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意思
东平郡王后退一步,看着站到身前的女孩子。
“您是来探望五叔的?”她高兴的问道。
东平郡王含笑颔首。
“我五叔没事了。”谢柔嘉高兴的说道,“我祖母也没事了,这次真是多谢你了。”
“举手之劳。”东平郡王说道,说了又补充一句,“理所应当。”
为了朋友理所应当吧,谢柔嘉点点头,一面殷勤的带路做请。
“周叔叔,您快请。”她说道。
不待东平郡王迈步,她自己先跑进去,一面喊着五叔,人一溜烟的冲进了屋子里,东平郡王彼时才迈过门槛。
真是好快的腿脚。
所以那些说巫能引神上身,不管是垂垂老矣还是病弱之躯都能几日不眠不休其实也不尽然,还是必须得有能够承受请神上身的本钱。
怪不得能把周成贞这个打架的好手揍成那样,壮的跟小牛犊子似的。
东平郡王忍不住再次笑了,看着那女孩子消失在门前,屋子里传来咯咯唧唧的说笑。
“什么我的朋友?什么恩人?”
谢文俊被说的有些发懵,一面坐起在床上,一面看着在自己面前比手划脚的女孩子。
“你慢点说,谁来了?”
“你的朋友啊。”谢柔嘉说道,眼睛发亮,“五叔,你不知道多巧,我当时在郁……”
谢文俊咳嗽一声。
“你们下去。”他说道。
屋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忙施礼低头退下。
谢柔嘉笑嘻嘻的吐吐舌头,亲自端了茶水递给谢文俊。
“我当时听到说因为你的事祖母不好了。就急着出山却不能,多亏遇到他从山里过,带我出来了。”她说道。
谢文俊皱眉,有些听不明白。
“他?他到底是谁?”他问道。
“你朋友啊,他说了是你朋友,后来还带我去找杜家的人。”谢柔嘉说道,又颠颠跑回厅内向外张望,“周叔叔,您快进来。”
看着那年轻公子走近,她殷勤的上前掀起帘子。
周叔叔?
他的朋友?
谢文俊听的还是云里雾里的。他和杜娇娜的事到底是男女私情。不能轻易对别人说,万一传出去,他一个男人没什么,那人家姑娘的闺誉就毁了。
他应该没有跟哪个朋友提起过吧。一面思索一面抬头看去。同时喝了一口茶。
脚步声响。有人迈了进来。
此人穿着华贵,触目生辉,谢文俊的视线从衣裳上转向他的脸。与面容相比华贵的衣衫顿时失色。
“五叔,就是这位周叔叔。”谢柔嘉说道。
周叔叔….
谢文俊一口茶喷了出来。
就是这位周叔叔啊!这哪里是周叔叔啊!这是周祖宗!
谢柔嘉吓了一跳。
“五叔。”她忙上前拍抚。
谢文俊呛到咳嗽连连,面色涨红,冲谢柔嘉摆手。
“惠惠,你,你先出去。”他当机立断说道。
也许五叔有话要跟这个朋友说。
谢柔嘉愣了下应声是,对东平郡王笑了笑,疾步走了出去。
谢文俊顾不得咳嗽声停下,下床踉跄施礼。
“参见殿下。”他颤声说道。
东平郡王颔首。
“免礼。”他说道,“今日率众来探望老夫人,顺便我以私人身份来看看你可好。”
谢文俊忙再次施礼道谢。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东平郡王也不说话,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谢文俊脑子里回荡着谢柔嘉适才的话。
恩人,周叔叔,出郁山,去找杜家的人。
先前听的糊涂,此时倒是醍醐灌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脑子却更乱了。
东平郡王前几日的确是在郁山,算着就是在谢老夫人出事的时候他离开谢家大宅,也就是这时候遇上的谢柔嘉。
谢柔嘉急着来家里,但有谢大夫人的命令肯定出山不易,所以正好遇到了东平郡王。
那,他说了他是谁,她又说了她是谁吗?
应该没有,若不然,谢柔嘉怎么会称呼为周叔叔,而东平郡王也是见过谢柔惠的。
谢文俊想要伸手揉脸。
最关键是,东平郡王是已经见过谢大小姐的,而那个谢大小姐是绝对不会喊他叔叔的。
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是瞒着身份私访郁山,如今又对谢柔嘉隐瞒了身份。
还有,谢柔嘉和谢柔惠两人都以大小姐的身份出现,又该怎么说?
还有,怎么和东平郡王解释大小姐又不认得他,把他叫做周叔叔呢?
谢文俊恨不得揪头发,脑子嗡嗡乱响。
“殿下。”他咬牙施礼,“关于惠惠的事我……”
东平郡王却打断了他。
“我对别人家的私事不感兴趣。”他说道,“想必这位小姑娘已经说过了,我与她初见偶遇,一助再助只是举手之劳且理所应当,仅此而已,谢五爷不要多想,免得自扰。”
他不要提这个话题,难道他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会有两个谢大小姐?
谢家有双胞胎姐妹的事不是什么秘闻,巴蜀之地多数人都知道。
只是这跟有两个大小姐可不是一回事。
“殿下,这也不是什么私事,只是我家的孩子们,顽劣….”谢文俊说道。
对,孩子们顽劣,姐姐装妹妹,妹妹装姐姐也不是没有过的事。
东平郡王笑了笑哦了声。
“谢五爷身体无碍了吧?”他问道。
这件事就这样揭过去了?他也不能再解释了,越解释只怕越让人起疑。
谢文俊施礼。
“让殿下见笑了。”他苦笑说道。“还好大伯母无事,我也能负疚而生。”
“只有活着才能赎罪,也才是真心悔改。”东平郡王说道,“死反而是最容易的,敢活着才是真勇士。”
谢文俊应声是。
东平郡王便不再多言告辞转身,谢文俊也不敢挽留亲自送出去,忐忑不安的看着他走了。
“五叔。”
谢柔嘉从一旁屋子里探出头来。
“周叔叔走了?”
周叔叔!周叔叔!
谢文俊疾步上前将她塞进屋子里。
“你,你。”他瞪眼要问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他让你叫他周叔叔的?”
谢柔嘉一脸不解。
“也不是啊。”她说道,“我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周衍啊。不称呼周叔叔,称呼什么?是该称呼周公子吗?”
周衍?东平郡王的名讳。
谢文俊愣了下,又有些苦笑。
那他还真没说谎隐瞒。
如果是谢柔惠见到了他,一定会认出他是谁。
虽然见到他的不是谢柔惠。但他也坦然的报了自己的名字。换作自己或者邵铭清或者任何一个谢家的有头脸的人听到这个名字。也一定会知道他是谁。
只可惜,偏偏是什么都不知道也还没和他们说的谢柔嘉。
要责怪人家欺瞒还真是没理由。
“五叔,怎么了?”谢柔嘉问道。“周叔叔不高兴了吗?”
他高兴还是不高兴,心里又想什么,谁猜得出来。
谢文俊吐口气。
好吧,既然他连名字都报了,并不是要隐瞒,那就没必要让柔嘉继续像个傻子。
“以后别叫他周叔叔。”谢文俊深吸一口气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叫周公子?”她问道。
“也别叫周公子。”谢文俊说道,“要叫郡王殿下。”
谢柔嘉点点头。
“郡王殿下。”她重复一遍,话未落面色就一僵,瞪大眼看向谢文俊啊了一声。
叫什么?
郡王!殿下!
“是,东平郡王殿下。”谢文俊说道。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文俊。
他就是,东平郡王?!
“小姑娘,你是要搭车吗?”
谢柔嘉的耳边浮现醇醇的声音。
我的天啊,他,他就是东平郡王?
“他骗我?”谢柔嘉喊道,“他说是五叔你的朋友。”
“他也不算骗你,他说了自己的名字。”谢文俊说道。
我叫周衍。
谢柔嘉攥住手。
周啊,周成贞的周嘛。
“可是我又不知道东平郡王叫什么,他说了等于没说。”她说道。
“那是你不知道,不是他没说。”谢文俊苦笑一下说道。
就说嘛,他怎么会从郁山到彭水到万州一路畅通无阻,原来是这样啊。
谢柔嘉绞着垂下的头发不说话了。
原来他就是东平郡王啊。
周叔叔。
也不怕折寿,就算没有当成自己的继子,辈份上也得喊自己一声伯娘。
谢柔嘉撇撇嘴。
“还有。”谢文俊看着她说道,“他认得惠惠。”
他认得惠惠。
谢柔嘉再次愕然抬头。
“惠惠已经见过他了。”谢文俊说道,“我不知道,一个惠惠喊他郡王殿下,而另一个惠惠喊他周叔叔,他会怎么想。”
谢柔嘉伸手掩住嘴瞪眼一刻。
“那,我想他应该想的很清楚很明白了。”她讪讪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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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您笑什么?”
驿站里文士问道,看着自从从谢家出来坐上马车便嘴角带着一丝笑的东平郡王。
“好笑就笑。”东平郡王说道,迈步踏进屋门。
“虽然谢老夫人大难不死值得庆贺,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好笑的事吧。”文士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
“当然不是。”他说道,“只是我想现在有人可能被吓了一跳,就有些想笑。”
“什么人?”文士兴致勃勃的问道。
“一个有意思的小姑娘。”东平郡王说道。
小姑娘。
东平郡王竟然会觉得小姑娘有意思?这可是稀罕事。
文士更为好奇。
“是什么小姑娘?殿下在哪里见到的小姑娘?”他问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起程的事都安排好了?”他问道。
明日他们就要启程回京了。
文士捻须呵呵笑了。
“这种小事殿下无须惦念。”他说道,又凑上前来,“那小姑娘怎么有意思了?”
东平郡王还没说话,门外有人疾步进来。
“殿下,京城急报。”
京城急报?
这个时候有什么急报?
文士忙收起嬉笑伸手接过捧给东平郡王,东平郡王伸手打开,一眼扫过面上露出笑容。
“这下,更有意思了。”他说道。
更有意思?
文士不解。
东平郡王将手中的文书收起,微微一笑。
“皇帝陛下听闻巴蜀谢家三月三诸多祥瑞之兆,特命谢家大小姐进京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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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为悦
皇帝要谢家大小姐觐见。
觐见,诸侯秋见天子之礼,于五礼属宾礼。
皇帝陛下竟然要给谢家大小姐如此高的礼节。
“殿下。”文士看着东平郡王很是感叹,“看来殿下你给陛下写的信功效真不小的。”
三月三后黔州各路纷纷上书,以往没有祥瑞还能夸出祥瑞来,更不用说此次三月三异像人人皆见,各路官员用尽了力气妙笔生花天花乱坠。
东平郡王也自然随之上书,且没有让文士们执笔,而是自己亲自写,文士借着磨墨曾经看到几句话,当时心里就惊讶原来东平郡王也会把人夸的地上无天上有。
黔州路官员们的奏章皇帝可能嗤之以鼻,但东平郡王的书信他必然深信不疑。
“原本想陛下多些赏赐,没想到陛下竟然给了这么大的礼赐。”东平郡王说道,将书信收起。
钱财对于谢家来说根本就什么都不算,他们一心要的就是地位,尤其是先祖大巫清当年的地位。
当年大巫清在始皇帝面前也是执诸侯礼,如今这觐见诏书可以想象会让谢家陷入怎么样的狂欢。
“我不得不说,殿下对谢家可真是掏心窝子的好啊。”文士说道。
“举手之劳。”东平郡王说道,又笑了笑,“理所应当。”
文士皱眉。
“举手之劳我明白,理所应当又是什么理?”他问道。
东平郡王看他一眼。
“就是我高兴的理。”他说道。
文士哈哈笑了。
“果然理所应当。”他说道,“那我们看来不用明日启程了。这诏书估计明日也就到了,到时候殿下是否要与谢家大小姐同行?”
东平郡王点点头。
“好,就按你说的吧。”他说道,转身走了进去。
我说的?
文士愣了下,看着转入内室的东平郡王。
我说的吗?
夜色降临,谢文兴走进谢老夫人住处,就看到谢柔嘉正坐在床上看着谢老太爷给谢老夫人喂药。
“惠惠啊,让你祖父歇息,你给祖母喂药。”他含笑说道。
如今谢老夫人还处于危险之中,大夫们亲自熬药。还要至亲之人亲手喂药。不许第三人经手,说是影响了药效。
大约是大傩起了功效,这些大夫们也变得古古怪怪神神叨叨。
谢柔嘉盘膝捏起一旁果碟里的瓜子。
“不用啊,祖父伺候祖母不会累。会高兴的。”她说道。
谢老太爷哈哈笑了。
“是啊是啊不累不累。”他说道。“如果能这样一辈子喂药。我都不累。”
谢老夫人一口药吐出来。
“你还巴不得我一辈子都病着?”她喝道。
谢老太爷忙笑着连声说没有,又忙给她擦嘴,又嘀嘀咕咕担心药少吃了一口。
“闭嘴。”谢老夫人喝道。
谢老太爷笑着连连点头。
“你看。你看,好多了,都有力气骂人了。”他欢天喜地的说道。
谢柔嘉哈哈笑了。
上一世他们都说祖父是因为在家中失势郁郁寡欢而死,但是其实他是因为失去了祖母才一心求死的吧。
谢柔嘉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对祖父喝来喝去的祖母,再看着欢喜奔走的祖父,轻叹一口气露出笑容。
“这样多好。”谢文兴在一旁说道,“惠惠,你看在家里这样多好。”
谢柔嘉拍了拍衣衫从床上跳下来。
“惠惠这样挺好。”她说道,看着谢文兴,“我这样不好。”
谢文兴皱眉,旋即又笑了。
“好,好,你觉得怎么好就好。”他说道。
“我走了。”谢柔嘉说道,抬脚迈步。
“惠惠。”谢老夫人喊道。
谢柔嘉脚步未停。
“嘉嘉。”谢老夫人又喊道。
谢柔嘉停下脚步。
谢老太爷笑了。
“你看你,怎么喊错名字了。”他说道,又凑近谢老夫人,“你要是想要见那孩子,我去让他们把她叫来。”
谢老夫人没理会他,只是看着谢柔嘉。
“嘉嘉。”谢文兴走到谢柔嘉身边低声说道,“再留一日吧,你看大夫现在都这么小心,想来老夫人还很危险,明日,明日就送你走。”
这倒是,大夫们看起来很紧张,老夫人如今病着,反而没有了伺候的人,都是谢大夫人和谢老太爷伺候着。
按理说驱厄成功了,怎么会还这么严重呢?
谢柔嘉看着期盼的看着她的谢老夫人,又看一旁小心给谢老夫人擦拭的谢老太爷。
好吧,她点点头。
“大伯母。”
谢文俊的声音在外响起,谢柔嘉忙高兴的迎过来。
看到谢文兴也在,谢文俊神情有些复杂,看了眼谢柔嘉。
谢文兴却没有在意,和谢文俊说了几句话便走了,看着谢文兴离开,谢文俊忙拉着谢柔嘉走出来。
“我想了一天,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们。”他低声说道。
“五叔,你不是说了给他解释过了嘛,我们就是孩子顽劣,换着玩的。”谢柔嘉说道。
谢文俊摇头。
“这种话我觉得他根本就不会相信的。”他说道。
“他信不信又有什么,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他管。”谢柔嘉哼声说道。
骗人的人凭什么不能被人骗了。
周衍,干嘛不说自己的封号,谁知道周衍是谁啊。
话虽这样说,但混淆长女身份,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可是丹女已定了。这可不是可以玩闹的事。
谢文俊皱眉。
“五叔,这有什么上愁的。”谢柔嘉笑了,“你要是不放心你就去说呗,这种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谢文俊叹口气。
“你父亲母亲心太重。”他说道,“你又是自己跑来的,虽然是为了祖母也救了祖母,但是要是被人知道你是假冒身份,只怕你父亲母亲又要大为恼火,迁怒与你了。”
谢柔嘉看着他笑了。
被人知道混淆身份,五叔担心的不是谢家会有什么麻烦。而是担心她有什么麻烦。
“五叔。”她吸吸鼻子。“没事,我不怕。”
她说着又笑了。
“五叔,我不怕他们生气,他们现在也不敢对我生气。”
谢文俊看着她也笑了。
“好。没什么可怕的。我明日就告诉他们。”他说道。
“我和你一起去。我明日就要走了。”谢柔嘉说道。
不过当第二日他们来到谢大夫人的住处时,却被拦在了门外。
“大老爷和大夫人在说话。”护卫说道。
说话?
说话怎么会动用护卫。
肯定是在吵架,且争吵的内容不便被人所知。
谢文俊看着谢柔嘉挤挤眼。谢柔嘉也冲他笑了笑。
“你猜他们在吵什么?”谢文俊低声笑道。
谢柔嘉伸手指了指自己,能为什么,不是她就是她,横竖都是这一张脸。
屋子里谢文兴正来回踱步,
“你,我不是说过,你不要去看她,不要去看她,你,你昨晚还竟然住在她那里。”他低声喝道。
“这是我的家,我想住哪就住哪。”谢大夫人说道。
“别的时候你怎么不想住哪?”谢文兴咬牙说道,“要是被人发现了,你说怎么办?”
“没人会发现。”谢大夫人说道。
谢文兴嗤声。
“没人会发现,世上哪有那么确定的事。”他说道,“当初还说绝不会抱错呢。”
“现在也不一定是抱错。”谢大夫人竖眉说道。
谢文兴吐口气。
“这些事就不说了。”他说道,“今天,把她送走。”
“是该走了。”谢大夫人说道。
“我是说把惠惠送走。”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休想!”她竖眉喝道。
“那你想怎么样?把嘉嘉送走吗?等出了事再让她回来替代吗?非要逼得她替代的时候说出真相,你看怎么收场。”谢文兴急道。
谢大夫人瞪眼看着他。
“大夫人!”
“大嫂!”
门外传来喊声。
“大胆!”谢大夫人一腔怒火吼了出去,“擅入者死!”
谢文俊跌跌撞撞的冲进来。
“大嫂,皇上的圣旨来了。”他喊道。
皇上的圣旨?
“大哥,大嫂,皇帝要大小姐进京觐见!”谢文俊激动的喊道,“是觐见啊,是觐见!”
觐见!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天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先祖有灵。”谢大夫人噗通就跪下来。
“快,快去接旨。”谢文兴激动的喊道,“快去告诉母亲,快去叫惠惠接旨。”
谢大夫人点头起身。
“是,快,叫惠惠来接旨。”她说道,人也向外冲去。
夫妻二人一同挤在了门口,相撞的那一刻又对视一眼,想到了什么。
“你要叫谁?”
二人异口同声问道。
“当然是惠惠。”
二人又异口同声答道。
但谁也没有迈步,看着对方。
没错,是惠惠,谢家的大小姐是惠惠,但是现在谢家有两个大小姐,有两个惠惠,你要叫哪个?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四目相对,火光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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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不好写,大家可以攒文。
明天下午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争去
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已经延续半日了,间杂着远远传来的人们的欢呼声。
接了圣旨之后,除了爆竹庆贺谢家还沿城撒钱,引来无数百姓争抢,整个彭水城都如同开了锅的水。
这还不算结束,从明日起到谢大小姐起程进京,城里还要摆戏台唱百戏,可想而知会有怎样的热闹。
谢家上上下下忙碌起来,人人都带着难掩的欢喜。
但一片欢庆中谢大夫人来到谢老夫人的住处紧闭院门,谢家的老爷夫人们连来和她庆贺都没机会。
“大夫人也惊喜坏了吧。”
“让她冷静一下,明日再说吧。”
众人笑着纷纷散去。
谢大夫人此时神情的确冷静,坐在椅子上半日不曾开口。
谢文兴颓然的坐下来。
“惠惠如何能去的?”他说道,声音已经有些沙哑,“那是君前奏对啊,可不是儿戏,以次代长,可是欺君大罪,阿媛,这可是关系谢家全族的。”
“是啊,以次代长是大罪,不只是欺君罪,也是欺神的大罪。”谢大夫人说道,“所以嘉嘉怎么能去?”
“因为嘉嘉才是长。”谢文兴站起来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他。
“惠惠做了十三年的长女,神灵都没有降罪,现在就因为她没跳成三月三就说她不是长,你们不觉得可笑吗?”她说道,“她为什么没有跳成三月三?不就是因为嘉嘉害她受伤吗?”
谢文兴再次来回踱步。
“又不是一次三月三。嘉嘉她还找到了凤血石,她还成功的跳了大傩。”他说道,“我们已经说过多少次了?你怎么还装糊涂?”
“我也说过很多次了。”谢大夫人看着谢文兴,“那只是因为机会,只是因为惠惠她没有这个机会,就算要改换长幼,也要在神明面前公平起鉴。”
“怎么公平?”一直沉默的谢老夫人开口问道。
“这次进京觐见,就是惠惠的机会。”谢大夫人说道,“验证她到底有没有丹女血脉的机会。”
“不行。”谢文兴说道,“你这是拿着谢氏合族去赌这个机会。如果在皇帝面前被发现她没有丹女血脉。那我们谢家怎么办?怎么跟世人交待?”
谢大夫人绷紧了脸不说话。
谢文兴看向谢老夫人。
“母亲。”他喊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叫惠惠来。”她说道。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应声是,同时起身又再次对视僵持。
哪个惠惠?
“先叫惠惠来,再叫嘉嘉来。”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应声是疾步而去,谢文兴则叹口气。
“母亲。这种事你不能惯着阿媛了。”他说道。
谢老夫人吐口气。
“我不是惯着她。”她说道。“我知道我说不让惠惠去。阿媛最后也奈何不了我,但是,这其实也没什么好。她心里的执念到底是放不下不甘心,苦了她,我也没得到什么好,还是顺了她的意,让她自己放下的好,这样对惠惠也好。”
她看着谢文兴。
“将来她也不会怪你们,毕竟机会给她了。”
阎王殿走了一圈,这老太太胆子变小了,竟然还顾忌别人来了。
谢文兴皱眉。
…………………………………………………
“母亲,母亲,现在真能出去吗?”
谢柔惠抓住桌角不肯往前走。
“父亲同意了吗?”
谢大夫人顿时竖眉。
“为什么要让他同意?这家里谁说了算。”她说道。
谢柔惠忙拉住她的手。
“不是的母亲,我是说现在能不能出去,我知道你疼我,觉得我在这里委屈,可是我真不委屈,为了家里为了不出事,我真的不委屈。”她急急说道,“母亲你可千万不要让我为难。”
谢大夫人看着她眼中含泪。
“我的儿。”她说道伸手拦住谢柔惠,“你放心,是你祖母要你去的。”
谢柔惠身子一僵。
谢大夫人立刻察觉,忙拍抚她,又有些不解。
“怎么了?”她问道。
谢柔惠神情惶惶。
“母亲,祖母她怎么样了?”她颤声问道,“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这孩子难道以为是祖母不行了临死前要看子孙们一眼交待遗言吗?看她吓的。
谢大夫人忍不住笑了。
“你祖母没事。”她伸手抚着谢柔惠的肩头安抚,“是这样,现在我们家又有一件大喜事。”
大喜事?
也就是说,并不是下毒的事发了?就说嘛,那种药又不是毒,量又小,才不会被查出是什么药。
何况只是下在茶里,茶也是老夫人自己惯常喝的茶,至于她这个端茶的人么……
又不是第一次端茶,谁能想得到?
不过也说不定,那死老太婆鬼的很。
心中惴惴,谢柔惠神情惊喜。
“除了祖母平安无事还有什么大喜事?”她问道。
“皇帝诏你觐见。”谢大夫人含笑说道。
皇帝!觐见!
谢柔惠瞪大眼,心乱跳。
天啊,天啊,皇帝!
不过,现在不是欢喜的时候。
谢柔惠攥紧了手。
如果真的这么容易,也就不会谢大夫人一个人来叫她了,还要先去见祖母,可见如今所说的皇帝召见你的这个你,还是有两个选择的。
“母亲,是因为三月三吗?”她说道,眼神又是欢喜又是羡慕还有一丝失落,“那。都是嘉嘉的功劳啊。”
“那是因为你给了她这个机会。”谢大夫人说道,“所以这次,你无论如何也不能再错失机会了。”
“母亲。”谢柔惠拉了拉她的衣袖,“你不要和祖母父亲吵架。”
谢大夫人看着眼前小姑娘怯怯的眼神,只觉得心软又心酸,再次抱住她。
“好了,没有吵架。”她含笑说道,“你不要多想了,你祖母见你,就是要和你说这件事。”
谢柔惠这才应声是。跟着谢大夫人迈出屋门。
初夏的日光明媚。谢柔惠忍不住停下脚人往后缩去,似乎对着日光十分的害怕。
她原先那个明媚娇艳的女儿,竟然如同惊恐之鸟了。
谢大夫人伸手拉住她的手。
“惠惠,别怕。母亲在。”她说道。看着谢柔惠。“记住,你现在还是大小姐。”
现在么。
谢柔惠抬头看着日光。
那将来呢?她的将来呢?
谢柔惠看向谢大夫人。
就是被这些人阻止着掌控着吗?
她微微一笑,握住谢大夫人的手。点点头。
…………………………………………
“祖母。”
谢柔惠疾步上前跪在床边,对着谢老夫人哽咽俯首。
“您终于没事了。”
谢老夫人伸手抚了抚她的头。
“惠惠,今日叫你来,你母亲已经跟你说了什么事了吧?”她问道。
谢柔惠点点头。
“惠惠,你也知道这件事多重要了吧?”谢文兴在一旁急忙说道。
谢柔惠看着他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一面又垂下头,“我也知道,我没用。”
谢大夫人迈上前一步喊了声惠惠。
“你少来吓唬她。”她对谢文兴竖眉喝道。
谢老夫人抬手制止他们夫妻说话。
“真正有勇气的人是不会被吓倒的。”她说道,看着谢柔惠,“惠惠,这次进京你想去吗?”
“母亲,什么叫她想不想?本就该是”谢大夫人再次急道。
“什么叫本该?这次皇帝的诏书是因为三月三祭祀祥瑞的缘故。”谢老夫人看向谢大夫人,“谁跳出祥瑞,谁就本该去。”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谢柔惠抬起头。
“母亲,祖母,你们不要吵。”她说道,“我知道的。”
谢老夫人看向她。
“那你想不想去?”她问道。
“我知道我不该去。”谢柔惠说道,“这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事,而是关系家族,我一旦有差池,必然带来天大的罪过。”
谢文兴大喜,谢大夫人则一脸着急。
“可是。”谢柔惠又接着说道,“我想要去。”
想去?
谢文兴一怔。
“你”他皱眉说道。
谢老夫人打断他。
“你想去?”她问道。
“是,我想去。”谢柔惠说道,“我知道三月三不是我跳出来的,凤血石不是我找出来的,大傩不是我跳成的,到现在,我一直让你们失望,我也知道,我这个大小姐在你们心里是空有其名,我也知道,如果让我进京,你们的担心和害怕,可是…”
她站起来,看着谢老夫人。
“祖母,可是我必须去。”她说道,眼泪滴落,“因为我不想让母亲失望。”
谢大夫人一怔,喊了声惠惠。
谢柔惠转头看向她。
“母亲还没对我失望,母亲一直希望我能做出一些事来证明自己。”她说道,“为此她跟祖母你争执,跟父亲争吵,她夜不能寐,食不能安,她念着家族荣耀,又念着对我的殷切期望,她时时刻刻两难折磨,祖母,父亲,所以我虽然很自责,但是我不能对我自己失望,因为我不能让她失望,我一定要去,不为了我自己,甚至也不为了谢族的荣耀,我只为了…”
她慢慢的伸出手抚上谢大夫人的肩头,看着谢大夫人。
“我只为了不让我的母亲失望,她不放弃,我就不放弃,她不怕,我就不怕”
“如果我怕了,退缩了,那母亲为我做的这些事,又算什么。”
“所以就算我最后还是什么也做不到,至少我去做了,也算是没有让她的期望空付,我也能还有一分脸喊她母亲,不枉她十三年的心血抚育教诲。”
谢大夫人将她一把抱住放声大哭。
谢老夫人的眼角也流下泪来。
“好,今日你敢说要去,我也就敢让你去。”她说道。
女人们啊……
谢文兴叹口气有些无奈的垂下头。
谢柔惠伏在谢大夫人的肩头掩面而哭。
“多谢祖母,多谢母亲,多谢父亲。”她哽咽说道,袖子掩盖下的嘴角浮现一丝不屑的笑。
傻瓜!(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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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为止
屋子里的气氛好了很多,谢大夫人看着坐在床边给谢老夫人梳头的谢柔惠,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
“启程是不能等太久。”她说道,“要能跟东平郡王一起走。”
东平郡王四个字入耳,谢柔惠的耳朵动了动。
能跟东平郡王一起走啊。
她的嘴边不由浮现一丝笑。
“如果跟东平郡王一起走,那咱们家的船就不能太奢华,盖过了皇帝使者的排场就不好看了。”谢老夫人说道。
“那也不能太寒酸的。”谢大夫人说道。
“别的地方不寒酸就是了。”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现在对母亲的话言听计从,闻言笑着应声是。
“听您的。”她说道。
一直在一旁静默不语的谢文兴猛地开口了。
“嘉嘉也得去。”他说道。
屋子里的说话声一停,三人都看向他。
说到嘉嘉…
谢大夫人猛地坐起来。
“她还在家里乱跑吗?”她问道,“惠惠现在出来了,我适才可是带着她一路走过来的。”
“我借口忙完了圣旨的事再安排她回郁山,把她关在我院子里。”谢文兴说道,人也站了起来。
不过,这丫头不一定关的住啊!
“别让惠惠出去,我去叫她来。”他扔下一句疾步向外走了。
看着谢文兴走出去,谢大夫人叹口气。
“母亲。他还是想让嘉嘉去。”她说道。
“母亲。”谢柔惠先开口说道,“父亲的做法也是对的,他也是为了咱们谢家啊,毕竟,嘉嘉做了好些事,做的都那么好。”
“要不是你的腿伤,她也没机会做的这么好。”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低头不语。
“没说让她去。”谢老夫人说道,“文兴说的是,让她也去。”
让她也去?
谢大夫人皱眉一刻。
让她也去….
也不是不可以,万一真有什么事…
啊呸。能有什么事。她能做到的,惠惠也能!
谢大夫人抬起头才要说话,门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大夫人,大夫送药来了。”
谢柔惠忙起身。看着进来的大夫就要接过药。
“我来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将老夫人扶着坐起来。看着谢大夫人喂老夫人吃了药,又忙要拿出手帕擦试,谢大夫人再次制止了。
“用这里的手帕擦。”她说道。从一旁取下手帕,亲自给谢老夫人擦拭。
谢老夫人看着她。
“阿媛,我这病,到底是病啊,还是别的事?”她忽的问道,“怎么身边也不见有伺候的人,只有你和你父亲。”
谢大夫人身形一顿。
“也是病,也是邪。”她说道,“所以讲究多一些。”
谢老夫人笑了。
“你从小不会说谎。”她看着谢大夫人说道,“你就直说吧,我这病,是**吗?是有人害我吗?”
听到此言,一旁的谢柔惠神情惊骇伸手掩住嘴。
谢大夫人看了看谢柔惠。
“是。”她干脆说道,“大夫发现,母亲是中了毒。”
“母亲。”谢柔惠喊道,小脸苍白,“谁,谁会害祖母?”
谢大夫人吐口气。
“这几日一直在查,因为母亲吐出来的血少,又混杂了很多药,所以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什么。”她说道,“外边又有钦差在,内里又担心打草惊蛇,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查,目前为止,并无所获。”
“母亲,既然是中毒,那肯定是从吃喝上下的毒。”谢柔惠认真的说道,“母亲一定要严查祖母的吃食。”
谢大夫人点点头。
“母亲发病前七日的饮食都查了,都是母亲灶上的,只有一次单独做,是你来给母亲做的羹汤。”她说道。
谢柔惠点点头。
“我的丫头母亲尽管查。”她说道。
“查过了,再说,你的丫头只是送了食材来,做羹汤的还是母亲的人,做好之后她们也都尝过了。”谢大夫人说道。
谢家丹女的吃喝饮食都是有专人试吃尝过才送上来的。
“当时你也吃了,也并没有不妥。”谢大夫人接着说道。
谢柔惠伸手按着心口认真思索。
“是不是还因为让祖母动气?大夫不是说了,祖母是气急攻心。”她说道,“那日五叔和杜家的事发,母亲要多查一查有那种东西可以让人在气急攻心的时候发作。”
谢大夫人点点头。
“你想得对。”她带着几分赞叹说道,一面又看向谢老夫人,“大夫们也想到了,只是这种药种类繁多,查起来不是一时半时就能找到的。”
谢柔惠按着胸口一脸惊惧。
“此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啊。”她说道。
“是啊,而且能做出这种事的,肯定是身边的亲近人。”谢大夫人说道。
“太可怕了。”谢柔惠攥着手帕喃喃,“怎么会有这种人?那可是祖母啊,怎么会有这种人。”
谢老夫人躺在床上笑了。
“有什么可怕的,倒是有意思,竟然有人想要我死?”她说道,“早几年她直接告诉我,我不用她动手,我就死给她。”
“祖母。”谢柔惠声音颤颤的喊了声。
“不过现在嘛,想要我的命,我舍不得给了。”谢老夫人说道,“想要我死,没那么容易。”
“是,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查出来的。”谢大夫人说道,又伸手抚了抚谢柔惠的肩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别怕。”
谢柔惠点点头。
“祖母,你也别怕。”她坐下来说道。
谢老夫人笑了。
“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说道,“她这不是没害死我嘛。”
“母亲,这件事我还在查,没有告诉任何人。”谢大夫人说道,“连父亲也不知道,我不是不信他们,我是怕他们泄露出去,这样就更不好查了。”
谢老夫人点点头。
“家里的事,你看着办吧。”她说道。
“惠惠,你也不要跟别人说。”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说道。
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
谢柔惠重重的点头。
“是,母亲,我一定不会说。”她坚定的说道。
谢大夫人坐下来吐口气。
“怎么你父亲还没回来?”她又向外看去皱眉说道,“难道那丫头真的跑了?”
……………………………………………….
“大小姐说不让我们进去的。”
院子外的仆从可怜巴巴的说道。
“我们就没敢进去,谁想到,大小姐竟然翻墙了。”
谢文兴在墙角转了几圈,看着脚印又是气又是急。
这丫头,在自己家翻什么墙啊!脑子都想得什么啊?
“老爷,马厩里说没有车马出去。”有小厮跑来说道。
翻墙出去不是为了走吗?那干什么去了?逛花园吗?
谢文兴没好气的摆手。
“快去找快去找。”
此时的花园里,谢柔嘉从山石上跳下来,冲邵铭清招手。
“这里这里。”她喊道,看着跑近的邵铭清,“这么快来了?你不忙啊?”
“跟你的事相比,所有的事都不忙。”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抬手拍他的头。
“小孩子嘴挺甜。”她哈哈笑道。
邵铭清侧身躲开,拉下她的手。
“要走了吗?”他问道。
谢柔嘉点点头。
“没事了,就该回家了。”她说道。
邵铭清跟着她向前走,将面罩递过来。
“又要带上这个了吗?”他说道。
那日在门前闯进来时摘下了面罩,邵铭清一直替她拿着。
谢柔嘉接过面罩在手里端详。
转眼就快要一年了啊,过的真快啊。
“你想带它到什么时候?”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抬起头看他,邵铭清也看着她。
谢柔嘉笑了,扬手将面罩扔了出去。
面罩在日光下闪着光落入一旁的湖水中,溅起一朵水花旋即无影无踪。
“到现在。”她抬头对着邵铭清抿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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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更在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二章 识别
看着日光下谢柔嘉的笑脸,邵铭清也笑了。
他似乎又看到了当初那个女孩子,浑身冒火,眼睛发亮的冲他扑过来,带着同归于尽的无惧。
不,那时候不能说是无惧,准确的说应该是恐惧,因为对某件事的恐惧而强要装出的无惧。
现在她是真的无惧了。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谢柔嘉的头。
谢柔嘉笑着扭住他的手。
“再摸我的头我揍你啊。”她笑道。
“说的你多厉害似的。”邵铭清笑道,反手将她扭住。
谢柔嘉的笑声在路上响起。
“惠惠!”
一个女声陡然冒出来喊道,打断了谢柔嘉的笑。
她抬头看去,见前方的小路上转过来两个女孩子,此时都瞪大眼看着她,以及和她手挽手的邵铭清。
“邵铭清!你,你敢欺负惠惠!”谢柔淑喊道,伸手指着邵铭清。
谢瑶心里骂了声傻瓜。
谁被欺负的时候还会满脸笑容?
是啊,满脸笑容…
她的视线在眼前的谢柔惠和邵铭清身上转来转去,越看越心惊。
不,不对吧….
惠惠怎么会对邵铭清露出这样的笑脸。
不,不,惠惠如果愿意,对谁她都能露出笑脸。
但是,邵铭清会吗?
谢瑶看着眼前的人,二人已经站好了,但并没有刻意的站开。她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她,神情轻松随意,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就好像他们一直这样相处,习惯而自然。
“惠惠。”谢柔淑已经喊着上前去。
谢瑶觉得自己也应该上前,可是她的脚不知为什么就是迈不动。
眼前的惠惠脸上带着笑,可是她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别扭呢?
“惠惠,你那天太好了,骂走了朱家的人。现在他们终于不跟我议亲了。”谢柔淑高兴的说道。“我告诉我母亲是你骂走他们的,我母亲就不敢骂我了。”
她将邵铭清挤到一边去,挽着那女孩子的胳膊。
“惠惠,惠惠。我以后听你的话。你不要不理我。”
“惠惠。你要进京见皇帝了,带我去好不好?”
谢瑶慢慢的迈步,视线看着这个女孩子。女孩子脸上露出几分不耐烦,伸手拨开谢柔淑,抬脚迈步。
“我不喜欢你,离我远点。”她说道。
我不喜欢你。
谢瑶停下脚步。
谢柔惠当然不喜欢谢柔淑,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自己这样说出来的,没有任何理由的说出来。
她从来都不会做恶人,做恶人的只是别人。
她。
谢瑶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女孩子。
她也看着过来,脸上毫不掩饰的厌恶和不悦。
“邵铭清走了。”
她大声的说道,抬着下巴。
邵铭清笑着抬脚跟上。
二人从她身边越过,没有多看她一眼。
“惠惠!”谢柔淑追上来,“惠惠,惠惠。”
谢瑶回过头,看着那二人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惠惠怎么了?不是最讨厌邵铭清了吗?干嘛跟他玩啊。”谢柔淑说道,又看着谢瑶幸灾乐祸,“惠惠也不跟你玩了,看都不看你。”
因为她不是惠惠。
这个念头闪过,谢瑶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那晚大傩时,突然出现在场中的那个女孩子,突然换上粗布麻衣的女孩子….
天啊,就说很奇怪嘛,原来不是换的衣服,而是换人了。
为什么换人了?
谢瑶惊骇的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女孩子。
是永远换了吗?
…………………………………………………….
“你连掩饰也不想掩饰了啊。”
邵铭清笑道,跟上谢柔嘉。
“对啊,为什么要掩饰?”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笑着伸手在后拍她的头,正笑闹着谢文兴找过来了。
“惠惠。”他急道,“你乱跑什么?快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柔嘉哦了声。
“太好了。”她笑道。
看着有几分雀跃的女孩子,谢文兴愣了下。
“怎么这么高兴?”他问道。
“因为你对我有话说啊。”谢柔嘉笑道。
是在家里住了一段,终于还是觉得守着亲人好了吗?
如果搁在以前他会这样想,但现在,自从三月三这孩子跟他讨价还价之后,他就觉得有些事还是不要多想。
“惠惠,是这样,圣旨说让你进京了,你要跟我一起进京觐见皇帝。”
走进谢老夫人的院子,由护卫隔绝其他人又未进屋子里前,谢文兴低声说道。
谢柔嘉看着他。
“我?”她问道,“你需要我跟你进京?”
“是啊是啊。”谢文兴说道,叹口气,“你说得对,是我需要你,谢家也需要你,但是因为没有办法,长幼之序不是轻易就能重新排定的,所以,这次又要委屈你了。”
“也谈不上什么委屈不委屈,只要大老爷答应我的条件,就没问题。”谢柔嘉笑道。
果然!
谢文兴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似乎觉得有些难过,又觉得有些轻松。
“你想要什么?”谢文兴含笑说道,“别说这件事了,你救了你祖母,你要什么父亲都答应你。”
“我要进京。”谢柔嘉说道。
就是要让她进京,这算什么条件。
谢文兴皱眉,但旋即心内一跳。
“嘉嘉,只是你和你姐姐还是不能混淆的,所以。你姐姐也必须去,你姐姐还得是谢柔惠。”他叹口气说道。
“她可以去啊,她是她,我是我。”谢柔嘉说道,“谢柔惠是谢柔惠,我只是柔嘉小姐。”
谢文兴眉头一跳。
“你,什么意思?”他问道。
“意思就是,我以后不会再带面具了,我也不会再是谢柔惠,我是柔嘉。”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愕然看着她。
啪的一声响。
谢大夫人将茶杯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你休想!”她喝道。看着面前的女孩子。“你这是想要让世人混淆你们姐妹。”
“我没有,我这正是要让世人分清我们。”谢柔嘉说道,看了眼坐在床边的谢柔惠,“分清这世上有一个谢柔惠。还有一个柔嘉。”
“这世上本来就有只有一个谢柔惠。”谢大夫人冷笑说道。
“所以不能有两个谢柔惠进京。”谢柔嘉说道。“要我进京。我就是柔嘉,如果我不是柔嘉,那我就不会进京了。”
“你不进京就不进京。谁还求着你!”谢大夫人竖眉怒声喝道。
但真有谁求着她。
谢文兴忙起身。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他说道。
“好好说?怎么好好说。”谢大夫人气道,“给她带着面具,给她说了规矩,她还不听,动不动就打着惠惠的旗号兴风作浪,现在更是得寸进尺!这世上有一个谢柔惠,还有一个柔嘉,我看你是想当谢柔惠,让别人当柔嘉吧?”
“不是。”谢柔嘉看着她毫不迟疑的说道,“我是柔嘉,我不会去当别人,我只喜欢当我自己,如果想要让我进京,那就只是柔嘉小姐,绝不会是摘下面具谢柔惠,戴着面具无名氏。”
“那你就别进京了。”谢大夫人冷笑说道,“给我滚回郁山去!”
谢柔嘉转身就走,刚转身还没迈步,身后就响起两声喊。
“嘉嘉!”
“阿媛!”
听到这喊声,谢柔嘉笑了笑,而谢大夫人则更是恼火。
“母亲。”她急道,“难道非要她进京不可吗?”
“阿媛,你那时候会想到三月三非她不可吗?”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涨红。
她当然想不到,想不到惠惠会跳不了三月三,想不到因为一个三月三又会发生这么多事。
如果她知道,她那时候一定护惠惠周全,不让她受伤,不让这一切发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老夫人接着说道,“有万全之策,为什么非要不用?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是谢氏一族的事啊。”
坐在床边的谢柔惠起身跪下来。
“母亲。”她叩头说道,“求您了,您就同意妹妹的要求吧,让妹妹跟我一起去,我们姐妹两个人总好过一个人啊。”
“阿媛,这样不是挺好的,嘉嘉能帮着姐姐,惠惠也没了后顾之忧,而嘉嘉的身份也没什么,大家也都知道咱们家有一对双胞胎嘛。”谢文兴说道。
她们都说的挺好听,都深明大义,其实说白了,还不是因为被她拿捏住了。
如果不是非要让她入京,他们会听她说的这些话吗?会顺着她认同她的这些话吗?
谢大夫人看着站在屋中的谢柔嘉。
谢柔嘉也看着她。
“大夫人,您别为难。”她说道,“我不去也没什么的。”
你当然没什么。
谢大夫人攥住手。
“记住你的话。”她竖眉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谢柔惠,记住你是柔嘉。”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您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她说道。
……………………………………………………….
谢瑶在小路上来回转了好几圈,终于看到那个女孩子在几个丫头的拥簇下走过来。
她迟疑一刻抬脚上前,女孩子也看到了她,神情木然脚步不停。
这个,是,还是,不是?
谢瑶停下脚。
“惠惠?”她小心的喊了声。
女孩子已经走到了她的身前,闻声看她一眼,看清楚了她眼里的疑惑和忐忑。
啪的一声响。
丫头们吓的哆嗦一下缩头不敢看。
谢瑶伸手捂着脸后退一步。
“你挡住我的路了。”女孩子淡淡说道,说罢抬脚迈步。
谢瑶一声哽咽,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
“惠惠,惠惠。”她低声哭道,“我好想你啊,我快要吓死了。”
谢柔惠挥手甩开她,一语不发疾步而行。
谢瑶欢天喜地的抹着泪跟上。
大小姐变的越发古怪,瑶小姐也古怪了。
丫头们把头低的更深碎步跟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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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明示
听到谢老夫人的院门开了,谢存礼立刻就带着人过来了。
“起程的日子这么急,多少事要准备,她们母女两个还躲起来不见人干什么。”他没好气的说道。
“大伯母是太激动了。”
“是啊我也激动的很,恨不得躲起来哭一场。”
“那句话说的真没错,福祸相依,老夫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没想到转眼就又有大喜事来了。”
子侄们纷纷笑道。
“这算什么,将来还有更好的事呢。”谢存礼哼声说道,神情也难掩欣慰,“自从有了惠惠,真是喜事连连。”
说笑着看到两个女孩子带着丫头们迎面走来。
“惠惠。”谢存礼一眼看到忙高兴的喊道。
谢柔惠停下脚冲他施礼。
“太叔祖。”她含笑说道。
众人将她围了起来纷纷恭喜,谢柔惠含笑应声。
“好了,太爷爷,你们快去吧,惠惠也累了,要去休息了。”谢瑶说道。
“怪我怪我太激动了,惠惠累了这么多天了,要好好养养,养的精精神神的进京。”谢存礼哈哈笑道。
谢柔惠笑着施礼没有再多说带着谢瑶走过去了。
将丫头们赶开,听的身后还不时传来的笑声,谢瑶挽紧了谢柔惠的胳膊。
“惠惠,你,你进京带着我去吧。”她低声急急说道,“我在家里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谢柔惠说道。
谢瑶左右看了看。
“大夫人,把伺候老夫人的身边人都关起来了。”她低声说道。
“那又如何?祖母病成这样。是她们照顾不周,难道不罚,还要供着她们吗?”谢柔惠说道。
谢瑶看着她,神情稍微放松一刻。
“惠惠,真的没事吗?”她低声问道。
谢柔惠停下脚看着她。
“有事?有事也是你自己蠢。”她说道,“自己办事留下把柄,难道还要怪别人?”
谢瑶握着手想了想。
“我觉得我没有留下把柄。”她似是自言自语,“当时借着我哥哥们查库,我让丫头们插空问的话,问的也不只是那一种药。库房里那么多人。我走的又早,怎么也不会怀疑到我的身上。”
“那就别自己吓唬自己。”谢柔惠说道。
谢瑶笑了,挽住她的胳膊。
“可是老夫人不喜欢我啊,有没有证据。她要硬说是我。我也没办法。”她说道。“惠惠,所以我害怕嘛,更何况那个家伙竟然又装作你出现了!她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生吞了我!我快吓死了。惠惠,还好你还在。”
谢柔惠停下脚。
“是啊,你记着我在你才能安然无事就好。”她说道,“我会向母亲举荐你,所以我不在家这一段,你帮我好好的看着家里。”
举荐给大夫人。
谢瑶眼睛大亮。
每一个丹女身边都有陪伴一起长大的姐妹,这些姐妹中自然会有被丹女格外看重的,在接任丹主之前的日子里作为协助,能够在这段日子里陪同丹女,便能接触到家族生意,也更能成为丹女的左膀右臂,将来能娶到她的夫家也将成为谢家的左膀右臂,所以身价必然倍增。
家里的姐妹们讨好陪伴谢大小姐,不就是为了成为这样的一个人吗?
虽然错失了巫女身份参加祭祀,但成为巫女也是为了这一天。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惠惠,惠惠,你放心吧。”她高兴的说道。
她什么人什么事都可以放心,唯独有一个人一件事实在不能放心。
谢柔惠回头看了眼。
有时候将人赶走眼不见是放心,但有时候只有把这个人放在眼前,才是最放心。
进京去也不错,至少放着这样一个备受那两个老混蛋看重,能跳祭祀大傩的人在家里,她就是进京觐见心里也不安。
谢存礼已经走进了谢老夫人的院门。
丫头们进去通秉,门帘响动有人走了出去。
“惠惠啊,真是恭喜恭喜。”谢存礼一眼看到走出来的小姑娘,立刻笑道。
子侄们下意识的跟着说恭喜。
但下一刻众人的面色都僵住了。
惠惠?
眼前的女孩子哼了声,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径直走过去。
“惠惠?”谢存礼下意识的跟着转过头喊。
女孩子依旧没有理会。
“不,不对啊,刚才惠惠不是在外边吗?”一个子侄忍不住说道。
难道是又回来了?这腿脚也太快了吧?
“这不是大小姐。”一旁的丫头们施礼说道,“这是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柔嘉小姐!
谢存礼愕然看着那个扬长而去的女孩子。
“她怎么来了?还能这样大摇大摆的乱走?”
众人进了屋子里并没有按照谢存礼等人预想的那样开始讨论进京觐见的事,谢存礼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神情激动。
“为什么放她出来?还是在这个时候?”
“母亲病了,自然要让她来见见。”谢大夫人说道,“而且她也知错了,以前的事就算了。”
“算了?”谢存礼喊道,“你以为她做的是什么事?你以为这是打了人骂了人摔了东西的那种错吗?她是谋害长姐,这是是狼子野心,是胎里带来的恶毒!这种恶毒除非他死了,是绝不会消除的,这个孽障怎么能够放出来。”
这个孽障不仅不会消除,而且很有可能就要成为你们的座上宾,成为你们心心念念维护的大小姐。
不知道到时候你们还会这样骂她厌恶她吗?
还是将这些言语加诸到另一个人身上?
真是可笑又可悲。
“…这绝对不行,阿媛你不能被她的花言巧语骗了,将她赶回去,赶回去。”
谢存礼的声音还在继续。
自己不仅不能将她赶回去,还必须说好话维护她。
真是够了!
谢大夫人一拍桌子。
“够了!”她喝道。
谢存礼的声音一顿,屋子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看着座上的谢大夫人。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够了,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她说道,“你们不用再说了。”
谢存礼有些恍惚,似乎眼前坐着的人不是阿媛,而是谢老夫人。
阿媛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
…………………………………………
“五叔。”
声音从门外传来时谢文俊正在屋子里坐立不安。
他本来一大早就要告诉谢文兴夫妇有关东平郡王知道谢柔嘉的假冒大小姐的事,但因为突然接了圣旨家里一片忙碌欢腾,然后谢大夫人还突然闭门不见人,一直没机会说。
这件事可不能再拖了。
听到喊五叔,谢文俊忙向外看去,见一个女孩子已经跑进了院子,身后还跟着一大堆的丫头。
这个是……
不管这个是谁,在这家里只能有一个大小姐。
谢文俊心里叹口气,疾步走出来。
“惠惠。”他喊道。
女孩子笑了站着脚。
“五老爷。”身后的丫头忙施礼,“这是柔嘉小姐。”
谢文俊惊讶的瞪大眼。
“对啊,五叔,你认错了,我不是惠惠,我是柔嘉。”谢柔嘉笑道,几步上前,冲谢文俊挤挤眼。
柔嘉小姐?
可以这样堂堂正正的在人前走动的柔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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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章拆分,继续翻下一章。(未完待续……)
第六十四章 启程
“原来是这样啊。”
坐在屋子里听了谢柔嘉的讲述,谢文俊明白了,心里滋味有些复杂。
她本来就是柔嘉,是她自己,却还要用条件来换取做自己的机会。
“那这样正好,不用跟你父母说东平郡王错认你的事了。”
虽然是有两个同样面孔的人,但她们分别是惠惠和柔嘉小姐,至于喊东平郡王为叔叔的这位被当作大小姐,就是孩子们顽劣胡闹,已经呵斥过以后不会再胡闹就是了。
让两个姐妹一同出现,再给出这种解释就信服多了。
谢柔嘉点点头。
“我也没骗他啊,我可没跟他说过我是大小姐。”她说道。
谢文俊笑了,看着小姑娘眼里的不悦。
“从辈份上说,叫声叔叔也不为过,更何况他也的确是帮了你,帮了我,你对他这么不高兴可没道理。”他笑道。
从辈份上讲…
谢柔嘉撇撇嘴。
“没有,我没有不高兴,我很感谢他的。”她说道。
估计是被东平郡王的身份吓到了,原本叔叔叔叔的叫,突然身份原来如此尊贵,谢文俊笑了笑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么说你也要一起上京了?”他问道。
“嗯,不是我自己,我还要带着邵铭清,带着江铃水英。”谢柔嘉说道,又看着谢文俊笑,“五叔,你也一起去吧。”
哪里有半点进京觐见的紧张和激动,分明就是呼朋唤友的玩去了。
“我不去了。我要去见见杜小姐。”谢文俊说道。
杜小姐!
“五叔,你想明白了!”谢柔嘉瞪大眼高兴的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
“对,我想明白了。”他说道,“你就安心的进京玩去吧,回来就等着拿你五嫂的红包吧。”
太好了!
谢柔嘉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谢文俊吓了一跳。
“怎么哭了?”他说道。
“我是高兴的嘛。”谢柔嘉擦泪。
祖母没死,和杜家的恩怨也算是说清了,在这种状况下五叔和娜娜小姐的亲事阻力会小了很多,这一世,五叔就不会孤身一人终老了。
“吓死我了。”谢文俊拍拍心口,故作不悦。“我就说嘛。我还没去呢,你就为我的失败哭起来了。”
谢柔嘉噗嗤又笑了。
“五叔不会失败的。”她说道。
谢文俊笑着点点头。
“进京后自己照顾好自己,万事小心。”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五叔,你这话该跟京城的人说。”她笑道。“柔嘉小姐进京了。大家万事小心喽。”
谢文俊哈哈大笑。
三天之后。在满城百姓的拥簇下,谢家大小姐登上了进京的船。
看着沸腾的人群,以及光彩夺目的宝船。站在官船上的文士忍不住啧啧称赞。
“我现在才知道人家的船才叫船啊。”他说道。
“大人,人家说了,一来时间紧迫,二来不敢压过了官船的风头,所以才用了这艘一般般的船。”一个随从笑道。
“这还叫一般般。”文士笑道,啧啧几声,“那谢家可真是委屈了。”
“谢家这次带了仆从四十,十男巫十女巫,另有百匹马随行。”随从说道,看着那边似乎源源不断上船的人和物,“另有一船专门是为觐见所载的贡品,还有这一路沿途谢家遍布的产业大肆相迎,场面必然是要泼金撒银了。”
“想来滇王土司们入京也不过是如此排场了。”另一个随从感叹。
身后脚步声响,众人忙回头看去,见是东平郡王走了过来。
“殿下。”文士忙上前施礼,“我们是等他们,还是先启程?”
“我们先启程,他们必然慌乱,不急,等一等吧。”东平郡王说道。
随从们对视一眼,殿下对谢家是真的好啊。
东平郡王站在了船头看向码头。
“这艘就是谢大小姐的船,谢大老爷作陪。”文士指着说道,“那个是随行货船….”
“那个呢?”东平郡王问道,视线看向位于最末尾,连货船都比不上的一艘小船。
此时其上没有人上上下下,安安静静毫不起眼,在这热闹的码头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那个啊。”文士看了一眼,“也是货船吧。”
东平郡王嗯了声不说话了。
“殿下,世子爷那边真的不管了?”文士又说道,“世子爷这些日子真当起了野人了,一天到晚的在山里钻着,两耳不闻他事,也不知道到底找什么呢。”
东平郡王笑了。
“找惊喜呢。”他说道,“不用管他,等咱们走了,他也就找到惊喜了。”
………………………………………………….
哗啦一声响。
水潭里跃出一人,一手拎着一只鱼篓赤身**的走上岸,**的长发披散遮住了他的脸,日光下均匀结实年轻的身体上水珠晶莹滚滚,越发显的俊美。
“世子爷。”
一旁传来喊声,伴着马鸣声。
站在潭水边的年轻人应了声,将鱼倒在地上,将鱼篓扔进潭水,抬手将湿发从眼前拨开,露出英朗俊美的面容。
来人奔近,同时还出现一匹红马,在林间格外耀目。
“世子爷。”随从将一套干净的衣衫递过来。
周成贞接过也不擦拭身子直接穿上,松松垮垮的拎着鱼向外走去。
这是第几天了?
他踩着脚下咯吱的枝叶,初夏将这座山染的一日比一日浓绿。
“郡王殿下走了五天了。”随从答道。
走了五天了。那他进山算下来就有十几天了。
可是那小丫头跟蒸发了似的,竟然一点踪迹也没找到。
不,也不能说没找到踪迹,她的踪迹倒不少,比如这鱼篓,比如山上套兔子山鸡的陷阱,还有那间屋子,那些衣裳和摆设。
“我就不信了!”周成贞咬牙瞪眼。
“世子爷,那些山洞你可不能随意下去,进去了迷了路可就糟了。”随从忙叮嘱道。
这一点周成贞心里也明白。想到那丫头在山洞里的游刃有余。他再次咬牙。
走了没几步周成贞忽地停下脚,抬手制止随从竖耳听去,视线也敏锐的看向一个方向,嘴边浮现一丝终于等到猎物笑。
越过层层蔓草。一块山石上一个少年人坐下来。小心翼翼的从胸口的衣衫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一张半字半图的纸。上面用大大的字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安哥我有事出门过一段回来你不要担心在矿上好好的回来后我要检查功课。”
这一行字安哥俾认识的不多,但那些图他认得很清楚明白。
这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是她,这个高高的是他。
他伸出手在纸上小心的摩挲过。
这是她带着他怎么寻山洞。这是她告诉他怎么判断是死洞还是活洞,这是她拉着他寻找生路,这是她指给他怎么发现断层。
这是告诉他不要被砸到,要是被砸到了,这个小小的扎着辫子的她就会哭。
安哥俾忍不住笑了,笑容才起,身子一僵,人本能的向前扑去,身后已经有人撞了过来。
安哥俾连续几步跨出,躲过了身后的手,但是就当他要疾奔而去的时候,发现手里的信纸已经掉了。
不行!
他硬生生的停下脚向后跑去,山石上一个年轻人已经先一步捡起来那张纸。
“偷偷摸摸的看什么呢?鸿雁传情吗?”周成贞说道,目光看向纸,顿时瞪大眼。
“她去哪里了?”他喊道。
安哥俾不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他,弓着身形,戒备着等待着。
周成贞将手里的信纸一扬。
安哥俾如同箭一样直直的追着信纸去了,下一刻周成贞一个翻身将他狠狠的压在地上。
“臭小子,上次的帐还没跟你算呢!”他喝道。
安哥俾一个挺身,将周成贞掀开,但下一刻又被缠住,几次三番之后到底是被压制动弹不得。
他的手里紧紧握着那张纸,在一番争斗中竟然丝毫无伤。
“上次是我疏忽,被你占了先,你别真以为自己多厉害。”周成贞呸了声,吐出一口草屑。
安哥俾一言不发。
“她去哪儿了?”周成贞喝道。
安哥俾依旧不说话。
如果不是在山洞听过他说话,周成贞就要把他当哑巴了。
周成贞从他手里夺过信纸,再次看着其上的话。
也许这小子也不知道?
念头才闪过,身下的人猛地发力将他掀倒,同时抓过信纸飞一般的跳下几块山石,沿着山路飞奔而去。
周成贞骂了一声,打个呼哨,人也追去,一匹红马很快出现在山路上,周成贞脚步不停飞跃其上,就在这时又一声呼哨从前方传来。
周成贞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身子一扬,红马嘶鸣跃起,还没坐稳的他又被从马上掀了下来。
我日!
他想起来了,这匹马跟他们是一伙的!
上一次他就被他们两人一畜生坑过一次!
当时还以为是意外,现在想来,这根本就不是意外!是同谋!
畜生啊!
真是太欺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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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广寒宫主仙葩缘加更。
下一更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五章 追去
谢家大小姐已经起程好几天了,彭水城里的百戏也已经散去了,但白日里的街上依旧人潮汹涌。
一匹红马似乎从地上突然冒出来一般疾驰而过,将拥挤的街上搅动的鸡飞狗跳人喊马嘶。
“这谁啊!”
“太胆大了!”
“这可是彭水城!”
“有本事去谢家门前骑,看打不死你!”
伴着众人的叫骂声,红马消失在街道上,如果有叫骂的人速度能赶上红马就可以看到这人不仅骑到了谢家门前,还径直撞上谢家的大门。
那个只为迎接皇使以及迎送丹主才大开的大门,被从马上翻下来的年轻人一脚踹了上去。
“大胆!”
谢家的仆从护卫蜂拥而上,旋即又蜂拥而退。
“你们大老爷呢?”周成贞喊道。
管事疾步上前,态度恭敬又不安。
“世子爷,我们大老爷奉召陪同大小姐进京了。”他说道。
奉召!
周成贞哼了声抬脚向内疾走,有人迎面而来。
“世子爷,您的伤养的如何?郡王殿下走之前特意嘱咐您要在郁山养伤一个月。”谢文俊施礼。
啊呸!
养伤一个月!都睁着眼说什么瞎话呢!谁不知道这养伤是什么意思!
“你们家二小姐呢?”周成贞开门见山问道。
“因为大小姐初次离开故土,怕旅途寂寞所以带上了二小姐。”谢文俊说道。说完了又补充一句,“这都是跟官府报备过的,郡王殿下也是应允了的。”
“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周成贞竖眉喝道。
随从忙上前。
“世子爷,殿下说不让打扰您养伤。”他低头说道。
他说完这句话,就见眼前的少年人如同发怒的斗鸡一般原地转了几圈。
“周衍!人是我的!”
伴着这一声吼,风一般卷来的少年人又风一般卷了出去,谢文俊忙跟着追出去。
周成贞翻身上马,揪住马头俯身瞪眼。
“小畜生,我这是要带你去找你的主人去,你最好一路上好好听话。要不然。我救了你一命,也能要你一命。”
小红马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茫然打着喷嚏。
周成贞冷哼一声。
“走!”他喝道一夹马腹。
“世子爷!”谢文俊喊道,看着小红马火箭一般飞了出去,街上顿时被火燎着。
他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又忙收了笑。赶着下人去街上看护有没有被伤到的民众。对于谢家的关切又引来民众们的称赞,门前更为热闹。
“大夫人问出了什么事?”内院的人急匆匆来询问。
谢文俊略一沉思笑了。
“没事,是养伤的周世子来要走了。来和咱们说一声。”他说道。
镇北王世子在郁山谢家大宅养伤的事家里人也多少都知道,内院的妇人不疑有他,转身复命去了。
谢文俊则接过小厮牵来的马。
“五爷,您身子才好,别走的太远。”管事在门前说道。
谢文俊笑了笑带着几个小厮催马而去。
万州,杜家。
杜家的人已经从监牢里放出来了,不过门庭更加萧条,此时门前更有不少人来来往往,有车有驴有人肩挑有人手拎从内搬出各种物什。
“这是要做什么?搬家吗?”谢文俊问道。
几个看热闹的闲汉摇摇头。
“说搬家也是搬家,杜家没钱抵债,把祖宅卖了。”他们说道,“这万州城是呆不下去了。”
谢文俊心里叹口气。
“五爷。”小厮忍不住低声唤道,“还是别去了。”
虽然杜老太爷和谢老夫人了解的前缘旧事,但是谢家和杜家的事可也不能说就了解了。
杜家如今能落到这种地步,其实都是谢家的功劳,这几十年虽然谢老夫人和杜望舒没有来往,但谢家对杜家可是暗地做了不少事,让杜家靠山三倒,靠水水干,做生意赔钱,读书不成,一步一步一日一日子子孙孙才逐渐凋零。
这种断人家族气运的仇可是实实在在,以前杜家的人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都揭开了,可不是吵一场骂一场就能了结的。
谢文俊摇摇头,翻身下马,一句话不说径直向杜家的门前走去。
“这位爷,是来看宅子的?”
“现在还没收拾好,不过也可以看看。”
杜家门前还有人招呼他。
谢文俊深吸一口气。
“劳驾,我是彭水谢文俊,想要见一见杜娇娜小姐。”他说道。
门前的人们先是一怔,旋即面色大变,含笑的眼神顿时变得怨愤,就有人果然攥着拳头上前。
“你还来干什么?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再不相干了!”他吼道。
谢文俊站着没动,恭敬施礼。
“我想见一见杜小姐。”他说道。
那年轻人的拳头就再忍不住落在他身上,打了谢文俊一个趔趄,引来一片低呼。
“我们五爷身子还没好呢!”小厮愤怒的喊道上前。
也有杜家的人难掩几分畏惧退后几步。
“怕什么!我们对他们谢家有恨有怨,就不能憋着,就要骂出来打出来,免得他们还不知道。”那年轻人还攥着拳头涨红脸喊道,“这话可是你们谢家人说的。”
谢文俊站稳了身子,让小厮退开。
“是,你们可以骂和打。”他说道,再次施礼,“我想见见杜小姐。”
还真是缠上了。
杜家的人恨恨的呸了声,要打也真不敢。干脆不再理会他关上了门,留谢文俊站立在门前,这一站就是一天,直到天黑才离开。
杜家的人还没松口气,第二天天一亮,谢文俊又来了。
杜家的人少不得冷嘲热讽,但不管他们说什么,谢文俊都不反驳只说要见见杜家小姐。
杜家内宅里,摆设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的闺房里杜娇娜正将一丛盛开的花查到陶土瓶子里,素雅的房内顿时多了几分鲜亮。
“小姐。小姐。”一个小丫头疾步跑进来。“谢家五爷还在呢。”
杜娇娜哦了声,神情没有惶恐也没有不安,带着几分轻松随意整理着书案。
“我们的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她问道。
小丫头点点头。
“小姐。”她忍不住喊道,“谢五爷……”
杜娇娜看她一眼笑了。
“觉得很感动?”她问道。
小丫头眼睛亮亮的上前。
“小姐。谢五爷已经在门外站了好几天了。被人指指点点的。还被家里人骂,他这可是为了小姐你啊。”她说道。
能得如此深情相待,哪个少女不心乱跳啊。
杜娇娜笑了。将面前的书收起来。
“不要多想,很多时候,人只是被自己感动而已。”她说道。
啊?什么意思?小丫头看着自己的小姐。
“不要动不动就想别人是为了自己,也不要想自己是为了别人如何如何,其实认真想,大多数都是自己为了自己而已,只不过,这样认真想怪没意思的,所以大家也不爱认真想。”杜娇娜接着说道。
小丫头愁眉苦脸哦了声,小姐说的话有时候其实听不懂的。
门外响起一声轻咳,杜娇娜和小丫头忙看去,看到杜望舒站在门外。
“大伯父。”杜娇娜忙说道,起身迎出去。
“娜娜,你说,我这一辈子这样,说是因为被别人所迫,或者为别人所为,其实只是为了我自己吧?”杜望舒说道。
杜娇娜点点头。
“是。”她说道。
杜望舒笑了。
“你这丫头,说的这样干脆,就一点也不顾及我这老人沧桑的心啊。”他笑道。
杜娇娜也笑了。
“大伯父,您既然能问,就说明心里已经很清楚了,自己清楚了,又怎么会怕别人说。”她笑道。
杜望舒叹口气点点头。
“娜娜,你去见见他吧。”他说道。
杜娇娜没说话。
“我不是要弥补什么,不是说我没做到,他做到了就一定要怎么样。”杜望舒说道,说着又笑了,“我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又似乎说不出来。
“觉得他这个人是我的良配?”杜娇娜接过话说道。
杜望舒笑了点点头。
杜娇娜也点点头。
“既然大伯父您开口了,我就去见见他。”她笑道。
“你这孩子,原来你自己相见,却一直担心我不让你见所以才不去的吗?”杜望舒嗔怪道。
杜娇娜笑着点头。
“是啊。”她说道,“虽然我自己想去见,但人活着不能仅仅为了自己,大伯父,您是我的家人亲人,如果我的开心是用你的不开心换来的,这种开心根本就不是开心,我也不会要的。”
杜望舒笑了,笑的眼里有些模糊。
“快去吧。”他说道。
看着杜娇娜施礼迈步而去,他又吐口气。
“这谢家的小子,有眼光啊,看上这么好的姑娘。”
…………………………………………………
“谢五爷请坐。”
一间茶室里,杜娇娜伸手做请。
谢文俊还礼坐下,杜娇娜坐在对面,小丫头退到一边。
“谢五爷今趟来是想要我做什么?”杜娇娜说道。
小姐的话问的奇怪啊。
不是该问谢五爷来是做什么的吗?
小丫头忍不住抬头看过来,却见谢文俊笑了。
“我这趟来不是要杜小姐你做什么。”
看,纠正了吧。
“我是想要我做些事。”谢文俊接着说道,“我想要做到无惧无悔。想要无愧自己的心意,想要跟杜小姐续缘的心意。”
“那五爷可想到跟我的缘分将来会面对的事吗?”杜娇娜说道。
谢文俊点点头。
“如果我们两个结为百年之好,首先我要面对在谢家生活的刁难,随时随地时时刻刻都会有人想起我大伯母和你大伯父的旧怨。”
“大伯母和大伯父见到我会尴尬,所以不会喜欢见到我。”
“而大嫂也不会喜欢我,不仅不会喜欢,反而心里还会怨恨,尤其是大伯母肯定会去世。”
“大伯母去世晚一些会好一些,如果去世的早,大嫂肯定会认为大伯母身子还是因为你大伯父的缘故受损。心里便会对我有怨恨。”
“在我们谢家。大嫂对谁有怨恨,那就意味着整个家族都将对他有怨恨,在整个家族怨恨下生活,是一件很恐怖很艰难的事。”
“除了谢家。其次我还要面对杜家。杜家因为谢家而衰败。而作为杜家女婿的我必然要承受杜家人们的愤恨。”
“他们认为谢家欠杜家的,而这欠的,两家不相干的时候。也就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但如果两家结了秦晋之好,那作为两家纽带的我,这欠的债就将由我来还。”
“这所谓的还债不管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而且这偿还还将是永无止境无休无止越还越多的,且会被认为是理所应当得不到一点感激的偿还,而且还一百次,有一次不还,我就会被加诸于更多的怨恨。”
“我将在谢家杜家都成为被怨恨的人,不过别人的怨恨还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怨恨。”
“我将承受不住这种怨恨,然后怨恨自己为什么会陷入这样的境遇,然后就会迁怒。”
谢文俊说到这里看向杜娇娜。
“世间的美好最抵不过的就是怨恨和迁怒,这时候我会有多深情,将来就会有多后悔。”
小丫头听得目瞪口呆,杜娇娜却笑了。
“谢五爷想的这样的明白,却还是打算要做这件事吗?”她问道。
谢文俊点点头。
“是的,虽然很难,且很可怕,但是我还是想做这件事,为我自己做这件事。”他说道,“我也敢做这件事。”
杜娇娜笑了点点头。
“我知道了。”她说道,“五爷真是很勇敢。”
谢文俊高兴的站起来。
“那我可以让人来提亲了吗?”他问道。
怎么就说到提亲了?小姐说什么了?小姐可什么都没说,他也没问啊,就自己在这里说自己呢。
小丫头一脸的迷茫。
杜娇娜抿嘴一笑。
“我现在听你说了,知道你不怕,但是,你怎么不问我怕不怕呢?”她说道。
她已经不用谢五爷做称呼了,而是用你。
谢文俊眼睛亮亮,笑容更浓。
“因为有个人说,我可能会怕,但是,娜娜小姐胆子很大,绝对不会怕。”他说道,“所以我只要让我自己做到不怕就够了。”
杜娇娜的脸上绽开笑容。
她的确常常带着笑,但是那种笑是客气和疏离的笑,像这样如同鲜花绽开的笑谢文俊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人是谁?我一定要与她共饮一杯。”她笑道。
谢文俊笑了。
“这个人,你倒是见过。”他说道。
杜娇娜一怔。
“那我倒是眼拙了?”她问道。
谢文俊笑而不语。
那个人啊,现在不知道走到哪里了?这孩子是第一次出远门,不知道习惯不习惯啊。
“靠岸了靠岸了。”
邵铭清在船头喊道。
谢柔嘉从船舱内走出来,看着眼前靠近的码头,其上欢呼震天,锣鼓喧喧。
挂着巴蜀谢字的大旗的大船正在靠岸,伴着船的靠近,岸上有一队队小厮哗啦将一簸箕一簸箕的大钱洒在地上,日光下金黄闪闪铺成一条路。
这场面顿时让码头上喧嚣声雷动,人潮涌涌。
“等着吧,没一个时辰人散不去。”谢柔嘉说道,转过身看向江面,“拿鱼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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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他的二千断章吧,移动的钱随她去吧,图个一时痛快吧。
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六章 路途
谢柔嘉的鱼没有钓成,因为江铃趴在船边哇哇的吐。
“让她自己走旱路吧。”邵铭清摇头说道,“真是活受罪啊。”
“不行,要走旱路我也陪她走。”谢柔嘉说道。
她一点事也没有,邵铭清说是因为会游水的缘故。
但那时候从彭水出嫁到镇北王府,她也坐船了走了一段水路,当时吐的昏天昏地的是她,至于江铃有没有晕船,她一点也不知道,她只要睁开眼就能看到江铃,伺候着她吃喝,给她按头按脚,揉着她的手哄她睡。
她一直以为江铃不晕船呢。
现在看着江铃这样子,真不知道那一世那时候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就跟前边说,再起程咱们走在前边,这样中途歇息下船靠岸时也不用等这么久。”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看着那边喧嚣不休不止,有些不耐烦。
“让船家再找个地方靠岸。”她说道。
“远一些还有个小码头。”船家过来说道,“只是路不好走。”
世上还有比矿洞峭壁不好走的路吗?
谢柔嘉摆摆手。
“靠岸。”
………………………………………………………….
“进了湖广驿路,我们的行程就能快很多。”文士说道,疾步跟上东平郡王。
几个官员们在前方引路,另有一批官员在等候谢家的人下船。东平郡王的排场不能小,而谢家也压制不住排场。
一来谢家大小姐的身份引人趋之若鹜,二来朱砂生意涉及的三教九流遍地都是,争相为庆贺,拦都拦不住,谢家已经尽量的低调了,但每到一处的场面还是让官员们很头疼。
东平郡王倒不以为意,每一次都提前靠岸离开码头,让谢家肆意的喧闹。
“周成贞到哪里了?”东平郡王问道。
文士就笑了。
“到武汉府了。”他说道。
而现在他们却还没有到。
“跑的可真快。”东平郡王说道。
一是因为周成贞跑的快,二是因为他们走的时快时慢。恰好让双方错过了。
“看来世子爷的伤没有大碍了。”文士再次笑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说话。上了官府准备的马车向驿站而去。
身后喧嚣震天。
夜幕降下来时,驿站里灯火通明,东平郡王住在正房,谢家父女退避在后院。而随行的车马仆从众多驿站住不下。也太过喧闹。所以大多数都还留在了船上。
他们将在这里歇息两天。
因为旅途劳累,官员们在他们安置妥当后就告辞了,正式的宴请安排在明日城内,所以晚宴便只有东平郡王和谢家父女.
晚宴的时候谢柔惠见到了东平郡王。
因为一路行船,又是不同的船。所以只有谢大老爷启程时登船去拜见东平郡王,谢柔惠并没有再见他。
看到在主座的东平郡王,谢柔惠眼中满是欢喜。
“大小姐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坐船还习惯吗?”东平郡王含笑问道。
“一开始不习惯,后来就习惯了。”谢柔惠笑嘻嘻说道。
灯下这小姑娘穿着红色衣衫,简单的挽着发鬓,并没有穿金戴银,只耳边晃着一对珍珠坠子,看上去清丽温婉明媚娇艳。
这样看可看不出是一路恨不得往江水里撒钱铺路的人家的大小姐。
东平郡王的嘴角弯了弯。
看到他笑了,谢柔惠心里更高兴。
“殿下来我们彭水,也是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吧?”她问道。
一旁坐着的谢文兴就有些皱眉。
东平郡王毕竟是主,这种私人私事的攀谈还是冒失了。
“不是。”东平郡王含笑答道。
这样回答虽然敷衍但也没有驳了面子,谢文兴松口气,才要说话岔过去,东平郡王又开口了。
“我第一次出远门是十岁。”他说道,“当然走的路没有这么远,是从京都到镇江。”
谢文兴愣了下,谢柔惠则眼睛一亮。
“十岁?”她带着几分惊讶,“那殿下比我还小呢。”
东平郡王笑了。
“你是女孩子。”他说道。
“男孩子女孩子都是孩子。”谢柔惠说道,眼睛闪闪亮,满是钦佩好奇和赞叹,“那殿下第一次出门害怕不害怕?”
真是孩子气的话。
他再是个十岁的孩子出门,那也是安定王家金贵的老来子,不知道多少人护着捧着呢,坐个车行个船,只怕也能让他感觉跟在家里平地跑没两样。
谢文兴忍不住要开口,东平郡王又已经答话了。
“一开始有点害怕,因为是晚上出门,黑漆漆的也不知道东南西北,等天亮后就不怕了。”他说道。
竟然是没有半分敷衍,谢文兴心里惊讶,虽然官府的人话里话外给他透露过,这次能得皇帝如此赏识,是这位东平郡王的功劳,但他认为这话半真半假,更多的是官府的人在拍东平郡王的马屁。
此时此刻看来,也许他们说的一多半是真的。
再想这一段来往,虽然见面并不多,但每次见面东平郡王的态度都很和蔼,和蔼也不稀奇,官场权贵人家泡大的孩子谁还不会做面子,不过此时此刻再想来,东平郡王这和蔼也不仅仅是和蔼,还有认真.
认真的听以及认真的答.
这可就不是面子上的好了,这是真的对他们好.
谢文兴心里就翻江倒海的搅动起来.
结交东平郡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这位东平郡王虽然看起来跟谁都好,却是有名的难以结交.
现在东平郡王为什么对他们这么好?贪图什么?钱?朱砂?在皇帝跟前的地位?
不管贪图什么,最要紧的是有所图.
只要有所图就好.
谢文兴脸上也浮现笑容.
“惠惠,别缠着殿下说话,让陛下吃了饭早些歇息.”他说道.
谢柔惠笑嘻嘻的应声是,东平郡王含笑浅饮了口酒.
“怎么不见你们家二小姐?”他忽地问道.
带谢柔嘉同行是提前告知的,毕竟进京的人身份来历都要核查.
“她从小体弱,身子差,说是不舒服在屋子里躺着呢.”谢文兴忙笑道.
体弱.
东平郡王笑了笑,揭过这个话题对谢文兴举了举酒杯.
谢文兴含笑回敬,杯酒交错.
而一旁的谢柔惠则低下头,眼中闪过惊骇.
他为什么突然提到二小姐?
对他们家二小姐好奇吗?
谢家这一对双生姐妹,听到的人都会好奇也不为怪。
但他已经来这里这么久了,从来露出过没有好奇,也没有这样问过,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问?
或者是听到了什么,或者是……
谢柔惠的手微微一顿.
见到了.
他见到了这个二小姐了!他一定是见到了!
………………………………………………
谢柔嘉的住处就在后院,谢文兴结束了这边的酒宴过来时,谢柔嘉屋内的宴席也才撤.
她们这边宴席只有谢柔嘉和邵铭清两人,另有一个丫头水英,但不管是酒水还是菜肴都不逊色于那边.
“嘉嘉,累不累?”谢文兴关切的问道.
“还行,不累.”谢柔嘉说道.
“我听说你是从另外一个码头下船过来的.”谢文兴说道,“以后可别这样.”
谢柔嘉看着他.
“我不是说你不可以从另一个码头下船.”谢文兴笑道,“我是说就是从别的地方下船,也要要马车去接,怎么能自己走回来呢,累坏了怎么办?”
谢柔嘉笑了.
“我自己租了马车.”她说道.
“租的马车怎么能比咱们的马车.”谢文兴说道,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嘉嘉,惠惠毕竟身份是大小姐,没办法只能让她抛头露面风风光光,你虽然不能像她那般人前风光,但私下半点也不会比她差,吃得喝的玩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人我都嘱咐过了.”
那倒是,这一路走来谢柔嘉已经感受到了,她虽然坐的船小,船上的吃喝坐卧都是上等的好,虽然身边伺候的人也不起眼,但行路中的琐碎小事,只要开口就皆能达成.
她笑着点头,其实这话并不陌生,小时候父亲也是一直这样待她,好吃好喝好玩的随她铺张,只要听话.
父亲那时候是真的很喜欢她的吧,如果她现在还能听话。父亲也会像以前那样喜欢她。
只是她只怕再也做不到父亲喜欢的那样了。
“我明日想去城里逛逛。”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半点没有迟疑点头。
“我们会在中午去官衙赴宴,你跟着我们一起进城也好,随意什么时候去也好,明日才起程,你带足了人手,玩到天黑才回来也行。”他说道。
“哪里用得着玩到天黑,这地方也没什么好玩的。”邵铭清笑道。
“你们随意就是了。”谢文兴笑道,说罢起身,“你也累了,早些歇息。明日才有精神游玩。”
说到这里又笑了。
“此次是进京觐见不敢耽搁。等回程的时候,咱们走陆路,沿途多转几个地方,让你好好的玩。”
谢柔嘉笑着说声好。看着谢文兴走了出去。
邵铭清回头看到这女孩子脸上的笑变的有些萧索。
“我父亲对我真好。”她喃喃说道。
“是啊。”邵铭清笑道。
“可是为什么他不能永远对我好呢?就像一个父亲对女儿那样。而不是像外人权衡利弊那样。”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看着这小姑娘。灯下她的眼睛越发显的又黑又亮,只是此时精致的脸上蒙上一层茫然和黯淡,让她整个人就像被攀折下来放了一夜的花。变得干枯起来。
邵铭清觉得心口就钝钝的疼。
她到底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尤其是十几年都生活在父疼母爱姐呵护无忧无虑中,突然之间就狂风骤雨扫去了这一切美好,那些阴狠算计咒骂厌恶以及**裸的利益交易劈头盖脸展现在眼前,也的确是太残酷了。
“我想是因为大小姐吧。”邵铭清说道。
“大小姐?”谢柔嘉看向他。
“因为你们谢家的大小姐凝聚了太多太大的利益,所以大家顾不上也看不到别的了。”邵铭清说道。
这样吗?谢柔嘉怔怔想着。(未完待续……)
第六十七章 发现
谢柔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邵铭清说是因为他们家的大小姐,所以父亲就顾不上亲情了。
这话听起来古怪,但想一想似乎又很对。
他们家离不开大小姐,离不开丹女,丹女对家里太重要了,所以当丹女受到伤害大家就不能容忍,至于这个伤害是不是真的存在,也没人去在意,大家只在意丹女高不高兴。
要是他们家的大小姐不是丹女,跟别人家的大小姐一样,只是长姐,只是女儿,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
可是要是他们家的大小姐跟别人家的大小姐一样,没有丹女,那谢家还是大巫清后人的谢家吗?
谢柔嘉想的头大,干脆起身走出来。
江铃和水英睡在外间,江铃因为晕船吃了药睡的很沉,水英一向是沾枕头就睡死,谢柔嘉在屋子里走了两圈,看着外边月色好,便披衣走了出来。
驿站院子前后里外都灯火通明,谢柔嘉绕着后院屋前走了一圈,大多数屋子都黑了灯,在船上走了这么久,都疲惫不堪的入睡了。
谢柔嘉原本想走一走想事情,但她本就是个不爱想事情也不会想事情的人,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要想什么,反而看起四周的景致来。
出了巴蜀建筑就不同了。
谢柔嘉前世虽然也走过很远的路,从南到北跨越,但那时候可没心情观看四周的景致。
这个驿站占地虽然不小,但有些破旧算不上漂亮。驿站不一定都是破旧的,谢柔嘉恍惚记得当初在京城附近的驿站落脚的时候,那个驿站还有后花园。
东平郡王走出来时就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左看右看,大半夜的披头撒发陡然看到让人吓一跳。
院子里的护卫安静而立,似乎看不到这个小姑娘。
这个驿站虽然破旧,但位置格局却是极好的,依山傍河,接天连地,而且……
谢柔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天地灵气风水大好。
“怎么好?”
有人在一旁问道。
怎么好?
“这要是在我们彭水,一定不会用来建驿站。而是做坟地。”谢柔嘉说道。
她们谢家的祖坟就是这样的风水。那时候她在山顶俯瞰一眼就能看到山脚下的谢家祖坟。
用赤虎经的里的描述来说,是顶顶好的旺家之地。
东平郡王被这话答的面色僵了僵。
不光人看起来吓人,说的话也吓人。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大半夜说住的地方适合做坟地。
他自诩活了二十多年稀奇古怪的事也见得不少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此时此刻会听到这么一句话。
念头才起。就见那小姑娘猛地转过身。瞪眼看着他啊的叫了一声。
“吓死人了。”她喊道。
她还知道吓人….
东平郡王失笑。看着眼前后退几步的小姑娘。
院子里灯笼的照耀下,小姑娘的眼黝黑明亮,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吓。
他!
眼前的年轻男子穿着浅蓝茧绸夏衣。身姿挺拔,面容冷峻,也不是冷峻,似乎带着笑意吧,又似乎没有。
管它有没有呢笑,现在重点可不是这个。
他,他大半夜的不睡觉,竟然窥探她!
“你,你,跑后院干什么?”谢柔嘉瞪眼说道。
“这是前院。”东平郡王说道。
啊?前院?
谢柔嘉这才看四周,原来她竟然走到前院了,院子里有护卫啊,廊下三五步便灯影里站着两个护卫,跟石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还真当自己是石头人了啊,怎么她走到前院来也不出声拦下?
“他们都认得你。”东平郡王说道。
这小姑娘的简直什么话都写在脸上,偏偏还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
哦对,是因为这张脸。
谢柔嘉知道了。
他们都见过谢大小姐,这驿站里除了东平郡王就是谢大小姐最大,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没人会阻拦。
那就是说是自己吓到人了,不是别人吓到自己了,更不是他故意来偷窥自己。
谢柔嘉讪讪。
也是啊大半夜里突然跑到前院来,还把他惊动了。
还有,他,认得她是谁吗?
东平郡王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有些发窘,但眼又乱转,显然脑子里念头不少。
念头不少其实也不过那几件事。
他认出我了?他认不出我?怎么办打不打招呼?装认识还是不不认识?喊周叔叔还是喊郡王殿下?
东平郡王有些替她为难。
“二小姐。”他干脆说道,“睡不着的话让人煮些安神汤来,这样越不睡越睡不着。”
二小姐!
谢柔嘉就听到这三个字,余下的话一个字没听到。
他认出自己了!
他怎么认出的?
上一次他认出自己,是因为自己不认得他,那现在自己可没喊他周叔叔,也基本没说话。
这小姑娘完全不用说话,因为她的眼什么都替她说了。
东平郡王不由笑了。
“其实我直到问这句话都没有认出你。”他说道。
啊?没认出啊?那喊二小姐是诈唬?
谢柔嘉瞪大眼。
“你如果不想让我认出来,听到的时候就稍微的装一下。”东平郡王说道,“你这神情分明就是承认了。”
我的神情吗?
谢柔嘉眨眨眼,看到面前东平郡王嘴角的一丝笑意。
这次没看错,他就是在笑。
很好笑吗?
“我装了你就认不出来了吗?”她抬起头问道。
东平郡王想了想。
“还是应该认得出来。”他说道。“我的记性好一些,你们姐妹虽然很相像,但还是有很多细节不同的。”
谢柔嘉瞪眼。
“那我还装什么?”她说道,说罢竟然转身蹬蹬跑了。
东平郡王再次笑了。
这小丫头,真不知道她是胆子小还是胆子大。
不过她是因为与长姐一样的面容而白日需要回避见人,所以只有晚上夜深人静才可以出来吗?
先前的消息已经提到,谢家双生姐妹的确是几乎没有同时出现在人前,这位二小姐后来还说是被关了起来。
因为双生一个就要被关起来对于普通百姓人家来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于谢家来说,东平郡王觉得很正常。
毕竟谢家的长女丹主继承制决定了这个残酷的事实。
别说谢家了。皇家秘史记载。高宗当年就有个双生弟弟,出生的当场就被世宗皇帝下令溺死了。
对比皇家的残酷,谢家能将这个孩子养大就已经很仁慈了。
这些姐姐妹妹的事是谢家的私事,对于他人的私事东平郡王一向不关心也不在意。
只不过后来因为涉及到救命之恩。他对谢家开始关心和在意。
不过这关心和在意也很简单。他只要知道是谢家的人就足够了。回报她就是回报谢家,回报谢家也就是回报她。
所以他愿意对谢家做出一切有利的事,给她们所需给她们所求。对他们也耐心真诚相待,至于她们怎么看待自己的善意又打算怎么样利用他的善意他也不在意,他只需要知道自己要做以及想做什么就可以了。
不过现在看来,他应该再明确一些事了。
“殿下。”
那边传来文士的声音。
东平郡王看过去,见文士站在廊下手里拿着几张文书。
“最新的送来了。”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转身走过去。
院子里恢复了安静,四周散布站立的护卫依旧沉默如石人一动不动。
江铃半夜的时候听到谢柔嘉进出了,还听到谢柔嘉在床上翻来覆去,她有心起来询问,但又怕反而让谢柔嘉更睡不着,果然没多久谢柔嘉就睡着了,这一睡睡的很沉,天亮的时候还没醒。
“江铃姐姐你好些了没?”水英听到江铃起身被惊醒忙问道。
江铃冲她嘘声。
“我好多了。”她低声说道,指了指里间,“小姐还睡着小声点。”
水英点点头,看着江铃走了出去。
江铃并没有走多远,就站在树下干呕起来。
大夫说吃了药就会好,怎么她还是一走路就晕,这样明日怎么跟着起程。
这样没用,还怎么伺候小姐?
江铃有些焦急,想要努力站起来走,但腿脚软绵绵的动不了。
“怎么?还是吐吗?”
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焦急的询问。
还是把小姐吵醒了。
江铃忙扶着树转过身,看着只穿着亵衣还没梳头的小姑娘。
“小姐,你怎么这样出来了,这又不是在家里。”她嗔怪道,“快让水英给你梳洗。”
“我没事,你怎么样,再叫大夫来吧。”谢柔嘉说道就要转身。
江铃忙拉住她。
“我没事,我没事,等一会儿我自己去找大夫,小姐你先回去梳洗。”她说道。
谢柔嘉便笑了,看了看自己的样子。
“好。”她说道,一面转过身。
江铃忙跟上,听她问自己睡好了没。
“我睡好了,小姐你呢?半夜出去干什么?”江铃说道。
谢柔嘉的脚步一顿。
“江铃。”她慢慢的转过身,眼神闪烁,“三月三之前在郁山发生的那件事,好像被人知道了。”
江铃一愣。
三月三之前发生的事?什么事?被人知道了?她们有什么事是不被人知道的?
她的脑子昏昏,但还是模模糊糊的想到了什么。
“小姐,你是说你在河水里救人的事吗?”她问道。
她的话音落,就觉得胳膊被谢柔嘉握紧,眼前的小姐脸上浮现笑意。
“是啊,江铃,我救人的事好像被人知道了。”她声音微颤说道,“你说他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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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坦言
他?
江铃也有些紧张和好奇。
“是你救的那个人吗?你见到他了?你不是不记得他什么样了吗?”她急急问道,“他怎么知道你的?不是说当初他昏迷不醒吗?”
听她这一口气说出的话,眼前的小姐脸上浮现笑容。
而问完这一溜,江铃昏昏的脑子终于想到最关键的问题。
“小姐,那个人是谁啊?”她问道。
眼前的小姐歪头想了想,松开她的手。
“其实也没什么,我应该是听错了。”她说道。
听错了?
江铃愣了下。
“好了,这件事不要再说了,你去看看厨房做了什么吃的。”
小姐将她推着转个身笑道。
江铃被转的又有些晕,小姐是饿了吧,晚睡的人都容易饿,她忙应声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外去了。
水英揉着眼走出屋门,迎面一个小姑娘走过来。
“小姐。”她下意识的喊道。
小姐伸手摸上她的脸。
水英一个机灵瞪大眼。
那只手在她脸上拍了拍。
“瞎了眼的小丫头。”她说道,“要叫我大小姐。”
大小姐?
水英恍然。
对对,柔嘉小姐还睡着呢,这个是大小姐。
她人忙向后退去,谢柔惠已经收回了手,嘴边带着一丝讥笑晃晃悠悠的走过去。
“嘉嘉!”
一旁邵铭清的喊声传来。
嘉嘉。
谢柔惠转过头,看着正从外边疾步走进来的少年人。
“哎。”她拉长声调笑嘻嘻的应声。
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邵铭清皱眉。就看到水英冲她摆手。
“她不是柔嘉小姐,她是大小姐。”她喊道。
谢柔惠?
“哎,大小姐,早啊。”邵铭清大声喊道。
谢柔惠看他一眼,慢悠悠的走了。
邵铭清走过来,看着谢柔惠进了不远处自己的屋子,里里外外有丫头仆妇小心的进出。
“她干什么?”他问道,“她骗你了吗?”
“没有,我把她当成柔嘉小姐了,她说我是瞎子。”水英说道。一面抓了抓头。“我只是一下子没看清嘛。”
“她没说她是柔嘉?”邵铭清问道。
水英摇摇头。
邵铭清又看了眼谢柔惠那边的屋子,抬脚迈进屋内。
“起来起来,别睡了。”他大声说道。
………………………………………….
“这么早你吵什么啊。”谢柔嘉抱怨着走出来。
邵铭清看着她肿肿的眼皮皱眉。
“没睡好?”他问道。
“睡好是睡得好,就是睡的晚了。”谢柔嘉说道。一面想到什么忙拉着邵铭清。“我跟你说。我昨晚见到东平郡王了。”
见到东平郡王?
晚上?
“你怎么见到他了?”邵铭清惊讶的问道。
谢柔嘉顾不得梳头拉着邵铭清坐下来从第一次遇到东平郡王一直说到昨晚又遇到他。
“你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很古怪。”谢柔嘉最后定论说道。
邵铭清笑了。
“也没什么,就如五叔说的。现在你是堂堂正正的柔嘉小姐,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他说道,“谢家长房大小姐和二小姐是一对双生也不是什么秘密,他能认出你也不为怪。”
“我们现在很容易就能认出来吗?”谢柔嘉问道。
“你和你姐姐虽然很相像,但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就很容易分清了,再加上这一年你们又不住在一起了,习惯都不一样,丫头下人们是不敢多看多想所以总是分辨不清,而在父母亲长们面前如果你们不故意装作的话,也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的。”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的眼睛亮了。
“哦,怪不得他说你如果不想让我认出来,就稍微的装一下。”她笑道。
“他那么大年纪了,又是人精里混出来的,你傻乎乎的装也瞒不住他。”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旋即又瞪眼。
“你才傻乎乎呢。”她说道,“你聪明你当初还被她骗了跑来我家被我打。”
邵铭清噗嗤笑。
“我那时候还小嘛。”他又一本正经说道,“你看我挨过你一顿打后就再也没有被她骗过了。”
谢柔嘉也忍不住笑了。
“总之以后见了东平郡王也不用害怕,以礼相待就好了。”邵铭清说道,又整容,“不过有一件事你要注意。”
谢柔嘉忙坐正身子盯着他。
“就跟你提到的,以前她还是很喜欢装作二小姐的。”邵铭清说道,“现在你能装做大小姐,她也能装作二小姐,而如果她有心装扮,对于很多人来说真的是很难分辨的。”
“她装我做什么?”谢柔嘉说道,“二小姐又不是大小姐,风风光光。”
邵铭清看着她笑了。
“这就是你们的不同啊。”他说道,“你装作她不是为了自己,而她装作你,肯定是为了自己,你装作她不是为了让她如何,而她装作你就跟以前一样,是为了让你如何,柔嘉,她想让你如何,你心里肯定很清楚。”
你为什么不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
谢柔嘉的耳边浮现那一声声质问,她轻叹一口气。
邵铭清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别难过,别难过,不怕,不怕。”他说道。
谢柔嘉些许的黯然顿时烟消云散,伸手揉邵铭清的头。
“别闹,我才梳好头的。”邵铭清笑着拦住她。
江铃拎着食盒进来了。
“小姐早饭好了。”她说道。
谢柔嘉忙起身。
“你怎么去拿早饭了?你好了吗?脸色还这么差。”她说道。
水英忙伸手接过食盒。
“我去看了看。就顺手拿回来了,走一走反而好多了。”江铃说道,看着谢柔嘉。
衣服已经穿好了,但头发还没梳。
“小姐,我来给你梳头。”她说道。
“不用了,你再去躺会儿。”谢柔嘉摆手,喊着水英,“她给我梳头,吃完了我们就去城里玩了,你在家好好休息。再让大夫来给你扎几针。”
明日就要起程了。自己如果还是晕船厉害,小姐心里也会不安的。
江铃没有推辞,一心要快好起来,应声是进去躺着了。听得外边三人说说笑笑。议论着穿什么衣服去哪里玩。渐渐的声音小去,她闭上眼睡着了。
东平郡王的住处依旧安安静静。
驿站门前谢家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大小姐的马车是随船一并运来的。另有一些马车是当地商号准备好的,此时都在门前侍立。
而驿站的驿卒们则站在一旁看热闹。
“你们是没见昨日下船的热闹,撒出去的钱有时机簸箩呢。”
“那这谢家大小姐日常出行都是这般吗?”
“是啊,人家可不是一般的大小姐,是大巫,巴蜀的百姓都巴不得见一眼听她一句赐福呢。”
而此时此刻他们口中议论的谢家大小姐却正悄悄的来到东平郡王的屋门前。
“大小姐。”
虽然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但还是在门前被拦住了。
拦住的也不是护卫,而是面容和蔼的中年文士。
“殿下还没起身。”他含蓄的说道。
谢柔惠却没有立刻走开,而是和他说话。
“殿下也睡懒觉吗?”她惊讶的问道。
真是小孩子的话。
文士笑了。
“殿下昨日睡的迟了。”他说道。
谢柔惠哦了声。
“殿下是择席吧?”她笑嘻嘻说道,“我一开始在船上就睡不好,过了几天才适应的。”
谢家的大小姐从小就是被捧着长大的,说句犯上的话,不亚于宫里的皇子们,不,甚至皇子们都不能跟她比,皇子们还要揣测上意呢,而谢家的大小姐本身就是上意,只有别人揣测她,她从来不需要揣测别人。
文士含笑听她说话。
指望她察言观色人情世故是不可能的,所以跟她说话,应该是直来直去最好。
“不是。”文士说道,准备直接开口请这位大小姐离开。
但门内传来声响,伴着东平郡王的询问。
“是谢大小姐吗?”
文士心里叹口气,殿下对谢家可真是好的没话说了。
要知道他的作息除了皇帝,连老王爷都不能打扰。
文士咽下了到嘴边的话,含笑推开门。
“大小姐请。”他说道。
谢柔惠迈进室内。
室内有着不同于女子闺房的气息,清香而淡雅,一眼就看到坐在桌边正自己斟茶的男子。
他已经洗漱过,但还没有换上出门的礼服,只穿着件月白色夏袍,却依旧显得雍容矜贵。
“我习惯晚上处理一些公务,所以睡得迟。”他说道。
竟然还回答了适才她在门外的闲谈问话。
谢柔惠眼睛一红,垂下头。
“殿下。”她哽咽说道。
东平郡王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神情无波。
“什么事?”他语气和煦的问道。
“殿下,我失礼来吵你。”谢柔惠低着头说道,垂在身前的手紧紧的握着。
“无妨,你既然来必然是有要紧的事。”东平郡王说道,“有什么事你说吧。”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的手绞了几下,然后抬起头,眼中几分哀伤。
“其实昨晚我父亲说了谎。”她说道,“我的妹妹不是身体不好不出来见人。”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茶杯哦了声。
“我妹妹因为做错了事,被罚原本一直关在郁山。”谢柔惠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看着东平郡王,“所以,我才会在郁山遇到殿下。”
所以?
“因为她做的错事与我有关,家里人不让我跟她来往,我也只能偷偷的探望她,所以才不敢让人知道我从河里救起殿下。”谢柔惠接着说道,带着几分怅然,“不过现在好了,母亲终于肯原谅她了,又赶上这次我去京城,所以就带她一起来了,但是母亲父亲怕她鲁莽惹事,所以不让她乱跑见人。”
鲁莽吗?
倒是有一点。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没什么,不算说谎,大小姐多虑了。”他说道。
谢柔惠摇头。
“是,我知道,殿下您大人大量不会在意的。”她说道,“可是,我还是想告诉殿下实情,我妹妹不是失礼,我父亲也不是欺瞒殿下,而且我也不觉得我妹妹见不得人,她只是小孩子不懂事,还望殿下不要见怪。”
东平郡王含笑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我不见怪。”他说道,“而且这也不是什么怪事。”
眼前的女孩子脸上顿时绽开笑,眼像月牙一般弯弯起来,眼里还有泪光闪闪,以及没想到事情就能这样轻松解决的惊喜。
她似乎欢喜的有些手足无措。
“那,殿下,殿下接着歇息吧。”她说道,扔下一句,草草施礼转身就跑了。
文士在门外差点被撞到,看着拎着裙子小跑而去的小姑娘,不由摇头也笑了。
“真是小孩子。”他说道。
内里的东平郡王笑了笑没有说话,端起茶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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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我知道现在写的这剧情也求不来啥票,那就等月底再张口吧。
二更还是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疾行
窗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还有雨打在窗户上。
一个青衣随从悄无声息的将几本文书放在几案上,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一只修长的手拿起一本文书翻看。
有笑声在船舱里响起。
“殿下您猜是为什么事谢家二小姐被赶到郁山关起来了?”文士笑道,手里拿着一本文书看向对面。
对面东平郡王斜倚着手里也翻看一本文书。
“忤逆。”他闻言头也不抬的说道,“重伤了大小姐。”
文士笑了。
对于有七个堂兄弟皇子的东平郡王来说,这种手足相争的事司空见惯。
“这二小姐竟然把大小姐推下水。”他说道,“真看不出这个二小姐竟然如此凶悍。”
“看不出吗?”东平郡王反问道。
不凶悍的话怎么能把周成贞打成那样。
文士哈哈笑了,又低下头看文书。
“这上说二小姐妄图将长姐取而代之,所以才下了黑手。”他说道,说着又叹气,“怪不得她生出这样的心思,同胞姐妹,分毫之差,就错失了那个位置,所以当初世宗皇帝决定不留那个孩子,若不然少不得一场兄弟反目。”
“说谢家当初也是要溺死一个的。”东平郡王说道。
说到这里将手里的文书扔回几案上。
文士抬头看他意兴阑珊。
“殿下不看了?”他问道。
“没什么看的。”东平郡王说道。
也的确没什么看的,无非就是那些利益相争。小家小户有小家小户的相争,大宅高门有大宅高门的相争。
这些他人的事本就与他们无关,但东平郡王突然要看,所以才让人急急找来,找来了又觉得没意思了。
殿下这样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时候可不多。
大概是坐船太闷了。
文士继续看文书。
“这位二小姐品行可一向不好。”他一面随口说道,“不学无术,欺压姐妹。”
东平郡王嗯了声,一手推开了窗,细雨随风飘进来,江面鳞波点点。
“不学无术。欺压姐妹。也不一定跟品行有关系。”他随口说道。
有些人天生就读书不好,有些人天生就不会跟姐妹兄弟相处,也不能说他们就是品行不好。
文士哦了声。
“日常在家中也是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他接着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横行霸道目无尊长。也许另有因有。”他说道。
例如当初大将朱逢春城门前大骂其父。就是为了告诉其兄弟他找到的贪墨案证据藏在哪里。
文士笑了放下手里的文书。
“殿下是在为谢家二小姐说好话?”他笑问道。
有吗?
东平郡王微微皱眉。
“我只是说世上的事没有绝对。都是他人说他人事。”他说道,“听听也就罢了。”
“那倒也是,谢家姐妹品行如何。谢家内宅如何私争,与我们也无关。”文士笑道,“他们只要是大巫清后谢氏,出产朱砂,进贡祥瑞便足矣。”
东平郡王没有说话,依旧看着窗外。
不过,那个傻乎乎的丫头真的做过那样的事吗?
雨点渐渐密集的江面上忽的一条船从后边追上来,二十几个船工们穿着蓑衣斗笠都在奋力的划船。
船身看起来毫不起眼,但船窗上垂着的竹帘卷起来,露出其内的窗户竟然是琉璃做的,此时琉璃窗后,一个女孩子正贴着窗向外看。
她的面容白净粉嫩,眼睛亮亮,在琉璃映衬下越发的娇艳如花。
只不过此时这朵花似乎是被压在琉璃上,让她的脸和鼻子都变的扁扁,看上去古怪又滑稽。
东平郡王愕然。
然后那张脸瞪圆了眼,显然也看到了他。
更滑稽了。
东平郡王噗嗤一声笑了。
琉璃后的面容似乎受了惊吓嗖的离开了窗户,但下一刻又贴上来,比先前还要贴近,呈现出更古怪的面容。
这是挑衅吗?
东平郡王莞尔。
不过是一转眼间船已经越去,消失在视线里。
“咿,那是谢家二小姐的船,怎么…”文士也看到了凑过来向外看。
有随从从外进来。
“谢大老爷说,谢二小姐的船要先行过去,还望殿下见谅。”他说道。
“这下雨天的还跑那么快做什么?”文士惊讶问道,“多危险。”
“说是二小姐喜欢下雨行快船。”随从说道。
文士站起来打开舱门看到前方如同一只箭在水面飞驰的船,因为越过了官船,船上的船工们也就不怕惊扰贵人开始吟唱号子。
下这么大雨,又动用这么船工快行船。
“这二小姐的性子果然……”文士摇摇头说道。
东平郡王看着舱外,听着悠扬又急促的船工号子高高低低的传进来,哎嗨呦哎嗨哟的在雨中让船平稳又快速的而去。
“船划得这快没事吗?”他问道。
“没事才怪呢。”文士说道,“谢家的人也不管,在江面行驶怎么能纵着孩子胡闹。”
江面的雨越来急,斗笠遮挡不住,船工们的视线都有些模糊。
邵铭清听到身后脚步响,闭着眼就回头摆手。
“快进去,快进去,雨大了。”他说道。
不过他的话说了也白说,一只手牵住了他的衣袖,微微借力人就站了过来。
“船上也唱号子。”谢柔嘉笑道。
“当然。”邵铭清说道,“很多种呢。平缓的时候有慢船号子,湍急之中有爬山虎,顺风中有拉蓬号子,疾风浪要停船的时候还有抛锚号子。”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谢柔嘉笑问道。
“我家的盐大多数都是通过水路运出去的。”邵铭清笑道,“我跟着父亲走过几次船。”
谢柔嘉哦哦几声,重新看向这些船工们,船工们的动作变的慢下来,号子声也开始渐弱。
“雨太大了,走不了那么快了。”邵铭清说道,又回头看舱内。“江铃还能坚持的住吗?”
谢柔嘉皱眉。
坚持怎么也能坚持。就是多受些罪。
她不由往前走了几步,雨水很快打湿了她的衣衫。
“你也不穿个蓑衣…”邵铭清皱眉说道,话音未落,就听谢柔嘉张口跟随船工们喊出一声号子。
她要唱船工号子?
邵铭清咽下要说的话。
谢柔嘉的号子唱的多好他是再清楚不过。只要她引唱。矿山上就如同翻起白浪一般。
不过。船工号子跟矿山号子能一样吗?
“天色变了。”
女声渐渐高亢越过船工们的声音。
船工们一声声的咳呦成了她的应和。
“天色变了……咳吆。”
“大浪要起……咳吆。”
“脚蹬地哟……咳吆。”
“手把沙呀……咳吆。”
“挣回钱喲……咳吆。”
“要顾家呀…….咳吆。”
伴着这一声声引唱,船工们慢下来的动作渐渐加快,当听到挣回钱要顾家时大家还忍不住露出笑容。
脚蹬地。手把沙,挣回钱,要顾家,要顾家,为顾家。
他们奋力的划动着,耳边女声越来越响亮,节奏也越来越快。
风似乎小了,雨也似乎没有那么大了。
“遇激流,不停留。”
“众弟兄,拉紧绳。”
“弯腰合力把船行。”
…………………………………………………………
“殿下。”
文士掀起帘子进来。
因为风急雨急,窗已经关上了,堆在几案上的文书也早已经消失了,东平郡王正闲闲的看书,听到他的声音淡淡的嗯了声。
“殿下,谢家二小姐的船不见了。”文士说道。
不见了?
是什么意思?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风雨很大,我们都放慢速度了,他们原本离我们不远的,但现在看不到了。”文士说道,神情几分肃穆,“不会出事了吧?”
东平郡王笑了。
“出事也不会沉的这么快啊。”他说道。
也对。
“可是那他们去哪里了?”文士问道。
“当然是走远了。”东平郡王说道继续拿起书。
文士当然想过走远了。
但是。
“这不可能啊,那也太快了。”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多不可能。”他说道,“万事皆有可能。”
…………………………………………………
码头上一片寂静,只有风雨飘摇。
不远处的草棚里挤满了人,有的在说笑,有的在打牌,嘈杂热闹。
“我看今天是到不了了,半路一定抛锚了。”一人说道,看着外边的雨,以及茫茫一片的江面。
为了迎接进京的官船队伍,这个码头已经提前三天清空了,官老爷谢家的掌柜们以及百姓们也等了三天了。
“老爷们看来还得多等一天。”另一人说道。
话音才落,就听得有人呀的了声。
“船来了!”
又逗闷子呢。
他们这些来探消息的随从们已经开了不少这个玩笑了,都懒得理会了。
“不是,真来了!真的有船来了!”
真的有?
有人向外看去,果然见茫茫江面上出现一条船。
但只有一条。
“是不是来抛锚避风雨的船?”有人问道。
这话立刻遭到否定。
“不可能,已经提前多日告知拦截了,不会有其他船过来的。”
随着他们的说话,船越来越近,大家也都忍不住站出来,很快就看清那船上飘着的旗帜。
谢。
谢家的船!
草棚里顿时乱了起来,顾不得撑伞穿蓑衣都涌向码头。
“不用通禀告其他人,这是我们二小姐的船。”管事大声的说道。
二小姐。
码头上的人停止了乱跑,看向下船的人。
一个小姑娘被人拥簇着走下来,蓑衣斗笠遮住了她的身形面容,众人也不敢多看忙低下头。
“我们先去驿站,你们在这里等候,皇帝的使者还有大小姐都在后边呢,今日也不定能到。”管事的对大家说道。
今日也不定能到啊,随从们忙上前询问详细消息,倒没人再注意那小姑娘。
他们询问着,那边船工们也传来嘈杂声。
“竟然才这个时辰?怎么会啊?”
“我们竟然走的这么快?”
这话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忍不住看过去。
“你们难道不是一直比船队走的快吗?”有人问道。
船工们纷纷摇头。
“我们是半路越过的。”
一面说了地点。
这话让在场的顿时喧腾起来。
“不可能!那你们怎么会走的这么快!”
“难道江上没有刮风下雨吗?”
身后的喧闹传来时,谢柔嘉已经上了马车,沿着码头的大路向驿站走去,刚走了没多远,马车就猛地停下来。
“什么人!”
伴着随从的呼喝声。
有人拦路?
码头这边已经戒严了吧,什么人能拦路?
谢柔嘉皱眉,念头才闪过就听的一声喝。
“谢柔嘉!出来!”
这声音!
谢柔嘉猛地掀起车帘,看到前方雨雾中出现一人一骑。
蓑衣斗笠遮住了他的面容,但谢柔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周成贞!
这家伙怎么来了?
邵铭清不是说他在郁山养伤呢吗?
马儿一声嘶鸣,谢柔嘉的视线落在周成贞的马上,她猛地在车内坐起来,脸上浮现惊喜。
小红马!小红马!
“谢柔嘉,出来。”周成贞再次喝道,一夹马腹向这边走来。
谢柔嘉哼了声,伸手放在嘴边打个呼哨。
小红马一声嘶鸣,扬起前蹄,但还没迈步就又停下来。
周成贞手中的刀横在了马头上。
“小畜生,你要是再敢伙同别人坑我,我立刻要你的命。”他冷冷说道。
小畜生!
谢柔嘉心里骂道,一扯车帘跳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七十章 咄咄
周成贞的眼睛一亮,心里便啧啧两声。
真是人靠衣衫马靠鞍,穿着一身粉色衣裙,梳着整整齐齐的双髻,还戴了一串大珍珠的小姑娘,跟那个破布澜衫披头散发野山耗子一般的小姑娘完全就是两个人。
有小丫头在一旁撑着伞,小姑娘拎着裙子,脸上柔光细滑,一副娇滴滴的模样。
“我……”谢柔嘉张口要说话,邵铭清从一旁越过她。
“世子爷。”他高声喊道,一面给谢柔嘉一个眼神,“您也来了。”
对啊,他是镇北王世子,纵然那一世夺了她的命,可是现在的她又能奈何他,她是镇北王妃的时候也没能奈何他。
若是被他寻了机会再弄死她一次就糟了。
不过这次就算他再要害她性命,谢柔嘉觉得也没那么容易。
当再有那几个仆妇抓她时,她一定不会往后躲,而是先发制人,周成贞那时候离自己不远,一头撞过去就能抓住他,白绫缠上来的时候,她还可以抢过来勒住他。
等水英用手戳她,以及抬头看到周成贞站到眼前时,谢柔嘉已经在心里把周成贞勒的翻白眼了,于是她不由咧嘴笑了。
周成贞嗳了声。
“这个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他问道,说着话用手里的马鞭去戳谢柔嘉。
似乎戳一戳就知道是真人还是假人似的。
谢柔嘉被这一戳回过神,顿时瞪眼。
周成贞就笑了。
“装什么装啊。被从山里放出来就真当自己是乖乖猫儿了,做这副样子骗谁呢。”他说道。
谢柔嘉在心里夺过鞭子将周成贞抽了七八下,稍微出口气,不情不愿的屈膝施礼。
“见过世子。”她说道。
周成贞就哈哈笑,用手里的马鞭子戳她的头。
“你这样子好恶心。”他说道。
谢柔嘉蹭的一股火从头冲到头顶,耳边邵铭清再次先开口了。
“世子,二小姐遵大老爷的话随行,出来一趟不容易,如有失礼之处还望世子见谅。”他说道。
被关在山里肯定是境遇无奈,那此时换作鲜亮的衣衫随行也是无奈。是个人听到这种话都理解一下。
不过。周成贞显然不在这种人行列之内。
“像她这种臭名昭著谋害长姐的人有什么无奈啊。”他哈的一声说道。
邵铭清和谢柔嘉的脸色都一变。
柔嘉以二小姐的身份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那之前为什么被关在郁山周成贞肯定要打听。
虽然当初谢柔惠落水的事并没有外传,但在谢家内部却是人尽皆知的。
谢家二小姐的名声从小到大都不好,再加上那次害谢柔惠落水。更是恶毒到极致了。
那一世他知道了之后就是这样骂自己。然后心安理得的勒死了她这个恶人。
谢柔嘉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
“其实我觉得你是太蠢了。”周成贞又笑吟吟说道。“以你的身手,直接打死你姐姐不是更好,落水也不一定能淹死。白落恶名也没得好结果,你下次可以按我说的试试。”
这简直是在羞辱了。
四周的人都面色难堪低下头。
只可恨对方身份高贵,如果是大小姐在就好了,至少大小姐的身份让这世子爷能多少斟酌一些。
二小姐是二小姐,且又声名狼藉,人家说的话都是实情,要反驳都没反驳的道理。
谢柔嘉垂着头看到一旁邵铭清的衣角动了动,露出鞋子。
他肯定是用脚尖狠狠的碾地呢。
肯定气坏了吧。
邵铭清几乎都不生气的。
她倒不是生气,因为他是她的丑人,在她眼里是恶人。
仇人恶人骂她羞辱她是很正常的事,她才犯不着为此生气。
念头闪过她再次屈膝施礼。
“是。”她说道,“多谢世子教导。”
周成贞挑眉,纵马围着她转了转。
“世子爷,您看这雨越下越大,我们一路风雨行船很是辛苦,有什么话我们到驿站再说吧。”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笑了。
“她这种人还怕这点风雨辛苦?”他说道。
竟然是铁定了心就不让走。
这哪里有半点王公贵族子弟做派,分明就是个恶霸。
邵铭清还要说什么,谢柔嘉伸手悄悄的拉了下他的衣袖,邵铭清便不说话了。
四周一片沉默,只有雨唰唰的打在蓑衣斗笠上雨伞上车上地上发出密集的声音。
周成贞手中握着刀,一手握着马鞭子,催马围着她转。
“你父亲为什么出门要带上你呢?”他问道,一脸的好奇,“还让你露出这张脸?”
谢柔嘉抬起头看着他。
“大概是就不怕我在家里再做坏事了。”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用手里的马鞭指着她。
“看把你爹娘都逼成什么样了。”他笑道。
就是这个时候!
谢柔嘉看着他握刀的手移开几分,人蹭的就跳起来向他撞去,同时尖利的打个胡哨。
小红马一声嘶鸣,离弦的箭一般在雨中嗖的飞了出去。
我日!
又是这一招!
周成贞只觉得身子腾空头晕目眩。
不过,他为什么又中招了?
难道他真的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了?
不对,不对,明明是这小丫头奸诈!
装出一副古怪的样子引他好奇,她就趁他不备偷袭!
手里的刀被撞飞,下一刻人也落在地上,那小姑娘还牢牢的趴在他身上。一双手抓在他的脸上,一根小手指就戳在他的鼻孔里。
“我不在家里做坏事了,可是我还能在外边做!”女孩子的尖叫声在耳边响起。
她口中喊着手已经狠狠的一抓。
周成贞嗷的叫着跳起来,身上的小姑娘被甩开了。
或者说是自己跳开的。
谢柔嘉一击得中人也跑开了,一边跑一边连声呼哨。
小红马在雨雾中疾驰而来。
周成贞抬脚追来的时候,谢柔嘉已经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四周的随从们一脸呆滞。
这个山野耗子!
“你在山上能跑,在这里看你还能怎么跑!”周成贞吼道,转身就扯下一个随从。翻身上马疾驰追去。
邵铭清大急。
“追上他们。”他喊道。
两边随从这才回过神慌乱的纵马追去。雨雾中那两个人早就看不到了。
昏昏而睡的江铃也从车上跌跌撞撞的下来。
“表少爷,表少爷,怎么办,怎么办?”她急急的问道。“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小姐也不会急着先行路。也不会落单,要是还跟大老爷大小姐他们一起,这世子爷不敢如此…”
“不是。他既然有心惹事,别说大老爷大小姐了,就是皇帝在跟前,周世子爷也没有什么不敢的。”邵铭清说道。
“那,那怎么办?”江铃急道。
“红马的脚程不是一般的马能追上的。”邵铭清说道,“别担心,嘉嘉她肯定能甩掉。”
是吗?
那表少爷的眉头为什么还拧成一团?
小姐在山里是谁也抓不住,但现在不是在山里,是完全陌生的地方。
江铃看着越来越大的雨又是愁又是急。
………………………………………………….
风雨渐渐变小的时候,抛锚的船重新开始起程。
“殿下,是谢家一个叫邵铭清的人送来的信。”一个随从进来说道,递上来一个竹筒。
邵铭清?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
既然说是谢家的人,为什么送信送到他这里?
莫非是那个丫头?
东平郡王探身伸手接过来。
一旁正要接的文士伸手落空,愣了下才收回手,看着东平郡王看了信摇摇头。
“让人去找周成贞。”他说道。
世子的事?
谢家的人?
文士立刻恍然,算着脚程周成贞这几日也该寻来了,看来是冤家路窄终于遇上了。
他立刻出去吩咐了,然后再进来带着几分好奇。
“这次世子爷又被打伤了?”他笑问道,“这次伤的需要养几天?”
如果不是世子爷吃了亏,那个叫邵铭清的少年人也不会求情求到东平郡王这里。
这少年人他还有点印象,据谢五爷说就是他当初在郁山认出他们的,可见是个机灵的人,知道出了事该找的人是谁。
“暂时还没被打伤。”东平郡王说道。
什么叫暂时?
文士皱眉,还没问就见东平郡王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船舱外东平郡王看着缓慢行驶的船。
“让他们加快速度,天黑之前要赶到码头。”他说道。
文士应声是,一声令下,整条船的人都忙碌起来,行进的速度也瞬时加快。
“殿下,您不用担心,世子爷虽然玩劣,但还是有分寸的。”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没有说话,站在船头看着飞速掠去的两岸,风夹着雨丝扑在他的脸上身上。
前边的船加速的同时,谢文兴也接到了消息。
“不是说要在船上宿一晚,明早赶到码头吗?”他惊讶的说道。
“殿下有急事了吧。”谢柔惠说道,“殿下很忙的,每晚都在忙公务。”
谢文兴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他问道。
谢柔惠一脸轻松随意。
“殿下和我说的啊。”她说道。
殿下连这些事都跟一个小姑娘说?
谢文兴想到宴席上东平郡王对谢柔惠的耐心又了然。
“惠惠,殿下对你非常好,你一定要感恩明事。”他叮嘱道。
谢柔惠咦了声。
“殿下对我很好?”她有些惊讶,歪头想了想,“我觉得殿下跟家里的叔叔哥哥们差不多。”
“他又不是你叔叔哥哥,这当然是对你好了。”谢文兴说道,“你是没见到他对别人,哪里有这样和颜悦色有问必答。”
谢柔惠顿时恍然,带着欢喜以及几分羞涩笑了。
“我倒是没想到。”她说道,又几分不安,“我有没有逾矩?”
能让人不知不觉的感觉到亲切和随意,才是对人真正的好啊。
谢文兴再次感叹,但同时又有些疑惑他为什么对惠惠这么好?看着女儿洁白如玉的面容,纤细柔软的身段,过了三月三满十三岁的女孩子似乎跟春天的柳条一般,一眨眼就一个样。
莫非……
谢文兴心头一跳,有个什么念头冒了出来。
有人急急的进来了。
“大老爷大小姐,郡王殿下的船太快了,我们跟不上。”他说道。
这么快?
那个不怎么起眼的官船?
谢文兴和谢柔惠忙走出来向外看去,果然见江面上原本在前方的官船已经看不到了。
路上的时候谢文兴曾和东平郡王说过,可以走快一些。
但东平郡王说官船走不快。
这正和谢文兴的心意,有足够的时间来摆足场面。
当然不是东平郡王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途中他也试过快行船,官船果然没有走快,他才真信了。
原来还是为了照顾他们。
“惠惠,殿下真的是对我们贴心的好啊。”他感叹道。
谢柔惠捏着遮雨帽子上垂下的丝绦没有说话。
要是只有我,没有们,才是更好。(未完待续……)
第一章 迷途
天黑下来的时候雨停了。
谢柔嘉骑在马上一片茫然,天上没有星光,触目一片漆黑,耳边有青蛙和夏虫的叫声。
这是哪啊?
她一心要甩开周成贞闷头纵马疾驰,等终于甩脱周成贞,发现自己也走丢了。
跟山里的夜色不同,平原上的夜就如同无底洞,陌生的地方陌生的气息。
她不由俯身抱住红马的脖子。
“我们往回走吧。”她低声说道。
小红马便调转身子向后颠颠的跑去,马蹄在泥水路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一下一下的让谢柔嘉的心跟着跳。
不知道是不是赤虎经的缘故,在郁山的时候谢柔嘉就觉得自己耳聪目明,所以她半夜在山里乱走也如履平地。
但现在这耳聪目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她总觉得四面八方都是窥探她的眼,这些不是她所熟悉的山林的气息,她就像闯入他人的地盘被虎视眈眈的戒备着。
太不友好了。
谢柔嘉抱紧了马脖子。
不友好,是因为担心自己伤害它们吗?是因为陌生吗?
那就告诉它们自己没有恶意。
谢柔嘉开始喃喃的念出经文,赤虎经里很多经文都是介绍自己的,来自什么地方,喜欢什么,日常的生活习惯。
有时候她觉得赤虎经不是经书,而是一个人的自白,而且还是一个女人,时而柔和。又时而脾气骄纵,诉说着她的见闻,也诉说着她自己。
所以那时候她特别喜欢读这本经书,就好像有个人陪伴着缓解她的孤独寂寞。
马蹄声得得,谢柔嘉渐渐的放松了身子,松开了马头坐直身子,吹来的风变的柔和起来,四周草木也变的清晰,不是先前鬼影子一般吓人。
谢柔嘉的嘴角浮现笑意,就在此时前面草木中哗啦一声响。一个黑影跳了出来。
谢柔嘉吓的叫了声勒住缰绳。
小红马一个跳跃越过黑影。黑影蹭蹭的跑开了。
是兔子。
谢柔嘉拍拍心口,又自己笑了。
离开了彭水她的胆子也太小了,难道要当个窝里横吗?
她坐直了身子,干脆轻声的哼起歌来。走了没多远又有哗啦一声响。又是兔子吗?
谢柔嘉下意识的看向左右。疾风却从头顶上袭来。
谢柔嘉一声惊叫,身子被人紧紧抱住跌下去,小红马一声嘶鸣踉跄几乎摔倒。
谢柔嘉在地上摔的头晕目眩。身子被人紧紧的压住,同时有炙热的气息贴近。
“守株待兔果然是没错。”周成贞笑道。
谢柔嘉抬起头,但一只手按住她的脸。
这只手脏兮兮的,沾着不知道是泥水还是别的什么,似乎故意一般在她脸上揉搓一下。
“跟你说过了,一招不要总是用。”周成贞说道。
“泥又摩友们。”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说人话!”他瞪眼喝道。
他的话音落,就觉得手掌一疼,竟然是被细牙咬住。
“你是狗啊。”周成贞骂道,甩开手。
谢柔嘉呸了声。
“你有完没完?”她说道,“你想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周成贞喝道,“你为什么打我?”
“我这样臭名昭著的人打人有什么奇怪的?”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笑声才起就崩的一下被谢柔嘉用额头撞到鼻子上。
顿时觉得一股热流从鼻子流出来。
我日!
身下的小姑娘嗤了一声。
“谁说一招不能反复用。”
…………………………………………………….
“没有消息?”
东平郡王问道。
眼前青衣随从更恭谨几分。
“还在找。”他说道。
“殿下,小红马的脚力非常了得。”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的耐力也非常了得。”东平郡王说道。
邵铭清在一旁沉默不语。
东平郡王看到这少年人眼里的黯然悲愤,他摆摆手,随从退了出去。
“你很生气?”东平郡王问道。
邵铭清笑了笑。
“我不生气,我只是替她难过。”他说道,声音有些沙哑,似乎要说很多话,但到了嘴边又只有一句,“难过。”
因为被为难被欺负,无奈的还击无奈的躲逃。
因为她是谢家见不得人名声不好的二小姐。
东平郡王默然,想到那夜看到的在院子里认真的入神的看着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的小姑娘。
欢喜惊奇还有满足,就好像婴童一般,对着世间的万物新奇而又贪恋。
他又想到那日在山路上,一脸绝望呆呆站立的小姑娘。
“殿下。”有人疾步进来,“找到世子爷的马了。”
东平郡王站起来。
“走,看看去。”他说道。
随从愣了下。
殿下要亲自去吗?
愣神间东平郡王已经走了出去,他忙追出去。
…………………………………………………………….
谢柔嘉觉得他们这样僵持很久了。
四周的夏虫重新来时呢喃,就连小红马都晃悠悠的回来了。
算了,如果他要抢马走就走吧,她不会打呼哨阻拦的,她自己能走回去,而且邵铭清一定会来找她。
谢柔嘉松开手。
周成贞翻身跳起来,一把抓住一旁的红马。
马儿嘶鸣马蹄得得。
谢柔嘉躺在地上,却并没有听到马蹄远去。
“哎。”周成贞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
夜色里看不清他的脸。谢柔嘉没有理会。
“哎,起来,走啦。”周成贞说道。
“我自己能走。”谢柔嘉说道。
周成贞骑着马围着她转了两圈。
“小丫头,我跟你有仇吗?”他忽的问道。
谢柔嘉没动也没说话。
“我们前几次吵骂打架这都算不上什么仇。”周成贞接着说道,停顿一下,“你以前就认识我。”
谢柔嘉汗毛倒竖身子僵住。
他竟然……
蒙的吧?
“真有仇啊。”周成贞说道,勒马。
“有啊。”谢柔嘉说道,让身子放松。
她跟自己很少说话,更几乎不会主动说话,似乎只有逼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开口。
周成贞笑了。
“真有啊。怪不得你总是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样子。”他说道。“什么仇啊?”
谢柔嘉沉默一刻,看着漆黑的夜空。
“你上辈子,杀了我。”她说道。
周成贞哈哈笑了。
“那怪不得。”他笑道。
谢柔嘉沉默不语,咚的一声响。周成贞跳下来在身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将她一把抱起来。
谢柔嘉尖叫一声,抬手就打。
周成贞已经将她放在马上,自己也翻身上马。
“行了。你这小孩子别闹了,烦不烦啊。”他粗声粗气说道,“我的马累死了,我又不认识路,借你的马回去而已。”
谢柔嘉不说话挣着要跳下来。
周成贞一把将她箍在身前。
“你是谢家二小姐,我杀不得你,但我杀谢家一匹马,谁又能奈我何。”他冷笑说道。
谢家的二小姐,谢家的大小姐他都敢杀。
这小畜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要是真杀了她的马,她又能怎么办?
谢柔嘉不动了。
周成贞哼了声,一夹马腹,小红马负着两人在夜色里得得而行。
夜色褪去,天色大亮,码头上锣鼓奇响,但却没有以前几次的喧闹,谢家大小姐急匆匆的下了船,根本就顾不得被民众瞻仰就坐车走了。
前来迎接的谢家商户很是忐忑不安。
“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啊。”
谢柔惠在驿站并没有见到东平郡王。
“殿下出门了?”她惊讶的问道。
谢文兴也很惊讶。
“老爷,二小姐丢了。”谢家的管事也急忙忙来报消息。
这……
谢柔惠向前迈步。
“殿下去找妹妹了?”她问道。
“嘉嘉怎么会丢?邵铭清呢?”谢文兴也大吃一惊。
管事的忙将事情讲了。
“表少爷怕老爷和大小姐担心,所以没让告诉你们。”他忐忑的说道,又补充一句,“表少爷说老爷说了,二小姐的事他做主。”
那小子可说了有事他一个人承担。
谢文兴啪的一拍桌子气的脸色铁青。
谢柔惠却是第一次听到周成贞和谢柔嘉也认识,竟然还结仇,神情变幻莫测。
“父亲,那这么说殿下是去找世子了。”她说道,“只要妹妹和世子在一起,就肯定没事。”
在一起才吓人!
再把人打伤可怎么办。
谢文兴急的来回踱步。
“父亲那我们也去找吧。”谢柔惠说道。
对,对,谢文兴拔脚就要往外走,有人从外边走进来。
“大老爷大小姐。”他恭敬说道,“殿下说距离京城也不远了,相比世子和二小姐会走陆路,所以他也沿着陆路找去,请大老爷和大小姐不要等了,继续水路,到京城再汇合。”
谢文兴还没说话,谢柔惠断然拒绝了。
“那怎么行。”她说道,看向谢文兴,“父亲,怎么能让殿下去找。”
“是啊是啊。”谢文兴说道。
随从再次施礼。
“殿下说,不要耽搁了大小姐觐见。”他说道。
对啊,觐见是最重要的事。
谢文兴停下脚步。
“父亲。”谢柔惠说道,“那我们也走陆路,这样路上也好汇合。”
这可以。
谢文兴点头立刻招来管事随从们,让准备弃船换车马。
“这人生地不熟的,嘉嘉她能跑多远,估计今日天黑就找回来了。”他说道,“先预备着吧。”
一天一夜后,谢柔嘉看着眼前的小镇子一脸的茫然。
这是到哪里了?
怎么找不到码头,连江河的影子也看不到了。
“你不是走过一遍吗?”她忍不住转头看身后,“怎么也不认得路?”
周成贞哼了声。
“我走的是水路,那时候可没人逼着满野地的跑。”他说道。
谢柔嘉懒得再说话。
这一天一夜走来,她跟他说话还没超过十句,不到万不得已她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
周成贞跳下马,随手拦住一个路人。
“小哥,这是哪?”他问道。
路人打量他一眼,又看看马上的小姑娘,这二人衣衫破烂沾满了泥水,这个长得不难看的小哥脸上还有伤,像是被打劫过一般,但身下的马却是上好的。
“平安镇。”他说道。
“平安镇是什么地方?”周成贞皱眉问道。
“你要去哪里?”路人问道。
“我和我媳妇要去**码头坐船。”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耳朵蹭的竖起来。
谁?
她瞪眼看着周成贞。
这小畜生说什么呢!(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结伴
周成贞在一间食肆院内的水瓮前舀起一瓢水。
谢柔嘉伸出手。
哗啦的水倒下来。
谢柔嘉搓了手,在脸上胡乱的洗了把,站直身子用手抓着头发简单的拧起来。
昨夜的狼狈和疲惫随着水洗一扫而光,眉眼精神起来。
周成贞又舀了一瓢水递过来,谢柔嘉伸手接过转身走开了。
周成贞伸出手僵在原地。
“哎,我还没洗呢。”他说道。
谢柔嘉将水瓢递给小红马,看着小红马喝水。
等她再拿着瓢走回来,周成贞就露出嫌弃的神情。
“我才不跟畜生用一个瓢。”他说道。
说的对。
谢柔嘉心里说道,我也不跟畜生用一个。
她将水瓢放在一旁转身走开了,周成贞瞪眼一刻,又左右看了看,干脆伸手就在水瓮里撩水哗啦哗啦的洗。
谢柔嘉坐在食肆的前堂里,看着跑堂热情的拉长声调将热乎乎的茶汤端了上来,再摆上一筐胡饼。
鼻息间萦绕着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但周成贞却皱眉。
“还有别的菜吗?”他问道。
跑堂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人,头脸都洗干净了,衣衫也扑打整齐,不似刚站在门前的狼狈。
少年人十**岁,脸上虽然有些青肿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但并不能掩饰他的俊美,皮肤又白又嫩。睫毛又浓又密,还有飞扬翘起的眼角,鼻梁高挺,嘴唇薄薄的跟眉角一样上扬,真是漂亮啊。
跑堂看得有些发愣,好容易才将视线移到另一边的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垂着头,只看到长睫毛忽闪忽闪,夏日明亮的晨光照在她的脸上,也是漂亮的跟个娃娃似的。
再看他们的衣衫,虽然沾了泥水还被扯破了。但却是上好的料子。
还有在后院的那匹马。人漂亮马也漂亮。
这可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啊。
“媳妇儿,你怎么只要了这个,现在咱们自己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没人管。到码头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呢。可不能饿着。”
耳边是那少年人的询问声。
媳妇儿。
从这两个人站在门前跑堂就心里明镜儿似的,无非是哪家的少爷拐了哪家娇滴滴的小姐私奔了。
跑不远,过不了几天就得回去。不是被家人找回去,就是把钱霍霍完了自己乖乖的回去。
小媳妇儿没说话,看样子就是没出过几次门的。
长的这副模样,现在不过十三四就让人移不开眼,等到再大些在大街上走一圈还不知道怎么勾魂摄魄呢,谁敢让她出门。
“是啊是啊,出门在外反而要比在家里吃的好住得好呢。”跑堂笑嘻嘻的说道,“小爷您想吃点什么?”
周成贞大咧咧的点点头,看着面前摆着的饼子茶汤一脸嫌弃。
山野猴子就知道啃这些东西,这些东西也叫饭菜吗?
“这个胡饼换成满麻的,来一盘蓬糕,一碟辣爪儿,热菜要个莲花鸭、炒个白腰子,再来个烙润鸠子,还有羊头羹,羊头羹只要脸肉,别什么都往里放,小爷我不吃的,这茶汤拿走,换成甘豆汤,最后来两碗鸡丝面,这就差不多了。”
周成贞说道,昨天两顿饭没吃,又折腾了一夜,不说吃饭也没什么,坐到食肆里就忍不住了。
他的话说完,没听到跑堂的应声,抬眼看去,见着跑堂的张大嘴口水流在衣襟上瞪眼看着自己。
他一拍桌子瞪眼喊了声。
跑堂的回过神惶惶的用袖子擦口水。
“小爷你说的太好吃了。”他嘀咕说道,又抬起头一脸为难,“可是我们做不来啊。”
做不来?
周成贞瞪眼。
“您老说的这些我们听都没听过…”跑堂咂咂嘴说道。
没有?
真扫兴。
这里不是繁华城池,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子,能有一间还算像样的食肆就不错了,他点的这些都是京城的名菜,也不是等闲人就能吃到的。
周成贞要说什么,耳边传来嘎吱嘎吱的咀嚼声。
周成贞这才看到谢柔嘉坐在一旁已经啃了半个饼子了。
吃个饼子又不是啃树皮,故意发出这声音,嘲笑谁呢?
“去去,捡着你们这里最好的有什么上什么吧。”周成贞没好气的说道。
跑堂的忙应声下去了,等传了一些菜肉上来,谢柔嘉已经啃完了一个饼,正捧着碗喝汤。
“听说你在山里已经关了一年了,来来尝尝这些,这才叫饭菜,别就知道啃饼打野兔子捞鱼。”周成贞说道。
谢柔嘉依旧没有理会他,低着头慢慢的吃。
周成贞大口的吃肉。
“不过我说真的,你当时真是做错了。”他又低声说道。
谢柔嘉看他一眼。
“你们是双生,而你们谢家又是必须有丹女。”周成贞低声说,贴近她的耳边。
她的耳朵又小又白。
他记得在码头下船的时候好像是带着一对珍珠坠子的,此时此刻耳垂上空荡荡只有一个显而易见的耳眼,应该是昨日缠斗时掉了。
想吃扁食。
周成贞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里的饭菜真是难吃。
他摇摇头赶去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
“……你当时之所以敢动手,也是因为这一点吧,因为你跟她是一模一样的,所以就算没了她,家里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因为你就变成了唯一。”他接着说道,嘴角勾起一弯笑。“不过你还是下手太轻了,你年纪小到底不行啊,这种事一旦出手就不能有回头路走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不过也不是没办法,还有机会,你求求我帮你……”
他的话音未落,就见那女孩子转过头来。
这女孩子比起同龄的孩子要高一头,但跟他比却是矮了一大截,刚到他的肩头。此时转过头又微微抬头。小巧的鼻子就几乎贴在他的下巴上。
周成贞愣了下,声音一顿,然后就见这女孩子鼓起腮帮子,冲他噗的一下。将满口的茶汤喷在他的脸上。
我日!
周成贞嗷的一声跳起来。胡乱的用袖子擦脸。
“谢柔嘉。别以为我真不敢打你,打你我是怕脏了我的手。”他喊道。
不是亲手勒死我怕脏了手吗?怎么,现在打一下就嫌弃脏了手了?
“没事。打你我不怕脏了手。”谢柔嘉看着他说道。
周成贞真是气的跳脚,一直躲在一旁偷看这对私奔小情人的跑堂也吓了一跳。
怎么先前还好好的凑在一起亲密的说话,转眼就吵架了?
“年轻人嘛,就是一会儿打一会儿亲的,这就叫打情骂俏。”掌柜的拨拉着算筹说道。
相比于跑堂的喜欢看这对小情人长的漂亮,他则更高兴看这对小情人点的菜。
这一桌子足够他一天的收益了。
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出手阔绰的富家子弟了,不要最好只要最贵的。
周成贞看着被染成一片赤色的衣襟,气急败坏的攥紧了拳头。
“谢柔嘉。”他咬牙说道,最终将一腔恼火撒在椅子上,唰啦一下扯开,坐到另一边,“从现在起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等到了码头等到他们,我们就两不相干。”
一副和她相看生厌恨不得立刻分道扬镳的愤愤。
谢柔嘉垂下头慢悠悠的继续喝剩下的茶汤。
周成贞伸手抓过自己的汤碗,原本看起来甘甜凝翠解渴的甘豆汤,想到谢柔嘉喷自己一脸的茶汤,就觉得脸上鼻子嘴里都是湿哒哒的,一阵恶心想吐。
他用袖子再次狠狠的擦了一把脸,将筷子摔在桌子上。
“吃好了,走。”他说道。
谢柔嘉放下碗筷,跑堂的也嗖的站到了桌子前。
“一共一两银子。”他笑呵呵的说道,伸出手。
周成贞看着他伸出的手一愣。
“给我要钱?”他脱口问道。
跑堂也愣了下。
难道要给这位小姑娘要钱?
周成贞一愣之后回过神了。
他并不是不知道吃饭要给钱,只不过是长这么大没有自己付过钱,然后也想到自己身上根本就没带钱。
他的视线便看向谢柔嘉。
跑堂察言观色立刻明白了,心里顿时生出几分鄙夷。
拐了人家小姑娘跑了,竟然还没钱,看来这小姑娘家更有钱一些。
他的视线也看向这小姑娘,手也伸了过去。
“一两银子。”他再次笑嘻嘻的说道。
“我没钱。”谢柔嘉干脆的说道。
谢家这一路走来恨不得拿钱铺地,这样人家的小姐出门自然也不会自己带钱,更何况还是个被戒备看管的二小姐。
周成贞面色僵了僵。
跑堂的脸色也僵了僵,那边掌柜的立刻就发现不对了,疾步走了过来,视线在这两个少年人身上扫来扫去。
“少爷小姐,你们带的钱都花完了?”他客气的问道,一双眼却十分锐利。
周成贞心里骂了声。
“对,花完了。”他说道。
吃白食?
掌柜的顿时站直了身子,跑堂也收起了笑脸。
不就是这一桌子烂饭菜!京城多少酒楼都抢着请小爷吃小爷都不带理他们!
周成贞瞪眼一刻,恍然想到什么,伸手按在胸口。
“是,我没钱了,我正要把娘留给我的玉佩当了。”他说道,一面站起身来,“掌柜的,我们坐船还要花钱,你们这里最好的当铺在哪里?”
果然是太年轻,才出来这么几天就要当东西了,估计再等两天就可以回家了。
掌柜的摇摇头,不过有钱收就好,他恢复了和蔼神情,热情的往外指。
“不远不远就在街尽头。”他说道,喊着跑堂带着去。
这是怕他跑了。
“媳妇你等着。”周成贞对谢柔嘉说道,一面起身,“我一会儿就回来。”
谢柔嘉没有说话坐着也没动。
掌柜眼眯了眯,留下这么个漂亮小姑娘,就不怕他跑了。
周成贞向后院走去。
“我解个包袱来装钱。”他口中说道。
看来那玉佩很值钱,掌柜的和跑堂心想,掌柜的使个眼色,跑堂的忙跟过去,二人迈过门进了后院。
谢柔嘉坐着继续吃饼子。
这么一个老老实实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有胆子跟人私奔,掌柜的心里感叹,伸手又拿起算筹,门外传来跑堂的声音。
“……马市也不远…”
不是当铺吗?提牛马市做什么?
掌柜的下意识抬头,还没看清外边,眼角的余光就见屋子里人影一闪,那娇滴滴的小姑娘就不见了。
跑了!
脑子下意识的闪过这个念头,掌柜的嗷的一声扔下算筹就向外跑,门外跑堂正张大嘴瞪眼。
那少年人已经翻身上了马,马儿一声嘶鸣扬蹄前行,而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抓住了那少年人的腰带,也不知怎么就轻飘飘的上了马。
这一连串的动作是一眨眼间完成的,等掌柜的和跑堂再眨眼两个人一匹马在大街上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红色的影子。
狗屁娇滴滴的小姑娘,跑的比兔子都快!还能飞身上马!
吃白食的骗子啊!
“抓贼啊!”
掌柜嘶声裂肺的喊声划破了清晨的街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