大夫人。
“我知道你怨恨她,瞧不起她,还把她当做杀人犯。”
“阿媛,庞佩玉不是你母亲害死的啊。”
不是?
“那庞佩玉是自己跌死的啊,你母亲半点没有碰她啊。”
谢大夫人哭着没有抬头。
谢老太爷看着她的样子,带着几分绝望闭上眼。
“没人信啊。”他说道,声音里带着凄凉,“没人信啊,你母亲这辈子冤枉死了,就因为她是丹女,就因为谢家无所不能,就因为她和杜望舒情投意合,所有的错事,所有的罪过,都要她来担啊!这一辈子过的冤啊!”
他说着又爬回谢老夫人身边。
“谢珊,你这一辈子过的冤啊!你这死也不瞑目啊!你不能就这样死了啊!你快起来啊!你快起来啊!”
他伸手抓住谢老夫人用力的摇晃。
“父亲!”
“伯父!”
屋子里的人再次尖叫涌上去,乱成一团。
…………………………………………………
谢柔嘉伸手拉下遮住自己的披风。探头向前方看去,夜色里一个城门矗立。
“周家叔叔,我来喊城门。”她大声说道。
她可以用谢柔惠的身份,经过三月三祭祀,她相信谢家大小姐的名号在巴蜀境内都很好用。
“不用。”身前的男子说道。
不用?不用什么?
谢柔嘉不解,话音刚落,他们的马已经到了城门前,而马的速度丝毫没有减慢,竟然好似要撞门而入一般。
谢柔嘉忍不住再次揪紧了他的腰。
城门就在这时打开了,疾驰的马飞一般穿过城门。马蹄声回荡在城门洞内格外的响亮。
谢柔嘉瞪大眼。眼角的余光看到城门守卫身边站着的举着火把的一个护卫一闪而过,立刻恍然。
这个周家叔叔带了两个随从,是他们先一步叫开了城门吧。
不过,他们怎么叫开的城门?
官府的城门可不是平头百姓的家门。说让开就开了。还要层层上报。否则私开城门可是谋逆的大罪。
她的念头转过,马已经在街道上飞奔很远。
这个现在不用考虑,要紧的是找杜望舒。
“周叔叔!周叔叔!”她又揪住这男子腰里的衣衫喊道。“你知道杜家在哪里吗?”
前边的人嗯了一声。
对哦,他是五叔的朋友,也许跟着五叔来过杜家。
谢柔嘉松开手抱住他的腰,走了没多远,马儿一声嘶鸣被勒住停下。
到了?
谢柔嘉抬头看去,视线里灯火明亮,照着一座大宅上万州县衙四字清晰耀目。
县衙?
“周……”她喊道。
刚张口,身前的男子抬腿从前方一转跳下马,同时伸手将她抱下来。
“阿七。”他喊道。
一个护卫站过来。
“跟他去吧。”他说道,轻轻拍了下谢柔嘉的肩头,“杜家的人已经关在牢里了。”
这样啊,谢柔嘉心里叹口气,对他点点头跟上那位叫做阿七的随从。
如同城门一样,县衙的大门随着他们的走近打开了,两个官差恭恭敬敬的迎接。
“带路吧。”阿七说道。
两个官差便转身迈步,谢柔嘉迈进县衙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见这位周叔叔站在原地正抬手拉起兜帽,见她看过来便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
谢柔嘉也冲他点点头,转过身大步跟上前边引路的人。
牢房里灯火昏昏散发着腐臭味。
“小姐在这里稍等,我们把人带过来。”官差恭敬的说道,指着牢头们歇息的地方。
谢柔嘉摇摇头。
她是来求人的,还是亲自去见的好。
她抬脚跟着官差继续迈步。
小姑娘进牢房别害怕,官差心里说道,不过按照交代多余的话不能问,便老老实实的带路。
坑坑洼洼的地面,偶尔还有老鼠刺溜跑过,身后却没有传来女孩子的惊呼声。
真不怕啊?
官差回过头,见那小姑娘目不斜视神情淡然从容的迈步,似乎不是走在牢房里,而是走在大街上。
一个牢房几只老鼠有什么可怕的,大山里的晚上可是蛇虫猛兽遍布的。
谢柔嘉稳稳的跟着这官差,转过一个弯,停在了一个牢房前。
这个牢房里关着七八个男人,有老有少,此时年轻的都躺在草垫子上睡了,年长的几个则靠着墙眯着眼,神情形容都很狼狈,听到脚步声几个年长的睁开眼看过来。
其他的人则罢,其中一个老者视线落在官差后的谢柔嘉身上,神情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她……
“杜望舒。”
他的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响起,视线模糊中一个红衣鲜亮的女孩子跳到眼前。
“杜望舒。”
她歪着头咯咯笑着看他。
“杜望舒!”官差喊道。
这声音让那老者眼神一凝恢复如常,他慢慢的站起来。
“有人找。”官差接着说道,收起严厉,陪起笑脸看向谢柔嘉,一面侧身让开,“小姐请。”
这位老者就是杜望舒啊。
谢柔嘉迈步。
“把门打开吧。”她说道。
官差瞪眼,还要进去?
“小姐,你进去的话,我们要把牢房们锁上的。”他提醒说道。
跟一群坐牢的人关在一起,多可怕啊。
谢柔嘉嗯了声,站在牢房门前,官差摇摇头依言上去打开了,看着她走进去又锁上门。
这一番动静让牢房里的人都醒过来,带着几分惊讶看着这个小姑娘。
“是咱们家的孩子吗?”
“怎么关到这边来了?不是有女牢吗?”
有睡的迷迷糊糊的人询问。
杜望舒看着谢柔嘉。
“谢大小姐,找我什么事?”他说道。
谢大小姐?
牢房里顿时安静下来。
这是,谢家的大小姐?
旋即又轰然,年轻人都站起来面带愤怒。
谢家的人竟然还敢来!
“干什么干什么!”官差敲着牢柱厉声喊道,“退后,退后,都退后。”
不过话虽然这样喊,这些人真要一拥而上,他可是救不及的。
谢柔嘉对于这些愤怒的视线视若未见,对杜望舒屈身施礼。
“杜爷爷。”谢柔嘉施礼,“我来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牢房里的人再次哗然。
“滚出去!”
“谁要见谢家的人!”
更有人喊道。
谢柔嘉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看着杜望舒。
杜望舒抬手制止众人的喧闹。
“为什么?”他问道。
“我祖母快要死了,她想要见见你。”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杜望舒哈哈大笑。
“谢珊要死了?”他说道,又看向身后的家人们,“听到没,谢珊要死了!”
身后的家人们跟着轰然笑起来。
“谢珊要死了!好啊好啊!”
“只恨身在牢房,没有酒啊,要不然如此喜事,一定要大醉三日庆贺啊!”
满室的欢声笑语更有鼓掌的声在谢柔嘉前后围绕盘旋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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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就飞回去了,谢谢大家体谅我休假几天,还给投这么多票,这次休假的机会是大家给我的,是你们改变了我的生活,给我打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希望我能有幸一直陪你们走下去,谢谢,谢谢。
所以今天双更(*^__^*)(未完待续……)
第四十九章 无阻
谢柔嘉神情依旧,没有因为自己祖母的死被欢庆而悲愤。
杜望舒看着她,渐渐的停下笑。
“杜爷爷。”谢柔嘉说道,再次屈膝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她想要见你。”
“滚吧!”
一个年轻人伸手指着谢柔嘉,眼中满是恨意。
“你要不是个小姑娘,我非打你不可!”
“对,还要见我们太爷,她有什么脸见我家太爷!”
“我家太爷被她毁了一辈子,临死她还要拉上我们太爷陪葬吗?姓谢的,你们也不怕天打雷劈!”
“这些事我们都不知道,一直不知道太爷为什么一辈子不成亲,为什么明明那么好的学问却放弃了赴考,一辈子闭门独居,原来是你们谢家!”
“是啊,可怜这委屈还不能说,要不是你们谢家这次打上门,我们这些年轻人都不知道太爷这一辈子的委屈!”
“现在我们知道了,你们谢家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彻底的灭口吗?”
更多年轻人喊道,他们越说越愤怒围着谢柔嘉,手几乎点到她的脸上。
官差看的心惊胆战,连喝止都忘了。
而那位跟随进来的护卫却似乎根本没看到小姑娘受到围攻,一动不动垂手而立,连声喝止都没有更别提冲进去护主。
谢柔嘉依旧稳稳站立,眼前劈头盖脸的斥骂没有半点的影响。
“杜爷爷。”她再次说道,再次施礼。“请你去见见我祖母。”
杜望舒看着这女孩子,平静的神情满是倔强,渐渐的这张脸与另一个女孩子的脸融合。
那时候,她也是这般的倔强,谢家的女孩子嘛。
不过,她的倔强跟这女孩子还是不同的,她的倔强火烧火燎的,而现在这个女孩子的倔强却如同水一般,无声无息。
孙女都这么大了啊,算一算过去了几十年了。她现在也要死了啊。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杜望舒突然有些意兴阑珊。
他抬起手。
“都住口。”他说道。
斥骂的后辈们停下来,带着几分不甘心恨恨的瞪着谢柔嘉。
“你回去吧。”杜望舒说道,“没必要见,也没什么可见。我还是那句话。想要我认错叩头。死心吧,要我的命,就直接来拿吧。别的话也不用说了。”
“没错,别废话,大不了就是一死。”年轻人们纷纷说道,“如此的欺人太甚。”
“你们觉得欺人太甚,你们觉得委屈,不是正应该说出来吗?”谢柔嘉看向他们说道,又看向杜望舒,“杜爷爷,你去见我祖母,把你的委屈和怨恨说出来不是正好吗?”
杜望舒笑了。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他说道,看着谢柔嘉,“谢大小姐,我们没有什么话说,我们现在只等着谢珊死,她死了……”
他说到这里击掌大笑。
“我们举觞相庆,痛快大笑,痛快!”
牢房里的人们都笑起来,举着手拍着喊着,还有人唱歌,还有人招呼已经看傻的官差要酒喝。
谢柔嘉也笑了,伸出手也跟着拍。
见她如此,欢笑的拍手的杜家众人渐渐的停下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这小姑娘。
这小姑娘自从进来后就一直看起来很奇怪,至少跟他们熟悉的小姑娘们不同。
牢房里只剩下谢柔嘉的击掌声,听起来格外的诡异。
“原来祖母念念不忘的杜望舒,就是这么个人啊。”谢柔嘉停下手,视线环过诸人,“你们杜家的人就是这样啊。”
有人想说话,杜望舒抬手阻止,看着谢柔嘉让她继续说。
“你一辈子过的委屈,是你的事,关别人什么事?”。”谢柔嘉说道。
“关别人什么事?”一个年轻人喊道,“要不是你们谢家,我们太爷能过的这么委屈吗?”
“没有我们谢家,你们太爷一样过得委屈!”谢柔嘉接过他的话说道,“没有谢家,还有周家,王家,其他家,都能让你们过的委屈,因为让自己过的委屈的不是别人,是你们太爷自己。”
“你…”年轻人伸手指着她。
“没错,你有委屈,你觉得不服,你去说啊,去闹啊,大不了一死,至少也痛痛快快,不敢闹,不敢说,自己憋屈,这憋屈是自己想要的,是自己选的,活该!”谢柔嘉喊道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不由后退一步。
这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怎么突然之间有些吓人?
“人活着,你不敢去跟前笑,不敢去骂,等人死了,还举觞相庆,还痛快?还庆贺?痛快什么啊,庆贺什么啊,庆贺自己命长活的比仇人久?仇人死了是老天爷痛快,你们痛快个鬼啊?”谢柔嘉说道,再次踏上前一步。
年轻人们不由再后退一步。
是,是这样吗?
谢柔嘉看着他们慢慢的在牢房里走了几步,停在杜望舒面前。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这些事都可以没发生吗?”她说道,“是的,如果说出来,这些事,你终身不娶的事,你科举无望的事,你一辈子委屈的事,都可以不发生,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是没理还是不敢?”
杜望舒笑了笑。
“小姑娘,你还小,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他说道。
“我不小了。”谢柔嘉说道,“杜爷爷,我死过一次才明白,道理不是活在年纪上,是活在人上,你明白就明白,不明白就永远不明白。”
“够了!”一个年长老者喊道,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们谢家欺人太甚!你们家大势大,在巴蜀之地无人敢惹,你们已经欺压了我们一辈子了,现在还要如何?”
“欺压你们了吗?”谢柔嘉亦是瞪眼看着他,“你们不是自愿的吗?你们不说啊?我们怎么知道你们是受屈了?还以为你们理亏心甘情愿呢。”
这小姑娘!
在场的人瞪大眼,那年长的老者更是一口气差点憋住。
几十年前的事这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谢家是怎么欺压逼迫杜望舒,但现在看到这小姑娘,他们似乎能想象出来了。
太无耻,太气势凌人了!
“姓谢的。你们太欺负人了!”一个年轻人喊道。
“欺负你们了?”谢柔嘉说道。
她的个子小。在这些年轻的年长的男人面前抬着下巴以做出居高临下的眼神。
“欺负你们了就说啊。”她说道,“就这样大声的说出来啊,跟我吵啊跟我闹啊,就是被我当场打死了。也算是轰轰烈烈让世人知道你这委屈。别当着人前装孙子。等我死了,才什么举觞相庆,高兴个鬼啊。”
她看向杜望舒。
“杜爷爷。现在我祖母要去世了,你有什么委屈你有什么气就快去跟她说吧,若不然,你这委屈就带到下一辈子吧。”
她说罢转身,官差还在呆呆,护卫阿七踢了他一下,才回过神忙开门。
谢柔嘉走出来,又停下脚。
“当然。”她说道,转过头看着杜望舒,“你们杜家家室单薄,要考虑惹怒我们谢家的后果,毕竟是鸡蛋碰石头,你要是不敢来,只敢背着人关起门举觞相庆的话,也可以理解,不过,你这委屈就不要一味的怪罪我们了,毕竟,怎么活怎么过,是你自己选的。”
她说完再不停留,身后只有那个叫做阿七的随从脚步声跟随。
祖母,你的执念,值不值?值不值?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开门。”老者的声音在后传来。
谢柔嘉闭上眼吐口气。
“太爷!”
“大哥!”
“大伯!”
乱乱的喊声在后响起。
“你们不用担心。”杜望舒打断这些喊声,“我去见见她,这些仇这些恨,是该跟她好好的说一说,她不能死的这么轻轻松松。”
…………………………………….
“周叔叔。”
谢柔嘉在县衙的院子里就透过大开的门看到周衍,他似乎一直保持着自己进门时的姿态,听到喊声,抬手掀了掀兜帽,在灯笼照耀下忽明忽暗的夜色里露出一丝微笑。
谢柔嘉一直迈的稳稳的步子忍不住跑了起来。
她跳过县衙高高的门槛,一口气跑到周衍身前。
“周叔叔。”她高兴的说道,“我说服他了。”
她的眼里脸上都是笑,还带着几分难掩的小得意,就好像炫耀的等待要糖果的小孩子。
周衍笑了笑,伸手抚了下她的头,又飞快的收回来。
他记得以前小时候就是这样对待他的那只猫儿的,猫就会很高兴。
眼前的女孩子笑容更亮了。
“走吧。”周衍说道,看了眼走出来的杜望舒。
护卫阿七也走了出来,同时还有一辆马车赶了出来。
“你要不要坐马车?”周衍看向谢柔嘉问道。
坐马车比骑马要舒服一些,但跟杜望舒坐一起总不能不说话吧,谢柔嘉毫不犹豫的摇头。
她本来就太爱说话,适才在牢房里跟杜家的人说的太多了,现在一点也不想再说话了。
周衍不再说话翻身上马,伸手将谢柔嘉拉上在身后。
“抱紧了。”他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点点头,伸出手抱住他的腰,马在夜色里再次疾驰。
天光隐隐发亮,灯火残明的谢家大宅一片素白。
谢大夫人的院子里站满了人,熬的一脸疲惫眼睛发红。
“床已经摆好了。”一个仆妇低声跟邵氏说道,“什么时候……?”
她看了眼室内咽下了到了嘴边的最后两个字。
停床。
邵氏知道她的意思,瞪了她一眼。
“还没断气呢。”她低声说道。
还没断气呢?仆妇忍不住看了眼天空。
这也算是熬过了一晚了吧。不像大夫们说的熬不过今晚,大小姐的大傩还是管用的。
屋子里安静异常,谢大夫人跪坐在床边,身边摆着谢老夫人的寿衣。
“父亲。”她唤道,声音已经沙哑,“给母亲穿衣吧。”
“她还没死呢!”谢老太爷亦是声音沙哑的说道,伸手抱着谢老夫人。
谢大夫人看着面如金纸胸口几乎已经不再起伏的谢老夫人,眼泪再次流下来。
“她还没死呢,她还在等呢。”谢老太爷喃喃说道。
“母亲,你安心的去吧。”谢大夫人抓住谢老夫人的手。俯头在床上哭。“我一定会让杜望舒给你陪葬的,我会让整个杜家给你陪葬的,你就咽下这口气闭眼吧。”
话音才落门外就有人慌乱的跑进来。
“大夫人,大老爷。不好了。”她喊道。
谢大夫人和坐在一旁的谢文兴都看过去。
“大小姐。带着杜家的人来了!”仆妇说道。
什么?
这小畜生!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阿媛!有话好……”谢文兴忙喊道。但还是晚了一步,谢大夫人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
这个替代惠惠,除了祭祀厉害。其他的地方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尤其是不听话,如果可以,他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祭祀能力给惠惠,这样就完美了。
谢文兴跺跺脚追了出去。
“杜家的人来了。”谢老太爷喃喃,“是杜望舒来了。”
他将脸贴在谢老夫人脸上,又猛地想到什么坐正身子。
“你躺好,你躺好。”他将谢老夫人放下,伸手胡乱的拢着她散乱的花白的头发,有些慌乱的跳下床,“我给你梳头洗脸….还要敷粉,点胭脂,你别担心,我给你打扮的好好的,不会让杜望舒看到你这样子……”
他团团转着,果然拿了梳子,搬来妆盒,在一众丫头仆妇惊愕的注视下亲自给谢老夫人梳妆起来。
“老夫人已经去了?不是穿了衣裳才梳妆的吗?”
“快去告诉大夫人。”
几个仆妇冲了出去。
而谢大夫人已经冲到了前院,大门大开,那个女孩子站在门前。
谢柔嘉看着骑在马上的周衍。
“周叔叔。”她喊道。
周衍已经带上了兜帽遮住了整张脸,听到喊声冲她抬抬手。
去吧,去吧。
旋即便调转马头,迎着东方隐隐的亮光疾驰而去了。
余下的事就是谢家内部的事了,他作为五叔的朋友就不便参与了。
能帮如此已经足够了,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门内。
“杜爷爷,请吧。”她说道,抬脚迈进大门。
谢大夫人的视线落在谢柔嘉身后哪个老者的身上,顿时面色涨红浑身发抖。
“杜望舒私闯民宅,意图不轨,给我乱棍打死!”她竖眉厉声喝道。
这竟然是要下杀手了!
在街上谢家现在不敢随意打死谁了,但在谢家家内,真要打死谁,还真是肆无忌惮。
四周的仆从齐声应和,举着棍棒果然涌上来。
谢柔嘉一步踏出。
“谁敢!”她亦是喝道。
仆从们的脚步一顿。
“我说的话,你们都不听吗?”谢大夫人喝道,也踏上前一步。
不待仆从们反应,谢柔嘉再次踏步。
“那我说的话,谁又敢不听?”她抬着下颔,站在门楼前高高的台阶上。
谢大夫人气的喘不过气。
“你。”她伸手指着谢柔嘉,“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谢柔嘉看着她,“我是谢家大小姐,我是谢家的丹女,我还是将来的谢大夫人!”
她说着一甩手,大步迈下台阶。
“杜望舒,你跟我来,我看谁敢打死你!”
杜望舒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叹,不过这些都不是时候,他肃重了神情。
院子里举着棍棒涌涌的仆从,杜望舒没有丝毫的畏惧抬脚迈步,跟着那女孩子走了过去。
谢大夫人看着那女孩子昂首阔步,所到之处举着棍棒的仆从纷纷后退避让。
混帐!混帐!混帐啊!
她浑身发抖按住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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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亲爱的们。(未完待续……)
第五十章 面见
“祖母!”
谢柔嘉跑向谢大夫人的院子大声的喊道。
院子里有仆妇惶惶的跑出来。
“老夫人不好了,老夫人不好了。”
怎么可能!难道真的等不及了?
谢柔嘉推开仆妇冲了进去。
真的死了?
杜望舒的脚步一顿。
“祖母,你等等,我把杜望舒请来了。”
谢柔嘉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杜望舒回过神抬脚跟进去。
“等等!”
屋子里传出谢老太爷的声音,急促而又不安。
“你们等等再进来了。”
谢柔嘉在门前停下。
“祖父,祖母怎么样了?”她急急问道。
“马上就好了。”谢老太爷在内说道。
马上就好了?什么马上就好了?
谢柔嘉不解,但还是听话的站在了门外,直到其内谢老太爷喊了声进来吧。
谢柔嘉急忙进去,杜望舒也跟来进来,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的老妇人,他的脚步不由再次一顿。
她……
床上的妇人穿着红色的衣裙,就和……和以前一样。
只是她那梳的整整齐齐的发鬓已经花白不再是乌黑如墨。
老了啊,一眨眼竟然已经过去半辈子了。
“祖父,祖母她……”谢柔嘉上前急急的探看。
谢老夫人瞪着双眼,呼吸虽然微弱但还平缓。并没有像仆妇说的已经死了,而且她的面色红润。
红润?
谢柔嘉愣了下,这是胭脂……
“要见客了,我给你祖母梳妆打扮一下。”谢老太爷对她挤挤眼低声说道。
女为悦己者容。
或者说谢老太爷想要维护谢老夫人的骄傲,不想她的狼狈病惨被她心心念念一辈子的人看到,他只希望她被他看到是时还是那样的美好。
谢柔嘉眼发酸,附身在谢老夫人的耳边。
“祖母,杜望舒来了。”她说道。
杜望舒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原本一动不动身子已经僵硬的谢老夫人忽的抖了下,头竟然转了过来。
刚跟进来又听到仆妇们喊老夫人不行了的谢大夫人等人见到这一幕。不由失声惊叫。
不知道是这陡然的惊叫还是因为谢老夫人突然转过头来。杜望舒只觉得身子一僵,对上谢老夫人的眼。
他们有几十年没见了吧。
眼前这张脸又老又皱,可是为什么他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她。
谢老夫人浑浊无神的视线慢慢的凝聚,她的嘴唇动了动。虽然没有发出声音。但杜望舒的耳边还是响起了声音。
“杜望舒。”她说道。
杜望舒。
别人或者称呼他为杜公子。或者望舒公子,或者杜家十三郎。
只有她,自从那一日在路上勒马停在他身前问他叫什么之后。就一直提名带姓的喊他。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起身离开了床,指着床边一旁的椅子,“你,你这边坐。”
自从母亲倒下来以来,谢老太爷就没离开过床,劝哄拉都不能让他离开,但现在这个杜望舒才站到屋内,他就跳下下了床退到一边,神情卑微又讨好,就好像他是占了鹊巢的鸠,他是外人,杜望舒才是正主。
谢大夫人气的发抖。
“坐什么坐!让他跪下!”她喊道。
谢老太爷冲她嘘了声。
而杜望舒既没有坐下也没有跪下,他甚至没有向前迈一步,面对谢老夫人的注视,僵硬的身子恢复挺直。
“谢珊你终于要死了。”他说道,“你活得真是够久了。”
谢大夫人再次尖叫,冲上去就要打他,谢老太爷拦住她,将她拉开。
“别吵,别吵。”他急急说道,“你看你看,你母亲说话了说话了。”
母亲说话了?
谢大夫人停下动作看向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的视线还看着杜望舒。
“嗯。”她发出一个声音。
不再是喃喃的杜望舒三个字,而是一个嗯字。
嗯?
是无意识的语气,还是回答他的话。
嗯?
杜望舒失笑,笑的有些嘲笑又有些凄然。
还是和一样,倔强的可恶。
你说我终于要死了?嗯,是,我要死了。
你说我活的太久了?嗯,是,我是活的太久了。
又怎样?
怎样?
“那真是太好了。”杜望舒看着她笑着说道。
谢大夫人再次愤怒的挣扎。
“是你把我母亲气死的,杜望舒你今天别想走出谢家!”她喊道。
杜望舒没有看她。
“我今天既然来了,就没想走出谢家。”他说道,视线看着谢老夫人,“我一定会亲眼看着你咽气。”
谢老夫人再次嗯了声,视线一直看着他,又动了动嘴唇。
“杜望舒。”她说道。
这一次声音比先前大了很多,站在门前的人也都听到了。
“竟然能说话了。”
“果然是见到这个人就好了?”
“好什么好,是回光返照吧。”
“老夫人会和他说什么?”
门前宋氏邵氏低声耳语,二人贴近前来带着几分好奇。
屋子里再次响起谢老夫人的声音。
“杜望舒。”她喊道,比之前声音又大了几分。
“母亲,你要他怎么样?你说,你说,我一定办到。”谢大夫人几步过去跪在床边哽咽说道。
“是啊,你说吧,要把我怎么样。对你们谢家来说,把我怎么样都是小事一件,碾死了我,世人都只会说我天罚有罪死的活该。”杜望舒笑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上前一步,声音颤抖,“庞小姐的死真跟阿珊无关啊。”
杜望舒点点头。
“是,当然跟谢大小姐无关,她是有罪的人所以老天爷才让她一脚跌死。”他说道。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喊道,眼里有泪流出来,噗通就跪下了。“不是的。不是的啊。”
谢大夫人喊了声父亲,气的瞪眼。
“你起来!谁让你跪他的!”
屋子里一瞬间的混乱。
“都住口!”
一个尖亮的喊道,屋子里的人声顿时安静下来,看向声音所在。
谢柔嘉站在床边。竖眉瞪眼。
“是老夫人要见杜望舒。是老夫人要和杜望舒说话。你们都闭嘴!”她喝道。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一家之主了!
谢大夫人愣愣过后旋即大怒,谢老太爷一把抓住她。
“阿媛,阿媛。求求你,让你母亲了了心愿吧,若不然她死也不瞑目啊。”他哽咽说道。
谢大夫人身子颤抖,看着谢老夫人,谢老夫人依旧只看着杜望舒,她抬手掩面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
“杜望舒。”谢老夫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杜望舒看着她,面带笑容。
“对不起。”谢老夫人看着他,说道。
对不起……
屋子里外听到的人都愣住了。
谢老夫人竟然会说对不起?
杜望舒脸上的笑也凝固。
“杜望舒。”谢老夫人看着他再次说道,“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杜望舒只觉得心中翻腾,有些站立不住。
他想到了她会说的话,想到了她会跟自己说当初庞佩玉的事,甚至想到了她会亲口说庞佩玉的死跟她无关,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她们相遇?对不起她爱上了他?对不起想要他入赘?对不起想要他入赘跑去挑衅他的未婚妻?对不起让他这一辈子孤身一身?
对不起什么?
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你,你说什么!”杜望舒上前一步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他,却没有再说话,反而转过头闭上了眼长长的喘口气。
就好像她叫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话,现在说完了也说完了。
“谢珊!”杜望舒喝道,身子发抖,“你把话说清楚!你对不起谁!你对不起庞佩玉,你去和她说,你死了去见她和她说,你跟我说算什么!”
谢老夫人睁开眼。
“我没有对不起她。”她说道,又转过头看着杜望舒,“杜望舒,我对不起你,你这一辈子,被我毁了。”
杜望舒,我对不起你。
杜望舒身子一软站立不稳,谢柔嘉及时的将一个椅子推到他身后,杜望舒跌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抓住扶手,先前在牢里以及适才在这里的傲气意气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
屋子里外所有人都屏气噤声。
杜望舒的笑声响起来,只是这笑比起先前的笑多了几分凄然。
“对不起。”他说道,“毁了我一辈子,一句对不起就了结了?谢珊,你可真干净利索,你什时候都这样干净利索。”
就像他们相遇的时候,她勒马在他身前,干净利索的问他叫什么。
“杜望舒。”她念了念他的名字,“我叫谢珊,你记住了。”
就像她说喜欢他的时候。
“杜望舒。”她抬着头,霸道而又倔强,“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吧。”
就像她和他因为入赘争执的时候。
“杜望舒。”她皱眉跺脚,“就是个入赘而已,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行了吗?”
就像她得知他父亲要给他定亲的时候。
“杜望舒。”她红着眼喊道,“不许你跟别的人定亲,提都不许提,你想都不许想。”
就像她得知自己见了庞佩玉的时候。
“杜望舒。”她愤怒的抓着他的胳膊,“你要是再见她我就挖了你的眼。”
就像她面对自己质问她为什么害死庞佩玉的时候。
“杜望舒。”她绷着脸冷冷的看着他,“你今天问了这句话,你会后悔一辈子!”
杜望舒看着眼前的老妇人,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倔强的挺直着脊背。
“谢珊,这就是你想做的事?”他拍着扶手站起来喊道,“那你开心了?你很开心了!”
那女孩子看着他。
“不,杜望舒,我不开心。”她说道。
眼前女孩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床上的浓妆脂粉也掩盖不住垂垂老矣的老妇人。
她看着他。
“杜望舒,我叫你来,就是想回答你那时候的话。”她慢慢说道,“杜望舒,我不开心。”
杜望舒再次跌坐回椅子上,伸手扶住头发出一声低喃。(未完待续……)
说几句话
今天飞机太累,但是大家以为我会说今日一更吗?错,不会,我会说还是要两更,因为我要争榜了。
首先我要说的是,任何一个上榜的作品和作者都是值得尊重,以及有足够的实力和道理在榜单上,我希望这是一个在互相尊重的前提的争榜,所以我不希望看到贬低其他作者和作品的言论,不要质疑某部作品为什么会在榜上,它在榜上就一定有它在榜上的道理,这世上文无第一,每个人的口味不同,不能因为自己不喜欢就贬低这个事物,所以这是我拜托大家的第一件事。
第二,大家也看到了起点榜单更换了,这个榜单,关系到作者很多数据推荐的榜单,我必须要重视,而从八月开始,粉红票将取消,全平台打通,你在任何平台消费主站女频手机等等,都会有统一的一种票,叫做月票,我向大家求投的就是这种月票,拜托大家的就是这种月票,这是要拜托大家的第二件事。
第三,我所谓的拜托是希望喜欢这本书的你能够订阅,你有票,你喜欢我,你愿意投给我,投给我你开心,那这就是你我皆大欢喜,这是拜托大家的第三件事。
这本新书开到现在,我没有怎么说过争榜争票的事,现在我郑重其事的向大家求票,拜托你们,我的衣食父母们。
最后总结一句话,我现在以及到这本书结束开始争榜,这个争榜是以尊重、敬重、看重三个原则为基础的争榜,所以如果我看到书评区有针对别的书的不好评论,会立刻删除。
谢谢大家。
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一章 了缘
“杜望舒!”
耳边似乎有清脆的女声喊道,视线里一匹红马疾驰而来,竟然似乎要撞向他。
穿着青衫的少年人一动不动,马在撞上他的那一刻被勒住,带起的风撩动他的衣衫。
“杜望舒,你干什么不躲?”
马上穿着红衣艳丽的如同一团火的女孩子喊道。
“你不怕我撞死你啊!”
少年人平静的抖了抖衣衫。
“你撞啊。”他说道,转过身向前走去。
红衣女孩子哼了声跳下马将缰绳一扔,追上他。
“杜望舒。”她在后喊道。
少年人不理会她,女孩子跟上他。
“杜望舒。”她笑嘻嘻喊道。
少年人依旧昂首阔步。
“杜望舒。”女孩子这次的声音变得不高兴,“我要发火了。”
这话对前边的少年人毫无影响,就好像他不知道身后跟着人似的。
女孩子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衫,并没有像她自己说的要发火了,而是又笑了。
“杜望舒。”她摇着他的衣衫,带着几分娇气喊道。
少年人依旧没有回头,但是他的手忽的背在身后,拂开了女孩子的手。
女孩子脚步一顿,但下一刻就绽开了笑颜,她疾步跟上去,伸出小手指勾住了少年人背在身后的手的小指。
这一次少年人没有甩开,二人就这样勾着小手指向前走。
“杜望舒。我喜欢你。”女孩子咯咯笑说道。
少年人没有说话,但嘴边扬起笑。
“杜望舒,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出了什么事都不分开,都要一起面对。”女孩子绕到他身前说道。
少年人依旧没有说话,但是将手从背后收回举在身前。
他的小手指和女孩子的小手指还勾在一起。
他看着女孩子握住了四根手指,勾着女孩子的手指晃了晃。
女孩子再次展颜,在日光下明媚如花,她也握住四根手指,晃了晃小手指。
“说话算话。谁都不许变。”她说道。
杜望舒伸手捂住脸。俯身低下头。
“不是。”他声音沙哑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说话不算话。”
这话让屋子里外的人再次意外。
一个听到另一个一句骂就气的死了过去,但当这个人来到她面前时。她竟然没有喊打喊杀。而是说了声对不起。
而另一个听到这个要死了就高兴的冷嘲热讽。但当这个人和他说了一句对不起之后,他竟然也说了对不起。
搞什么啊。
邵氏轻叹一口气。
“我现在相信,他们当年果然是相爱的。”她低声说道。
她的低声喃喃在此时听起来就有些响亮。宋氏瞪了她一眼示意她嘘声,自己则再次贴近门边,竖耳聆听。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在一旁声音哽咽,“阿珊她真的没有推庞小姐。”
“那时我就在山上,我知道阿珊对你情有独钟,我知道自己是痴心妄想,我其实也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多看她几眼。”
“我知道她在山后等你,就忍不住跟过去躲在一旁看她,你那时候还没来,庞家小姐却和几个人说笑着过来了。”
“她并没有理会庞家小姐,庞家小姐叫住了她说要和她说几句话。”
“阿珊本来没打算理会,但庞小姐说她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理会自己,阿珊的脾气你们也都是知道的,所以她就过去了。”
“我不放心跟了过去,听到庞小姐问阿珊杜公子说的是不是真的,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这个人是谢珊。”
“阿珊听了很高兴,问庞小姐,杜望舒真的这样说了吗?庞小姐点点头,问阿珊竟然要让杜公子入赘,杜公子又不是商人,可是要科举的,入赘之后岂不是断了读书路,问阿珊怎么会舍得。”
“阿珊哼了声说杜公子是她的杜公子,用不着别人心疼。”
“庞小姐就笑了,说看起来是自己多管闲事了,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偏偏她成了罪人。”
“阿珊就威胁她,让她别痴心妄想,庞小姐笑的更厉害,说她的确妄想过,但并不痴心,既然杜公子与她无意,她才不会错付痴心呢。”
“阿珊很高兴,立刻跟庞小姐说要给她十万金,庞小姐竟然同意了,说不要白不要,不过我看庞小姐只是开玩笑。”
“然后庞小姐就要阿珊走吧,别误了相会,阿珊走了几步,回头看到庞小姐不走,就招呼她,庞小姐却向河边走去,说自己想要在这里洗洗手。”
“阿珊忙说这边石头多又滑很危险,别在这里玩,她的话刚说完,庞小姐就一脚跌倒,好巧不巧的头撞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立刻就不动了,阿珊冲了过去,我也吓坏了从树丛里站起来,刚要跑去帮忙,你和一些人就寻过来了,然后……”
然后河边倒下的头脸都是血的女孩子,站在女孩子身边正俯身的女孩子,一个是谢家大小姐,一个是谢家大小姐中意人的未婚妻,所有人都呆住了。
“你,你干了什么!”那个谢大小姐中意的人发出第一声质问,人群就乱了,盖过了那个女孩子说的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干的声音。
谢老太爷停下了讲述,似乎又回到了那时,他挥舞着手冲出来。
“不是的,不是的,是她自己摔倒了,是她自己摔倒了,谢大小姐是要去救她。”
但是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是谢大小姐,因为她喜欢杜望舒。因为庞小姐是杜望舒的未婚妻。
“不是的,不是她害死庞小姐的。”谢老太爷颓然坐下来,捂着脸声音沙哑,“你们怎么都不信啊!”
谢大夫人伸手掩住嘴泪如雨下。
母亲……
谢老夫人转过头平躺着。
“信不信又有什么。”她说道,“无所谓了。”
她说到这里又笑了笑。
“所以我怎么可能觉得对不起庞佩玉,我才没有对不起她,倒是她对不起我,等我死了见了她,我非亲手把她打死一次不可,也不枉我担了一辈子害她的名。”
“母亲!”谢大夫人跪行过去拉住谢老夫人的手。
要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俯首大哭。
“望舒公子。”谢老太爷哽咽说道。“你要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因为我喜欢阿珊,替她说谎话,阿珊不屑别人信不信她。她只在乎你信不信她啊。”
杜望舒坐正身子。长叹一口气。
“谢珊。我说我对不起你,不是说怀疑你杀了庞佩玉。”他说道,抬起头看着床上的老妇人“谢珊。我们一辈子都不分开,出了什么事都不分开,都要一起面对。”
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平躺的谢老夫人头微微动了下,嘴边浮现一丝笑,似乎是苦笑又似乎是嘲笑。
“是我说话不算话。”杜望舒看着她,继续说道,“我和你分开了,我扔下你面对这一切。”
谢老夫人转过头看着他。
“如果我当时和你站在一起,就算是被世人当做一对狗男女又如何,你说过,和我在一起,什么都不怕。”杜望舒看着她,“谢珊,对不起,是我怕了,我逃了。”
谢老夫人的眼里有泪流下来,渐渐的越来越多,在枯皱的脸上交错纵横。
“嗯。”她张口说道,“我知道了,杜望舒,我原谅你。”
杜望舒看着她眼中也有泪滴落。
“嗯。”他说道,深深的看了谢老夫人一眼,“谢珊,我先走了。”
谢老夫人看着他,眼前的老人似乎又变成了少年人。
“杜望舒,你先走。”她喊道,晃着手里的马鞭子。
“你先走。”少年人说道。
“不行,我要看着你走。”女孩子说道,“我要是想到你在背后看着我走,我会走不动的。”
少年人笑了。
“谢珊,那我先走了。”他说道,果然转过身去。
谢老夫人看着转过身的杜望舒,少年人已经变成了身形微微佝偻的老者。
“杜望舒。”她说道,“再见了。”
杜望舒抬脚迈步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谢珊。”他说道,“还有,我不是为庞佩玉守着,我是,为你守了。”
谢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
“嗯。”她说道。
杜望舒抬脚迈出门大步而去。
屋子里依旧鸦雀无声。
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
“阿媛。”她说道。
谢大夫人泪眼看向她。
“我对不起你。”谢老夫人说道。
屋子里外的人都再次愣住了。
怎么又对不起自己的女儿了?
“谢存礼那个老混蛋虽然一向很混蛋,但他有句话说的不错,我这一辈子没把你看在眼里,只生了你,没有教养你,扔着你自己跌跌撞撞的长大。”谢老夫人看着谢大夫人继续说道,“阿媛,你受苦了,来世投个好胎,找一个好母亲。”
谢大夫人不可置信,浑身发抖,看着谢老夫人哇的一声大哭。
“母亲。”她喊道抓住谢老夫人的手,将头贴在她的手上。
一声声的喊着母亲说不出别的话来。
谢老夫人默默流泪一刻,视线又转向一旁的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浑身一抖。
“阿珊!”他激动的先喊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谢老夫人绷紧脸。
“我当然没有对不起你。”她没好气的说道。
谢老太爷讪讪笑了。
谢老夫人喘了几口气,将头转正平躺,眼神渐渐涣散。
“好了,好了。”她喃喃说道,“都了了……”
伴着她的喃喃,面色渐渐灰白。
谢老太爷一声惊叫就要扑上去,但有人比他更快一步,同时伴着刷拉一声,有人将一个簸箕抖了出去,其中的黍豆砸向床上的谢老夫人。
这是进行大傩时摆在屋子的法器,一直还没来得及撤去。
在众人还没醒过神时,这人跳上了床,伴着飞落砸下的黍豆用手狠狠的砸向谢老夫人的心口。
“逐!”
一声尖亮的女声响起。
伴着这一声,床上的谢老夫人被砸的如虾子一般佝偻颤抖,张开口哇的喷出一口黑血。
跪在床边的谢大夫人被溅了一脸,她发出一声尖叫,看着谢老夫人一口血后人重重的跌落回去,闭上眼一动不动了。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站在床上的女孩子,女孩子正露出笑容,跟倒下的谢老夫人溅了一脸黑血的谢大夫人形成诡异的一幕。
屋子里尖叫声四起陷入一片混乱。
听着身后传来的混乱,已经走到院门口的杜望舒身子一僵,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她终于走了吗?
谢珊,来世,再见。
杜望舒将手背在身后,攥起四根手指,余下一根小指微微勾起,疾步向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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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二章 有望
谢大大宅里再一次人潮向谢大夫人的宅院涌去。
“你干什么!你干了什么!”谢大夫人顾不得擦脸上的血,冲站在床上的女孩子喊道。
“母亲,母亲。”谢三爷和宋氏哭着跪在床边。
“快快,穿衣,穿衣。”谢文昌和邵氏还能冷静自持,“停床,停床。”
屋子里乱成一团。
谢柔嘉从床上跳下来。
“都让开,快让大夫来。”她大声喊道。
“这还让大夫来做什么?”宋氏哭道。
谢大夫人已经伸手抓住谢柔嘉。
“我不会放你的。”她一字一顿说道,眼睛发红,“我不会放过你的。”
谢柔嘉一把甩开她。
“叫大夫来,大傩终于结束,最后一厄已经逐尽,快给老夫人诊治。”她没有理会谢大夫人,高声喝道。
大傩终于结束?大傩不是早就结束了吗?
屋中的人愣了下。
“叫大夫来。”谢柔嘉喝道。
有人在这喝声下下意识的转身去喊大夫,大夫本就在外待命,闻言立刻都涌进来。
床边的人都被驱散开,紧张又有些莫名的看着围着谢老夫人的大夫们。
大夫们从最初的紧张神情慢慢的变了,变的惊异。
“怎么样了?”谢文兴急问道。
大夫们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我们再看看。”一个大夫说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看不好病,难道连人不是要死了也看不出来了吗?
屋子里的人神情疑惑不解窃窃私语。那边的大夫们已经开始针灸,且开始商量药方。
“到底怎么了?”谢文兴越看越不对劲,问道。
“大老爷,老夫人她虽然虚弱不堪,但现在看来倒不是不行了。”一个大夫说道。
不是不行了……
说笑?
缓和一下亲人将逝的悲伤?
屋子里的人都呆呆。
“什么意思?”谢文兴也呆住了,问道。
谢老太爷和谢大夫人都看着大夫,一脸的不可置信。
“虽然我们也不太清楚怎么回事,但老夫人明显的好转了。”一个大夫说道,“原本内脏损毁气血不顺,现在气血顺了。所以损毁的内脏没有再恶化。如果用药对症及时,说不定就能将养好一些,说恢复如初是不可能,但至少性命暂时无碍……”
他的话音未落。谢老太爷就扑了过去。
“快用药!那快去用药。”谢大夫人也喊道。掩面也再次跪倒在谢老夫人身前。“母亲,母亲。”
谢老夫人这一次闭上了眼昏昏不动,但原本灰败的面色缓和了很多。
真的缓过来了!
屋子里的人顿时都涌上前。
“母亲。”
“大伯母。”
“老夫人。”
大家乱哄哄的喊着。
“别都围上来。”大夫们急急喊道。“老夫人还很虚弱,随时都有性命危险。”
谢文兴等人也终于回过神,忙阻拦涌来的人们,而大家也没人敢承担让老夫人重新陷入危险的罪名,很快就都退了出去。
外边涌来的人也都被拦住了,当听到谢老夫人没有死,反而又有救了,众人也都是傻了眼。
“是大傩起效了!”
有人忍不住激动喊道。
是啊是啊,这改变是在大傩之后才发生的。
“也许是见了杜家的人,老夫人郁结解开,大夫们不是也说了,气血顺了才没让病情继续恶化。”
是啊是啊,的确是见了杜家的人才这样的。
院子里的人低声窃窃说什么的都有。
“行了行了,总之这是好事。”谢文昌说道,制止院中人的乱乱,抬头看着院子里的素白,“赶快把这些都撤了。”
要撤了的还不止这些,还有好些给亲朋好友打招呼的人也要追回来。
大家忙应声是。
“也算是冲喜了。”有人说道。
“是啊是啊,这种要死了又能活了的事,也就能在咱们谢家发生。”也有人欢天喜地说道。
看着院子里的人忙乱散去,谢文昌吐口气忙转身进屋子。
屋子里安静一片,虽然在场的人神情忐忑不安,但先前悲伤的气氛是一扫而光了。
谢大夫人攥着手,看着大夫们围着谢老夫人,一个大夫端着一碗药进来了。
“药好了。”他说道。
便有小丫头们忙上前要接过,大夫却迟疑一下没有松手。
“我来吧。”他说道,“老夫人还很虚弱,你们喂不好。”
小丫头们忙退开,看着大夫们将谢老夫人小心的抬高几分喂药。
“不用鹤嘴壶吗?”有人忙问道。
“正是要看看老夫人能不能自己吞咽。”大夫说道,“如果能吞咽,脱离危险就更能早一点。”
众人的视线便都盯在谢老夫人身上,看着大夫喂进去一口药,药水沿着口角流下来。
不行啊。
大夫继续喂药,一口又一口,流出来的药水越来越少。
谢大夫人的指甲几乎掐破了了手心,谢老太爷则泪流满面。
在这一片安静中,一碗药终于喂完了。
谢大夫人张口想问什么却又问不出来,谢文兴伸手扶住她。
“大夫,怎么样?”他问道。
大夫们面露喜色。
“比想象中好的多。”他们说道,“能吞咽汤药,气血已顺。”
谢大夫人伸手掩住嘴再次哭起来。
谢文秀和宋氏也忙跪在床边低声喊着母亲。
“好了好了。”谢文兴松口气说道,“谢天谢地。”
好了,好了。
谢柔嘉也松口气露出笑容,看着一眼室内众人,转身走了出去。
看着她走出来,丫头仆妇们纷纷施礼喊大小姐,神情比先前更为敬畏。
“你们看到邵铭清了吗?”谢柔嘉问道。
丫头们对视一眼。
“好像五爷被抬下去的时候,他跟着去了。”一个丫头想到什么忙说道。
在五叔那里?
谢柔嘉抬脚就向外走去,门外有人正跑来。
“邵铭清!”谢柔嘉一眼看到,惊喜的喊道。
邵铭清冲她招手。
谢柔嘉几步跑上前。
“邵铭清。”她高兴的喊道,拉住他的手,“祖母好了。”
邵铭清脸上也露出笑容。
“真的好了?”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还要说什么,邵铭清握着她的手向外跑去。
“那你快跟我来。”他说道。
“怎么了?是五叔出事了吗?”谢柔嘉问道,脚步加快跟上。
看着二人携手跑开了,院子里的丫头仆妇神情惊讶。
“大小姐,什么时候跟邵家少爷这么要好了?”一个丫头忍不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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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醒来
谢柔嘉被邵铭清拉着向外院跑。
“你说五叔他吞砂自尽?”谢柔嘉急道。
邵铭清点点头。
“我那时候进不了内院,在外乱转,正好看到五爷被抬出来,看他的样子我不放心就跟了去,果然他趁人不备吞了一把朱砂。”他说道。
老夫人出了这种事,如果真死了,不止是死了老夫人一个人,那杜家也完了,五叔本想救娇娜小姐出困,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他一时想不开以死谢罪也是极有可能的。
谢柔嘉加快脚步向前跑去,换成了邵铭清被她拉着。
“你别急,救回来了,时间短没有大碍。”邵铭清忙说道,“我寸步不敢离,刚才听到外边喊老夫人不行了,又喊没事了,疑惑不已这才出来找你,那边我让我的小厮亲自守着。”
说着话二人已经冲进了谢文俊的院内。
屋子里谢文俊躺在床上面色木然,对于谢柔嘉进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五叔,老夫人没事了。”谢柔嘉说道。
“你不用骗我。”谢文俊木木说道,将头转向内。
“不是,我没骗你。”谢柔嘉笑道。
邵铭清上前附在谢文俊耳边说了一句话,谢文俊瞬时面色惊愕,人猛地坐起来。
“你!”他看着谢柔嘉瞪眼,“你是……”
邵铭清轻咳一声提醒。
谢文俊的话在嘴边停下。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对,是我。”她说道。“五叔,我是不会骗你的,祖母真的好了,大傩是我做的,杜望舒是我请来的,让祖母吐出淤血也是我,亲耳听到大夫说祖母没事了的也是我。”
谢文俊点点头眼圈发红。
“好,好,好。”他说道,眼中恢复了几分精神。但神情还是有些颓然。“可是让大伯母受这一场罪的还是我。”
“不是的。”谢柔嘉瞪大眼说道,“五叔,你可是祖母和杜家的大恩人呢。”
大恩人?
把杜家合家送进牢房,让谢老夫人性命垂危。这叫什么恩人?
谢文俊苦笑。小孩子家哄人的话真是可笑。
“没有。我没哄你。”谢柔嘉说道,“五叔,老夫人和杜家的爷爷说清了。”
说清了是什么意思?
谢文俊看向她。
谢柔嘉将当时的事讲了。听得谢文俊和邵铭清感叹不已。
“原来是这么回事。”谢文俊叹息一声,“真是…”
也不知道该是可怜还是可恨了。
“不过可怜还是可恨,总算是解了祖母一辈子的执念了。”谢柔嘉说道,“虽然身子受了罪,但人便如同新生了一般,祖母难过了几十年,余下的日子就能开心的过了,这样说来,的确是好事,这啊可是五叔的功劳。”
谢文俊点点头苦笑。
“而且,我看杜爷爷也想开了放下了,那五叔你和娜娜小姐的亲事也有希望了。”谢柔嘉笑道。
谢文俊再次苦笑一下。
“还说这个做什么,老夫人这次平安无事,我就已经此生无憾了。”他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哦,原来五叔你也和杜爷爷一样。”她说道。
谢文俊愣了下。
跟杜望舒一样?
“杜望舒因为庞小姐死了,所以不管是不是祖母的错,他自己都没有办法迈过这个坎,也不敢面对世人的非议。”谢柔嘉看着谢文俊说道,“而你因为这次的事,就觉得不能再和娜娜小姐在一起,你觉得这是对自己的惩罚,才能心安,其实跟杜望舒一样不过是怯懦罢了。”
怯懦。
谢文俊不说话了,若有所思。
“遇到一点风雨,就不能一起面对走下去了,那这样,你和娜娜小姐还真的不要不在一起了。”谢柔嘉说道,说到这里又笑了笑,“我想五叔应该会和杜望舒一样,这辈子啊就不娶一个人过,看起来是惩罚了自己,其实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谢文俊的脸色有些难堪。
“不过,我相信娜娜小姐一定不会像祖母这样。”谢柔嘉又想到什么说道。
谢文俊抬头看她,眼前这个小姑娘眼睛亮亮。
“我觉得娜娜小姐很勇敢而且很聪明,是个拿得起又放得下的人,她才不会做那些亲者痛仇者快,自我安慰的傻事,就算这次他们杜家经历了这种无妄之灾,家道会更困难,但我想她一定会过好日子的。”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默然。
………………………………………….
“你这话说的也太狠了。”
拉了谢柔嘉出来,邵铭清啧啧说道。
“这叫什么狠啊,被人说几句就能明白的道理,总好过死一次才明白要好吧。”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哈哈笑了。
“对。”他说道,又看着谢柔嘉,叹口气,“看看这脸这眼都熬成什么样了。”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要是没有你,这次就更难熬了。”她说道,“如果不是你及时阻止了五叔,就算老夫人没事,我也…”
想到五叔差一点又中毒而死,谢柔嘉就觉得喘不过气。
这次不是丹药,是还没有炼化成丹药的朱砂。
而且这一次不是邵铭清逼他吃的,反而是邵铭清救回的他。
就说一切都不一样了,都改变了,都变好了。
谢柔嘉伸手抱住邵铭清眼泪流下来。
邵铭清哈哈笑了。
“哎呦哎哟,我们的大巫,能驱厄从阎王殿拉人回来的大巫哭鼻子了。”他笑道。
谢柔嘉又噗嗤笑了,伸手拧他的腰。
“好了好了。”邵铭清笑道,拍了拍她的头,也吐口气,“都过去了,一切都好了。”
“祖母还没有醒过来呢。”谢柔嘉说道,松开他擦了擦眼泪。
“那就留下来,等老夫人醒了。”邵铭清说道。
“可是,我….”谢柔嘉指了指自己的脸。
邵铭清笑着拍她的头。
“这个啊,不用你操心,咱们去找谢大老爷。”他说道,挑挑眉,“我想谢大老爷会安排好的。”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热闹两天一夜的谢家大宅终于安静下来。
谢老夫人还在谢大夫人的卧房里,因为按照大夫的叮嘱不让移动也不让屋子里有太多人,只让近身的家人伺候。
夜色降临,站在廊下的丫头仆妇们忍不住打瞌睡,熬了两天一夜,她们也熬不住了。
屋子里安静无声,床边两盏灯照耀下,躺着的老妇人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紧接着头转动,睁开了眼。
昏昏的室内让她的眼神一阵迷茫,她转过头看到了趴在床边的人。
一个头发花白,面色枯皱的老者正张着嘴枕着手臂睡着。
谢老夫人看着他,慢慢的抬起手抚上他的头。
什么时候,头发都这么白了,脸也这么皱了?
记得他好像比自己还小几岁吧,小,几岁来着?
怎么看起来,比自己还老了?
手在脸上拂过,睡着的老人一个机灵睁开眼,对上睁眼看着自己的谢老夫人。
他一瞬间呆呆。
“阿珊?”他喃喃说道。
谢老夫人鼻子嗯了声。
“还睡得着!”她闷声说道,要把手收回去。
谢老太爷一把抓住她的手,眼泪涌出来,人也跳起来。
“你醒了,你醒了。”他大喊道,“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阿珊醒了,阿珊醒了。”
他想要冲出去,但又舍不得放开谢老夫人的手,又腿脚发软走不动,干脆又跪坐下来,放声大哭。
谢老夫人看着他的样子,本来要收回的手慢慢的卸去的力量,任凭他紧紧的拉着,微微垂目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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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五十四章 暗争
谢老夫人醒来的时候,谢大夫人就在隔壁。
虽然大家都劝她小睡一刻,但谢大夫人怎么睡得着,又拿着药方,把大夫叫来询问,还没问两句,就听到院子里一叠声的称呼大小姐。
大小姐!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透过窗户看到一个女孩子正大摇大摆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邵铭清。
“我父亲呢?”她站在院子里问道。
我父亲?
说的还真是轻松自如,不是前一段称呼大夫人和大老爷的时候了。
“惠惠啊。”谢文兴从另一边屋子里跑出来,含笑说道,又冲她招手。
惠惠…
对了,她的惠惠呢?
谢大夫人赶走大夫,疾步冲了出来,那边谢柔嘉和谢文兴已经进了屋子。
“我今日就在这里了,等祖母醒来。”
“好好,当然,你一定要在场的。”
谢大夫人疾步进来时,就听到谢柔嘉和谢文兴的这句话对话。
“那惠惠呢?”她咬牙低声喝道。
谢柔嘉若无其事没有理会。
“还在那里呢。”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差点晕过去。
还在那里?
这都多久了?一夜一天了!
她转身就要奔出去,谢文兴一把抓住她。
“阿媛!现在还不能!”他低声急道,“母亲还没脱离危险呢。”
“那关她什么事!”谢大夫人气道。
“关她什么事?”谢文兴将她拉住,凑近她低声喝道。“母亲是她救活的!你是忘了还是没看到?”
谢大夫人僵住。
“大傩是她跳的。”谢文兴接着低声说道。
是,可是谁敢说自己跳不行呢?或者惠惠跳也可以做到如此啊。
只是她抢了先而已。
“杜望舒是她请来的。”谢文兴又接着说道。
杜望舒。
谢大夫人攥紧了手。
“虽然大夫也说不清是哪个起了作用,但是这两件事肯定跟母亲能逃过一死有关系。”谢文兴攥着谢大夫人的胳膊用力,咬牙低声,“我知道你想什么,你想你和惠惠也能做到如此,但是,你敢试一试吗?拿着母亲的生命试一试赌一赌吗?”
母亲……
谢大夫人颓然无力坐下来。
“这是为了母亲,更何况,又不是什么大事。都是在家里。不要担心。”谢文兴放缓语气,抚着谢大夫人的肩头,“况且也不是第一次。”
是啊,不是第一次了。可是根本没想到第二次会来的这么快。
谢大夫人伸手扶住额头。
“惠惠啊。”谢文兴又含笑看着谢柔嘉。有对外高声喊道。“服侍大小姐先去歇息一下。”
谢柔嘉应声是,毫不客气的转身走了出去。
邵铭清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对她挑眉。谢柔嘉也笑着挑挑眉。
“大小姐,您要回您的屋子吗?”一个仆妇上前施礼恭敬的说道,“还是在这里?”
“在这里吧。”谢柔嘉说道。
仆妇忙引路,谢柔嘉对邵铭清招手,邵铭清没有丝毫的回避跟着她迈步。
“你想吃点什么?”他一面问道,“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吧?”
“你也是吧?你想吃什么?”谢柔嘉问道。
看着二人说说笑笑进了屋子,丫头仆妇们忍不住对视一眼。
也许用不了多久,家里就要有喜事了。
谢大夫人却没有丝毫的欢喜,捂着脸流泪。
“那她什么时候走?惠惠什么时候出来?”她哽咽说道。
谢文兴来回走了几步。
“阿媛,难道到现在,你觉得,她还应该走吗?”他低声问道。
谢大夫人一怔猛地抬起头。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说道。
谢文兴坐在她身边。
“阿媛,现在谁是大小姐,你难道还看不明白吗?”他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我看不明白!”她尖声喝道。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她。
“别喊,别喊。”他急急说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谢文兴。
“你还有没有心,你有没有想过,惠惠怎么办?”她低喝道。
谢文兴抓住她的手。
“想了又能怎么样?难道就一直这样混下去吗?事实就是事实,阿媛,再拖下去,难道一切就能没有发生吗?”他也低声喝道。
事实。
惠惠不是大小姐,大小姐不是惠惠的事实吗?
“不是,惠惠就是大小姐,大小姐只能是惠惠。”谢文兴低声说道,“只是,谁是嘉嘉的事实。”
谢大夫人再次颓然无力。
“阿媛。”谢文兴揽住她,语气柔和淳淳,“我知道你是担心她,可是,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说姐姐妹妹的事,她还是你我的女儿啊,我以前就说过姐姐呢做丹女,妹妹呢做受宠的女儿,日子都是好日子。”
日子都是好日子。
谢大夫人想哭又想笑,可是半路更换的日子,又怎么可能是好日子。
“快来人啊,快来人啊!阿珊醒了,阿珊醒了。”
谢老太爷的声音传来。
谢大夫人一个机灵醒过神。
母亲?母亲!
她立刻向外跑去,院子里丫头仆妇也都在向屋子里跑,谢柔嘉也跑了出来,不过这混乱并没有多久,随着大夫的到来又重新安静下来。
“好多了,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月后就能起身了。”大夫说道擦了擦头上的汗。
谢大夫人拉着谢老夫人的手流泪不停。
“母亲,母亲。”她只是喊道。
谢老夫人握住她的手。
“别哭了。”她说道,“人早晚都有一死,死了就死了,哭也没用啊。”
“那也得哭啊。”谢大夫人哭道。
谢老太爷在一旁笑。
“好了好了,现在不用哭了,不用哭了。”他笑道。
谢文秀夫妇谢文昌夫妇以及西府的人闻讯都过来了,但大夫说谢老夫人现在还不能劳累,所以都被拦下了。
夜色已经沉沉。
“父亲,您去歇息吧,我在这里守着。”谢大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自然不肯。
“我在这里歇息也一样。”他说道,“再说还有丫头仆妇们呢。”
听到这里在一旁的几个大夫对视一眼,一通眼神后终于有一个大夫站出来。
“大夫人。”他说道,“我有些话想要跟你说。”
谢大夫人看他皱起眉头,谢老太爷也紧张起来。
“有什么话,你别瞒着我。”他喊道。
大夫忙应声是。
“不是老夫人的事。”他说道。
谢老太爷半信半疑,谢大夫人看了眼这大夫。
“跟我来吧。”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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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下一章。(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私语
看着谢大夫人和大夫走出去,谢文兴忙上前,又招呼一旁的谢柔嘉。
“快,惠惠看看你祖母。”他说道。
谢柔嘉高兴的站过来。
谢老夫人看着她。
“哦对了,阿珊,这一次是惠惠为你跳的大傩,又是惠惠请来的杜公子。”谢老太爷忙说道。
谢老夫人原本无神的眼瞬时凝聚,看着谢柔嘉,神情惊讶。
“惠惠?”她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哦,是真的惠惠。”谢文兴忙说道,冲谢老夫人使个眼色。
真的,惠惠…
谢老夫人一瞬间明白了,露出欣慰的笑。
“谢谢你。”她说道。
“谢什么,你是我祖母嘛。”谢柔嘉说道。
谢老夫人又摇摇头。
“谢谢你让我没看错。”她说道。
没看错吗?她还是认为自己是真正的大小姐。
谢柔嘉摇头,要说什么被谢文兴拦住。
“祖母才好,有些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他说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养病。”
谢柔嘉哦了声不说话了,谢老夫人也不说话了,谢老太爷一直在谢老夫人身边转悠,或者掖被角,或者给她擦擦头,没有半点心思听他们说话。
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抬手关上了门,看着面前站着的大夫。
“好了,现在没人了。你要说什么?”她问道。
大夫一咬牙躬身。
“大夫人,老夫人这次应该是中毒了。”他说道。
中毒!
谢大夫人惊愕的看着他。
“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不可置信的问道。
大夫再次躬身,从袖子里托出一个锦帕。
“大夫人,此事事关重大,小的不敢妄言,原本一直奇怪老夫人怎么会突然气急伤了五脏六腑,只想着是老夫人一直酗酒身子被掏空,所以才病的迅猛,但当今日老夫人吐出一口黑血。我们擦拭时才发现不对的。”他说道。
黑血。
吐出的血。
谢大夫人看着递过来的秀帕。其上的血已经变成了黑点,一片片的浓烈而刺目。
“味道很古怪。”大夫接着说道,“我们当时也不敢确信,就将擦拭的手帕藏起来。几个人都轮流验证。确信是药。”
“是药不是毒?”谢大夫人问道。
“不。大夫人,这世上是药三分毒,有些药是药。有些药也能是毒。”大夫说道,“虽然分辨不出这到底是什么药,但可以确信一定不是老夫人日常吃的补药。”
母亲中毒了?
有人给母亲下毒?
谢大夫人颤抖着接过手帕。
这,这简直是,笑话!
“所以,你当时才要亲自喂药?”谢大夫人想到什么看着大夫问道。
大夫点点头。
“大夫人,我们不敢冒险啊,所以只能亲力亲为,所以才不让丫头仆妇们守着老夫人,只让您和老太爷这至亲守着。”他说道。
原以为是场意外,没想到竟然是人谋。
是谁?是谁,竟然敢如此大胆。
这个家里,竟然已经有人敢如此藐视丹主了?
不,不,这不仅仅是大胆的事,是怎么做到的事。
是谁,竟然能做到如此?能给丹主下毒!那是丹主啊!
谢大夫人看着手里的手帕,紧紧的攥了起来,面色铁青。
……………………………………………
“大夫说了什么?”
看着谢大夫人走进来,谢文兴忙低声问道。
谢大夫人摇摇头。
“大夫说,母亲的病好多了。”她说道,又垂目,“可是还是不能掉以轻心,而且恢复到什么程度也说不准。”
谢文兴叹口气拍了拍她的胳膊。
“别担心,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办法的。”他说道。
谢大夫人抬头看他,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她竟然开始对她的阿昌哥说谎了,除了丹女秘技之外的事,她也开始隐瞒阿昌哥了。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能对母亲下毒,肯定是至亲的身边的人,现在,眼前的这些至亲身边人,已经不可信了吗?
怎么会这样?
谢大夫人抬手捂住嘴。
“好了,别难过,我明日就去再找好的大夫来。”谢文兴说道,“那东平郡王一行人就带着太医呢,让他来给看看。”
谢大夫人点点头。
“谢谢阿昌哥。”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
“说什么呢,那也是我的母亲。”他说道,又拍拍她,“好了,你快些去休息吧。”
谢大夫人摇摇头。
“不了,我在这里守着吧,大夫说了,因为考虑到是大傩起的作用,所以还是丹女在身边守着好。”她说道,说到这里看了眼另一边站着的谢柔嘉,“你,去安置她吧,毕竟,不能让人知道,别人也做不了,你看着,才好放心。”
谢文兴大喜。
“阿媛你终于想通了,让她留下了。”他低声笑道,带着几分欣慰,“我就知道,阿媛是个明白人。”
谢大夫人挤出一丝笑不说话了。
“惠惠啊。”谢文兴冲谢大夫人笑了笑,转身向谢柔嘉走去,“来来,你祖母该休息了,你也该休息了。”
谢柔嘉看他一眼。
“那我先走了。”她说道。
谢老夫人在床上忍不住伸出手哎了声。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你放心。”谢文兴立刻明白她的意思,笑着说道,“惠惠就在这里,在旁边院子里,只要母亲你想见,立刻就能见到。”
谢老夫人放心下来,收回手,谢柔嘉则皱眉头。
“祖母既然没事了,我就要回……”她说道。
谢文兴笑着打哈哈。
“走走,我们出去再说,出去再说,你祖母毕竟才好,可受不得刺激。”他说道,不由分说推着谢柔嘉走了出去。
…………………………………………………
夜色渐渐褪去,东方发白。
位置偏僻些的一间院子里,谢大夫人疾步走进来。
伴着她的进来,几个护卫在四周散开,将院子牢牢的围住。
伴着咯吱一声,谢大夫人后退几步,看着书房的墙壁裂开,不待门开展,谢大夫人就一脚迈进去,刚迈步就踩到一个软软的东西,她不由吓得叫了声,低头一看,再次惊叫一声。
“惠惠!”
她喊道,跪坐下来,伸手搀扶躺在地上的女孩子。
女孩子似乎睡着了,随着她的摇晃慢慢的睁开眼,她的视线却似乎不能适应这光亮又猛地闭上。
“惠惠,惠惠,你怎么了?”谢大夫人急问道。
“我,没事。”谢柔惠弱弱的说道,勉强睁开眼,“母亲,我只是有点渴。”
渴?
谢大夫人视线落在谢柔惠的嘴唇上,那原本鲜红漂亮的嘴唇此时布满了干裂和血丝,在发白的脸上格外的吓人。
“惠惠,你,你这一天两夜,难道,难道没有吃喝吗?”谢大夫人喊道,抬头看四下。
果然没有看到有吃喝的东西。
谢文兴!
他怎么能!
谢柔惠躺在母亲怀里,挤出一丝笑。
“母亲,别担心,没事的,祖母的事要紧。”她抓住谢大夫人的手,带着几分担忧和迫切,“祖母,祖母可好了?”
谢大夫人泪如泉涌。
“我的儿!”她一把将谢柔惠抱紧,“我的傻儿啊,我的傻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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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啊,四更啊,哈哈听起来好过瘾啊(*^__^*)嘻嘻……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 暂退
谢大夫人站在门外,接过护卫送来的食盒,疾步迈进屋内。
谢柔惠坐在书房里人还有些呆滞。
“惠惠,惠惠,来,快吃。”谢大夫人说道,将食盒摆出来。
谢柔惠看着面前摆着的吃食,片刻愣愣后,立刻伸手抓起来狼吞虎咽。
谢大夫人看的眼泪又掉下来。
“慢点,慢点。”她说道。
谢柔惠吃喝一刻,精神似乎缓过来了,忙放下手里的吃食。
“母亲,我,我不是很饿。”她眨着眼讪讪说道,“真的。”
都饿成这样了,还担心自己看到她这样而担心。
谢大夫人抬手掩面。
“母亲,真的,我知道,是为了祖母嘛,母亲,你也担惊受怕了。”谢柔惠说道,捡起一块糕饼递给谢大夫人,“母亲,你这一天两夜,也没有吃东西吧?”
谢大夫人点点头擦了擦泪。
“母亲,你吃,你也吃。”谢柔惠递过来。
谢大夫人含泪张口就着她的手吃。
“母亲,祖母真的没事了吗?”谢柔惠又问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
“惠惠,嘉嘉她来,我们真是不知道。”她说道。
谢柔惠忙点头,又摇头。
“母亲,母亲,她能来是对祖母的孝心,这是高兴的事。”她说道。
谢大夫人拭泪。
“所以,是嘉嘉的大傩吗?”谢柔惠问道。
谢大夫人点点头。没有说话。
“那她真是太厉害了。”谢柔惠高兴的笑道,“不愧是母亲生养的好女儿。”
谢大夫人神情复杂。
“也不一定是大傩的功效。”她说道,“后来杜家的人来了,你祖母跟他说开了积怨,气血顺了,药能用了,就好了。”
谢柔惠松口气一脸的欣慰。
“这真是太好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挤出一丝笑,将汤碗推给她。
“快,多喝点汤水。”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听话的端起碗大口大口的喝。
汤羹喝完。糕点吃过。母女对坐有些默然。
“惠惠,我来帮你洗洗。”谢大夫人想到什么说道。
谢柔惠笑着应声是,看着谢大夫人起身去打水,她坐在看着面前的几案。嘴边浮现一丝冷笑。
“小时候啊。你最喜欢让我给你梳头了。”
看着坐在镜子前的女儿。谢大夫人一面梳头一面笑道。
“是啊,母亲明明很忙,还总是会帮我梳头。”谢柔惠笑道。
谢大夫人轻叹一口气。
“因为我知道。想要母亲梳头而不得的感觉。”她说道,“再忙,有心就能做到。”
谢柔惠笑着没说话,看着镜子里重新变的光鲜亮丽的女孩子。
只是这么光鲜亮丽的女孩子,世上怎么会有两个呢?
“让我看看。”谢大夫人从前转过来,看着谢柔惠,“哎呀,好久不梳了,梳的好丑,把我们惠惠都变丑了。”
谢柔惠笑了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腰。
“才不会,人长的好,怎么打扮都不丑。”她笑道,“谁让我是母亲的女儿呢。”
谢大夫人笑了,抚着她的头。
谢柔惠在她身前静静依偎一刻。
“母亲,你快去忙吧。”她说道,坐直身子。
谢大夫人的眼泪唰的就流下来了。
“惠惠…”她喊了声,却又说不出来。
她什么都没说,她的惠惠就已经明白了。
“母亲,祖母身子才好,既然大傩是嘉嘉跳的,还是她留在这里最好。”谢柔惠说道。
谢大夫人将她抱住流泪。
“惠惠,你,可是你…”她哽咽说道。
“我没事啊,我挺好的。”谢柔惠抬头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只要祖母好了,就什么都值得啊,母亲,世上还有比亲人的命要紧的事吗?”
谢大夫人哭着点点头。
“母亲,你不要难过,不要担心我,你要操心的事太多了,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足够了。”谢柔惠靠在她身前含笑说道,“不就是去郁山嘛,也不远啊……”
谢大夫人忙摇头。
“不,不,不去郁山。”她忙说道,“就在这里就行了。”
“那怎么行?”谢柔惠说道,拉住谢大夫人的衣袖,“我也在家里,到底是不万全,还是让我去山里吧。”
“怎么不行?”谢大夫人说道,“要是她我不放心,你我还不放心吗?”
“母亲。”谢柔惠急道。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谢大夫人说道,回头看了眼还开着门的地道,“那里面也不用去,你就在这里呆着就行了,等….”
她说到这里迟疑一下。
“等事情解决了,就接你出来。”
谢柔惠含笑点点头。
“好,母亲,我等着。”她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母亲,你别在这里呆太久,快出去吧。”
谢大夫人含泪点点头,抚了抚谢柔惠的肩头。
谢柔惠笑着拉住她的手,将她向外推去。
“快去吧母亲。”她说道。
谢大夫人走出了屋门,在院子里忍不住回头,门口并不见那女孩子的身影,她的视线看向窗,隐隐可见窗边有女孩子半个身影看过来,见她看过来,还冲她摆摆手。
我可怜的儿…
谢大夫人伸手掩面疾步而去。
屋子里谢柔惠放下手,含笑的面容变的木然,樱唇微动。
呸。
惺惺作态,真要是对我好,就该把那贱婢打死!
真当我是三岁小儿。哄一哄就你好我好大家好了。
谢柔惠转过身环视室内,恨恨的握着手,大口大口的吸气。
不急,不急,不急。
事情已经这样了,她不能急,急也没用。
祖母竟然没死,还让她趁机又跳成功了大傩,现在她在谢文兴和谢老夫人这两个老混蛋眼里就是珍宝。
在这两个混蛋眼里,她就是真正的大小姐。
这一点不是她怎么哭怎么闹就能改变的。
现在唯一要紧的就是母亲。
那两个老混蛋恨不得立刻就赶走她。如果她闹起来。反而给了他们撕破脸的机会,所以,现在只能后退一步,让他们如意。让他们如愿。而同时后退一步。母亲则会对她更愧疚更怜惜。
谢柔惠重重的吐口气。
只要留在这里,只要母亲还没松口,她就还有机会。
她站定在书房门口。看着那张开的门,黑黝黝的洞口。
不怕,不怕,不怕。
她的命运不会就这样的,她一定能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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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让我走?”
谢柔嘉从罗汉床上跳下来说道,看着谢文兴。
“谢大老爷,别忘了,我来是自己来的,你们不让进我也进来了,那我要走,你难道觉得你能拦得住?”
谢文兴摇头。
“你这孩子,谁要拦你。”他说道,“这里本来就是你的家,你就该在这里的。”
谢柔嘉笑了一句话不说抬脚迈步。
谢文兴忙哎哎几声追上她。
“嘉嘉。”他喊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看他一眼笑了。
“是,您还没忘,我是嘉嘉。”她说道,“嘉嘉的家已经不在这里了。”
“可是你还记挂这你的亲人。”谢文兴轻叹一口气,“嘉嘉,家里亏欠你的,一定会补给你的。”
“我没觉得亏欠,我觉得挺好的,真的挺好的。”谢柔嘉说道,转过头,“我走了。”
“再等等好不好?再等等你祖母好一些,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也应该看到个好结果。”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
谢文兴忙又踏上前一步。
“嘉嘉,不是让你为了我们留下来,只是想让你看看你的心血,想让你高兴高兴,当然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也是我们不放心,想要确信老夫人真的万全无事。”他语重心长说道,“再等几日老夫人真的好了,没事了,你是走是留,都随你的。”
谢柔嘉哦了声。
“那好吧。”她说道。
谢文兴高兴的点点头。
“好好,你再歇息。”他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其他的事,不用理会。”
也就是说只要她在这里一天,她就是大小姐。
就跟以前说的,替代一次,就能替代第二次。
只不过她此时作为大小姐,都是因为谢柔嘉而得来的。
谢柔嘉吐口气。
“我去看看五叔。”她说道,一面抬脚迈步。
“去吧去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迈出门,院子里的丫头们忙涌涌跟上。
“别跟着我。”谢柔嘉转身对她们说道。
丫头们都一愣停下脚。
谢柔嘉这才抬头大步而去。
谢文兴吐口气。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丫头不听话了,因为她一直没把自己当做大小姐,没得到自然也就不知道失去的可怕。
所以惠惠会很听话,因为她害怕失去有所畏惧。
不怕,不怕,不怕,慢慢来,等她知道大小姐,丹女,丹主地位意味着什么,一切就好办了。
现在最要紧的是给她补偿,这补偿自然就是先把那个假的没用的送走。
这件事他已经让谢大夫人去办了。
谢文兴露出笑容疾步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谢大夫人已经回来了。
“怎么样?她同意了吧?”谢文兴开门见山就问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抬手就将茶杯砸过来。
谢文兴皱眉后退一步。
“又怎么了?”他说道,“她不同意啊?”
“她当然会同意,你以为她跟你一样,没心没肺冷血心肠吗?”谢大夫人喊道,一把揪住谢文兴,“就是猫啊狗啊的,扔到笼子关起来,还知道给扔一碗水扔一块肉呢,你把她当什么了!你是要活活饿死她吗?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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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三千一章吧,二千二千五,实在是写的憋死。
晚上加更在十一点左右。(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来访
吃喝?
送饭的事的确是忘了。
谢文兴忙伸手拉住谢大夫人。
“但是我给她放进去了一匣子点心和茶水了,并没有不管。”他说道,“我也想着给她送吃的,只是这不是一天两夜发生的事太吓人,都忘了,你我不也是没吃东西,家里多少人没顾上吃喝啊,这,这算什么大事啊……”
“这还不算大事!这还不算大事!你心里没她!你心里没她!”谢大夫人抬手打他哭道。
女人就是这样,脾气让她们发出来就好了,千万不能讲道理。
谢文兴任她打。
“是,是,都怪我,都怪我。”他连声说道,“你打吧,打吧。”
谢大夫人恨恨打了几下,哭的没了力气。
“是我没本事,家里稍微有点事,就顾不过来。”谢文兴说道,说着咳嗽一声。
谢大夫人看着他熬的发红的眼,干裂的嘴唇,一把推开他,坐下来拭泪。
谢文兴叹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不过好了,总算有惊无险。”他说道,“惠惠,我去跟她陪个不是。”
他说着站起来。
“惠惠用不着。”谢大夫人说道,“她最体贴人了,还惦记你我。”
“是啊,惠惠一向是个乖巧明理的孩子。”谢文兴感叹道,轻咳一声,“晚上我亲自送她走。”
谢大夫人握着茶碗。
“我没让她走。”她说道。
谢文兴一怔。
“你没和她说?”他问道。
昨晚用了一晚上的时间,总算说服了谢大夫人暂时同意送走谢柔惠。让谢柔嘉留在家里,怎么又变了?
“不就是不让人看到她,”谢大夫人说道,“她在那里,一样没人看的到,我让人守着呢,惠惠她也知道不出来,放心就是了。”
“哎,这怎么能一样。”谢文兴皱眉说道,“在家里太危险了。”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怎么危险?你说谁危险?她说到做到。绝对没问题。”她竖眉喝道。
谢文兴有些无奈。
“阿媛。你现在难道还不明白吗?”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不说话。
“阿媛,你我心里现在都清楚,她们姐妹就是错了。”谢文兴说道。“你怎么就是不想纠正这个错呢?你觉得这是对惠惠好啊?”
谢大夫人绷紧了脸。
“你这样骗她又能骗多久?长痛不如短痛。”谢文兴接着说道。“这样下去。将来惠惠恨咱们,嘉嘉也恨,你说。我们何必这样里外不是人?”
谢大夫人眼泪掉下来。
“我说过,我要给她一次机会,再验证一下。”她哽咽说道。
“这次大傩就是机会,她不是也没……”谢文兴皱眉说道。
“那是因为被嘉嘉抢了先。”谢大夫人打断他喊道,“因为惠惠知道是我来做大傩,她才不会跟我争抢。”
谢文兴皱眉看着她要说什么,院子里传来禀告声。
“大夫人大老爷,东平郡王来了。”
东平郡王?
一定是来探望谢老夫人的。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一怔,忙唤人来洗漱更衣。
正如谢大夫人和谢文兴所料,东平郡王是来探望谢老夫人的,府城各路的官员也都陪同。
对于谢老夫人的事大家也都关注着,因为是谢家的老丹主,丧事规格很高,所以大家都已经提前被打了招呼,此时亲眼看到谢老夫人,虽然精神还不好,但已经不是垂垂待死的样子了,众人很是惊奇。
“今年腊月我们一定要请大小姐做一场大傩。”一个官员说道。
众人皆附和,又谈论起那晚大傩的轰动。
谢大夫人含笑听着众人一口一个大小姐的赞叹。
“让大小姐出来见见。”谢文兴低声说道。
“好,我这就去叫惠惠来。”谢大夫人立刻同意,眉眼笑意满满,转身就要走。
谢文兴回过味一把拉住她。
“你要叫谁来?”他低声说道。
“当然是惠惠来。”谢大夫人低声答道。
“谁跳的大傩谁来。”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
“谁叫惠惠,谁来。”她说道。
“谁跳出大傩谁就叫惠惠。”谢文兴咬牙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不说话。
二人正僵持着,东平郡王站了起来。
“我去看看谢五爷,听说他也有些不妥。”他说道。
谢文俊吞砂自尽的事家里都瞒着,东平郡王怎么知道了?
“我与谢五爷也算是旧相识,先前听闻老夫人不好,但鉴于身份不便前来探视,所以就让手下来问候谢五爷,这才知道谢五爷也有些不妥。”东平郡王说道。
原来如此,谢大夫人点点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这次。
“让殿下见笑了。”她说道,一面要亲自引着去,官员们也都站起来。
东平郡王抬手制止。
“我去探望谢五爷,是以旧交的身份,大家陪我都去反而不妥。”他说道。
“文俊他也当不起。”谢文兴笑了,“殿下请自便。”
唤了人来给东平郡王引路。
而此时的谢柔嘉也正穿过花园走向谢文俊的住处,她先去找了邵铭清,结果得知邵铭清去打理谢文俊的生意一早就出门了,她只得自己去,一路大步而行就在要走出花园时,听到了那边有女孩子的尖叫声。
这声音,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谢柔嘉脚步不停寻声看去,见到另一边的路上一个女孩子正蹲在地上。身边有三四个仆妇正围着她。
谢柔淑。
真是好久不见了。
谢柔嘉收回视线继续迈步,耳边有话传进来。
“我为什么要去见他!我才不要跟他议亲!”
议亲?
“四小姐,什么议亲不议亲的,就是来了客人去坐一坐,为什么不肯去?”一个仆妇带着几分不悦说道。
“你们少骗我,我知道你们是什么人。”谢柔淑说道,“我才不要被你们这样相看。”
另一个仆妇带着几分不耐烦。
“我们公子想要看看你,你还不乐意,你有什么不乐意的,现在有人肯相看你就不错了。”她哼声说道。“行了。快点,惹了我们公子不高兴,就没人要你了。”
她说着伸手就来揪谢柔淑。
谢柔淑抬手推她。
“走开走开。”她喊道。
仆妇恼羞成怒。
“你们干什么,快点拉她去。这谢家的小姐。怎么这样。”她说道。
另外三个仆妇也都围上来。将谢柔淑像小鸡仔一样拎起来,谢柔淑大声的哭起来。
“哭,你还哭。待会儿被你母亲看到了,还有你更哭的。”一个仆妇哼声说道。
她说这话转过身,不由吓了一跳。
一个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面前,长得真是漂亮,一双眼尤其好看,不过此时这双好看的眼盯看的人有些发毛。
其他人也转过来,都停下脚步。
谢柔淑泪眼朦胧一时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揉眼再看过来,立刻一声大哭。
“惠惠。”她喊道,挣开仆妇们的手扑过来,“救我。”
惠惠救我。
谢柔嘉看着她,伸出手摆了摆。
谢柔淑大喜跌跌撞撞跑过来站在她身后,放声大哭。
惠惠?
谢家大小姐谢柔惠如今的名字巴蜀无人不知。
四个仆妇忙施礼。
“你们是大宁监朱家的人?”谢柔嘉说道。
四个仆妇大喜。
谢大小姐竟然也知道他们大宁监朱家,可见这门亲事说的简直太合适了,还没成亲家,谢大小姐就知道他们了。
“是,是,大小姐,我们是,我们公子听说老夫人不太好,特意前来探望。”她们说道。
因为涉及到路程,谢老夫人的事已经通知了很多亲友,虽然丧事没有办成,但探望也是很适合的,所以这几日家中的亲友定然是来往不绝。
谢柔嘉哦了声。
“滚。”她说道。
四个仆妇一怔,什么?
“滚。”谢柔嘉再次说道。
“惠惠让你们滚!”谢柔淑跟着尖声喊道,伸手指着这几个仆妇。“快滚,快滚。”
四个仆妇神情愕然,又有些慌乱。
这是怎么了?怎么大小姐…….
“让我叫人来送你们滚吗?”谢柔嘉说道。
那样可就更丢人了。
这位谢家大小姐可是当众敢和谢大夫人对峙的人。
四个仆妇掩面转身疾走。
“快滚啊,带上你们的公子一起滚。”谢柔淑在后高兴的喊道,一面跺脚,还没喊完,就见谢柔嘉转身,她忙跟上去,“惠惠,惠惠。”
她又高兴又难过又讨好。
“多谢惠惠你救我,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怎么办。”
“惠惠,你不生我的气了吧,我就知道,惠惠你最好了。”
“惠惠…”
谢柔嘉停下脚,看着她。
“滚。”她说道。
谢柔淑愣了下。
“我,我也滚?”她瞪眼说道。
“你也滚。”谢柔嘉说道,说罢不再理会她,大步而行。
谢柔淑一脸尴尬追了几步,到底不敢追上去,只得看着她的大步而去。
不过,那是惠惠哎,就算肯骂自己,也比不理自己要好。
她的脸上浮现笑容。
告诉母亲去!
看谁还敢瞧不起我!惠惠可是又骂我了!
这一次也算是救了她了吧,至少不会再嫁给前世那个要了她命的人家了,不过以后她的日子过成什么样,就看她自己了,如果她自己不争气,没了朱家,还有牛家,杨家。
谢柔嘉一面想着一面疾步而行,谢文俊的院子出现在眼前,她的眼忽的一亮,视线落在一个正要迈进门的人身上。
哎?哎!
“周家叔叔!”她忍不住高兴的大声喊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转过头,看到一个女孩子眼睛亮亮的大步跑来,他嘴角浮现一丝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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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秦若凡和广寒宫主a的仙葩缘打赏,这个不算给你们的加更,我先记下,等哪日三更给你们补上。
谢谢大家,明天下午见,晚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