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人前
屋子里的人都看着这个进来的女孩子。
自从上一次腿伤跌倒后,她们就没有再见到她,说是要静养谢绝探望。
听说家里的大夫们看不好大小姐的腿伤,府城请来的大夫也看不好,最后只有大夫人以巫请神。
那现在这是治好了吧?
眼前这个女孩子身子显得更单薄了几分,面色也比往常略白了几分,但并没有让人觉得憔悴,因为那一双眼比以往似乎还要明亮有神。
“惠惠。”谢瑶第一个跑出来,激动的伸出手,“太好了,你终于来了。”
女孩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伸出手接住她伸过来的手。
“嗯。”她含笑点点头。
谢瑶激动的还要说什么,女孩子松开了她的手向前走去。
“开始吧。”她说道。
谢瑶微微愣神但旋即又忙跟上去。
“开始吧开始吧。”她跟着招呼着女孩子们。
女孩子们不敢多说话看着谢柔惠站过来忙让开一些。
“大小姐,你是先活动一下,还是直接开场?”教习们问道。
“我已经活动过了,可以直接开场舞。”谢柔惠说道,她说到这里又看了眼四周,“让鼓手也一起来。”
现在的练舞早已经有鼓乐作伴,但谢柔惠习惯先没有鼓乐跳几遍,然后再和鼓,今日怎么一开场就要直接和舞?
教习们不由对视一眼。
其实她们自然是赞同一开始就有伴着鼓乐的,因为自己跳怎么都好。但能应和甚至引导鼓乐才是真正的好,毕竟鼓也是巫舞的一部分。
当然这话她们以前可不敢说。
“是。”她们齐声应道。
隔壁学堂打鼓的女孩子们很快就被叫来了,几面大鼓也摆在了四周。
看着女孩子们各自站好,教习们站在一边,抬手示意。
“开始。”
鼓声先起,一阵鼓点过后,谢柔惠顿足踏地,旋转而起衣裙翻飞,在她踏出舞步之后,其他女孩子们逐一迈步舞动。一如既往。
大厅里鼓声高高低低铿锵有力。女孩子们舞步细碎有力,随着鼓乐以及谢柔惠的舞步,时而成列,时而成行。时进时退。舞的酣畅有序。
“这次看起来不错。”一个教习稍微松口气低声说道。
“大小姐这次跳的很稳。”另一个也低声说道。
千万别出错。千万别出错。
他们不由屏住呼吸心中默念。
但突然谢柔惠脚步一顿,被身后的女孩子撞上,她脚步未停借势迈步而过。但身后的女孩子却哎呀一声跌坐在地上。
流畅的队伍顿时凝结散裂。
教习们呼吸一滞,鼓声也戛然而止。
可见打鼓的女孩子们也都关注着这里。
还是出错了啊…….
教习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但刚要迈步,就见谢柔惠转身一把拉起那女孩子。
“再来。”她拍了拍那女孩子的胳膊说道,转身又走回最初开始的位置。
女孩子们一阵怔怔。
“再来,再来。”教习们回过神,忙将到了嘴边的怎么了咽回去。
问怎么了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再来才是最好的。
鼓声再次响起。
但偶尔还是会停下。
停下之后学堂里没有先前的安静或者沉默,而是响起女孩子的声音。
“再来。”
“再来。”
“不要看我,看你们自己。”
“打鼓的,你们的鼓点太慢了。”
“打鼓的,你们看我们跳舞的干什么?看你们的鼓!”
这声音简短有力穿透门窗,落在外边侍立的丫头们耳内,丫头们不由对视一眼。
“今天教习怎么话这么多?”有人忍不住低声说道。
“这不是教习们的声音。”有人立刻指出,“这是大小姐的声音。”
大小姐……
大家沉默一刻。
“大小姐除了自己跳还能指导大家怎么跳怎么配合她,那这巫舞一定会跳的没问题了。”有人高兴的说道。
对对,没错没错,以前大小姐可从不说怎么跳,也不说让别人怎么做。
“就知道大小姐能跳好,只是受这腿伤困扰。”
“大小姐的腿伤被大夫人治好了,一切都好了。”
外边的议论学堂里的人并不知道,她们已经不知道今日跳了多少次,当教习们宣告今日练习结束的时候,女孩子们都忍不住瘫坐在地上。
谢瑶本来也要坐下来的,但看到谢柔惠还站着,便也站住了。
“惠惠,你累不累?你才好了,快些坐下歇歇。”她说道,一面伸手扶住谢柔惠的胳膊。
谢柔惠却在这时转身迈步。
“我去洗洗了。”她说道。
谢瑶手落空,看着走开的女孩子,忙抬脚跟上去。
“我也去。”她说道。
看着她们走开了,其他的女孩子们也三三两两的起身。
“我也要去洗了,出的这一身的汗啊。”
“哪天不出汗啊。”
听到这句话,最先说话的女孩子停了下。
“可是,今天的出的汗,好像是真正跳舞跳出的汗。”她自言自语说道。
旁边的女孩子听到了噗嗤笑了。
“好像你以前的汗都是吓出来的吗?”她笑道。
话一出口她自己愣住了。
以前,战战惶惶,汗出如浆,或者战颤栗栗,汗不敢出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看了她一眼,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走吧。”她低声说道。
那女孩子也不敢再说点点头二人忙疾步向后而去。
大厅里的人渐渐的都走了,谢柔清从地上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手脚,像往常一样从角落里拎出木桶抹布。
她动作飞快的擦洗了地板,倒了水放好木桶,但做完这些她还是没有离开,而是站在了大鼓面前。
跳舞穿的是长袖衣衫,谢柔清伸手将衣袖扎起,握住了鼓槌,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大鼓。
…………………………………………………
谢瑶换了衣裳走出来已经在廊下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孩子们都走光了,也没有等到谢柔惠。
不对啊。她对谢柔惠的习惯都熟悉的很。知道她洗澡用多长时间,怎么今天还没洗完?
谢瑶急忙又返回去,别说谢柔惠了,连谢柔惠的丫头都没见到。
“大小姐早就走了。”粗使仆妇说道。
走了?
谢瑶愕然。
“大小姐第一个洗完的。”仆妇又补充道。“进去就出来了。可快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小姐竟然连她也不理会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谢柔惠的脾气越来越古怪了,但其实那些古怪对谢瑶来说是并不陌生,她也不害怕。因为这些古怪她都很熟悉,也在她的掌握中。
但怎么几天不见,谢柔惠的习惯就变了?这可不好。
谢瑶忙奔了出去,试图还能追上谢柔惠,不过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因为谢柔惠现在其实还没有走。
谢柔惠在浴室拎起一旁的木桶从浴桶里提了水直接浇在身上,三两次后便擦干了身子自己穿好衣裳走了出来,等候的丫头们刚要拥簇着她向外走时听到了鼓声,她停下了脚。
“现在大家都用功练习了,散了场也总有人会加练。”一个丫头笑道,看着谢柔惠。
谢柔惠没有说话,脚步一转又向学堂大厅走去,丫头们面面相觑,但不敢询问忙跟上去。
大鼓喧,歌舞喃,请来神君座上观,敬神百不忧,降吾之百福。
谢柔清心中大声的唱着,手里的鼓槌并没有越来越缓慢,反而越来越激扬,她的身子也随着鼓声晃动,脸上笑容也越来越大,最后干脆笑出声。
一场鼓结束,她整个人如同被在水里泡过,直接躺倒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一边喘气还一边笑,将手里的鼓槌扔起,然后准准的接住,然后再扔起,她眼角的余光看到大厅一角站着的人…….
啪嗒一声,鼓槌砸在她的头上,谢柔清不由痛呼一声,人也坐了起来。
角落的里的人哈哈笑了。
谢柔惠。
谢柔清站起来,绷着脸看着她。
自从鼓乐合练之后,每次打扫完她就会打鼓,那时候人都走光了,就算外边有人听到了,也只会当做打鼓的女孩子们在加练。
谢柔惠更没有返回来过。
这次被她看到了,她打算还要怎么罚自己?
谢柔清已经知道了,三月三跳舞的自己肯定是后备,练习一样的辛苦,但最终却没有机会上场,这就是最残酷的惩罚。
不过那也没什么,反正她也不在乎,之所以还在做这件事,仅仅是因为做了就要做好,对得起自己而已。
谢柔惠收了笑,抬脚迈步走过来。
谢柔清挺直了脊背看着她。
谢柔惠在她身边停下,弯身捡起鼓槌一抬手。
身后的丫头们纷纷垂头缩起肩头,却并没有听到女孩子被打的痛呼声,耳边重新脚步声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见谢柔惠已经走了过去。
谢柔清手里拿着鼓槌,神情有些怔忪。
………………………………………………….
回到院子里,谢大夫人坐在屋子里等着她。
“回来了,累不累?”她含笑问道,一面催促丫头们端茶倒水。
谢柔惠坐下来。
“不累。”她亦是含笑说道,“母亲不用担心。”
大小姐腿伤好了,气氛终于好了,丫头们动作也变得轻松了几分,分别给母女二人上了茶。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我跟大小姐有事说。”谢大夫人说道。
丫头们都退了出去。
谢大夫人的脸上顿时半点笑容也无。
“我是相信你,才让你一个人出去。”她沉声说道,“你最好在外边老实点,别做惠惠不会做的事,故意让人看出什么来,如果真让人看出你不是惠惠。”
她说道这里冷笑一下。
“谢柔嘉,你别……。”
面前的女孩子放下茶碗抬手打断她。
“柔嘉。”她提醒道。
谢大夫人冷笑一声。
“你记得就好。”她说道。
“我记得。”谢柔嘉笑道,“只是大夫人,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像不像她。”
谢大夫人皱眉看着她。
“大小姐就是大小姐,大小姐愿意是什么样子就是什么样子。”谢柔嘉说道,“她今天是个样子,明天是另外的样子,又如何?谁说大小姐就必须是什么样?”
这样吗?
谢大夫人愣了下。
“大夫人,放轻松些。”谢柔嘉笑道,站起身来,“别害怕,有什么可害怕的。”
害怕….
谁害怕!
谢大夫人竖眉,还没说话,门外传来谢文兴的笑声。
“惠惠,今天怎么样?腿伤没事了吧?”
谢大夫人停下说话看过去,谢柔嘉也转过身看着迈进门的谢文兴。
其实这次她以谢柔惠的身份走出去,大夫人原本是要亲自跟随的,为了避免或者防备她露出破绽,但谢文兴却说不用,就让她一个人轻松随意的走出去,当然条件是只能去学堂,不能去别的地方。
“大老爷相信我,我自然不能让大老爷失望。”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笑了。
“好,你不让我失望,我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他说道,说着一笑向外扬声,“去问问,邵铭清来了没?”
邵铭清来了?
谢柔嘉的眼睛一亮。
门外的丫头应声是,大声的将话传出去,片刻就有话传回来。
“大老爷,表少爷已经来了,就在书房等候。”
谢文兴转头看向谢柔嘉。
“我先告诉他,让他有个心理准备,然后宗族大会上再宣布。”他含笑说道,“你说这样可以吧?”
谢柔嘉笑了。
“大老爷果然言而有信。”她说道。
谢大夫人一刻也看不下去这张脸了,明明是一样的脸,但是怎么这个就看起来让人这样的生气呢?
“你下去吧。”她没好气的喝道。
谢柔嘉笑着应声是,转身向内走去。
谢柔惠这一次没有哭,而是抱膝坐在台阶上紧紧靠着墙壁。
这一次比上一次时间久的多了。
她觉得自己都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了。
当听到期盼许久的一声响,人猛地站起来。
那个女孩子一脚迈进来,一面伸手带上面罩,依旧越过她沿台阶而下,没有说话没有看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那台阶依旧漆黑一片,将那女孩子的身影一点点吞噬。
谢柔惠转身奔了出去。
“母亲。”
“惠惠。”
外边响起哽咽的声音,墙壁关闭,隔绝了两个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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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看重(加更)
邵铭清放下手里的茶,对着一旁侍立的丫头微微一笑。
“府里现在很忙吧?”他说道。
小丫头点点头应声是。
“大小姐的腿伤好多了吧?”邵铭清又问道。
小丫头的面色几分警惕。
大小姐的事她们可不敢私下议论,可她念头才闪过,邵铭清已经接着说话了。
“肯定没问题,有老夫人和大夫人在。”他说道,似乎适才的问话只是自言自语,不需要回答。
这种话就不是嚼舌根了,小丫头神情放松点点头。
“是呢。”她说道,说完了又补充一句,“大小姐今日已经重新跳舞了。”
邵铭清哦了声点点头。
“看,我就说嘛。”他笑道,“老夫人这下也放心了。”
他说到这里又坐正身子。
“一会儿我得去见见老夫人。”
见老夫人啊,小丫头摇摇头。
“表少爷,老夫人不见客。”她说道。
邵铭清眼睛微微一眯。
“不见客?”他带着几分惊讶,旋即又几分了然,“也对,马上就要三月三了,又接连出了这种事,老夫人心里不轻松。”
何止不轻松啊,这些日子老夫人都没出来过,也不见人,整日把自己关在院子里,连老太爷都被赶出去了。
“是啊,老夫人……”小丫头忍不住开口说道。
门外一声重重的咳嗽打断了小丫头的话。
小丫头忙垂下头,邵铭清则含笑站起来。
“大老爷。”他施礼说道。
谢文兴看了眼这小丫头。
“下去吧。”他说道。
小丫头忙退了出去。谢文兴坐下来,看着邵铭清。
“有什么话就问我,跟一个小丫头套话,算什么本事。”他说道。
邵铭清笑了。
“大老爷,我只是担心柔嘉小姐,所以想要问候一下。”他坦然说道。
谢文兴嗯了声。
“她很好,只是你也知道,她在郁山也是不听话,马上就要三月三了,举行祭祀的时候。可不敢有半点疏忽。所以就让她回来了,在家里住的好好的,等过了三月三再让她回去。”他说道。
“那我能见见吗?”邵铭清问道。
“不能。”谢文兴说道,“邵铭清。我交代你的事你办得怎么样了?皇帝的使者一行人马上就要到了。你们的朱砂可挑选好了?”
谢家打算在皇帝使者到来的时候献上一副由上品朱砂拼成的皇恩浩荡的摆件。因为郁山新发现的朱砂矿品级最好,所以大多数朱砂都由郁山矿提供。
邵铭清点点头。
“差不多了。”他说道,“大老爷放心。定然能准时交工。”
谢文兴含笑点点头。
“铭清啊,你差事办得好,人可靠,我也不会亏待你的。”他说道,他说到这里端起茶碗,“你今年十六了吧?”
邵铭清笑着点点头。
“是,过了四月我就满十六岁了。”他说道。
“是该说个人家了。”谢文兴语重心长说道,“男儿先成家后立业。”
邵铭清笑着应声是。
“不过呢,我已经见过你父亲了,你父亲说,你的事你自己做主。”谢文兴又说道,“所以我决定你的亲事就由你做主了,到时候我会在宗族大会上说明,你什么时候想要结亲了就再说,也免得那些不懂事的乱说话纠缠你。”
邵铭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是一副惊喜。
“大老爷,大伯父。”他站起来施礼,神情郑重,“你希望我先成家是看重我,我很荣幸,我愿意听从大老爷的安排,你让我成亲我就成亲,绝不会觉得是纠缠。”
那你前一段挑三阻四挑五捡六的是什么意思?
睁眼说瞎话也不能这样瞎吧?
把谁当傻子呢?
谢文兴心里骂道,脸上也是哈哈笑。
“好好,你好好当差做事,就是对我最大的回报。”他笑道,“好了,你回去吧。”
邵铭清起身施礼应声是。
“来人,送表少爷出去。”谢文兴说道。
走出谢文兴的书房,邵铭清脸上半点笑也没有。
虽然谢文兴说是来问他的差事办得如何,然后才许诺不再干涉他的亲事,看上去好像是因为他差事办的好的奖赏,但邵铭清却再清楚不过谢文兴的把戏。
那不是谢文兴在拉拢和奖赏他,而是因为交换。
交换的人不是他,他只是个被交换的。
“也说不定啊,拖一段,说不定我们就有说不的机会了。”
“是啊是啊,我是小孩,柔嘉小姐,我们全靠你了,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啊。”
“好,一切有我呢。”
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到底用了什么交换,竟然让谢文兴不在用亲事牵绊他?
谢柔嘉!这个蠢蛋!成亲又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也只有她傻乎乎的当回事的!
邵铭清攥紧了手,停下脚。
“表少爷,快走吧。”身后的管事提醒道。
邵铭清回过头,看着管事警惕的眼神。
说是让人送他出去,其实说白了就是盯着他不让他乱跑。
“铭清!”
有人在后喊道。
邵铭清回过头,看到谢文俊大步走来,他顿时大喜。
“五叔。”他喊道。
“你怎么来了?”谢文俊笑道。
“是大老爷来找我问朱砂的事挑选的如何了。”邵铭清笑道。
“来来,到我那里坐坐。”谢文俊笑着招呼道。
管事上前一步。
“五老爷,大老爷吩咐。送表少爷回矿上。”他说道,在大老爷三字上加重语气。
大老爷的吩咐在谢家是仅次于丹主的不可违抗的。
谢文俊面色一僵。
“那,咱们该日再见。”他涩涩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院子里忽的有人乱跑。
“皇帝的使者到了!皇帝的使者到了!”
什么?
皇帝的使者到了!
谢文俊和邵铭清对视一眼,终于到了。
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家。
“什么时候到的?”
衣着一新的谢文兴一面疾步向外走,一面问道。
身后谢家的众人拥簇跟随。
“马上就要靠岸,知府大人他们已经往码头去了。”一个管事说道,“让老爷快过去。”
谢文兴点点头。
“你们在家把东西都准备好。”他对谢文昌等人说道。
谢文昌连连点头应声是。
“谢大老爷。”门外有官府的人疾驰而来,下马施礼,“快,快。皇帝的使者有请。”
谢文兴点头。
“我知道了。”他说道。“我这就去。”
“大老爷,使者还要见谢五爷。”官府的人又说道,“是前来安排的使者的随从亲口说的。”
谢五爷?
所有人都愣了下,视线看向站在最后的谢文俊。
谢文俊面色一变。
指名道姓要见他。就好像。大家是认识的一般。
认识的……
他的眼前浮现那日在老宅。层层垂下的帘帐,那一口的吴语清声。
“快走吧。”谢文兴说道,抬脚迈步。
见皇差就见吧。都是谢家的人,也不是便宜了外人。
谢文俊应声是,谢文昌忙拍拍他,带着几分激动。
“铭清。”谢文俊却又停下脚向后喊道。
在一群子侄中邵铭清一愣看过来。
“去给我备车。”谢文俊冲他招手说道。
视线顿时唰的都落在邵铭清身上。
备车当然不仅仅是备车,意思就是让他作为自己的随从,跟着一起去见皇差。
当然随从不一定能见到皇差,但万一呢?
这小子!
“带他干吗?”谢文兴喝道。
想到当初被胁迫带着邵铭清进京,原本也是要把他当做一个随从,结果却被这小子在京城抓住机会不仅见了皇帝还结交了玄真子!
邵铭清这家伙可是一点机会也不能给的,给了他就一定能抓住。
“大哥。”谢文俊说道,“铭清是跟你去过京城见过皇帝的人,既然是皇差来了,他跟着去比别人更合适。”
胡扯!那也没必要去见!
谢文兴还要说什么,官府的人急的跺脚。
“快些吧,难道还要皇差等你们啊谢大老爷。”他催促道。
今日真不该让这小子来!
如果他在郁山,哪里轮到想起他!又给他机会了,等着看吧,这小子到时候一定能勾搭上皇帝的使者!
谢文兴懊恼的看了一眼邵铭清,甩袖疾步上车。
谢文俊冲邵铭清摆手,邵铭清笑着应声是,在众子侄艳羡的视线里疾步而出。
谢文昌笑的嘴都合不上了。
这可都是他的人,一个是他的亲弟弟,一个是他的亲外甥,他们在家里的地位越来重,他们二房将来获利就越来越大。
“快去快去。”他跟着催促道。
……………………………………………………………
船的速度明显的减慢了。
船舱外传来女子的低笑。
“世子爷,您又哄奴婢玩呢。”
“我哄你有什么好处?过来让我瞧瞧。”
女子咯咯的娇笑低了下去,伴着几声娇喘。
站在船舱里的随从忍不住低咳一声,窗外的声音戛然而止,旋即是低低杂乱的脚步声远去了,而窗户被人一把拉开,一个形容昳丽的年轻人出现在眼前。
“十九叔,你醒了?”周成贞笑道。
东平郡王放下手里的书嗯了声。
“来,来,出来看看,这彭水的风景还真不错。”周成贞挤眉弄眼笑,“咱们第一次来的时候没走水路。”
东平郡王笑了笑,起身走出来。
河水汤汤,两岸青山郁郁。
他低下头,河水似乎变的近在眼前,船行其中荡出一圈圈波纹,柔顺而轻盈。
但他知道河水并不像看到的这样的平和,身在其中就能感受到它的可怕。
他以为自己会死在水里,但是有个人用力的推着他。
一次,两次,三次……
“十九叔,到了。”周成贞说道。
东平郡王抬起头看向前方,远远的岸上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锦旗林立,鼓乐喧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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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愉快,晚安(*^__^*)(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荣幸
撤去了欢迎的仪仗,散去喧哗的人群,东平郡王一行人进入驿馆内歇息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
室内灯火通明,照着描山水围屏金光闪闪,两边是造型优美的镂空熏炉,室内的摆设奢华而富丽,但却偏偏让人觉得高雅脱俗。
“田肥美,民殷富,此所谓天府。”一个文士环视室内感叹说道,“一个小小的彭水驿馆,竟然能布置的如此奢华,堪比王府世家啊。”
“这巴蜀之地,一有朱砂,二有盐矿,都是天下之不可或缺之物啊。”另一个文士说道。
珠帘响动,二人忙转身,看到一个年轻人迈步走出来。
“我说你们两个好歹也是安定王府出来的,别一副乡下人进城的样子好不好。”周成贞说道。
两个文士笑了低头施礼。
“去吧,十九叔说让谢家的人进来吧。”周成贞说道。
两个文士应声是。
谢文兴听到传唤时整了整衣衫,紧张倒不紧张,毕竟是见过皇帝的人。
“那件事。”他想到什么又回头看了眼谢文俊,“不问,不说。”
关于这位东平郡王前一段出现在彭水以及谢家老宅的事,他们认出了他,而东平郡王也说不定也知道自己被识破了。
“还好你当时没有见他的面。”谢文兴低声说道。
否则现在装傻就没得装了。
其实装傻也不过是自己哄自己玩罢了,谁心里不清楚啊。更何况这又是心比常人多一窍的皇室子弟。
谢文俊应声是,又回头看邵铭清。
“快走吧,又没有传他进去,别惹事。”谢文兴皱眉说道,一面抬脚迈步。
见这个东平郡王还不知道有什么事等着呢,不见就不见吧。
谢文俊冲邵铭清做个安抚的眼神,邵铭清含笑点点头,看着他们疾步走了出去。
谢文俊迈进室内的时候,还扫了眼四周站立的皇家护卫。
但遗憾的是灯火摇摆,让人的面容忽明忽暗。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装扮。甚至连个头都差不多,一眼看去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更别提认出这其中有没有那日在谢家老宅见到的护卫。
迈进门,室内只有两个文士。看到这两个文士。谢文俊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而最要命的是那两个文士冲他露出笑容。
“谢五爷,又见面了。”他们笑道。
想到千万种见了面可能的情况,但偏偏没想到对方竟然开门见山的承认了。
谢文兴和谢文俊一时间呆住了。
珠帘响动。脚步声传来,二人下意识的寻声看去,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迈步而出,玄色深衣,红底白边博带,头戴玉冠,身量高大修长,在明亮的光线里优雅雍容。
原来那帐子后是这般的丰姿。
谢文俊心中说道。
“殿下。”两个文士躬身施礼。
东平郡王迈步入座视线看向他们。
“坐吧。”他说道。
声音清凉醇厚,地道的京城口音。
谢文俊低下头躬身施礼。
“见过殿下。”
………………………………………………………….
邵铭清站在庑廊下,看着院子里的护卫微微出神。
见不见这个东平郡王他其实并不在意,他现在只想见一见谢柔嘉,想要知道她到底用了什么做交换。
这个丫头又蠢又笨又狠,对自己狠。
他们是这样的无力,要一点,就拿出一点来换,没有依靠,除了自己。
邵铭清吐口气,看着前方,前方的院子里有人摇摇晃晃的走出来。
“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小爷我都饿死了。”他一面说道。
满院鸦雀无声中,他的声音就格外的响亮。
这声音传入耳内,邵铭清一个机灵。
是他!
那个在玄真子道观惊鸿一瞥的令道士们躲避不迭的镇北王世子。
视线才看过去,那个人就发现了,他几乎在同时看过来,明暗交织的夜色里,深邃的眸子闪过一丝锐利,旋即被散漫取代。
“喂。”他抬抬下巴,冲邵铭清伸手点了点,“你,过来。”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过去,躬身施礼。
“见过世子爷。”他说道。
周成贞笑了。
“你认得我?”他问道,端详着眼前的少年人,“你什么人?”
适才进城他可没有出现在人前,那些官员们都没见到他,更何况这个明显不是官吏随从的人。
“小的邵铭清,璧山人,姑母嫁与谢家,小的在谢家矿山做事,是随大老爷和五老爷过来迎接殿下的。”邵铭清说道,抬起头,看着周成贞一笑,“小的年前与大老爷进京献祥瑞。”
原来是去过京城。
周成贞闪过一丝冷笑。
那短短几日钻研的不错啊,看来打探过自己了,要不然怎么一眼就认出自己。
邵铭清似乎没有看到这个年轻世子冷笑,神态依旧。
“在京城小的有幸拜见玄真子道长。”他接着说道。
玄真子?
周成贞微微皱眉。
“……没有见到玄真子道长时,被几个小道士拉着关在大殿里,恰好有幸从窗缝里得见世子爷丰姿。”邵铭清接着说道,嘴边的笑意更浓。
周成贞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你说的有趣。”他大笑道,“原来如此啊,那可真是巧啊。”
笑着又猛地一停,带着几分恍然,打量邵铭清。
“你在谢家哪个矿山的做事?”他问道。
“郁山。”邵铭清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
“原来如此啊。”他说道。
又原来如此?
邵铭清不解,周成贞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
“小子。跟我来。”他说道,转身向内走去。
邵铭清愣了下,片刻迟疑后便跟了上去。
…………………………………………………………………
此时的大厅里,谢文俊额头上冒出一层密密的汗,不是因为四周明亮的灯火炙烤,而是因为眼前坐着的年轻人。
“这次请谢五爷你来,只是要问一句话。”东平郡王说道,看着谢文俊,“你是怎么看出猜我们的身份的?”
“殿下说笑了,我根本就没猜到。”谢文俊苦笑一下说道。
这也是实话。他真没猜到。
“那日听说你病的不轻。矿上的大夫我也不放心。”他接着说道,“正巧知府的幕僚蔡先生在郁山,为了迎接殿下你们的到来做一些指导,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很好。所以我就请他来看一看。没想到,他见过殿下您,也是吓了一跳。但我们也不敢确信,只是猜测。”
东平郡王点点头。
“你不认得我。”他说道,“不是你认出来的。”
谢文俊应声是。
谢文兴在一旁也松口气连连点头。
“是啊,是啊,这真是蔡先生说的。”他说道。
东平郡王嗯了声。
“那是谁猜到的所以你才去请这位蔡先生来确认的?”他忽的又问道。
谢文俊一口气差点没憋过去。
他从小就在外行走,各式各样的人都打过交道,也知道怎么说话让人可信,真正高明的假话是要说的半真半假。
但这个东平郡王竟然无视那些真的,只抓住假的不放。
“是蔡先生啊。”谢文俊面色不变答道,似乎没听懂东平郡王的话,“我就是想请他来给殿下看病的,我和他都没想到竟然是殿下您。”
东平郡王看着他一笑。
“我不信。”他说道。
谢文俊哑然。
谢文兴也愣住了,带着几分狐疑看向谢文俊。
难道真不是蔡先生?难道谢文俊起疑心是有其他人提醒?
“那人是谁?”东平郡王看着他,脸上笑意散去。
确切的说,他原本就不怎么笑,神情一直是温和但让人不可亲近,此时眼神凝结在一处,透出几分寒气。
这是见过血杀过人的人才有的眼神。
谢文俊想到他那一口纯正的挑不出一点破绽的吴语,这种语言不是跟着几个人学就能学好的,而是必须生活在那种环境里。
安定王的封地可不在吴地,他一个亲王之子难道不是生活在安逸富贵的王府,而是在外游历生活的?
谢文俊垂在身侧的手攥起来,似乎这样能阻止他张开口说出那个名字。
“十九叔!”
一个声音从外传来,打破了屋子里的凝滞。
周成贞大步迈进来。
这声音谢文兴也觉得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然后他看到了紧跟着这位丰姿俊秀的年轻人进来的人。
邵铭清!
这小子!怎么又进来了!怎么在这里也能混进来?
谢文兴面色如同见鬼。
“什么事?”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看了眼谢文俊,走到东平郡王身边。
“我知道他怎么认出我们了。”他笑道。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愣了。
周成贞伸手指了着邵铭清。
“这小子在京城见过我,他就在郁山,那日在郁山谢家看见我了,所以认出来了。”他笑道。
啊?
邵铭清一愣,谢文俊则心中大喜。
对啊,邵铭清!邵铭清!
邵铭清总比谢柔嘉要好,以前见过所以认得,总比巫清娘娘指引要让人信服的多,省却了连他们自己都解释不清的解释,也省却了更多的质疑和揣测。
东平郡王看向邵铭清。
“啊!”而与此同时谢文兴恍然也喊了声,看着周成贞,“您是镇北王世子。”
周成贞看向他。
“你也认得我?”他说道。
“那日,那日我去拜见玄真子,在道观……”谢文兴忙说道。
无懈可击!
谢文俊心里大喊一声,恨不得长吐一口气。
巫清娘娘保佑!巫清娘娘保佑啊!
周成贞哈的笑着打断了他。
“十九叔,他们。”他说道,指着谢文兴和邵铭清低声对东平郡王说了几句话,“所以,那日他肯定是在谢家的宅子里看到我了。”
原来如此啊。
东平郡王看向邵铭清。
虽然不清楚怎么回事,但邵铭清已经带着几分惶恐低下头。
“认出就认出了。”东平郡王说道,“何必这么遮掩。”
谢文俊深深躬身。
“殿下,我们,畏惧啊。”他苦笑说道,“不敢相信不知所措。”
这是大实话。
东平郡王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不用多虑。”他说道,“我只是很好奇彭水民风民情,想要亲自看一看,所以就闲逛转过来了,惊吓了你们倒是我的疏忽了。”
“不敢不敢。”谢文兴忙说道,“殿下想看尽管看。”
东平郡王点点头,看向谢文俊。
“那还请谢五爷作陪,引我看看。”他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尴尬,谢文俊再次躬身施礼。
“不胜荣幸。”他说道。
他还未起身,周成贞又看着邵铭清抬了抬下巴。
“喂小子。”他说道,“我对朱砂什么的不感兴趣,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引我看看去。”
这小子还真是人缘也太好了吧?什么人都能搭上啊。下一次绝对不能再给他任何机会!
谢文兴看向邵铭清。
邵铭清利索的冲周成贞施礼。
“不胜荣幸。”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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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个渡…
加更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来吧(加更)
谢柔惠是被脚步声惊醒的,入目一片漆黑。
难道她还在地道里?
不是已经呆了一天了吗?
谢柔惠尖叫一声坐了起来,睁开眼了。
外边的脚步声碎碎,帘子被拉开。
“大小姐?”
“大小姐。”
丫头们急急的问道。
眼前晨光蒙蒙,原来是做梦,谢柔惠伸手按着心口急促的喘息,转头看到丫头们。
“滚!”她喝道,“你们走路吵到我了!”
丫头们慌忙退下。
“以后不许穿着鞋来我床边。”谢柔惠又说道。
丫头们忙应声是,惶惶不安的退出内室。
“大小姐的脾气怎么又……”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今天三月初一了。”另一个丫头低声说道。
马上就要三月三了,今天会是最后一次演习。
鉴于大小姐前几次的演习失败,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定很紧张,所以脾气就会变得更加古怪。
“等天亮就好了。”一个丫头忽的又说道,神情带着几分期盼。
天亮之后,大小姐就好很多,虽然依旧沉默,但很好说话,递上茶不会突然泼在你身上,她会安静的一口喝完,不会说凉了或者热了,拿过的斗篷不会砸在你头上,哪怕不小心勒到了她的脖子,她也不会给你一耳光。
天亮后就好了,天亮后就好了。
天就要亮了。
谢柔惠抱着膝头看向窗外。
天亮了。她就要去黑暗里呆着了,然后等到天黑的时候她才能出来,运气好的话,会早一点,能看到晚霞,不过这几天都有些晚,她出来后只有星光可以看到了。
黑暗,从头到尾都是黑暗,她会这样永远的见不到光明了吗?
她转头看向屏风,那里悬挂着日历。她起身走下来。伸手撕下一张。
三月初一。
还有两天,还有两天。
书房里传来轻微的响声,谢柔惠站在屏风前的身形一僵,虽然很不甘。但她并没有迟疑。挺直脊背向内走去。
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是她哭她不甘就能不存在的,她现在要熬过去,熬过去这个坎。这种痛苦她已经尝过了,尝一次就够了,她要做的是一定要避免永远尝这种痛苦。
她是谢柔惠,没有人可以取代的谢柔惠。
书房里书架转开,那个女孩子迈出来。
她也只穿着亵衣,散着头发,如果不是脸上的面罩,谢柔惠会当成自己在照镜子。
一如往日,二人擦肩而过,没有对视没有说话,错身而过,就好像一个人转个身一般。
书架关闭,谢柔嘉摘下了面罩放在书架的暗格里,抬脚向外走去。
“来人,更衣。”
天亮了!
屋外的丫头们松口气,呼啦啦的涌进来。
天色大亮。
谢老太爷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你真不去看看啊?”他停下脚看着坐在屋内的谢老夫人,“今天可是最后一次演习了,成不成……”
说到这里他又呸呸两声。
“成,成,一定成。”
现在如果还不成的话,那这三月三可就没法过了。
“有什么好看的。”谢老夫人说道,“跳的好了就跳得好,跳的不好了,我干着急也没用。”
话是这样说,但是,不看着总觉得心不安。
耳边有鼓声响起来,震响了半边天。
“开始了开始了。”谢老太爷激动的说道,在院子里团团转。
屋子里谢老夫人虽然还端坐稳稳,但握着茶杯的手紧紧的攥起。
鼓声长号声在谢家上空盘旋,很快就震动了半个彭水城。
周成贞握着手里的酒杯,搭在几案上的腿放下来。
“谁家娶媳妇吗?”他说道,抬胳膊斜倚在窗户上,看着街上打个呼哨,“待会儿看看新娘子好不好看。”
一旁的酒保笑了。
“大爷,您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吧。”他说道。
“废话。”周成贞斜了他一眼,“你们本地人是我这样说话的口音啊?”
酒保陪笑。
“大爷,这不是娶媳妇呢,马上要三月三了,这是谢家丹女祭祀演习的动静。”他说道,眉飞色舞,“客官你可来对了时候,三月三,谢家丹女祭祀可是好看的很,你看如今街上都住满了,巴蜀之地的人都赶过来了,就为了一睹谢家丹女的丰姿。”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跳个舞嘛。”周成贞嗤声说道,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那可不是一般的舞,那是巫舞。”酒保忙分辨道,“那是巫清娘娘的后人跳的巫舞。”
周成贞将手里的酒杯晃了晃。
“什么巫舞啊,不都是舞嘛,现在哪有什么巫啊。”他说道。
酒保不高兴了,将酒壶往桌上一放。
“公子你的酒。”他说道,说罢甩手走出去了。
周成贞嗨了声,指着那酒保的背影。
“这孙子是跟我甩脸呢!”他喊道。
“少爷。”旁边的年长一些的护卫轻咳一声,“这里是彭水,民众们对谢家很是敬畏,殿下叮嘱你说话注意点。”
周成贞嗤了声。
“蛮人。”他说道,并没有再要把那酒保如何,转身看着窗外的大街。
鼓乐声还在隐隐的传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也似乎变得兴奋起来,看着谢家的方向说说笑笑。
鼓声停下,台上的女孩子手持鹭羽向天,缓缓的叩拜。
片刻安静之后,台下欢呼声动。
“太好了!太好了!”谢存礼激动的喊道。“我就说惠惠一定能跳好的。”
他说着看向一旁的谢大夫人,却见谢大夫人的神情有些古怪,似乎想笑又似乎笑不出。
“阿媛,你也很厉害,如果不是你请巫,只怕也没这么顺利。”他说道。
请巫,请的是个讨债鬼吧。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都是先祖保佑。”她说道,站起身来,看着站在台上正接受众人恭贺的女孩子。“好了。大家都是忙后日的祭祀吧,巫舞的事,我再跟她们斟酌一下完善一下。”
谢存礼笑的合不拢嘴。
“还斟酌什么啊,已经足够好了。”他说道。
谢大夫人笑了笑。冲台上的女孩子招手示意。看那女孩子听话的走下来。
聚集在学堂里的女孩子们还激动兴奋着。
“我们真的没跳错?”
“天啊。我都不敢相信,我们真的跳完了?”
大家叽叽喳喳的说笑着,屋门打开。一个女孩子缓步走进来,看到她,大家的说笑忙都停下来。
“惠惠。”谢瑶迎上前激动喊道,“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谢柔嘉点点头,身后谢大夫人也走进来,教习们也鱼贯而入,脸上都难掩激动。
“明日我们会提前到郁山,在先祖们面前祈福。”谢大夫人开口说道,看着一个兴奋的又充满活力的女孩子,她的脸上也不由露出笑,“你们跳的很好。”
得到夸奖女孩子们都高兴的欢呼起来。
“不过,还有些地方能更完善一些。”
一个声音忽的说道。
大家都愣住了看向说话的女孩子。
谢大夫人皱眉。
“不用了,很好了。”她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我觉得还可以更好。”她说道,又看向女孩子们,“难道你们不希望自己跳出更好的吗?”
这几日大家已经习惯她的指挥了。
“想。”一个女孩子脱口说道。
她开口了便有更多的女孩子们点头。
“那要怎么做啊?”大家问道。
谢大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
“惠惠,你跟我来。”她说道,说罢转身向一旁的隔间走去,谢柔嘉在后跟着她。
刚走进隔间,谢大夫人就一把揪住她的胳膊。
“你最好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她咬牙低声说道,“做好你该做的事。”
谢柔嘉看着她。
“我就是在做好我该做的事。”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她。
“你记住,你不是为了我在跳,别想给我惹事让我难堪。”她说道,“你,是为了你自己。”
谢柔嘉点点头。
“是啊,我记得很清楚。”她说道,“为了我自己,我一定要跳到最好。”
谢大夫人看着她一刻,松开了手。
谢柔嘉没有再看她转身走了出去。
“来来,都站好。”她看着厅内的女孩子们,不管是打鼓的还是跳舞的,“按照你们的位置站好。”
女孩子们忙纷纷站到自己的位置,而那些后备们则退到角落里,带着几分羡慕看着她们。
谢柔嘉在场中不说话,围着这些女孩子们走了一圈又一圈。
“我知道了缺点什么了,是节奏力度不够。”她猛地停下脚,一拍手说道,“再加一个打鼓的。”
那边打鼓的备选的女孩子们顿时眼睛一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谢柔嘉却越过她们,目光落在巫舞备选的女孩子们身上。
“谢柔清。”她说道。
谢柔清一怔。
“我?”她问道。
干什么?
“你来打鼓。”谢柔嘉说道。
此言一出满屋子人都愣住了。
谢柔清?可是她一直是跳舞的啊!怎么能打鼓?
谢柔清也看着她,神情变幻。
难道是故意为了让她出丑?
谢瑶心里想到,除了第一次没等到谢柔惠外,接下来的几天她都等到了,然后也跟着看到了偷偷练鼓的谢柔清。
所以这是谢柔惠故意惩罚她了?
但是,换上她,祭祀上出了事,丢人的还是惠惠啊。
谢瑶的神情也变的复杂。
惠惠不会已经古怪到不惜自己出丑也要给别人难堪的地步吧?
“怎么?你不敢吗?”谢柔嘉看着谢柔清问道。
谢瑶一咬牙。
“对啊,三妹妹,你别谦虚啊,我知道你私下一直偷偷练鼓呢。”她笑嘻嘻说道,“这可是惠惠特意给你的机会。”
谢柔清收起了愕然,抬脚迈步上前。
“我敢。”她说道。
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对这突然的变化有些摸不到头脑。
站在一旁的谢大夫人面色沉沉,却一句话都没有说。
见状如此,教习们对视一眼。
“可是,大小姐,那人数就不对了。”一个站出来说道。
现在是八个巫女伴舞,六个巫女打鼓,再加一个巫女打鼓,人数就不符合规矩了。
谢柔嘉笑了。
“那好办啊。”她说道,“去掉一个跳舞的就可以了。”
去掉!
在场的女孩子们都一愣,相比于打鼓的女孩子们激动,她们则紧张起来。
到现在了被去掉,那可真是……
“惠惠说的没错,去掉一个就合适了。”谢瑶符合说道,话音才落,就见那女孩子的手指向自己。
“你,不用跳了。”谢柔嘉说道。
什么?
她听错了吧?
谢瑶僵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惠。
“惠惠!”她喊道。
怎么,怎么会是她?!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没有理会惊呆的谢瑶,谢柔嘉拍手。
“好了,现在按这个人数,我们重新来一遍。”她说道。
她的神情沉稳且不容抗拒,女孩子们下意识的纷纷依言而行。
谢瑶被赶到一边,新的大鼓被摆了上来,谢柔清伸手接过递来的鼓槌,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鼓前,眼角的余光看向场中,那个女孩子伸展手臂高高的抬起了头,察觉到她的视线,也看了过来。
你敢不敢?
她的眉毛微微挑了挑,似乎在说道。
谢柔清收回视线,沉腰端肩,举起了鼓槌。
那就来吧!
“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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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出城
天色刚亮,彭水城里已经挤得水泄不通。
“干什么啊,今天不是三月初二吗?祭祀不是三月三吗?”周成贞勒住马,看着眼前满是人的街道,皱眉说道。
“今天是谢家丹女去郁山,所以大家都来一睹大小姐的风采。”随从说道。
周成贞嗤了一声,看着满是人的街道。
“路都堵成这样了,那什么大小姐能出的来吗?”他说道。
随从笑了。
“不用担心,待谢家的大小姐出来,路会自动让开的。”他说道。
这是当地官员派来的随从,熟悉当地风俗。
“成贞,回来。”
身后传来东平郡王的声音。
周成贞催马转头,这边停着东平郡王的车驾。
他们也是要在今日启程去郁山,车驾旁是一群官员随侍,护卫如林旗牌如云。
周成贞才在马车边停下,就听的城门的喧哗声猛地掀高。
“大小姐来了!”
一声声的高喊传开,人群如同的开了锅的水一般沸腾。
周成贞哈哈笑了。
“这挤的,鬼才能过来!”他笑道。
话音才落就听又一声声高喊传来,但这一次不是先前的声调,有些古怪,似乎像是吟唱。
女声的吟唱。
在这一片暄腾中,这吟唱悠长而高亢,清清楚楚的钻入每个人的耳内。
周成贞只觉得脊背一麻,就好像有一只枯瘦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耳朵。
“贼厮!”他脱口骂道。
什么鬼!
“开山门。”东平郡王说道。神情淡然的看向城门内,“这就是谢家巫女的开山门。”
什么鬼?
“就是巫咒。”随从颤颤说道,神情激动,“不用谁驱赶,巫女吟咒便能操纵大家,你们看,路让开了。”
胡扯!哪有这种事!周成贞心里骂道,抬头向城门看去,人却一怔。
不会吧……
但见原本还暄腾的人群诡异般的安静下来,不仅安静下来。他们还在慢慢的移动。或者说,僵硬的移动。
随着吟唱声越来越近,人群移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站在城门处能清晰的看到密密麻麻的人群竟然真的分开了。一条路出现在大街上。
“贼厮!”周成贞再次脱口。凤眼瞪大。长眉挑起,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街上的人。
那些人脸上都带着笑或者激动,似乎随时都能举着手跳起脚大喊大叫。但身子却直直的挪动着。
这暄腾的神情,安静的人群,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路分开一队队人这才疾冲过来,将分到两边的人群稳稳的格挡住,吟唱声戛然而止,一阵诡异的安静后,喧声震天。
“大小姐!大小姐!”
喊声铺天盖地,周成贞身下的马也受惊一声嘶鸣,他勒住马再抬头就看到被分开的街道上出现一驾马车。
这是一辆四驾马车,装饰华丽,赤金打造的伞盖,珍珠做的垂帘。
“当年始皇帝以王侯之礼待巫清娘娘,所以谢家丹女历来可以用四驾马车。”身边的随从激动的解说着。
管它六驾还是四驾,周成贞根本就不理会,他甚至都没有多看那马车几眼,而是看向那些人群。
被格挡在路边的人群激动涌涌向马车来的方向看去,挥舞着手,跳动着脚,哪里还有半点适才如同木偶一般。
周成贞都怀疑自己刚才是看花了眼。
难道真有这种事?真有那种能够操纵人的巫咒?
他的视线死死的盯着人群,渐渐的在其中发现一些看似不起眼却跟观者不同的人。
这些人是谢家提前安排的吧?就在适才吟唱的时候指挥着众人移动。
所以根本就不是什么巫咒的操纵。
“……大家为什么都赶过来想要看大小姐一面,就是为了听大小姐的巫祝,大小姐的巫祝辟邪驱厄,福寿延年……”
随从还在激动的解说着,如果不是还记得自己是随从,他都也要跟着挥手高呼了。
“蛮人!”周成贞说道。
“周成贞。”东平郡王的声音在旁边传来,同时还有一眼警告。
周成贞催马转身。
“十九叔,我先往郁山去了。”他说道,“这里人太多,我可受不了。”
他说罢一夹马腹掉头向大路上疾驰而去。
东平郡王微微抬了抬手,便立刻有七八个护卫纵马跟随而去。
“这就是为什么谢家能在巴蜀绵延繁盛这么多年。”他继续跟身旁的文士低声说道,目光扫过城门内看着那缓缓行驶的马车而几近癫狂的人群,“不管是砂矿减少,还是朱砂质和量下降,不管是他人排挤,还是官府打压,他们谢家却始终不会伤及根本,纵然是一时不振,但也短则数月长则几年就重振雄风。”
“是巴蜀之地的这些民众们,对谢家大巫的虔诚。”文士感叹说道,“尽管如今几代大巫也没做出什么福泽民生的事,但却依旧能够享受着前辈大巫的余荫。”
东平郡王看向城门,那四驾华盖马车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已经走了出来,珠帘摇晃可以看到其内的女子柔美的身姿。
“殿下,我们先行一步吧。”文士说道。
这谢家的丹女再备受敬畏,也只是这百姓们的敬畏,总不能让一个堂堂郡王也恭迎吧。
毕竟如今已经不是当初了。
东平郡王却没有动身。
“无妨。”他说道,“我们这不是敬畏丹女,而是敬畏百姓。”
果然看到这边官府的仪仗在谢家丹女的车驾出城后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后退几步让开大路。民众们的情绪更加热切。
随行在其后的谢家其他人也露出几分惊讶,更多的是欢喜。
“这次朝廷真是给足了面子了。”谢文昌感叹说道。
谢大夫人倒不理会这个,她看着前边缓缓行驶的马车,又看了看四周密密麻麻的民众。
“这次安排的人手不错。”她低声对谢文兴说道,“我还担心开山咒会出问题。”
“当然,这种事怎么会出纰漏,比以往多了几十人呢。”谢文兴说道,脸上含笑视线端正看向前方,“正好借着皇帝的使者在,为了保证秩序。大家也不会起疑心。”
谢大夫人也坐正了身子看向前方。
多了几十人啊。怪不得这次人群分开的速度这样的快,她记得当初她那时候可是花了一些功夫呢。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在袖口遮盖下摸了摸手,当听到适才的那丫头的吟唱时,她觉得身子有些发麻。大概是她不自觉的也跟着低低吟唱的缘故。
“不过这巫祝我听到都有些发麻。”谢文兴低声说道。“你也跟着唱了吧?”
谢大夫人嗯了声。
看来自己的吟唱也起到一些作用了。不管怎么说人群分开的那样快,一定会被称赞巫祝厉害的。
不过她并不介意将来人们说这一代丹女比她厉害,青出于蓝胜于蓝。这也是她的心愿。
只是可惜前面车上坐的……
“可是声名是惠惠的。”谢文兴低声说道。
可是这到底是三月三啊,一辈子会有很多三月三,但这一个却只有一次。
谢大夫人看向前方被众人围着高呼的车驾,想到此时此刻独孤的坐在地道里的女儿,只觉得满口的酸涩。
车马终于出了城门,城门的民众们也涌涌的跟随着向外而来,街道上只余下一些被挤的东倒西歪的人。
“我的胳膊腿都还麻着呢。”一个年轻人说道,伸手揉着胳膊,脸上还带着激动,“原来大小姐的巫咒这么厉害啊。”
“可不是,别说指挥着他们让开路了,连我自己都不受控了。”另一个年轻人低声说道。
“所以根本就没必要让咱们这么多人来做这个,老爷们真是多虑了。”旁边的人也纷纷说道,看向城外,“走走,咱们快跟上,怪不得人人都想要听到大小姐巫祝呢。”
马车驶近了,东平郡王神情淡然的看着这华丽的车驾,不仅车驾华丽,驾车的人也配饰华丽,车驾后紧跟着三辆马车,虽然比之前边这辆要稍微逊色一些,但也夺目生辉。
这后边的马车上坐着的都是十几岁的女孩子,身穿精美的衣衫,头戴着华丽的珠冠,她们肯定经过来严苛的教导,身形端正姿态优美,尽管如此,孩子就是孩子,面对四周铺天盖地的欢呼以及注视,她们的小脸绷紧,眼睛发亮,极力的隐忍着激动。
这样的一幕,她们这辈子也不会忘掉,有这样的一刻,不管什么时候回头看,她们的豆蔻年华都是闪闪发亮。
多美好。
东平郡王的嘴角浮现一丝笑,视线又移向前方,随着马车的晃动,在日光下闪闪的发亮的珠帘也晃动着,其内女孩子若隐若现。
大红的裙袍,脊背挺直端坐,宽宽的腰带优美勾勒的身形,精致的面容。
似乎因为这边不同于先前的喧闹,那女孩子微微转头看过来。
东平郡王嘴边的笑凝结,眼前一黑,视线里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眸子,好像星辰一般照亮了黑夜。
“喂,醒醒,醒醒。”
耳边急促的声音炸响。
她!
东平郡王猛地起身,这动作让四周的人轰然而动。
“殿下?”
东平郡王半坐半起身形绷紧更显的修长,一手扶着膝头,看着那双眼转开直视前方,珠帘摇晃衬得她的面庞泛着细腻的柔光。
她!
“殿下?”文士不解的问道,看看他,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过去的车驾。
东平郡王一抬手臂,双手再次放在身前端正而坐。
“我们现在出发吗?”文士问道。
“不急。”东平郡王说道,看着前方的车驾垂下视线。
……………………………………………………….
随着丹女车驾的离开,整个彭水城都似乎变空了,谢家大宅里也变得安静下来。
哭声显得格外的响亮。
哭声里还夹着笑声。
“小姐小姐不是你跳的不好,是恰好人数够了…”
一个小丫头趴在门边苦苦的劝道。
“是啊是啊,不是你跳的不好被换下来了,而是你被惠惠厌弃。”谢柔淑站在门口哈哈笑道。
唰啦一声响,门被拉开了,披头散发泪流满面的谢瑶冲了出去,将手里的瓷枕狠狠的冲谢柔淑砸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看我的热闹!”她恶狠狠骂道。
谢柔淑躲开,看着瓷枕在身边碎裂。
“我算什么东西?我跟你是一样的东西!谢瑶,你拽什么拽,现在除了我连看你热闹的人都没有!”她尖声喊道,“你还要谢谢我呢,肯来看你的热闹。”
谢瑶红着眼,伸手冲她抓了过去,谢柔淑这次没躲开,被揪住了头发,发出一声尖叫。
“我才不跟你一样,我才不会跟你一样!我绝不会跟你一样!绝不会!”
哭声喊声骂声在院子里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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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所见
六千字大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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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沉的时候,因为大批人马到来而暄腾的郁山里里外外都渐渐的安静下来。
站在山顶可以看到人来人往的谢家祖宅,以及郁山外聚集的无数等候明日祭祀的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民众。
整个郁山谢家以及官府的护卫遍布,除了谢家的人,其他人包括官府的人都隔离在外。
一个人影从山间飞跃而过。
乱哄哄的脚步声随之响起,七八个护卫出现在山间。
“人呢?”
“你看花眼了吧?”
“外边已经封闭了没人能进来。”
“走了走了。”
一众人转身散去,此时那人影已经穿过了山林,眼前出现几栋小木屋。
木屋如同山林一般安静,随着他走过来一群鸟儿扑楞楞飞起,显示这里空无人住。
安哥俾从水瓮里打出水,将里里外外打扫擦拭一遍,又劈了一堆柴整整齐齐的摆好,做完这一切霞光已经褪去,安哥俾又拎起木桶,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安哥俾。”邵铭清喊道。
安哥俾绷紧的身子松弛下来。
邵铭清看着他手里拎着的木桶。
“行了,不用打水了。”他说道。
“回来了没水不方便。”安哥俾说道。
邵铭清吐口气。
“明天不会回来的。”他说道。
安哥俾低下头拎着木桶就走,邵铭清上前揪住他。
“你小子怎么听不懂人话啊?”他竖眉喝道。“现在跟我滚回去,也不看看是什么时候,你一个矿工还在山里乱钻,被人发现了立刻乱棍打死,要不是她看重你这条小命,我才懒得给你打掩护,你再不听话给她惹出麻烦,我先打死你。”
安哥俾低下头不说话了。
邵铭清给了他一脚。
“跟我走。”他没好气的喝道转身迈步。
“就打一桶水行不行?”安哥俾在后问道。
“不行。”邵铭清回头恶狠狠说道。
“那她回来没有水……”安哥俾也急道。
“她回来,就去我那里住。”邵铭清咬牙喝道,“我那里有水。”
那就好。安哥俾松口气。放下了水桶,邵铭清看他一眼转身迈步。
二人很快穿过山林,在山路上走了没多久,就被几个护卫喝止。待看清是邵铭清态度缓和了很多。
护送凤血石进城以及进京。让邵铭清几乎被所有人都认识了。
“我也不放心。带着人巡查一番。”邵铭清对他们笑道。
护卫们的视线扫过安哥俾。
“表少爷费心了。”他们说道,“不过天就要黑了,任何人不得在山中走动。否则是冲撞山神要被当场格杀的。”
邵铭清点点头,护卫们让开路,看着二人走过去。
站在山路上隐隐可见远处的谢家大宅,邵铭清停下脚伫立看去。
太阳沉入山间,最后一丝霞光褪去,天地被黑暗笼罩,灯火通明的谢家大宅格外的显眼,再看郁山外遍布的篝火如同天上的星辰。
“表少爷,你很期待明天的祭祀吧?”安哥俾问道。
邵铭清点点头。
“是,我很期待。”他说道,说罢抬脚迈步。
不过,别人期待的是开始,他期待的是结束
“世子爷,现在真不能出去,更不能去郁山打什么兔子。”
郁山外的一处大宅里,几个官府的随从小心翼翼的拦着骑在马上的周成贞。
“去了会怎么样?”周成贞喝道。
“去了你会被打死。”东平郡王在廊庑下说道。
周成贞哈的笑了。
“我才不信。”他说道。
“相信我,真的会。”东平郡王说道,“这是谢家乃至巴蜀的大祭祀,你现在冲撞的可不是一个谢家,而是巴蜀的民众,如果你被打死了,也只会被推到惹怒山神冲撞百姓,法不责众而且还会被认为是天罚,陛下也没办法为你报仇,你死也就白死了。”
周成骑在马上转了转,再次笑了,飞扬的眉角彰显着桀骜。
“不是,十九叔。”他说道,“我是不信我他们能打死我。”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那你信不信我能打死你?”他说道。
官府的随从们忍不住看向这个年轻郡王,他的相貌出众,说话的声音低沉,身形端正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拘谨,反而带着几分自然随意,跟骑在马上浑身上下都透出随时都能跟人打一架的桀骜之气的周成贞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人打过架吗?他所谓的打是他动动口,让两边侍立的护卫们动手吧?
周成贞翻身下马。
“十九叔,你就这么怕我搅了人家的场子啊?”他说道。
东平郡王没理会他,转身向内走去,周成贞抬脚跟上。
“这事实在是太无聊了。”他继续说道,“我都要闷死了。”
“等祭祀结束了你可以随意。”东平郡王说道。
周成贞笑了,紧走几步转到东平郡王身前。
“十九叔,你很期待这个祭祀啊?”他笑问道。
东平郡王停下脚。
“是,我很期待。”他说道。
不过,别人期待的是开始,他期待的是结束。
…………………………………………………
夜色沉沉,灯火通明的谢家祖宅里依旧忙碌。天亮之后祭祀就要开始了,这个夜晚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祭祀的器具要提前摆到郁山上,供品也要在过了子时太阳出现之前摆到祭台前。
唯一安静的地方就是祠堂,祠堂里层层灵牌之下,谢大夫人和谢柔嘉跪坐着。
过了今晚,丹主的交接就算是正式开始了,按常理母女二人会有很多话要说,但自从进来的那一刻这母女二人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谢大夫人心里将一卷经书默念完,睁开眼。
“好了,你可睡了。”她说道。
旁边坐着的谢柔嘉却没有动。
“大夫人先睡吧。”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向她。是紧张的睡不着吗?是想到自己将要迎接众人的追捧而激动吗?
“不用想那么多。只是跳个巫舞而已。”她淡淡说道。
那些追捧也不是你的。
不过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虽然她很想说,但谢文兴千叮咛万嘱咐。
“嘉嘉脾气很倔强的,咱们都已经忍了这么久。千万别在这时候又跟她闹起来。她闹得起。咱们闹不起。”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浊气。
谢柔嘉睁开眼笑了。
“不,对我来说不是。”她说道,“而且我也不紧张。我很期待。”
期待。
在谢柔惠十岁之后,她就常常的想着等这一日到来,想着这一日母女二人在祠堂的时候要说的话,好几次都想的自己哭起来,只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
她的确还很期待,只不过期待的不是开始,而是快些结束。
“那就睡吧,攒着你的精神用到明日吧。”谢大夫人起身向一边的一个卧榻走去。
“大夫人先睡吧,我还要想一些事情。”谢柔嘉说道。
谢大夫人回头看了眼。
想?想什么都是白费心思!
谢大夫人一甩袖子面向里躺在卧榻上闭上了眼。
谢柔嘉抬头看向灵牌。
她有很多事要想,一辈子的事要想。
想到那一世姐姐落水后的绝望和愧疚,想到从此失去了名字,失去了自我,惶惶不安战战兢兢而活。
被隔离,被厌弃,被羞辱,被驱逐,被勒死。
她又看到了自己,瘦瘦小小的坐在灯下,坐在角落里,坐在帐子后,手里打开一本书,一遍又一遍的看着。
其实她看不是书,是孤独,是慰藉。
谢柔嘉闭上眼,俯身叩头。
多谢你们,多谢神明,让我得以重生。
明日的巫舞我是为我而跳,也是为你们而跳。
她的眼前似乎出现赤虎经,谢柔嘉坐正了身子,慢慢的翻开。
“南山之东,有山也,土如赤,形如虎。”
树枝摆摆,黑夜里的郁山似乎舒展了身形,发出悠长的叹息,风从山中摇曳而出,拂过山林拂过遍布山间山脚乃至山外的一草一木所有的生灵。
吵闹的孩童们都依偎在大人的怀里安静下来,马儿发出一声声嘶鸣,猎犬则趴俯在地发出低低的呜咽。
“这些马怎么了?”
“是有野兽要来了吗?这些狗都害怕了。”
“开玩笑,这时候怎么会有野兽,谢家的山上已经拉起铁网。”
夜色里不少地方响起议论,但很快又消失在夜色里。
风在房屋间穿行着,发出低低的呜咽。
谢家大宅里谢老夫人猛地睁开眼,她浑身颤颤的走了出来,噗通跪在院中。
“灵之来兮,灵之来兮。”
不知道念念多久,谢老夫人抬起头,看向夜色里的郁山,巨大的笼罩在黑暗里的山峰,隐隐有若隐若现的光芒冲天而起。
似乎是一眨眼,太阳从山间跳了出来,天地之间光芒普照。
谢大夫人猛地睁开眼,看到门外透进的光线,有一瞬间的不可置信。
“天亮了?”她脱口说道。
“是。”
耳边传来谢柔嘉的声音。
谢大夫人转过头,看到谢柔嘉已经站起身来。
她竟然睡着了吗?
谢大夫人不由伸手摸摸脸,疾步上前伸手拉开了门。日光倾泻而入。
虽然没有期待,但到底也没想真的会睡着,而且睡的还那么沉沉。
谢大夫人怔怔间,门外的丫头仆妇已经涌了过来。
谢大夫人让开身,回头看着谢柔嘉。
“去吧。”她说道。
谢柔嘉看着门外,此时此刻民众已经入山,隐隐可听到家宅外喧哗声如波浪一般荡开,让人心神迷醉。
山神,欠你的祭祀,我现在来还了。
谢柔嘉抬脚迈步。走出了祠堂。
亦如在家里演习一般。谢柔嘉将带领着巫女们步行向祭台,只不过这段路比在家要远的多,而围观的人也要多的多。
当看到谢柔嘉走出走出谢家大宅,门前聚集的足足有千人民众齐声发出欢呼。
连远在祭台四周的人都听到了这喊声。于是大家都明白丹女要来了。更多的呼喝声便再次响起。
一浪高过一浪绵延不绝。很快漫山遍野到处都是。
昏昏欲睡的周成贞一下被惊醒。
“又开始了,这喊的,就是有山神也吓跑了。”他说道。
但下一刻。这呼喝声忽地变小,又如同波浪一般席卷抹去,很快漫山遍野鸦雀无声。
周成贞张开的口还没合上,就被这突然的变化惊呆了。
依旧是一眼望去看不到边的人群,但却安静的如同不存在,这场面比齐声呼喝还要震撼人心。
“搞什么…”他吐口气说道,皱眉向山下看去。
远远的见位于红毯上的女子正举起手,在这一片安静中,悠长的还有些怪异的女声吟唱若隐若现。
牛角号呜呜而起,那女子放下手迈步而行,长长的披帛随着走动拖地摇曳,如同御风驾云。
周成贞靠在椅背上,收回视线。
“总算开始了,真够无聊的,得多久才结束啊?”他说道,转头看向身边的东平郡王。
却见东平郡王正看着一步步走来的女子,神情专注,嘴边浮现一丝笑意。
“好看吗?”周成贞说道。
“好看啊。”东平郡王说道。
有多好看?
周成贞坐正身子看过去,那女子渐渐走近了……
什么女子,其实就是个小丫头。
虽然她的额头光洁饱满,眼睛明亮有神,肤色白皙细腻,鼻梁高挺,嘴唇……
周成贞挑了挑眉头。
可是,那也只是个小丫头罢了,他视线下移,带着几分挑剔。
“没什么可看的。”他说道。
说话间那女子已经越过他们,一步一步登上祭台,牛角号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祭祀正式要开始了。
周成贞再次靠回椅背上,闭上眼。
“跳完了喊我。”
东平郡王一笑转头看他。
“你能睡得着?”他说道。
话音未落,就听鼓声顿起,旋即更多的鼓声随之而起,如同雷声隆隆。
周成贞闭着眼一动不动,东平郡王笑了笑,转头看向祭台。
祭台上一群女孩子正挥动衣袖踏步摇摆,矮身起身俯身之间露出正中的女子。
她也在缓慢的摇摆着,发冠已经摘下,束起的长发随着摇摆晃动着。
“巫舞果然跟舞不同,我们日常观看的舞是为了愉悦,而巫舞却是为了惑人。”他轻声说道,“看似简单甚至有些僵硬,但却更让人入迷。”
说到这里又停顿下。
“还能让神入迷。”
“才怪!”周成贞闭着眼嗤声说道,“我见过京城那些巫啊婆啊什么的,跳的跟被人打了似的。”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笑起来。
东平郡王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将他的笑堵回去。
周成贞瞪眼。
东平郡王收回手,顺手在他衣服上擦了两下。
“笑都不能笑啊?”周成贞瞪眼说道,“既然跳不就是让人看的吗?跳的不好看我就不能笑了吗?”
“当然能。”东平郡王说道,“但你现在没看,没看,你笑什么?”
周成贞瞪眼猛地坐起来。
“我看。”他恶狠狠说道,“我现在就看。”
他说着将视线转向祭台上。瞪圆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
东平郡王微微一笑,也继续看过去。
鼓声加快,而祭台上的女孩子们的动作也变的激烈了许多。
谢柔嘉长袖一挥,转身一翻,落地之后并没有停歇,反而在正快速转动交错的女孩子中接连的翻腾起来,同时转动交错的女孩子们也开始发出一声声吆喝。
嘿!嘿!嘿!吆!吆!
鼓落而转,鼓落而转,鼓声快翻转快,吆喝声也越来越急促响亮。
看的人不由屏住了呼吸绷紧了身子。
不知几个翻转之后。巫女们飞旋向四周散开。而正中的女孩子也稳稳落地,俯身抬手抬手俯身踏步,随着她的踏步,原本激烈的鼓声也慢慢的缓和下来。
所有人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坐在高台上的谢大夫人也长长的吐口气。
“第一场舞算是结束了。这里不出错。就没事了。”她说道。
“还没完。”谢老夫人说道。
谢大夫人当然知道这还没有完,接下来该丹女的独舞了,不过独舞容易的多了。自己一个人不会受人干扰,也不会出错,无须在意了。
“不。”谢老夫人摇头,视线牢牢的看着台上,浑浊的眼内隐隐闪光,“还没完,不,不是没完,是刚开始,要开始了。”
什么?
谢大夫人皱眉,老夫人是太紧张了所以糊涂了吗?
什么叫刚开始?她看向祭台上,见巫女们正躬身拂袖如潮水般退开,偌大的祭台上便只剩下正中的女孩子。
耳边鼓声放缓,一下一下,随着鼓声,谢柔嘉也开始踏步。
要开始了,她慢慢的抬起头,看着面前高大的郁山。
山神,我来谢你了。
山神,我来向你祝祷了。
她的动作没有加速,反而越来越慢,似乎整个身子都变的沉重起来,脚和手每抬起一次就仿佛千斤重。
一下一下一下,一步一步一步。
随之而起的是低沉的吟唱,没有词句,只是吟唱,音调的长短高低交错。
东平郡王神情依旧平淡但放在膝上的手慢慢的攥了起来,耳边响起一声呜咽同时噗通一声。
一个随从跪倒在地上,俯身颤抖呜咽。
干什么!
周成贞差点跳起来,话要脱口而出,但还没喊出来,前后左右接连有人扑倒。
搞什么!这些蛮子!
周成贞看向台上,台上的女子还在舞动,她的头发慢慢的散开,竟然飞散飘动。
见鬼!现在根本就没有风!就是有风,也不可能将那么多那么长的头发齐齐的撩动,如果是靠着身子的摇摆倒也可以,但见鬼的是,她的身子摇摆的慢的让人喘不过气来,根本就不能晃动头发。
什么鬼!
周成贞瞪大眼,渐渐的似乎看到那女子抬起头,冲他挥舞着手,身子摇摆着,似乎在邀请他共舞。
共舞个头!
周成贞心里喊道,他想移开视线,却发现根本就动不了。
“起风了。”耳边有声音说道,同时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头。
周成贞如同瞬时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猛地坐下来,身上的僵硬束缚也随之而去,他的头上冒出一层汗,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见鬼!见鬼!见鬼!
他心里喊道。
东平郡王伸手再次拍了拍他,收回手看向天空。
“起风了。”他再次说道。
话音落就听风声陡然呼啸,整个山林摇晃,枝叶乱飞。
旁边的旗呼啦啦的扑过来,谢大夫人伸手拨开,面色惊愕的抬头看天。
原本晴空万里的天乌云在头上凝聚。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风!风!风!
谢柔嘉摆手跃起,踏步落地,高举双手向天。
是你送我回来的!
我回来了,我来谢你,我来还你。
谢柔嘉挥动着手,大步的跳动着旋转着,风卷着她,围着她,她想要哭,但更想笑,但最终她没有哭没有笑,而是继续吟唱着,吟唱着赤虎经里那段古怪音调的段落,那些不能睡的夜晚,她就是念着它入睡。
现在,山神我唱给你听,你听了是不是也很开心?
来!来!来!
“多久了?”谢文兴忽地喊道,风吹的他睁不开眼,“应该结束了吧?”
是,已经跳的太长了,早就该结束了。
谢大夫人看着台上,攥紧手,但是台上的女孩子还在舞动着。
“时间太长了,那些打鼓的坚持不住的。”她喃喃说道。
话音落,就见一个打鼓的女孩子跪了下来,手里的鼓槌滚落,紧接着两个三个的人都跌跪在地上。
鼓声明显的小了下来,但下一刻鼓声又猛的一扬,只见一个打鼓的女孩子开始跳动。
她在三面鼓之间开始跳动。
鼓声连连而起。
她竟然一个人打了三面鼓!
谢大夫人伸手揪住衣襟。
她到底都看到了什么?这一次她都看到了什么!
风渐渐散开,吹拂着漫山遍野的人已经几近癫狂。
“摆!”
祭台上响起高亢的喊声。
谢柔嘉摇晃着冲着台下的人举起手。
“摆!”
她想干什么?
谢大夫人瞪大眼,下一刻就见面前的人都举起了手。
“摆!”
铺天盖地的喊声同时响起。
这声音来的如此突然,谢大夫人似乎被声浪推动一下子跌坐回去。
“摆!”
声音还在继续,谢柔嘉大笑着挥动着手,一下一下。
“来!来!”她唱着。
“来!来!”所有人都应着。
漫山遍野的手挥动着,铺天盖地的声音席卷着。
雷声滚滚,乌云沉沉。
东平郡王抬起头。
“下雨了。”他说道。
一滴一滴的雨水闯入视线,打在脸上额头,耳边是一声声的呼喝,让人头皮发麻呼吸凝滞。
“周成贞。”他说道,“非亲眼所见,不能信也。”
周成贞不知道有没有听到他的话,他胸口剧烈的起伏瞪着台上,看着那个在雨中如癫如狂跳动的女孩子。
女孩子正举起双手,猛地击掌,身子也随之踏步。
轰!轰!
两声震雷在头顶炸响。
周成贞只觉得脚下一震身子发麻,瞪大了眼。
贼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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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一更。(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耳闻(为MD12灵宠加更)
雷声滚滚而散,台上的歌舞却还未散。
那边的打鼓的又接连倒下,她们一则是脱力二则是被歌舞所惑不能自已。
现在打鼓的只剩下谢柔清一个人了,却敲打着三面鼓。
她左冲右突,时而跳跃时而劈叉,在三面鼓之间翻飞,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却没有丝毫的疲惫,反而眼睛亮亮,随着跃动摇头晃动着长发,无声的大笑着。
一歌一鼓,一鼓一步,一歌一鼓,一鼓一步。
谢柔嘉此时的动作比起先前加快了很多,但看上去反而轻松了许多。
她时而扶手,时而俯身,肩头晃动,衣裙翻飞,长发飞舞,神情含笑,怡然自得。
“五谷丰登粮满仓,要不要?”
伴着她的吟唱,随着她的舞动而举着手癫狂摇摆的民众发出齐声的应和。
“要!”
“丰衣足食安康享,要不要?”
“要!”
祭台上谢柔嘉顿足踏地。
“啊也嗬也嗬也嗬嗬也。”
再抬头举手一摆。
“摆!”
漫山遍野再次手掌林立,齐齐而摆。
“摆!”
“啊也嗬也嗬也嗬嗬也。”
“摆!”
一遍又一遍,台上台下齐动,如风如火席卷。
周成贞攥紧了手,咬的牙咯吱响,东平郡王安然而坐,但身子也显然绷紧。而他们四周的人不管是随从还是护卫都已经神情呆滞,眼中满是狂热,显然已经神游身外。
“美人既醉,朱颜酡些,娭光眇视,目曾波些。”东平郡王慢慢说道,“古书上大楚招魂大祭盛景想必亦如此吧。”
风雨渐渐停歇,祭台上的歌舞也重新恢复了缓慢。
谢柔嘉不再挥动手,而是慢慢的踏步摇晃,口中的吟唱也变得只剩下音调而没有字句。鼓声也变得缓慢。牛角号慢慢而起,悠长而低沉。
东平郡王放在膝上攥起的手也慢慢的松开。
“收魂了。”他说道。
伴着谢柔嘉停止踏步,口中只剩下吟唱,现场癫狂的民众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谢柔嘉取过祭台上摆着的长香。一步一步伴着吟唱走下祭台走向山脚。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大山。她的脸上浮现笑容,高高举起长香。
一拜。
二拜。
三拜。
“送神!”
伴着这一声漫山遍野的民众纷纷下跪,而观礼的谢家诸人也恢复了神智。
谢大夫人一脚跌坐在椅子上。颤颤不能言。
“惠惠,惠惠。”
身后传来谢存礼激动失态的哭声。
惠惠!她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又猛地站起来。
此时满山的民众正都抬起头,恍如大梦初醒,片刻安静,满场轰然。
“我活了六十年了,我终于得见山神了!”
“我得到山神祝福了!我得到山神祝福了!”
哭的喊得笑的再次陷入癫狂,这种癫狂不是神魂受控整齐划一的癫狂,而是自我宣泄的癫狂。
无数人又挥起了手,呼声如雷。
“大小姐!大小姐!”
巨大的轰鸣声,在这一刻响彻了郁山!
谢大夫人再次跌坐回去,她看着山脚下缓步而行,伴着众人的高呼一步一步向下走去的女孩子。
“阿媛,阿媛,十五全啊,惠惠她跳完了十五全祭舞啊。”谢存礼抓住了她的胳膊,泪流满面。
全祭舞,从请神、追思、诉情、祈福、献祭到送神等等一共要完成的最完整的十五道舞和唱。
“我们的惠惠啊,我们谢家好久没有人跳完十五全了,这是我们的惠惠啊。”
谢存礼的哭声让谢大夫人猛地坐直身子。
可是,她不是惠惠……
她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头,一旁的谢老夫人先开口了。
“她是惠惠!”她拔高声音说道,回答的是谢存礼,视线却看着谢大夫人,“她是大小姐!”
谢大夫人抚着胸口急促的喘息,另一边谢文兴也终于回过神,察觉谢大夫人的失态,忙伸手拉住她。
“是啊,是啊,惠惠真是不负众望。”他激动的说道。
胳膊上大力的攥着,提醒着谢大夫人。
“先祖保佑,山神赐福,我谢家丹女天命所在,我谢家神授天佑。”谢文兴一字一顿说道。
谢家,谢家。
谢大夫人急促的深吸几口气。
“祭祀结束了。”她低声说道,看着谢文兴,“那件事你安排好了没?”
按照事先说定的,祭祀一结束,谢文兴就要去接谢柔惠过来,今天晚上在谢家祖宅完成替换,谢柔惠还是谢柔惠,再也没有了替代。
现在是时候动身了,要不然晚上根本就来不及了。
谢文兴看她皱眉压低声音。
“你疯了。”他低声说道,“这时候怎么能……”
这时候怎么不能?
“已经结束了。”谢大夫人竖眉低声咬牙说道。
“还没结束。”谢文兴低声说道,看向漫山遍野,“你看看这些人!”
欢呼声还在持续,似乎随着那女孩子没走一步就喊出一声,似乎永远不会停息。
“这时候怎么能……”谢文兴低声说道。
这时候是他们谢家正处于巅峰的时候,因为这个丹女,因为这一场祭祀,在民众眼里正是最光亮的时候,这时候如果出个岔子,还是有关丹女的岔子,不是自寻死路吗?
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谢大夫人绷紧了身子看向人群,那女孩子已经走下山。所过之处民众激动的叩拜。
这路不对啊。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
“她要干什么去?”她说道。
其他人也都发现了,纷纷站起来。
“祭祀还没完呢。”谢老夫人说道,“你们忘了还有矿上吗?”
郁山祭祀之后,丹女还要去矿山,毕竟谢家丹女的存在就是因为朱砂,但一来祭祀太累,一场下来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巡矿,二来因为矿上出过事后,为了安全,所以巡矿渐渐的只是个形势。一般都是在祭祀的时候一并点到。最多就是到就近的郁山矿外叩拜上一根长香。
“既然如此,快备轿。”谢文礼急急的喊道。
话音未落,就见那已经走到路边的女孩子招手叫过一匹马。
“她要骑马?”谢文礼大惊,“这。这太累了。怎么能骑马!”
伴着他的话。女孩子已经翻身上马,扬鞭催马在山路上如同一朵红云疾驰而去。
身后人马轰轰如潮水般跟随涌涌。
随着人潮离去,观礼台上的官员们如同卸下一副重担。纷纷擦拭着脸上的汗,也低声交谈适才的震撼。
“这也是祥瑞。”
“一定要禀告皇帝。”
那边的议论纷纷并没有打扰位于最前方的周成贞和东平郡王。
周成贞面色阴晴不定,坐着一动不动。
“感觉怎么样?”东平郡王问道,“你已经看过了,想笑的话可以笑了。”
啊呸!怎么笑的出,周成贞觉得自己的脸都有些僵硬了。
“很震撼吧?想不到吧?”东平郡王接着说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周成贞皱眉说道。
东平郡王笑了笑。
“没怎么回事。”他说道,“这就是巫啊,女能事无形,以舞降神者也。”
以舞降神。
周成贞动了动嘴唇。
他不自觉的想到适才看到的那一幕,尤其是那风雨中衣裙长发飞舞的女孩子合手击掌,空中雷声滚过。
这就是巫!
“被西门豹扔下河水的也是巫。”周成贞哼声说道。
远远的天边又隐隐传来喧哗声传来,周成贞不由坐直了身子。
什么鬼?难道还没完?
站在矿山口的民众则能清晰的感受到雷鸣般的喊声从矿山内传来,地面似乎都在颤抖,让人忍不住心生恐惧。
他们向内看去,那女孩子正在谷底举着长香,矿工们发出的喊声正是在应和她的吟唱。
“大小姐!大小姐!”
矿工们激动的叩拜高呼,但在这激动中也有人喊出不同的声音。
“柔嘉小姐!”
话音才落就被旁边的人呵斥。
“你疯了!”
“那是大小姐!”
喊错话的矿工讪讪不安。
“可是,声音很像,我就觉得是柔嘉小姐在唱号子…”他怯怯说道。
“声音像也不是,这是大小姐,大小姐。”其他人纠正道。
很快那女孩子就拜完了,书中握着香向矿工们走来。
这根长香将由矿上的矿工接过,表示接到了山神的宽恕和赐福。
安哥俾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女孩子,这面容他并不陌生,只看了一眼他就飞快的低下头,高举起双手。
一根香稳稳的放在了他的书中。
“安哥,拿好了。”
声音从头顶传来,安哥俾身子一震,如同滚雷在耳边炸开。
他猛地抬起头那女孩子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不对!不对!
安哥俾站起身,但其他的矿工们潮水般涌来将他团团围住,伴着嘿哟嘿哟的号子声,将他抬了起来着向矿山上奔去。
安哥俾举着手里的长香,用力的扭头看去,那一身红衣的大丹女缓步而去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不对!不对!
安哥,安哥。
有人叫他安哥俾,有人叫他安哥儿,但叫他安哥的却只有她。
只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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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这两天没上书评区,嗯没错我又低潮期躲起来了(不用在意我一个月二十八天低潮期),但晚上打开书页,真是被吓了一跳。
呐,不知道该说什么,躬身感谢。
谢谢这半日雪片般的粉红。
谢谢12君的两个金蛋,谢谢_*MOMO*_、哀れ人よ、疯子般的女人つ、竹子的木瓜、凌小七、冷耳耳的和氏璧,谢谢大家的金猪桃花扇香囊和平安符打赏,我在后台能看到,文中不一一列出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入夜
谢家祖宅的大门徐徐的关闭,但身后的喧嚣欢呼声却依旧铺天盖地。
院子里的下人族人看着大步而行来的女孩子,纷纷施礼。
“大小姐。”
谢柔嘉含笑大步越过,径直向祠堂而去。
祭祀结束后,丹女还将在祠堂住一晚。
在她身后是抬着轿子跟随的人,不过很快就被谢存礼赶到一边去了。
“没用的废物,还没惠惠走的快。”他喝道,也不用人搀扶,疾步追上谢柔嘉,“惠惠,累不累?累不累?”
谢柔嘉只是大步而行,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抬脚迈进了祠堂,祠堂的大门随之砰的关闭,谢存礼差点撞倒门上,人不由后退几步,谢文兴忙搀扶住他。
“你干什么呢?”谢大夫人喝道,“跟你太叔祖什么态度!”
内里谢柔嘉还没说话,谢存礼已经摆手。
“她累了,累了,跳了可是全祭舞,又跑了趟矿上。”他大声说道,脸上的笑抑制不住,“你忘了你以前都是被抬回来的,惠惠只是累的不想说话而已。”
什么不想说话,明明就是故意的,因为她根本就不是惠惠。
谢大夫人攥住手。
“是啊是啊,二叔祖,都累了,你也累坏了,快些去歇息。”谢文兴扶着谢存礼笑道。
谢存礼笑着点头。
“惠惠这里吃的喝的都准备好了吗?”他又急急问道。
“准备好了。”谢大夫人说道,“二叔祖你不用操心了。她可不会委屈了自己。”
谢文兴轻咳一声。
“好了好了都先去休息,都先去休息。”他说道。
谢大夫人看了眼祠堂暗吐一口气转身离开。
祠堂这边安静下来,大宅里依旧忙碌热闹,祭祀后还有很多事要做,虽然已经忙碌了将近一个月,但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没有一丝疲惫,都带着激动又兴奋的笑跑来奔去。
能得见山神一面,能得到山神的祝福,这一次的盛况将在巴蜀之地成为传奇永远流传,能够亲身经历这种传奇。就是再累几个月也是值得的。
谢文昌也踏入了家门。
“巫女们都安排好了吗?”他一叠声的问道。
“二老爷放心。都安排好了。”身旁跟随的管事答道。
谢文昌脸上抑制不住的笑。
“我去看看清儿。”他说道,“一定累坏了。”
“是啊是啊,三小姐一个人可是撑过全祭的打鼓啊。”管事激动的说道,说道这里还忍不住激动的擦泪。
经过这一场祭祀。大家的情绪似乎都变的脆弱亢奋。忍不住就想流泪。
“是啊。她日常练的可辛苦了。”谢文昌说道,“总算是不负巫清娘娘所托啊。”
说着话已经来到位于祠堂旁边厢房外。
巫女们就在这里歇息,此时传来饭菜的香气。不过一场祭祀下来累的几乎脱力的女孩子们被伺候着洗漱之后都躺着歇息,根本就没胃口吃饭,当然也有例外。
谢文昌从窗子里看到屋子里长长的餐桌前,一个女孩子自己坐在那里正大口大口的吃着。
她身上的祭祀服还没换下来,头发也散着,浑身被汗水打湿,显然还没进行洗漱,看起来狼狈不堪。
“清儿。”谢文昌喊道。
谢柔清的动作一顿,旋即却又接着吃起来,似乎根本就没听到谢文昌的喊声。
谢文昌又喊了一声,谢柔清这才转过头,却并没有走过来的意思。
“清儿累坏了吧,你好好休息,你母亲哥哥他们此时不便来看你,等明日回家大家都会来接你的。”谢文昌含笑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没有再说话,放下了碗筷,径直向内走去。
“三小姐要去洗漱了,洗漱后好好休息。”管事忙说道,“三小姐真是累坏了,话都不能说了。”
谢文昌笑着点点头。
“让她们好好歇息吧,紧张了这么多年,以后就可以轻松自在了。”他说道。
管事连声应是。
“二老爷,官府那边来人了。”外边有人寻来禀道。
谢文昌在管事的恭送下意气风发的走开了。
谢柔清洗漱出来,女孩子们已经缓过一些力气开始吃饭,脸上也浮现笑容,激动的议论着今日的事。
看到谢柔清大家忙都站起来问好,眼神里有敬畏有好奇,再没有以前的鄙视和嘲讽。
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丹女跳出全祭舞,而且还引来了山神显灵,虽然她们也都亲身参与,但只有谢柔清是陪同丹女历经全程的,就算谢家再苛待她,她的亲事也不会差,因为她曾经万众瞩目。
“二老爷来看你了?”一个女孩子主动寒暄说道。
谢柔清嗯了声。
“真好,明天啊肯定会有很多人来接咱们。”另一个女孩子兴奋的说道。
“是啊是啊,我爹我娘我哥哥,还有出嫁的姐姐们都来了,我嫂嫂们也把她们娘家的人叫来了。”又有女孩子说道,欢喜的眼泪都要下来了。
所有的辛苦都为了这一刻,女孩子们激动的说笑着,却看到谢柔清一言不发的走开了。
“三妹妹。”一个女孩子忍不住说道,“你不高兴吗?”
谢柔清转过头笑了笑。
“高兴啊。”她说道,“不过如果我没跳好,我的家人还能这样来接我,我会更高兴。”
…………………………………………………
谢文昌急急走出来时,谢文兴谢文俊等人已经在门外了,正陪着一个年轻人说话。
这是官府的人?
只有一个人。身边由四五个护卫围着。
年轻人穿着湖蓝细布袍子,夕阳下如玉的面容蒙上一层霞光,双目沉静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谢文昌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那位东平郡王。
祭祀结束的时候,官员们就来道贺,他们也还礼了,按理说这些人都该已经离开了,怎么东平郡王竟然没走,还来到他们家门口了?
谢文昌急忙忙走过去站在谢文兴身后,竖耳聆听。
东平郡王正向他们说恭喜。
“祭祀大成。山神有灵。这是比凤血石还要大的祥瑞啊。”他含笑说道。
谢文兴等人忙施礼。
“也是皇恩浩荡,郡王代陛下前来观礼,才有我谢家如此荣耀,感天动地。山神显灵。”他说道。
东平郡王笑着颔首。视线看向四周。
远处山野空地人群还在聚集。人数比起祭祀时似乎没有少反而多了。
“这些人都是等明日再散去的吗?”他问道。
“以往都是祭祀结束就散去了,但现在大家都说山神有灵,想要明日亲自送丹女入城。”谢文俊笑道。
原来如此啊。东平郡王笑着点点头。
“神有灵,民有信,这是你们谢家的福气,也是朝廷的福气。”他说道。
谢文兴等人再次施礼拜谢。
“这一次祭祀民众也辛苦了。”谢文兴笑道,想到什么看向东平郡王,“既然大家今夜不肯散去,那就今晚犒赏大家,吃肉喝酒,与山神同欢。”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
谢文昌等人立刻安排,当然说的是皇帝使者的犒赏,消息传开漫山遍野响起欢呼声。
“多谢山神!”
“多谢陛下!”
“多谢郡王!“
听着这喊声,东平郡王忍不住笑了。
“原来被民众齐声高呼感觉真是不错。”他笑道。
“殿下说笑了。”谢文兴等人笑道。
东平郡王摇摇头。
“不是说笑,这些高呼是真心实意的,听起来很是震撼。”他说道,看向谢文兴等人,“真心实意最难得,当惜福。”
谢文兴忙整了整面容衣衫,带领众人躬身施礼。
“谨遵殿下教诲,当不负陛下厚爱。”他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不说话了。
“殿下,宴席已经摆好了,请入席吧。”谢文俊在一旁说道。
“跟惠惠说了没?待会儿要拜见郡王殿下。”谢文兴又侧头低声询问旁边的管事。
她叫惠惠啊。
东平郡王微微垂目。
信步而行来到这里,的确是想见见这个大小姐。
可是现在说要见了,他又想到今日一场祭祀下来她肯定疲惫不堪,来见自己还要梳妆打扮一番。
毕竟是个小姑娘,肯定很累很累了,而应酬和见客又是很累人的事。
也不是非要今日就见,让她好好的自在的歇息吧,东平郡王抬手制止。
“不,不用了,我就是自己随便走走,恰好走到你们这里来,至于宴席待明日吧,明日回城再摆宴同欢。”他含笑说道。
既然他开口了,没人敢强邀请,谢文兴等人忙施礼恭送。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四周点燃了几十个篝火,谢家的下人们从侧门里推出小山一般的酒和肉,说话声笑声欢呼声风一般散开,还有人围着篝火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天地之间一片欢腾。
东平郡王看着千人同欢的场面,又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谢家大宅,脸上带笑在这一片欢腾中穿行而过。
夜色里山下的居所也是灯火通明,还未进门,周成贞就冲了出来。
“十九叔,你去干什么了?”他问道。
“随便走走。”东平郡王说道,翻身下马。
“你不让我随便走,你自己就随便走,还这么晚了。”周成贞挑眉说道。
东平郡王从他身边越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头。
“谁让我是你叔叔呢。”他笑道,大步向内而去。
周成贞愕然,又失笑,转身跟上去。
“我是侄子,可我也不是傻子啊,你才不会随便走走,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
现在什么时候了?
远在城内的谢家大宅的地下,有人用力的推了推墙壁。
墙壁纹丝不动。
谢柔惠知道这是徒劳的,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谢文兴告诉她将地道两边的门都关上了,只有他能打开。
等祭祀开始时,就会来接你,这样祭祀结束进了祠堂的时候你们就可以换回来了。
父亲母亲这样告诉她。
那也就是一天一夜又半日之后。
谢柔惠在地道里的夜明珠下扳着手指算了又算。
可是怎么现在了还是没人来接她?
难道是沙漏坏了?
谢柔惠又转身蹬蹬沿着台阶跑下去,地道里几案上灯下的沙漏还在缓缓的流动着。
没错啊,没错啊。
谢柔惠咬住下唇,伸手捂住嘴。
已经过了时候了,现在外边都要黑了吧?马上就要两天一夜了,怎么还没人来接她?
难道祭祀没跳好?出了事了?
谢柔惠来回走了几步。
她心里有时候是期盼着祭祀出事的,但真要出了事,却是自己的名字,虽然母亲一定会惩罚那个用着她名字的替代者,但丢人还是她啊。
所以她又期盼不要出事,可是,是不是不出事,他们,他们就不想把自己换回来了?把那个替代者当成宝贝吗?自己就要在这个地道里过一辈了吗?
谢柔惠抬起头环视四周,这是挖出的一间小居室,布置的得体妥当,墙壁都是粉刷过的,甚至还做了个一个假窗户,乍一看就好像是在夜里的室内。
可是这个室内,永远都是夜里,永远都不会看到日光。
谢柔惠只觉得窒息,她不由大口大口的喘息。
不,不,不。
她不要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谢柔惠转过身向外跑去,沿着台阶直冲到墙壁前,哭着伸手拼命的敲打着墙壁。
来人,来人,来人啊。
而在另一边,谢大夫人将谢文兴揪着带进内室,双目发红的盯着他。
“你怎么能还没把她接来!”她咬牙低声吼道,“你想怎么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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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是现代,类型是悬疑言情。
简介:住豪宅,开名车,嫁给高富帅,做人生赢家?
事情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与陌生人共枕,与狼同眠?这到底是闹哪样!
嘘,他有秘密……
第二十二章 急问(为MD12二灵兽蛋加更)
谢文兴被谢大夫人揪住拉进后院屋子的时候,前院正一片热闹。
谢家大宅外篝火歌舞不断,谢家宅内的也同样摆起了宴席,虽然因为祠堂所在不能饮酒,但气氛同样热闹。
看着这夫妻二人离席,大家都笑起来。
“养出这么好的女儿,夫妻两个去庆贺了吧。”谢存礼还打趣说道。
“大小姐如今已经是丹女了,他们也该再生个儿子了。”谢老太爷笑道。
这话说出来周围的老爷们都不说话了。
其实身为长房生女儿就行了,生了儿子嘛…
作为丹女的亲兄弟们,自然得利也是最大的,那他们的儿子们获利就少了。
于是听了谢老太爷这句话,老爷们有吃菜的有喝茶的有干笑的,只有谢文俊笑着应和。
“是啊,为了教养两个孩子,大哥大嫂耗费了心血,现在惠惠终于成为丹女了,他们也可以轻松一些。”他笑道。
谢文昌瞪了他一眼。
“说什么呢,在这里说什么生孩子。”他说道。
谢文俊哈哈笑了。
“二哥,有什么不能说的,大家都是成了家的人。”他挤挤眼笑道。
谢文昌哼了声。
“是啊,除了你。”他说道。
谢文俊一口茶喝呛了。
“对啊,文俊啊,你可不能再拖了,你又不打算出家当和尚,干什么一直不成亲啊?”
“如今三月三结束了。我们谢家又出了吉兆,你快趁机寻个亲事。”
“哎哎,我上次说过的,你婶子她娘家的侄女,今年十八岁……”
在一片说笑声中谢文俊落荒而逃,在后院的僻静处停下脚。
“我倒是也想成亲了。”他自言自语说道,“可是人家看不上我。”
“谁啊?”谢老太爷的声音在后响起。
谢文俊吓了一跳。
“伯父,你,你怎么也出来了?”他问道。
谢老太爷笑着向前走。
“我啊,我当然是去陪你伯母了。”他说道。“她一刻也离不开我的。”
谢文俊看着谢老太爷。
虽然谢老太爷总是这样说。其实大家谁心里也明白,是他离不开谢老夫人罢了。
“伯父啊。”谢文俊跟上去忍不住问道,“年轻的时候,伯母不喜欢你。你心里怎么想的?”
谢老太爷的脚步一顿。回头瞪他一眼。
“胡说。”他说道。“你伯母年轻的时候也喜欢我。”
其实家里私下一直有传言,说谢老夫人当初有个喜欢的人,只是对方不喜欢她。所以谢老夫人才一气之下娶了谢老太爷。
虽然家里禁止谈论这件事,详细的细节也没人知道,谢文俊还是隐隐听说那位公子姓杜,不是彭水人。
听到谢老太爷这样说,谢文俊也知道自己问的话冒犯了,他笑了笑不说话了。
谢老太爷却又后退一步。
“小五啊,有喜欢的姑娘了?”他笑问道。
谢文俊大大方方的应声是。
“喜不喜欢也说不准,有的人第一眼不喜欢,多看几眼说不定就喜欢了,也别丧气。”谢老太爷笑道,“人这一辈子遇到喜欢的人不容易,错过了一辈子都是遗憾啊,能试的话再试试。”
谢文俊笑着点点头。
“是,现在祭祀结束了,我打算过几天就出去一趟。”他说道。
谢老太爷笑着拍拍他这才离开了,刚走到屋门口却见说要歇息而不参加宴席的谢老夫人走出来。
“你要去哪?”他忙问道。
“阿媛那里。”谢老夫人说道。
谢老太爷忙拉住她。
“他们刚才离席去歇息了,你别去打扰他们了。”他说道,“有什么话等明天再说吧。”
谢老夫人甩开他的手。
“就因为他们离席了,我才去和他们说。”她说道,“我要是不说,他们今晚就歇息不了。”
谢老太爷愣了下。
为什么?
为什么?
谢大夫人也狠狠的推开谢文兴。
“为什么?”她低声喝道,“你疯了吗?”
谢文兴伸手拉住她。
“阿媛,现在没法换啊。”他急急说道。
“少跟我找借口!”谢大夫人喝道,“现在祭祀结束了,不用跳舞了。”
谢文兴转过在她身前。
“可是这次跟你说的情况不同,民众没有离开还在门外聚集,等候欢送丹女,连朝廷的人都没走,也在等候丹女回城。”他说道,“明日有那么多人等着看惠惠呢。”
“所以才让惠惠来!”谢大夫人咬牙说道,伸手指着外边,“难道你忘了现在呆着这里的不是惠惠了吗?”
谢文兴冲她嘘声带着几分谨慎。
“阿媛。”他放低声音,“我知道。”
谢大夫人转过身,谢文兴忙跟着转过来。
“阿媛,只是嘉嘉她这次的祭祀,你也亲眼见了,实在是太好了,我怕万一惠惠来,出了什么纰漏……”他低声说道。
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就打断他。
“出什么纰漏?出什么纰漏?”她咬牙急声说道,“什么纰漏都不会出!”
她再次甩开谢文兴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又站回来。
“她都能跳出这样。”
她又指着外边说道。
“惠惠更能!别忘了她们是一胞双胎!惠惠只不过是心病一时跳不了罢了,真要来跳,身为谢家的长女,身为一胞双胎的长女,只会跳的更好!”
谢文兴忙拉住她。
“我知道我知道。”他连连说道,“我知道惠惠也能做到。只是现在太晚了……”
谢大夫人抬手推开他。
“太晚了?”她竖眉说道,“谢文兴,你别把我当三岁的孩子哄,我让你哄你才能哄,我不让你哄,你少给我废话!”
谢文兴也不急不恼,一脸的无奈。
“你看你好好说嘛,别着急别着急。”他温和的说道。
“你去不去?”谢大夫人竖眉喝道,说完了自己抬脚,“不用你去。我自己去。”
“我去我去我去。”谢文兴忙跟上拉住她。“这黑灯瞎火的,你去我怎么放心。”
谢大夫人一把甩开他。
“你去我还不放心呢!”她说道,伸手拉住门,“不知道惠惠现在急成什么样。她心里得多难过。”
说这话眼圈红了。
刚要拉门。门被人从外边推开了。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都吓了一跳。
“来人。杖毙!”谢文兴立刻喝道。
竟然敢在他们夫妻说话的时候不经通传就闯进来,这些话不管来人有没有听到,都是非死不可!
房子四周的暗卫却没有出现扑过来。这个人反而还一步跨进室内。
“不用杖毙,是我。”谢老夫人说道。
也只有老丹主能在暗卫守护的地方来去了,怪不得她能靠近呢,谢文兴松口气。
“母亲,您还没休息?”他忙关切的说道。
谢老夫人摆摆手,谢大夫人抬脚又向外走去,被谢老夫人一把拉住。
“你干什么去?”她说道。
“我去接……”谢大夫人开口说道。
谢文兴一步迈过将门关上。
“……惠惠。”谢大夫人的话被关在门内。
说罢她看着谢老夫人。
“怎么?你也不让我去接吗?”
“你听我说完,你再决定要不要去接惠惠。”谢老夫人说道,松开她。
谢大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她。
“母亲要说什么?”她问道。
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
“我想说,你看完今天的祭祀,难道一点想法都没有吗?”她问道。
谢大夫人立刻打断她。
“我没想法!”她说道,“别忘了她们是一胞双胎,嫡长女血脉相混,嘉嘉她能跳出异像,也不是不可能。”
谢老夫人看着她。
“你都想得这么明白了,还说自己没想法。”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谢文兴则神情一惊。
“阿媛,你其实也想起了袁妈妈的女儿,那个叫槐叶的丫头说的话了吧?”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此言一出,谢大夫人和谢文兴耳边又都响起女子的哭声。
“夫人,我说。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夫人,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眼里有红痣的是大小姐。
“阿媛,你现在觉得惠惠在哪里?城里,还是就在这里?”谢老夫人看着她说道。
不待谢大夫人说话,谢文兴急着开口了。
“母亲,你的意思是,嘉嘉她才是大小姐?那个丫头,那个叫什么的丫头说的话是真的?当年真的抱错了?”他一叠声问道。
话没说完,谢大夫人尖声打断他。
“根本就没有!绝对没有抱错,没有证据!没有……”她说道。
她的话也被打断了,谢老夫人跨上前一步。
“是,那丫头说的话没有证据,但现在你亲眼看到这祭祀的震撼,难道还不算证据吗?”
“嫡长女,就是嫡长女,一胞双胎也不是一起出来的,也有个先后,有先就有后,就有长和次。”
“只有嫡长女才能跳出巫来!谢媛!你明明自己都想到了,你心里清楚的明镜似的,你还自欺欺人做什么!”
谢大夫人被喝问的面色惨白,人也不由后退几步,撞在门上,咬住了下唇。
自欺欺人么……
谢老夫人却没有停下,而是又上前一步。
“我现在把话说出来了,我就问问你,你现在还要去接惠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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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亲爱的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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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坚定
你还要不要去接她?当她不是惠惠,不是谢家的大小姐?
惠惠,这个名字在孩子没出生的时候,就在先祖们面前祷祝选定了。
这是先祖们选定的名字,谢家的大小姐,就是惠惠。
谢大夫人靠在门上,面色惨白。
不是惠惠?
不是她从这么一点点就抱在怀里的惠惠?
不是她日夜颠倒亲自喂养的惠惠?
不是她牵着那肉嘟嘟的小手一步步学会走的惠惠?
不是她握着手一笔一笔教写字的惠惠?
“母亲。”谢大夫人抬起头看着谢老夫人,“她从来没有离开过我,更何况她的身上还有你亲手点的朱砂,你怎么能说她不是惠惠啊。”
“那个死了的丫头不是说因为眼里有红痣吗?”谢文兴急急说道。
“你给我闭嘴!”谢大夫人喊道,“我不信那个丫头的话!要信也是信袁妈妈!可是袁妈妈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她看向谢文兴,又看着谢老夫人。
“你们怎么能这么相信外人的一句话?而且这个外人还是与惠惠嫌隙的?她也是你们看着长大的!你们怎么这么狠心!”
谢文兴轻叹一口气。
“阿媛我们不是狠心。”他说道,看了眼谢老夫人,“嫡次事关重大,如果不对惠惠狠心,就是对整个谢家的狠心啊。”
“我当然不是因为外人一句话就信了。”谢老夫人说道,“可是这后来发生这么多事。实在是由不得人不信啊,她进了矿洞不仅没死,反而找到了凤血石,而现在她又能跳出全祭舞,还引来山神显灵,阿媛,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吗?”
“我是有些惊讶。”谢大夫人说道,“可是就凭这个就能证明什么?只能证明那时候恰好是她在哪里而已。”
“你是不是还想如果是惠惠在,也会如此?”谢老夫人竖眉喝道。
“谁又敢保证不会?”谢大夫人也竖眉喝道,“母亲。别忘了就算她们有长幼之分。但她们也是一胞双胎,她们是一同被孕育出来的,同样又同时刻的血养着她们,说白了。她们就是一个人劈成了两半。这一半能做到。那一半也可能做到。”
是的,没错。
说完这句话,谢大夫人自己也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也挺直了脊背。
谢老夫人看着她。
“这么说,你还是不信她们两个抱错了吗?”她说道。
“母亲你一开始不也是不信吗?”谢大夫人说道,“那个人说的话我们都不信,而你现在相信只是因为看到了她跳出的全祭舞,看到了她能以巫侍神,可是你还没看到惠惠呢,你怎么就确定她做不到呢?”
谢老夫人没说话,谢文兴忍不住又开口了。
“她,不是连跳都跳不了。”他说道,“还怎么做…”
她?
他连惠惠都不舍得喊了吗?
谢大夫人狠狠的看向他。
“那都是被她害的!”她喝道,“惠惠为什么会这样?都是被她害的,如果不是她害惠惠,哪里会有她现在这般机会风光。”
是啊,如果不是她害了惠惠,惠惠怎么能落下腿疾,由腿疾生心疾,而她也不会被赶到郁山,也不会在矿山里乱钻,也不会…….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谢老夫人喝道。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
“你心里要是不信,怎么想都有自己的道理。”谢老夫人吐口气说道,“这么说,你还是不信了?”
谢大夫人抬起头。
“除非我能亲眼看到她做不到。”她说道,“否则我绝不会因为有人做到了,就去否定她,连给她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谢老夫人点点头。
“你说的也对,是该给她个机会,否则她自己也不会信的。”她说道,“那对她的打击就太大了。”
当了十三年的姐姐,突然告诉她她不是姐姐,她是妹妹,她也不是丹女,不是大小姐,不是母亲心念念期盼盼的宝贝……
她的整个天地都会崩坍了吧。
说不定现在已经崩溃了,谢大夫人看向外边,夜色沉沉,她的眼泪忍不住滴落,伸手拉开了门。
“阿媛。”谢文兴伸手拉住她按住门,“你,干什么去?”
“我去接惠惠啊。”谢大夫人说道。
“不如等明日,回去之后再说吧。”谢文兴柔声劝道,“你也说了,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现在情绪也不好,我担心你失态,暂时还不要给她造成困扰。”
谢大夫人抓住门身子僵硬,沉默一刻。
谢文兴抚着她的肩头。
“今天的事太突然了,大家心里都乱了。”他说道,又看了眼谢老夫人,“咱们先歇息一晚,咱们都先静一静,有什么事等明日到家再说,好不好。”
谢大夫人吐出一口气。
“不。”她说道,转头看着谢文兴,“如果没有刚才的事,你劝劝我我可能就真的不接她了,但是现在,不行。”
她说着摇头,鼻音浓浓眼泪滴落。
“现在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现在就抛下她的,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她说罢甩开谢文兴拉开了门。
……………………………………………………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吧?
谢柔惠靠在墙下,抱着膝头,眼泪已经没力气流了,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祭祀一定进行的很成功吧?
说不定就跟祖母上次郁山冬祭一般出现了异象呢,观者们都惊呆了吧。然后都叩拜高呼了。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惠的耳边似乎出现阵阵喊声。
大小姐…
她吸了吸鼻子。
“…哎呀,抱错了,我是不是抱错了…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她的眼前浮现妇人的裙摆,在急急的来回的转动着,头顶上还有碎碎念念,甚至还有一只手小心的伸过来,抚上了她的眼。
“….是不是错了?她不是大小姐?……”
就像在那时候一样,谢柔惠紧紧的闭着眼。
走开,走开,走开。
她心里狂喊道。终于猛地伸手推了过去。
“大小姐!?”那妇人猛地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衣袖,漆黑的夜色里醉酒浑浊的眼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你……”
但已经晚了,噗通的落水声盖过了她余下的话。醉酒的人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几下。很快就挥动着手沉了下去。
你去死吧!
她看着渐渐平息的湖面狠狠的向内吐了口水。
去死吧!死了这一切就从未出现过。将来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现在,现在还是出现了。
谢柔惠抱紧了膝头。
她不是大小姐了,她们不要她了。
“这个孽障!”
“嘉嘉真讨厌!”
谢存礼的喊声。姐妹们的嘻笑,母亲的厌恶,父亲的冷落,以后,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不,或许连这个也没了,她会永远呆着这地道里,没有人再理会她,直到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父亲,母亲。
谢柔惠发出一声笑。
父亲,母亲,真可笑。
就在这时身后咯吱一声,谢柔惠一颤,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墙壁正在慢慢的分开,明亮的光线一寸寸的投进来。
又是幻觉吧。
“惠惠。”
一个人影在明亮里奔来,压低声音喊着。
母亲。
谢柔惠坐着不动,她不会再扑上去了,撞了好几次墙壁了,她已经死心了。
但人影却没有在扑过来时化为虚无。
“惠惠,惠惠,别害怕,我来了我来了。”谢大夫人抱紧她哭道。
谢柔惠身子一震。
“母亲?”她喊道,“你真的来了?”
听到这话,借着身后灯光看到女儿呆滞的模样,谢大夫人大哭。
“是,是,是真的,我真的来接你了,你别害怕。”她哭道。
“惠惠,有些事耽搁了。”谢文兴也走过来,带着歉意和担忧。
有些事耽搁了。
谢柔惠看看他们,摇摇头笑了。
“母亲父亲,我没害怕。”她说道,伸手抚着谢大夫人流泪的脸,“母亲,你别害怕,其实也不用现在就来接我的,天这么晚了,赶路又急,等明日是一样的。”
谢大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惠惠。”她抱紧女儿,“我可怜的儿,你这心就没想过你自己,可是我们却……”
谢文兴轻咳一声打断她。
“好了,快走吧,赶路要紧。”他低声说道。
马车晃晃悠悠悄无声息的出了大宅向郁山而去。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紧紧搂在身前,随着车马的颠簸而摇晃着。
“你困了就先睡一会儿。”谢大夫人低声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
“你也好几天没睡了。”她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将她揽在身前。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她说道,话说到这里又一滞。
不,根本就没有过去,而是刚开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怎么……
“我们来晚了,你心里害怕和生气吗?”她低声问道。
谢柔惠坐起身子。
“母亲怎么这么说。”她声音惊讶的说道,又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我怎么会害怕和生气,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谢大夫人再次流泪,在这马车里连名字也不能喊,只能将她紧紧抱住。
谢柔惠依偎在母亲身前,车外悬挂的灯笼偶尔透进来的昏昏光线下,可以看到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没有悲喜更没有什么惊讶。
他们是来接她了,但是他们来晚了,所谓的晚了,肯定是犹豫了。
他们犹豫了,他们千真万确的想着抛下她了。
谢柔惠木然的随着车轻轻晃动着,眼一眨不眨的泛起如同夜色般浓浓的怨毒。
他们,想抛下她!
………………………………………………………
祠堂的门推开并没有惊醒睡着的女孩子,谢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只得伸手推了推。
“惠惠。”她喊道。
床上的女孩子伸了神胳膊翻个身。
真是心宽啊,谢老夫人有些想笑,但也只有这样大气宽心,才能跳出那样的巫舞吧。
“惠惠。”她再次伸手推了推,不醒来就不罢休。
女孩子终于翻个身转过来。
“干吗?”她鼻音鼾鼾的说道。
“惠惠。”谢老夫人看着她,“谢柔惠。”
谢柔嘉笑了笑。
“老夫人,你是来喊这个名字过瘾来了?”她说道,“不过过了今晚,你可别再喊错了。”
“惠惠。”谢老夫人依旧喊道,又沉默一刻,“你想不想永远当谢柔惠?”
谢柔嘉汗毛倒竖猛地坐起来。
“不想。”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我知道你没想过。”她说道,“那如果你就是呢?”
谢柔嘉看着她,昏昏的夜灯下,双目闪亮。
“我不是。”她说道,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谢柔嘉,我只是,谢柔嘉,或者柔嘉,我这辈子再不会是谢柔惠。”
再不会!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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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十一点。(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归来(为*晨曦仙葩缘加更)
屋子里陷入安静。
谢柔嘉站起来。
“老夫人,你怎么会认为我是谢柔惠呢?”她说道,“她还活着,她这次还活着。”
这次还活着?那,哪一次没活着?
这话听起来真怪。
谢老夫人轻叹一口气。
“嘉嘉,当初槐叶给你说的话……”她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就打断了她。
“槐叶什么话都没有跟我说。”她说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当初槐叶说的话。”她换了句话说道,“我觉得或许是真的。”
当初槐叶说的话,谢柔嘉还记得,那个自己本想拉了一把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拉出那样一个骇人的秘密,非但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反而还送了性命。
“夫人,我说。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夫人,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这个是不是就是前世今生姐姐都想要她死的原因?就因为这丫头的一句话,十几年的姐妹情,抵不过这一句连真假都还辨不清的话。
“我不觉得是真的。”谢柔嘉说道。
“可是惠惠,你跳出了巫。”谢老夫人说道,“你找到了凤血石,你能在矿上来去自如,这些只有大小姐才能……”
她的话没说完谢柔嘉打断了她。
“不是。”她说道,“不是惠惠。不是大小姐做到这一切,是我。”
谢柔嘉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夫人,是柔嘉,是柔嘉小姐做出的这一切。”
“是啊,是你,但是正因为你是惠惠你才能做到这一切。”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摇头。
“不是。”她说道,“我是惠惠的时候并没有做到这一切。”
她当谢柔惠的时候,就是个废物。
如果她真是谢柔惠,那为什么前世里她是个废物?
而现在,她不用再当谢柔惠了。她是柔嘉。就算她披着谢柔惠的名字,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柔嘉。
她是为了柔嘉得到这一切的,怎么能说,是因为她是惠惠呢?
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皱眉看着她。
是这个消息太突然。她紧张糊涂了吗?
“那好吧。”她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们先不说了。我们回家以后再说。”
谢柔嘉笑了。
“回家?我们?”她问道,“老夫人,你的家跟我的家不在一个地方。”
“你不想回去?”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惠惠,为了什么大小姐,为了回什么家。”
谢老夫人看着她一刻点点头。
“好。”她说道,“你自己高兴就好。”
谢柔嘉也点点头。
“那我可以睡了吗?”她问道。
她还真睡的着……
谢老夫人笑了。
“不能。”她摇摇头。
谢柔嘉皱眉看着她。
谢老夫人转身看向门。
“惠惠来了。”她说道,“你可以走了。”
谢柔嘉也看向门,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谢柔嘉脸上绽开笑容,大步向那女孩子走去,那女孩子也向她走来,二人面对面站住。
昏昏的灯下让她们的面容都变的模糊,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神情。
谢柔嘉伸出手,谢柔惠掀起帽子解下斗篷。
谢柔嘉接过她的斗篷穿上向外而去,谢柔惠则向内迈步,自始至终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谢大夫人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面罩。
谢柔嘉伸手接过毫不迟疑的带在脸上迈过门槛。
走喽,回家喽。
……………………………………………………….
邵铭清睁开眼的时候,几案上的蜡烛还未燃尽,提醒他并没有躺下多久。
这些日子怎么也睡不好。
邵铭清伸手捏着眉头翻身起来,穿衣走出来,外间的水英睡的正香,邵铭清没有惊动她自己走出去了。
昨夜郁山脚下的狂欢声已经沉寂,站在矿山这边隐隐能看到远处燃尽的篝火,空气里的酒香肉香已经被山林晨间的清冷取代。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因为今日祭祀才算彻底的结束,等这些人离开郁山之后,矿上才会恢复挖矿,所以同样参加这次祭祀狂欢的矿上的监工杂工们都还沉睡中,只有两三个护卫站在说笑等候交接。
“表少爷。”
看到邵铭清他们忙打招呼。
“怎么这么早?”
“我去矿上看看。”邵铭清说道。
“表少爷又去矿上啊。”一个护卫说道,“昨日表少爷就在矿上,连祭祀都没看,今日还要去啊。”
“是啊,表少爷,矿上没事的,你不用一直去看着。”另一个护卫说道。
邵铭清笑了笑。
“还是谨慎些吧。”他说道,“今日欢送大小姐,善始善终,我再去矿上盯着,心里也踏实。”
护卫们感叹着看着他走开了。
邵铭清迈进了矿山,沿着山向上,弯弯绕绕爬上山又转了几道山梁,等穿行出密林看到那边的小木屋时,天已经亮了。
前几天安哥俾已经打了很多柴,柴都用。
屋子昨天自己也擦过了,只是好久不住人今天还是熏一熏吧。
水好像不够多。如果回来的话,要洗澡会用掉很多水。
邵铭清心里想着,渐渐的走近了木屋,晨光蒙蒙,有脚步声从前方边传来,邵铭清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停下,屏住呼吸向前看去。
是……回来了吗?
前边的路上有人从一旁跳出来,大步向木屋奔去。
邵铭清咯吱一声咬住牙。
“安哥俾!”他喊道。
安哥俾身子一僵,却不回头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邵铭清气的瞪眼。
“你还敢跑!”他喊道。抬脚追上去。“以为我追不上你吗?”
还真追不上,看着越跑越远的安哥俾,邵铭清干脆停下脚。
“安哥俾,你跟我站住。你再跑。我就让你从郁山矿上滚蛋。”他喝道。
狂奔中的安哥俾果然猛地停下来。
邵铭清疾步上前。
“别以为自己跑的快就了不得。”他说道。“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木屋前,栅栏还是关闭着,到处一片静悄悄。
邵铭清心里叹口气。
今天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明天应该会回来吧。
如果明天不会来呢?
如果明天她还不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去趟谢家,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谢老夫人,至少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平安无事。
邵铭清心里想着,再抬头看到安哥俾已经拉开栅栏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皱眉说道。
“该打水了。”安哥俾说道。
“你回去。”邵铭清没好气说道,“跟你说过了不许偷偷跑出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安哥俾低下头紧紧握住水桶。
“我打了水就回去。”他说道,“不会让他们发现。”
“是啊,我都忘了,你多厉害啊,当初钻过一座山来给你父亲偷鱼。”邵铭清说道。
“吵什么啊?”
一个声音说道。
“吵什么?”邵铭清嗤声说道,“我才懒得跟他吵,他……”
哐当一声。
安哥俾手里的木桶落地。
是谁……
屋门被拉开,江铃正揉着眼走出来。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身子微微发抖,旋即猛地冲过去。
江铃眼都还没睁开,就感觉一股风袭来,然后便被一只手一把拨开。
她哎呦一声站立不稳跌倒,亏的是有人伸手接住她。
“安哥俾。”江铃扶着他的胳膊,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又想起什么跳了起来,“邵铭清,你干什么!我家小姐还没醒呢!”
但邵铭清已经冲进了室内,径直向那女孩子的卧房而去,卧榻上帐子低垂,邵铭清一把扯开帐子,看到抱着被子睡的脸红扑扑的女孩子。
也只有在洗漱睡觉的时候,她才会摘下面罩。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的脸了,乍一看竟然还有些陌生。
晨光下女孩子的脸粉雕玉琢,嘴微微的翘着,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煽动着,遮住了那一双黑亮的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娇软可爱。
其实她才不是娇软可爱呢,邵铭清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块疤。
“表少爷!”
身后江铃追进来喊道,看到他站在床边掀起了帐子,不由跺脚。
“我们小姐是女孩子!”
她的话音才落,睡梦中的谢柔嘉似乎被吵到,便不耐烦的翻个身侧面向外,被子被掀开了,露出只穿着肚兜的半边身子,白的肌肤,小巧的肩头锁骨,红的肚兜,随着呼吸绣着一朵花的肚兜起伏着…….
对啊,她是个女孩子……
邵铭清的脸腾的红了,唰的拉上了帐子,人也转过来。
江铃看他的样子再次跺脚。
“表少爷,快出去啊!”她说道,“你们不是小孩子了!”
不是小孩子了?
是啊,不小了啊……
啊呸,邵铭清抬脚向外跑去,身后响起女孩子的声音。
“呀,邵铭清!你怎么来了?”
伴着说话声帐子被拉开。
邵铭清不用回头就似乎看到那女孩子坐在床上的样子。
啊呸,谁要看这个。
邵铭清跑出了屋子。
谢柔嘉揉揉头发,看着江铃。
“邵铭清来了?什么时候了?我睡很久了吗?”她睡眼惺忪的问道。
“没有,天还没亮呢。”江铃又是气又是好笑。
谢柔嘉也看到了窗外,晨光蒙蒙。
“表少爷和安哥俾,在外边吵吵嚷嚷的,害的小姐也被吵醒了。”江铃说道,给她拿来衣裳。
谢柔嘉一面让她给穿上,一面笑了。
虽然昨夜回来很晚,也没有细看家里,但只看干燥带着日光香气的被褥以及一尘不染的几案,她就知道这里被很好的照看着。
是他们两个每天都来啊。
“你们起的真够早的。”
简单梳洗换了衣裳谢柔嘉就走出来,看着在院子里站着的邵铭清和安哥俾笑道。
邵铭清看着院子没看她。
“是睡不着就起来走走。”他说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半夜吧。”谢柔嘉说道,“也没看时辰,回来我们就睡了。”
邵铭清哦了声。
江铃已经做好了饭摆上来。
“来一起吃吧。”谢柔嘉说道,先坐下来。
邵铭清走过来坐下,安哥俾站着没动。
“安哥。”谢柔嘉冲他招手一笑,“来啊。”
这话让安哥俾身子一僵,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的脸上依旧带着面罩,只能看到嘴唇和小小的下巴。
“你。”他看着她,“你是,大小姐吗?”
什么?
邵铭清皱眉,谢柔嘉看着安哥俾笑了。
“不是。”她摇摇头,“我是柔嘉小姐。”
安哥俾还想说什么,远远的传来轰隆的声音,似乎是无数炮竹齐响,三人都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大小姐起程了。”邵铭清说道。
…………………………………………………
山路上在前后左右无数民众拥簇之下四驾马车缓缓行驶,如同来时一般,其内的女孩子在珠帘后端庄而坐。
或许是晨光的缘故,摇晃的珠帘后女孩子的面容很是模糊,很快车驾就过去了,路边的东平郡王收回视线。
“走吧。”他说道,放下车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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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晚了,晚安,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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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悄问
珠帘同样挡住了谢柔惠的视线,她也看不到外边都是什么人,她也无心看。
临出门前谢大夫人还叮嘱了她。
“惠惠,对大家笑一笑打个招呼。”
或许是看出她的精神不太好。
“惠惠,你不要多想,这是你的荣耀。”
她的荣耀?
谢柔惠嘴边浮现一丝冷笑,如果你们真觉得是我的荣耀,为什么还会犹豫那么久才来接我?
珠帘挡住了视线,却挡不住那些欢呼声。
“大小姐!大小姐!”
大小姐。
不过没错,这些欢呼声是属于大小姐的。
谁是大小姐,谁就能来到这里,就能得到这些。
谢柔惠木然的伸手掀起了几根珠帘,这动作让外边的人顿时沸腾。
“大小姐,大小姐。”
他们挤着喊着挥着手,有的人还泪流满面。
他们真知道自己为之激动的是谁吗?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
这个名字,是她的!
谢柔惠微微一笑,轻轻的挥了挥手。
呼声雷动。
已经绕路走到前方的东平郡王一行人,忍不住回头看身后山路上被无数民众拥簇而行的华盖马车。
“这谢家的大小姐还真是得民心啊。”马车里文士笑道,放下车帘。
“人心向善。”东平郡王斜倚在引枕上,带着人前难得一见的慵懒说道,“而巫能承载他们期盼的。自然是虔诚而待。”
文士含笑点点头。
“看来这一次殿下不虚此行。”他说道。
“亲眼所见比道听途说要震撼的多。”东平郡王说道。
“殿下,谢文兴递了帖子,想要请殿下到谢家大宅赴宴。”文士说道。
东平郡王点点头。
“殿下屈尊赴宴,可是给谢家的大礼了,那殿下也一定会收到谢家赠送的大礼的。”文士笑道,“我听说谢家给殿下准备的厚礼。”
这不算什么屈尊,救命之恩,本就无以为报。
东平郡王看向文士。
“听起来你们已经收过礼物了,他们都送了你什么好东西?”他说道。
文士哈哈笑了。
“足够老儿我这辈子吃喝不愁。”他说道,带着几分戏虐。
东平郡王笑而不语。车驾沿着山路向彭水城疾驰而去。
喧嚣声渐渐远去。郁山也沉寂下来。
“还是家里舒服啊。”谢柔嘉坐在廊下晃着腿感叹道,看着打水回来的安哥俾,“安哥。”
安哥俾抬头看向她。
“半瓮水就够了,不用多打的。”谢柔嘉笑嘻嘻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将一桶水倒进瓮里。要倒另一桶的时候。江铃走过来。
“把这桶倒锅里,我烧些水。”她说道,一面将一块手巾递给他。“擦擦汗。”
安哥俾一手接过,一手拎着木桶向厨房而去。
看着江铃和安哥俾进了厨房,邵铭清转身站在谢柔嘉面前。
“大小姐,是什么意思?”他问道。
“什么大小姐?”谢柔嘉问道,“你喊什么呢?”
“安哥俾。”邵铭清说道,坐下来和她面对面,“他适才为什么问你是不是大小姐?”
谢柔嘉笑了。
“那你问他啊,干嘛问我。”她笑道。
邵铭清抬手习惯的就去拍她的头,手伸过去,视线落在这个小姑娘的肩头。
她长的高高瘦瘦,可是此时此刻看起来,这小身板竟然也有些玲珑了。
什么时候变的不一样了?
邵铭清的脸再次红了,伸出去的手硬生生的落在地板上,发一声闷响,就好像他没坐稳要摔倒似的。
谢柔嘉瞪着眼看着他。
“你干吗?”她问道。
邵铭清坐正身子板着脸。
“没干嘛。”他说道,“你少扯开话题,问他,他棒槌一样,我还不如直接问你呢,你别敷衍,到底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他为什么会问这个?”
“那自然不是无缘无故的喽。”谢柔嘉笑说道。
果然不是无缘无故吗?
安哥俾见过谢柔惠,他知道大小姐长什么样,但为什么会对着谢柔嘉这样问,他并没有见到谢柔嘉的脸啊?
如果不是脸,那是什么让他产生这样的疑问?是因为熟悉,他见到大小姐的时候,发现了让他熟悉的事,这种熟悉是属于谢柔嘉的。
那么,他什么时候见到了大小姐?
肯定不是以前,若不然他早就问了,那就是最近,最近……
邵铭清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谢柔嘉。
大小姐在郁山三月三大祭,还会到矿上。
难道,难道。
他又猛地坐下来,抓住谢柔嘉的胳膊,神情变幻,似乎有无数的话要说。
“是你?”但最终他只说出这两个字。
谢柔嘉眼中浮现惊讶。
“哦。”她说道,又想了想,凑近他,在他耳边低声,“是我。”
果然…
邵铭清只觉得心中惊涛骇浪。
他们竟然敢……
不过,她竟然也敢…
她当然敢。
邵铭清想起祭祀前谢家宗族大会上,谢文兴宣布的关于他和安哥俾的安排。
为了他们,她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邵铭清只觉得心里滋味复杂,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一只手摸上他的头。
“真是聪明啊,我才说一句话,竟然就猜出来了。”
小姑娘的语气带着感叹,还有不符合声音的老气横秋。让邵铭清满腹的情绪顿时消散。
这臭丫头!
邵铭清伸手拉下她的手。
“不许摸我的头!”他带着几分羞恼喊道,“没大没小!”
谢柔嘉哎呦哎呦几声,在他耳边咯咯笑,气息吹的他耳朵发痒。
邵铭清就莫名的想到清晨看到的那一幕。
乌黑的发,莹白如玉的脸,脖子,肩头…
邵铭清蹭的跳了起来。
谢柔嘉以及走过来的江铃都被吓了一跳。
“哎呀。”谢柔嘉看着涨红紧绷着脸的邵铭清,摆摆手笑,“就摸一下头而已,也值得生气啊。真小气。”
邵铭清绷着脸没说话。
“小姐。”江铃说道。“表少爷是大人了,可不能随便摸头。”
再大也才十六七吧,她可是二十多了。
谢柔嘉笑起来,但听话的点点头。自己二十多岁可是只有自己知道。别人都不知道。别人只知道她才十三岁。
十三岁啊。
谢柔嘉又带着几分感叹。
没想到能重新的过一次十三岁,还过的这么圆满。
圆满了!
谢柔嘉也站了起来。
“安哥,安哥。”她笑着喊道。
安静的站在一旁的安哥俾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
“我们去抓鱼。去抓兔子,野鸡,今天我们吃大餐!”
她话说道这里,又啊的一声惊呼。
已经退后的邵铭清也忙看向她。
“怎么了?”
谢柔嘉看向院子里,一脸懊恼。
“我的马….”她说道,伸手在嘴里打个胡哨。
并没有马儿的回应。
“小姐,马儿没有带回来。”江铃说道。
“明日我去给你要回来。”邵铭清说道,一面转身向外走去。
谢柔嘉忙喊住他。
“不是说明日吗?你现在干嘛去?”她问道。
邵铭清回头看面罩下女孩子因为他走而惊讶的眼神,哼了声。
“我去拿酒。”他说道。
这一餐吃很丰盛,午后安哥俾离开的时候,还拿着两只野兔和一壶酒。
虽然在谢柔嘉那里他没多说过话,也没有欢喜失态,但当离开木屋的范围,他的脸上就浮现笑容,撒脚向山林中冲去,挡路的树枝藤蔓都被他撞到,野鸡山鸟惊飞四散。
午后的矿工聚集地悠闲而热闹,看到安哥俾,大家热情的打招呼。
如今的安哥俾在矿上相当于大监工,甚至连大监工都听他的。
“海木家的孩子有大出息了。”大家都纷纷感叹,看向老海木的神情很是艳羡。
但前几天露着笑脸的老海木此时脸色沉沉。
“爹。”安哥俾站在自己家的棚子前高兴的喊道,“我回来了。”
他说着举了举手里的兔子和酒。
“你吃了没?我带了肉和酒回来。”
老海木看他一眼摇摇头。
“吃不下。”他说道。
安哥俾神情一僵。
“爹。”他喊了声。
老海木长叹一口气。
“好好的差事怎么就又不行了呢?”他说道,又看向安哥俾,“你到底做错什么事了?怎么大老爷不让你去当大小姐的教习了?”
安哥俾坐下来。
“爹,这是好事啊。”他说道,不由又咧嘴笑了。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结果却是他期盼的,也许,是邵家少爷帮的忙,就算不是他帮忙,他肯定也知道这件事。
老海木抚掌跺脚。
“这怎么是好事啊。”他痛心疾首说道。
安哥俾知道父亲的执念。
“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爹你就别想了。”他说道“我去做饭了。”
老海木坐着一脸愁容。
“到底怎么回事呢?”他自言自语,又想到什么回头看安哥俾,“要不你找个机会问问老丹主……”
正将兔肉挂在火塘上的安哥俾动作一顿。
“爹,我们有问的资格吗?”他回头说道。
丹主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让你去你就去,不让你去你就不去,让你生让你死,哪有你说不和询问的资格。
这道理还是他前一段骂安哥俾的,老海木僵了下,垂下头叹口气不说话了。
“爹,别想了,现在这样挺好的。”安哥俾又安慰道,露出笑脸,“看,还有酒喝。”
这傻孩子真容易知足,现在是挺好的,可是明明还有更好的日子呢。
老海木挤出一丝笑。
“快做饭吧,做好了我们再喝酒。”他说道。
………………………………………………
“大小姐,你累不累?”
跟在身后的丫头问道。
前边慢悠悠迈步的谢柔惠脚步一顿。
“我不累。”她说道,回头看了眼这丫头,“你累了吗?”
听到前一句话丫头脸上还带着笑,待听到她第二句话,笑便凝结在脸上。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就猛地揪成一团了,或许是因为大小姐此时脸上的笑,或许是因为大小姐眼神的冰冷。
似笑非笑,似喜非喜。
午后的初春暖阳下,丫头不由打个寒战低下头。
“奴婢不累。”她颤声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继续抬脚迈步。
丫头们再不敢多说一句话,都屏气噤声的跟在身后。
自从回到家,大小姐就没有休息,甚至一刻也不在屋子里,一直在外边走,逛了花园,水榭,上了假山,连午饭都是在湖边的亭子里吃的,似乎非要把谢家大宅逛个遍不可。
家里有什么可逛的?天天在家里这么熟悉又不是到了新鲜的地方。
现在甚至已经走到后院马厩这边了。
丫头们有心提醒,但张张口竟然谁也不敢说出来。
她不想在屋子里呆着,只要想一想紧闭的门窗都能窒息,尤其是书房里那面墙壁,她恨不得砸了它。
谢柔惠迈过门槛,鼻息里的牛马牲畜味传来,与此同时一声马儿的嘶鸣也响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走到了马厩。
这些贱婢!自己出神不注意,她们竟然敢不提醒她!
谢柔惠猛地回过头。
虽然还没说话,这一个眼神让丫头们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后退一步,更有胆小的干脆噗通就跪下了。
自从过了三月三,大小姐变的比以前还厉害了,这,这就是巫的威力了吗?
丫头们垂下头颤颤。
马儿又一声嘶鸣。
“怎么回事?这马一天到晚的叫什么叫。”那边传来小厮们的抱怨声。
几个人从院门外跑进来,一眼看到谢柔惠,吓得也忙施礼。
谢柔惠没理会他们,看向那边的马厩,一匹赤红的马出现在视线里。
这匹马……
她忍不住向前走了几步。
“这是你的马吗?”
一个温纯清凉的声音从后传来。
谢柔惠转过头,看到一个二十左右的男子站在那里,他穿着锦绣华袍,腰间束着玉带,身子挺拔气度雍容。
谢柔惠的视线转过衣裳落在他的脸上,这一眼看去不由炫目,心跳不由一停。
见这女孩子看向自己,东平郡王微微一笑。
“谢大小姐。”他微微颔首施礼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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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今日一更。明天早上见。(未完待续……)
第二十六章 低语
他认识她,但是她却不认得他。
不过经过三月三,谢柔惠相信这是很正常的事。
饶是如此,能被这么好看的男人认识,感觉真不错。
她垂目微微施礼,并没有说话。
“这原来是你的马啊。”东平郡王说道。
原来?
谢柔惠心中一跳,放在身前的手在衣袖下攥了起来,眼神微转看向这个男人。
她的眼睛大又亮,此时脸上闪过几分疑惑,似乎疑惑他是谁,又似乎疑惑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疑惑之中还有几分小戒备。
“你骑着它去过郁山吗?”东平郡王含笑问道。
此言一出,就见眼前的女孩子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几分惊恐,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转身竟然跑开了。
东平郡王愕然,那些丫头们也呆了呆才回过神忙呼啦啦的追上去,一群人转眼就消失在眼前。
这句话有什么可怕吗?院子里的小厮们也吓了一跳一脸不解,忍不住看着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向他们。
“这是你们家的马?”他问道。
今日谢家摆宴,来的车马众多,在马厩的不一定就是谢家的马,这就是他这么问的原因吧?小厮们心里想到,便点点头。
这马是老夫人带回来的,当然是他们家的。
不过,这个男人问这个做什么?还有,他是什么人?怎么在他们家乱走。还冲撞了大小姐。
“殿下。”
谢文俊的声音传来,人也疾步而来,带着几分不安。
“殿下,我迎接迟了,失礼了。”
殿下!
小厮们顿时明白了,今晚家里摆宴席就是为了请朝廷来的特使东平郡王,原来这位就是东平郡王啊,他们慌忙低头施礼。
“怎么了?”谢文俊看到气氛不对,忙问道。
“没事,我随便走走。”东平郡王说道。又看着谢文俊。“都说谢家大宅是巴蜀第一大宅,风水布局,亭台楼阁,皆是一等一的精妙。”
谢文俊笑了。也并没有谦虚惶恐。
“那我就引殿下走走看看。看看是否名副其实。”他笑道。
东平郡王含笑点头。谢文俊果然先行一步。
“殿下请。”他说道。
…………………………………………………………
那人是谁?
谢柔惠疾步而行走出马厩,转到一处长廊放缓了脚步,神情也没有半分的惊恐。取而代之的是若有所思以及惊艳。
她伸手揪住长廊垂下的紫藤,回头看了眼。
那个人并没有跟来。
他是谁?
从来没见过长的这样好看的男人,人人都说她们谢家不管男女都是俊美不凡,但家里的长辈也好同辈也好,都没有这个男人好看。
也不是仅仅说好看,而是那种气度,让人一眼就忍不住心跳加快,不敢看却又移不开眼。
谢柔惠忍不住嘴角弯弯,揪下一根枝叶,在手里晃着沿着长廊碎步而行。
而且他还认识自己。
不,不是,他认识的不是自己。
谢柔惠的脚步停下。
当然不是。
他很显然认识那匹马,而且那句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说见过自己骑着那匹马。
她当然没有骑过那匹马,那匹马是谢柔嘉的。
五叔花费重金买了一匹汗血宝马,不过这花费对谢家来说只是个小数目,这钱是买了马还是扔进了水里,家里的老爷们也并不会在意。
但她在意,因为她听到父亲和母亲说了这匹马是五叔送给老夫人的。
什么送给老夫人,老夫人八百年前就不骑马了,她连马都上不去,这马分明就是送给谢柔嘉的,就像那两只孔雀一样。
她一直都知道这匹马,但见却是第一次见到,更别提骑这匹马了。
谢柔惠依着栏杆神情沉沉。
丫头们都站在后边,大气也不敢出。
谢柔嘉!
谢柔惠心里念道。
又是她!
她怎么就不去死呢!怎么什么时候都有她!
谢柔惠抬手扯开几枝紫藤,抬脚向前走去,走了几步又吐口气停下来,眼神闪烁。
不过很显然这个男子好似跟谢柔嘉并不熟识,若不然也不会问出原来是你那句话,也就是说他自己也不确定……
他不确定啊。
所以自己果断的跑开,在他不确定,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定不要多说话。
他不确定,很显然当时谢柔嘉一定隐瞒了身份,那现在最稳妥的表现就是做出被发现的惊恐,然后逃掉。
这样才能恰恰能让他确定自己没有认错人,对她由不确定而确定,而自己也有时间和机会去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就是谢柔嘉嘛,谢柔嘉能是谢柔惠,那谢柔惠也能变成谢柔嘉。
谢柔惠的嘴边浮现笑意,眼也弯弯,她扔下手里扯下的紫藤,疾步而行。
“母亲。”
她迈进院门就大声的喊道。
屋子里的谢大夫人立刻起身,看着谢柔惠走进来。
“惠惠。”她说道,一眼就看出谢柔惠的精神跟早上不同了。
从郁山回来,虽然谢柔惠竭力表现的若无其事,但作为母亲她还是发现了女儿的不对。
谢柔惠精神很不好,偶尔发愣,被叫到的时候又会带着几分惊恐,就好像受了惊吓的羔羊一般。
她真的是吓坏了啊,怎么能不吓坏呢,如果她知道他们都打算抛弃她,不接她了。如果知道他们认为她不是大小姐,不是惠惠,天啊…
谢大夫人想都不能想这些。
太可怕,太可怕了。
可是她的惠惠是个聪明的孩子啊,就算他们不说,她心里其实多少知道的吧。
所以她不愿意呆在屋子里,而是在院子里走来走去,不想见她也不想和她们说话。
但现在她看上去好多了,人也精神了,眼里还带着笑。
“累了吧?”谢大夫人小心的问道。如同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唯恐一不小心打碎。
谢柔惠摇摇头。
“你们都下去吧。”她又看了看屋子里丫头们说道,“我要跟母亲说些话。”
丫头们忙退了出去。
要说什么?谢大夫人有些紧张,如果她质问自己是不是不要她了,该怎么办?
“母亲。你不是要和我说说祭祀的事吗?”谢柔惠挽住谢大夫人的胳膊说道。
谢大夫人一愣。
早上的时候的确要和她说这些事。毕竟她现在是谢柔惠。总不能不知道自己前两日做了什么吧,但是谢柔惠却避开了。
现在竟然主动来要听了,这是怎么了?
“我是有点不高兴。”谢柔惠搂着母亲的胳膊低声说道。又抬起头,“不过我不是对母亲父亲不高兴,我是对我自己不高兴。”
她说着低下头。
“我觉得我真没用,才让这种事发生,让母亲父亲担惊受怕,而自己也名不副实。”
谢大夫人的眼泪差点流出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
“我的儿,你不要总是只想着别人,你不用对我们感到愧疚,你也不用愧疚,这不是你的错。”她哽咽说道。
谢柔惠笑着抬头。
“母亲,我这一天想明白了。”她说道,“我不能这样觉得自己没用,自暴自弃,我应该不负母亲和父亲的良苦用心,我要好好做我自己,虽然这次的祭祀不是我做的,但将来我会做到的,我要努力当得起这次祭祀的一切,所以我不能逃避了,我要面对已经发生的这些。”
谢大夫人看着她神情惊喜。
“惠惠!”她喊道,将她紧紧的搂住。
惠惠,惠惠,她就知道她的惠惠是最好的。
她的惠惠有这样的心智,当得起大小姐,只不过是一时的心疾,绝不会是谢老夫人说的,她不是大小姐。
谢柔嘉能做到,惠惠一定也能做的到,而且还会做的更好,等着瞧吧。
“好,来,我告诉你这几天的事,我告诉你祭祀发生的一切。”她说道,拉住谢柔惠,“我们去书房。”
谢柔惠点点头,才要跟着她迈进书房,又想到什么停下脚。
“哦对了母亲。”她说道,“我适才在马厩看中一匹马,我很喜欢,以前为了安全一直不能骑马,现在过了三月三,我就能骑马了吧?”
谢大夫人笑了。
“这还用和我说?”她笑道,伸手抚着谢柔惠的肩头,“这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你喜欢就拿去。”
谢柔惠含笑点头。
“谢谢母亲。”她说道。
夜灯亮起来的时候,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走出了书房来到宴席上。
黔州路的大小官员们都齐齐的在场,围绕着坐在正中的东平郡王。
谢家的女眷们都坐在一旁的楼阁里,只能远远的看这位郡王一眼,除了谢大夫人和谢柔惠能够出现在男人们的席面上,当然谢老夫人也可以,不过她也有不参加的自由。
谢老夫人自然选择了不参加。
宴席摆在谢家的花园里,正对着湖中心的戏台,在五彩灯光以及水光粼粼的映照下,戏台上犹如仙境。
但当朱砂做的一颗一人高的树被推出来的时候,连仙境都失色了。
“惠惠,你把这棵神树献给郡王殿下,也正式给郡王见礼。”谢文兴含笑说道。
谢柔惠应声是,向宴席正中主座走去,身后四个壮汉抬着神树。
看到谢柔惠过来,在座的官员们都纷纷起身。
从昨天起,谢家的大小姐就将正式走到世人面前,一步一步为接任丹主而准备,作为谢家的未来的丹主,又是谢家的大巫,她当得起官员们以礼相待。
谢柔惠目不斜视,虽然她很想看看四周有没有今日见到的那个男人,但也知道这个场合不能出错。
她一步一步的走上前,在灯火耀眼的主座前停下脚低头施礼。
“殿下,请接受我们彭水,我们巴蜀神明和百姓的谢礼。”她亮声说道,“谢陛下隆恩浩荡,谢殿下不辞辛劳。”
看着这小姑娘像模像样端庄的说话,东平郡王嘴边笑意浮现。
“吾代陛下收下,望巴蜀上下福寿顺遂。”他说道。
这个声音…
谢柔惠一怔,下意识的抬起头,不由微微张口。
整座上灯火璀璨,但再璀璨的灯火在这个男人面前也变的黯淡。
他!是他啊!
原来他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看着失神惊讶的小姑娘,笑意浅浅。
“谢大小姐,请入座。”他伸手示意。
谢大夫人和谢大小姐的座位就在东平郡王的左右手边,谢大夫人已经走过去了,谢柔惠回过神忙低下头应声是。
“开始吧。”
看着谢大夫人和谢柔惠入座,其他人也纷纷坐下,东平郡王含笑说道。
伴着他的一句话,戏台上锣鼓齐响,曲调悠扬,热热闹闹的开唱了,无数俏丽的侍女飘然而入,在席间如同彩蝶一般飞舞捧上美酒佳肴。
谢柔惠心神不宁握着酒杯。
“小孩子可不能饮酒啊。”
东平郡王的声音传来,谢柔惠微微一抖,她带着几分忐忑看向东平郡王。
“你…”她迟疑一下说道。
却只说出这一个字,又停下来。
东平郡王微微侧身过来。
“我没别的事,大小姐不用多想。”他说道,看着女孩子的面容。
此时他们的距离比那时候几乎脸贴脸要远,但那时候浑浑噩噩的自己看到的面容却不如现在清晰。
灯光下女孩子的面容与浑浑噩噩中那个模糊的面容渐渐的重合在一起。
“我只是要和大小姐亲口说一声谢谢。”东平郡王含笑说道,“仅此而已。”
谢谢…
谢柔惠微微垂目。
“那。”她又抬起头,目光流转,“你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是不是?”
身为谢家的大小姐,在三月三祭祀要到来的时候外出去郁山,还下了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允许,她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玩的吧,而且女孩子下水之后的样子也是不能言与人的。
东平郡王的眼前又浮现那光洁的背部,带着女孩子的青涩,又有少女曼妙的玲珑。
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是。”他说道。
谢柔惠的脸上绽开笑容。
“我这不是酒哦。”她说道,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举起了酒杯,“说话算话。”
东平郡王含笑拿起酒杯,修长的手臂伸过来跟她的酒杯轻轻一碰。
“说话算话。”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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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在晚上。端午节快乐。我都忘了今天过节了哈哈。(未完待续……)
第二十七章 自得(加更)
宾主相欢,夜色浓浓,谢家的宴席结束了。
谢家一众人在门外相送。
“留步。”东平郡王说道。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再次施礼。
东平郡王的视线落在他们身边的小姑娘身上,见他看过来,小姑娘的视线立刻躲开了。
就好像她一点也没有偷偷的盯着他看。
这种神情东平郡王从十四岁就很熟悉了,一直到现在二十岁,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这样的女孩子们偷偷的看他。
能在湍急的河水中救人,能跳出通神的巫舞,但也是个十三岁的女孩子啊。
东平郡王笑了笑,转身上马车。
夜色里的驿站灯火通明,东平郡王洗漱更衣卸去了威严,素色的布衣让他多了几分平和之气。
“成贞没回来?”他问道。
“是,在城里的烟花楼。”一个随从说道。
堂堂一个世子爷竟然夜宿烟花楼,就是在普通的官宦人家,这样的子弟也是要立刻被揪回来打一顿的,但东平郡王只是嗯了声,就随手拿起一卷书坐下来。
侍女们悄声上前挑亮了几案的灯,又灭了其他地方的灯,和随从一起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浓浓夜色侵染了室内,只余下床边这一团光亮,光亮中那穿着素衣,木簪挽发,神情认真看着手里的书的男子越发的温润如玉,但又显得孤寂清冷。
随从拉上了门,院子里铠甲严明的护卫们一动不动。让着明亮的灯火凭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而此时彭水城中烟花楼里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女子们花蝶一般穿行其中,莺声燕语丝竹歌弦充斥。
“小爷,你真不回去了?”
一间豪华的厢房内四五个女妓正吹拉弹唱,周成贞衣襟半开,露着结实的胸膛,躺在一个女妓的腿上,正笑着张口接过另一个女妓喂来的蜜果。
一个衣襟如同脸色一样严整的随从跪坐在前边问出这句话。
周成贞还没答话,四周的女妓们就纷纷的娇嗔不依。
周成贞哈哈大笑,伸手搂住一个揽在怀里。
“这可怎么忍心走啊。”他笑道。“谁想到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这么多美人。”
这话让女妓们更是一阵娇笑。
随从依旧神情严整。对眼前的旖旎春光视而不见。
“可是大公子那边怎么办?”他说道。
周成贞凤眼一挑。
“是啊,他一个人留在家也怪可怜的,自从婶婶去世了,他就跟当了和尚似的。”他说道。“不如把他也叫来同乐?”
随从显然没理会他这话。倒是妓女们纷纷笑起来。
“好嘛好嘛。小爷叫你叔叔来嘛。”
“小爷,你叔叔年纪大了也可以来玩嘛。”
周成贞哈哈笑了。
“我叔叔年纪可不大。”他笑道,“比我只大两岁而已。”
女妓们更是笑。纷纷揉着推着他。
“那么年轻,快让他来嘛,一起来玩嘛。”
“是啊是啊,小爷长得这么好看,小爷的叔叔也一定很好看了。”
周成贞抬手捏了一把那妓女的屁股。
“真无情,当着我的面就想别的男人了。”他喊道。
屋子里又是一阵娇笑闹声,随从安静的退开,坐在角落里,神情木然的看着这边的活色春香。
夜色褪去,晨光渐亮。
三月三祭祀已经完美的结束,也为皇帝的使者举办了宴席,谢家这绷了几个月的心终于可以松下来歇息喘口气。
昨夜宴席结束,谢大夫人已经宣布谢氏族中所有人都将获得一个大封红,上到垂垂老者,下到刚出生的娃娃,下人们也包括在内,这引发了新一轮的狂欢,上上下下如同这三月的春光一般明媚。
谢瑶远远的就看到谢柔惠站在院子里门前,穿着粉色绣金袍黄色百褶裙,越发显得娇嫩明媚,此时她背对着这边,正伸出手似乎向前递出什么。
但一声马儿的嘶鸣打破了这如画的美景,谢瑶看到谢柔惠急急后退,一匹马从院墙后露出,摇头晃脑扬蹄翻腾。
亏的是缰绳栓的结实,又有四五个小厮守着,才没让那马儿挣脱,但饶是如此谢柔惠也被吓得神情狼狈。
“惠惠。”谢瑶忙上前扶住她,“怎么了?”
“你瞎了啊?看不到我怎么了?”谢柔惠劈头骂道。
四周的丫头们垂目忙退开了。
自从临近三月三开始,谢柔惠的脾气也越发的古怪了,尤其是竟然把自己换下来不让跳舞,反而成全了那个谢柔清,难道她一直理解错了,惠惠不是厌恶谢柔清,而是要提拔她?
谢瑶后退几步低下头。
谢柔惠稳了稳心神看她一眼。
“还委屈了?”她说道。
谢瑶抬手擦了眼泪。
“不委屈,惠惠你安排一定有安排的道理,要怪就怪我没她那么好,帮不到你。”她说道。
谢柔惠已经知道祭祀的一切细节了,自然也知道谢柔嘉将谢瑶换了下来,换上了谢柔清。
这明显就是故意使坏,想挑拨离间,想让她背黑锅。
这个贱婢!
谢柔惠吐口气。
“这不是我安排的。”她说道。
谢瑶一惊。
“啊?”她看向谢柔惠。
“是老夫人安排的。”谢柔惠轻松说道,抚着自己的手,看着其上的指甲。
不够鲜艳了,一会儿染一染。
老夫人!
谢瑶瞪大眼。
“为什么啊?”她问道。
老夫人一向不管家里事,虽然她跟子孙后辈们不亲近。但也绝不会为难子孙后辈,就算跟太爷爷不和,也从来没有刁难过西府的后辈们。
怎么这次偏偏看她不顺眼了?
“那谁知道,你去问祖母喽。”谢柔惠漫不经心说道。
那谁敢问,就是去问,就谢老夫人那脾气,啐你一脸是轻的。
谢瑶绞着手帕不说话了。
“或许老夫人喜欢三妹妹吧。”谢柔惠说道,又转过头看着一旁拴着的小红马。
那倒是,当时谢柔清跟谢老夫人告状大夫人对谢老夫人不满,谢老夫人来家里大闹。谢柔清这个家伙自然是谢老夫人的人。
谢瑶咬了咬牙。你喜欢谁我不管,可是不能踩我啊。
不过,不是惠惠的意思,也算是好事。
她又露出笑容。
“那倒也是。三妹妹就是做得很好。”她说道。
谢柔惠看她一眼。伸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酸。”她拉长声调说道。
谢瑶笑着挽住她的胳膊。
“惠惠。”她也拉长声调喊道。“没人喜欢我,你一定要喜欢我啊,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不生气了?”谢柔惠看着她说道。
谢瑶笑着摇她的胳膊。
“说了不是生气嘛,是伤心。”她说道。
谢柔惠哼了声,看着面前还在嘶鸣的马皱起眉头。
“惠惠,你弄这个干什么?吵死了,有这么凶。”谢瑶说道。
谢柔惠看着小红马。
“凶?”她说道,“一个畜生而已,凶什么凶。”
她向前走了几步,小厮们吓的忙死死勒住马。
“大小姐,这马很烈的。”他们提醒道。
原本想把这马变成自己的,但没想到这马竟然不好对付。
驯服一匹马要花时间。
谢柔惠看着小红马。
她可没这时间。
其实也不是非要马不可,现在东平郡王已经认准了她,就算没了马也没什么,只要不让那个人再有这个马就行了。
“你们下去吧。”谢柔惠说道。
小厮们牵着马忙告退了。
“惠惠,你要骑马出去玩了?”谢瑶问道。
过了三月三,谢大小姐就不用再有那么紧张的功课,也不用担心危险,成为山神选定的巫,她便有神明护佑,可以自由的出入,不用在被关在家里了。
“可是这匹马不听话啊。”谢柔惠说道,“真是让人生气。”
谢瑶若有所思。
“既然不听话,那就杀了它换一个。”她说道。
“你真狠心,杀什么杀啊,又是刀子又是血的。”谢柔惠看她一眼不满的说道,“吃点药死了多安静痛快。”
谢瑶一怔。
“对啊,这样马也不受罪,还是惠惠心善。”她忙说道。
“可是有这种让马不痛苦的死去的药吗?”谢柔惠皱眉说道。
谢瑶笑了。
“惠惠,专供药商们用的朱砂,是我爹负责的。”她说道,挑挑眉,“药商那里,什么药没有啊。”
谢柔惠看着她一笑。
“好啊,那就交给你了。”她说道。
谢瑶施礼。
“我虽然会让老夫人失望,但是我绝不会让惠惠你失望的。”她含笑说道。
…………………………………………………
纵马走在街道上,天色已经大亮,行人明显多了起来,邵铭清放慢了速度。
时间刚刚好,现在进了城,一会儿到了谢家,除去扯废话的时间,牵着小红马也能在天黑时赶回郁山了。
至于扯废话的时间也因为找谁而长短不同。
找谢文俊是花费时间最少的,但刚才已经在砂行问过了,谢文俊今日出门了,去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更不知道。
那就只能找谢文兴和谢老夫人了。
找谢老夫人说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但见到她却要费些功夫。
谢文兴,不管是见还是要马,都是最花费时间的。
邵铭清正低着头思付着,头顶上忽的传来一声喊。
“哎,哎,”
邵铭清抬起头,看到旁边的二楼上,窗户大开,一个年轻人双手搭在窗户上看过来,他的衣襟松松垮垮,露出肩头和半边胸膛,嘴边勾着一弯笑。
随着这一声喊,街面上很多人都抬头看去,待看到这个年轻人,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顿时都红了脸,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半遮半掩的看着,也忘了走路,街面上一瞬间陷入凝滞。
周成贞?
邵铭清看着他有些惊讶,视线落在这边楼的匾额上。
倚红院。
这,这种地方?这个时候?这副样子?这,这个镇北王世子爷?
邵铭清视线再次看向二楼窗边的年轻人。
周成贞冲他一笑,伸手勾了勾。
“来。”他说道。(未完待续……)
第二十八章 帮忙
白日的烟花楼安静的很,邵铭清走在其中几乎见不到人,偶尔见到人便是衣衫不整散乱钗发脂粉残妆的妓女打着哈欠而过。
“邵少爷,您可是稀客….”
那妓女认出他,惊讶欢喜的喊道。
邵铭清对她笑着打招呼。
“快来看啊,护送凤血石的邵家少爷来了。”女妓大声喊道。
这一声喊得好多屋门咣当打开了,响起了乱乱的女子的询问声。
“谁?”
“护送凤血石进城的那个漂亮少爷?”
伴着议论声好些女子探出身来,面对这些形状各异袒胸露背女子们的打量,邵铭清倒也能含笑而对,跟随引路的小厮向楼上走去,直到听到一句“这么小就来了,毛长齐了没”,他的脚步踉跄一下。
站在屋门口的周成贞哈哈大笑。
“不会吧,你都这么大了,还没来过烟花巷?”他笑道,转身进门。
邵铭清迈进屋子,并没有看到不堪的场面,反而干干净净,还有淡淡的清香,他不由松口气。
“你叫什么来着?”周成贞撩衣坐下,一面自己斟茶一面问道。
“邵铭清。”邵铭清答道。
周成贞点点头将茶一饮而尽。
“你喝吗?”他看着邵铭清问道。
邵铭清笑着道谢。
“多谢殿下,赶了半日的路正渴了。”他说道。
周成贞嗯了声。
“自己倒。”他说道,人歪倒在引枕上。
邵铭清没有客套径直走过去坐下来斟茶。
“你在这里挺有名的啊。连这些妓女都认得你。”周成贞说道。
“托凤血石的福。”邵铭清笑道。
周成贞笑了。
“对,对,你认识我也是托凤血石的福。”他说道。
把自己和妓女相提并论吗?这人说话还真是……
“我今日所得的一切都是。”邵铭清既没有惶恐也没有装听不懂,而是坦然说道。
周成贞看着他再次笑了。
“你这小孩挺有意思。”他说道。
邵铭清也笑了。
“殿下,我今年十六岁了。”他说道,“不小了。”
周成贞哈哈笑了。
“你们这彭水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他问道,“上次不是说让你带我转转。”
邵铭清笑着点头。
“是,殿下,我们这里有很多好玩好看的地方,只是现在我不便带殿下转转。”他说道。“还请殿下稍等。”
他竟然拒绝了?
周成贞眉角挑起。
就算在京城。人人都在背后骂他是个小混帐,但当他说出什么话什么事,大家又都争相巴结他,现在在彭水。他可也算是皇帝的使者。简直是人上人。多少人等着巴结他呢,带他陪他去玩乐,这小子竟然拒绝了?
“哦。”他说道。“你赶了半日路,你急着干什么去?”
邵铭清叹口气。
“我有件东西丢在谢家了,所以现在急着去要回来。”他说道。
急着要回来,还赶了半日的路,也就是不是说一句话就能给送回来,而且还是晚了就要不回来了吗?
周成贞再次哦了声。
“你不是很风光的吗?托凤血石的福,难道要个东西还这么急?”他说道。
邵铭清叹口气苦笑一下。
“殿下,我这风光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还是受制于人。”他说道,“今日让我风光我能风光,明日说不让我风光,我就什么都不是。”
风光只是表面风光,其实还是受制于人。
周成贞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旋即又是不羁的笑意,他坐了起来。
“邵邵铭清,我们不熟吧?”他问道。
邵铭清愣了下,点点头。
“是,这次是我跟殿下第三次见面,是殿下见我第二次。”他说道。
“那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周成贞皱眉说道,“你是要请我帮忙吗?”
邵铭清再次一愣,但旋即起身。
“小的斗胆,请殿下帮忙。”他施礼说道。
他还真敢啊!
不是逼到无路可走,就是根本不在乎谢家的声名。
周成贞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
“好啊,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的。”他说道,手一撑几案站起来,“来人,更衣。”
…………………………………………………………
谢文兴被叫过来时神情很不高兴。
趁着这些日子黔州路的官员们还没走,他忙着应酬来往,偏偏被人来说邵铭清求见,让他滚蛋还不滚。
“什么十万火急的事?”他没好气的看着邵铭清说道。
“大老爷,柔嘉回来了。”邵铭清说道。
谢文兴皱眉。
“这就是十万火急的事?”他问道。
“不是。”邵铭清笑了,“柔嘉小姐回来了,但是她丢了件东西,托付我来家里拿。”
谢文兴神情稍缓。
柔嘉啊,柔嘉现在极有可能是大小姐,虽然碍于家族名声不能明说,但也绝不能亏待。
“什么东西啊?”他说道。
“五老爷送她的一匹马。”邵铭清说道。
一匹马啊,什么大不了的东西。
谢文兴摇摇头。
“这种事你让人直接说不就行了,还说什么十万火急,胡闹。”他说道。
竟然,这么痛快?
邵铭清看着他,只是因为柔嘉代替谢柔惠进行了一场祭祀吗?对于谢文兴来说,这不够吧?
那……还有什么?
谢文兴已经唤了来人,让他去把邵铭清说的马牵出去。小厮应声去了,谢文兴也准备抬脚迈步,看到邵铭清看自己的眼神。
“还有事吗?”他问道。
邵铭清笑着摇头,请谢文兴先行,自己跟在身后,刚走出几步,就见小厮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老爷,马房里的人说,这马是大小姐的,大夫人给了大小姐了。”他说道。
什么?
邵铭清皱眉。但又带着几分释然。
早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
“是我给惠惠了。”
内宅里听到谢文兴的问话。谢大夫人说道。
“怎么了?”
谢文兴轻咳一声。
“那是老五给嘉嘉的。”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听得里间脚步响,珠帘哗啦一声。
谢文兴抬起头看到谢柔惠站在圆洞门前,神情带着几分惊愕又几分不安。
只急着要了马打发邵铭清走。忘了谢柔惠常常在这里了。
“父亲。那匹马。是嘉嘉的啊。”谢柔惠说道,又低下头喃喃,“我。我不知道。”
似乎很抱歉又很怯怯。
谢大夫人觉得心里一揪。
惠惠可从来没有这样过,可见她这是自觉低人一等了,尤其是在曾经的妹妹面前。
“父亲快拿去吧。”她说道,“我,我真不知道,让她别生气。”
话音未落,谢大夫人就一拍桌子。
“什么她的,不是给母亲的吗?”她没好气的说道,“怎么就成她的了?”
又来了…
谢文兴对谢柔惠笑了笑,坐下来看着谢大夫人。
“咱们心里不都知道嘛,母亲要什么马啊。”他说道,不待谢大夫人竖眉又忙说道,“不就是一匹马嘛,咱们再给惠惠买一个,比这个还好的。”
谢柔惠也笑了点头。
“好啊好啊,就按父亲说的吧。”她说道。
好?
她虽然在笑,眼神可出卖了她的真实心情。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只觉得心酸。
女儿又不是傻子,她自然已经敏感的察觉到什么了。
“好啊。”谢大夫人说道,微微一笑,“那就再买一匹给她,这个就给惠惠了。”
谢文兴一怔。
“阿媛,这不是一匹马的事。”他说道。
“是啊,这不是一匹马的事。”谢大夫人打断他竖眉说道,“这是家里谁说了算的事。”
谢文兴嗨了声。
“你,你跟我赌这个气干什么。”他说道。
“是啊母亲,我不要了,我要新的更好的……”谢柔惠也忙说道,神情更加忐忑不安。
“闭嘴。”谢大夫人喝断她,“现在你还不是丹主,这个家里还是我说了算。”
谢文兴和谢柔惠都不说话了。
门外有丫头急急的跑进来。
“夫人,老爷,镇北王世子也来了。”
镇北王世子?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对视一眼,皆是惊讶。
他们自然知道镇北王世子是随着东平郡王来的,但昨日并没有来赴宴,东平郡王也说了他是跟着自己来玩的,不是背负皇命。
虽然不是背负皇命,但身份却是实实在在的,从小又是被皇帝带大的,在皇帝面前的地位简直等同皇子们,可不能小瞧。
他现在来是做什么?
二人忙出来了,见镇北王世子已经大马金刀的坐在客厅里。
“没事。”
不待谢文兴夫妇说话,他先抬手制止。
“我不是找你们的,不用跟我多礼和说话。”
这,这什么话。
谢大夫人愣了下,谢文兴则有些了然。
毕竟在京城周成贞的名声他也多少知道,这就是个喜怒无常没规矩的小霸王。
“邵铭清,你事情办完了没?”周成贞看着一旁站着的邵铭清说道,“我还等着呢。”
等着他?
等着他做什么?
谢文兴夫妇看向邵铭清,还有,他什么时候跟这世子走的这样近了?
“是这样,我要邵铭清带我转转,他说他有东西来你们这里拿,拿完了才能陪我去。”周成贞说道。
邵铭清!你真敢!
谢大夫人和谢文兴顿时都倒吸一口凉气,同时心内怒火翻滚。
这分明就是邵铭清用这位镇北王世子来威胁他们了!
“拿完了没有啊?”周成贞再次问道,带着几分不耐烦。
谢文兴忙笑着点头。
“办完了办完了,没什么大事,还是先陪殿下……”他忙说道,一面给邵铭清使眼色。
邵铭清却一副没看到他的样子,摇了摇头。
“还没办完。”他认真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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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西南来客打赏仙葩缘,感谢ALATIN、全狗剩打赏和氏璧。
明早无更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