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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希行     诛砂txt下载     诛砂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八章 无奈(加更)

    江铃在厨房里叮叮当当切菜炖肉,谢柔嘉则将谢文俊给的点心摆出来给邵铭清吃。

    “不是说十五才回来的吗?”她问道。

    “谢大老爷接到好消息迫不及待的回来跟大家分享了。”邵铭清歪在地垫上半躺着懒洋洋说道,“我们就日夜兼程一刻不停的赶路了,差点累死我。”

    谢柔嘉看了他一眼,见他穿着还是行装,脸上也是满是疲倦。

    “也不知道先洗洗换衣裳。”她说道,扬声喊水英。

    水英应声跑进来。

    “你去把你少爷用的东西拿过来一些,让他在这里洗漱更衣,晚上就歇在这里。”谢柔嘉说道。

    邵铭清哎了声。

    “那多不好意思。”他说道,躺着却没动。

    “行了,你那里这么就没人收拾了,我原本想等这几日就去收拾,偏偏你突然就提前到了。”谢柔嘉说道,“冷冰冰的潮乎乎的,怎么休息。”

    邵铭清哦了声,水英已经乐颠颠的跑出去了。

    “你先歇着,我去烧水。”谢柔嘉说道。

    “那多不好意思,我去烧水吧。”邵铭清说道。

    “你不累吗?”谢柔嘉横了他一眼说道。

    邵铭清便笑了。

    “累,还是你去吧,我就是客气一下,别当真。”他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起身出去了。

    夜幕蒙蒙铺上,院子里点亮了灯笼。有谢柔嘉来回走动,还有江铃的询问声,鼻息间饭菜的香气四溢,邵铭清舒坦的长出一口气,头枕在手臂上闭上眼。

    ……………………………………………….

    随着谢文兴的归来,谢家先是热热闹闹的对皇帝的赏赐庆贺了三天,又接着跟官场的人走动几日,等到能坐下来缓口气谢文兴才讲了在京城的具体事。

    当听到邵铭清竟然私自砍下了一块凤血石,谢大夫人惊得起身打翻了茶碗。

    “把这混帐立刻给我打死了!”她喝道。

    谢文兴伸手拉她坐下来。

    “是该打死,但当时没打死。现在也不能打死了。”他说道。“邵家肯定不会罢休,现在邵家对邵铭清比以前还看重,还有京城里的那玄真子也不会罢休的,他心里应该明白这凤血石不是我们谢家想要献给他的。不过是无可奈何。若说看情面。玄真子其实更看的是邵铭清的情面,我觉得这次皇帝会派亲使来参加咱们的三月三,多半是这老道的功劳。”

    谢大夫人吐了口气。

    “你想。现在如果我们对邵铭清不好,那老道会怎么想?只会认为我们因为凤血石的事嫉恨邵铭清,认为我们谢家是对他不满,他很有可能为了永绝后患先出手对付我们谢家。”谢文兴接着说道。

    “那这是无缘无故的惹上仇人了?”谢大夫人说道,“就因为邵铭清的累害。”

    “仇人还是恩人,其实也不过是一念之差而已。”谢文兴笑道,“你想事情不要往坏处想,要往好处想。”

    “他都敢砍下凤血石,我实在不知道该把他往什么好处想。”谢大夫人说道。

    “其实很简单,把他变成咱们谢家的人就好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眉头一竖。

    “休想打惠惠的注意,我们惠惠才不会要吃回头草的马。”她说道。

    谢文兴笑了。

    “嘉嘉也不行。”谢大夫人又立刻说道,“一个心思不纯的就够了,再让他们两个凑一起,咱们谢家说不定就毁在他们手里了。”

    谢文兴笑着点头。

    “当然不会,结亲结亲,结的是亲,不是仇。”他说道,“当然要大家都满意的才行。”

    谢大夫人点点头。

    “可是我一想起这小子心里就火气大。”她又坐起来没好气的说道,“我们这是被他拿捏了不成?”

    “他拿捏了我们,我们也可以拿捏他啊,拿捏着他,我们跟京城的玄真子把关系稳下来,等稳下来,玄真子接受了我们谢家的诚心,他就无关紧要了,到时候再打发就容易多了。”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这才感觉好受了很多。

    “那你觉得谁合适?”她问道。

    “这不急,你把话给下边的人传到,哪家有意思自然会来找你。”谢文兴说道,“这可不是咱们逼迫他们的,这样多有诚意。”

    谢大夫人笑着点点头。

    是啊,她从来都不会做给人随意指定亲事的事,都是那些人自己选的,自己愿意的,跟她可没关系。

    “京城里的消息确定了没?”她又问道。

    眼下谢家最重要就是迎接马上就要到来的三月三,有皇帝亲使来到的三月三。

    “昨日见夔州路的大人们,消息还没传来。”谢文兴说道,“不是来不来的消息,来肯定是要来的,只是人选是谁的消息还没定。”

    “马上就要二月了,第一次试演要准备起来了。”谢大夫人说道。

    “肯定没问题,我听先生们说了,小姑娘们都挺努力的。”谢文兴笑道。

    “希望三月三的时候,也能有异像。”谢大夫人说道。

    比如谢老夫人那次巫舞跳的风起雨来那样的。

    “这个,咱们也不能跟别人家的比,别人家都是提前看好天,然后选日子,搞出一些异像,咱们家的日子多是固定的。”谢文兴笑道,“别多想了,看天吧。”

    看天。

    就是这看天有时候才让人不平。

    谢大夫人闷闷的吐出一口气。

    出了正月,二月二的那一天,郁山封山结束,谢老夫人亲自过来举行了开矿祭祀。

    休息了一个年节的矿山号子浑厚的响彻漫山遍野。

    “这精神气真是好久没见了。”几个监工也不得不承认说道。

    不过这白吃饭不干活的耗费,也就是郁山矿因为笃定有上等的好砂可以不在乎,别的矿可舍不得。

    看着准备离开的谢老夫人,邵铭清有些惊讶。

    “老夫人要回彭水?”他问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惠惠要进行三月三的试演了。”她说道。

    这种场合作为祖母肯定是要在场的。

    邵铭清点点头。

    “哦对了。”谢老夫人想到什么又停下脚,问道,“安哥俾呢?”

    “进矿洞了。”邵铭清说道。

    “你待会儿跟他说,不用进矿洞了,跟我回彭水。”谢老夫人说道,“等过了三月三,惠惠就该接触矿山和朱砂了,我打算让他给惠惠做陪侍。”

    邵铭清脚步一停。

    “老夫人。”他说道,“这是你打算,还是惠惠小姐打算?”

    谢老夫人看向他。

    “惠惠打算。”她毫不迟疑的说道。

    “那能不去吗?”邵铭清问道。

    “不能。”谢老夫人说道。

    邵铭清迈步站到谢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你知不知道有的人要一些东西并不是自己需要,而是只是不喜欢别人有,所以她就要夺过去呢?”他说道。

    谢老夫人点点头。

    “我知道。”她说道。

    邵铭清一怔。

    “您知道?”他重复一遍。

    谢老夫人点点头。

    “是,我知道。”她说道,“但那又如何,不管那个人要这个人是为了什么,我知道这个人过去了是做什么,而这个人也很合适去做这件事,邵家少爷,你说我为什么要不同意?”

    邵铭清看着她点点头笑了。

    “对,您说得对,您是谢老夫人,不仅仅是个祖母,还是谢家的老夫人,对你来说,谢家的事最重要。”他说道,又苦笑一下,“我只是觉得有些无奈罢了。”

    谢老夫人嗯了声。

    “无奈的事多了。”她说道,“还有你,你在谢家已经要被人选女婿了,我都见了好几个姑娘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当新郎了。”

    邵铭清瞪大眼,神情愕然。

    不会吧,倒霉的不止安哥俾一个,原来还有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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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ferre_lu打赏和氏璧,谢谢,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六十九章 等待

    虽然开始挖矿了,安哥俾还如同以往那样,每隔一天会去陪谢柔嘉骑马,所以邵铭清很快找到了他们两人。

    在后山的河边赶马去喝水,谢柔嘉听了邵铭清的话。

    “要安哥去家里?”她惊讶的问道,“去做什么?”

    “给大小姐讲解矿山和矿上的事。”邵铭清说道,“你不知道吗?正式成为丹女后,就开始接触朱砂和砂矿了。”

    她真不知道,她以为这些都是母亲教的,前世里也没矿上的人来教她。

    不过旋即又晒笑,母亲都没想让她做丹女,只是为了让她充个样子,生个孩子,怎们会安排这个教习。

    “那是祖母觉得安哥很厉害?”谢柔嘉问道,带着几分欢喜。

    能被选中去教习大小姐,一定是千挑万选的最好最有经验的人,这是好事啊,代表着大家的认可。

    “是惠惠小姐挑的。”邵铭清看着她说道。

    她!

    谢柔嘉脸上的笑顿时凝固。

    她啊……

    她怎么看上安哥俾了?

    谢柔嘉眼前浮现了当初从矿山里出来,灯火照耀下,谢柔惠站在山下看着她的一幕。

    是因为那时候看到安哥俾站在她的身旁,还是因为看到安哥俾得谢老夫人亲点护送凤血石进城?

    “是因为要恶心我,还是要讨好老夫人?”她问道。

    邵铭清看了眼蹲在河边看着马的安哥俾。

    “这不是一举两得的嘛。”他说道。

    也是,谢柔嘉笑了。

    “不过。单单只是恶心我的话,对安哥俾可能不好,如果还为了讨好老夫人,安哥俾的日子会好过点。”她说道。

    “那可不一定。”邵铭清说道,“好不好过,是要看自己愿不愿意的。”

    他说着招手。

    “安哥俾。”

    蹲在河边的安哥俾闻声起身走过来。

    “谢老夫人要你去城里。”邵铭清说道。

    他的话没说完,安哥俾就摇头。

    “我不去。”他说道。

    “你不去?”邵铭清翻个白眼,“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不了?”

    让你去死都没得逃。

    “老夫人答应过我让我留在矿山的。”安哥俾说道。

    “她没说让你离开矿山只是让你去帮一段忙。”邵铭清说道,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这你没得说了吧?”

    安哥俾看着他一刻垂下头。

    看着安哥俾骑马离开。谢柔嘉一脸的难过。

    “你怎么不跟他说说去了之后的好处。比如能成为大小姐的教习,比如还能跟其他矿山有经验厉害的人学东西。”她说道,“其实能当教习是多少矿工们梦寐以求的,不是坏事啊。”

    “不是坏事就一定会好吗?”邵铭清瞥了她一眼说道。

    是啊。被选为大小姐的教习是人人羡慕的事。而被选为大小姐的夫婿更是天大的喜事。结果呢,看起来那么好,其实内情竟然是如此的不堪。结果还送了命。

    这一次姐姐没有死,也不迫切的需要选一个丈夫来延续后代,本以为安哥俾的命运已经变了,可以安安稳稳的在矿山上,不会再跟谢家过多接触,没想到现在还是要进谢家,而且还是在大小姐身边,虽然此时的这个大小姐不是自己。

    但结果会怎么样?

    谢柔嘉皱紧了眉头。

    “哎。”邵铭清撞了撞她,“只顾着说安哥俾,都忘了我了,其实我跟他一样。”

    跟他一样?

    谢柔嘉惊讶的看他。

    “你也要去做教习了?”她问道。

    “还不如作教习呢,我是要被拉去做女婿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瞪大眼,旋即又噗哧一声笑了。

    “喂,这也太厚此薄彼了吧。”邵铭清瞪眼说道,“听了安哥俾的事你就眉头拧的核桃大,轮到我你就笑。”

    “那你想去当女婿吗?”谢柔嘉绷住笑问道。

    “这根本就不是想让我当女婿的事。”邵铭清撇撇嘴说道,“好歹安哥俾还是老夫人真心想要他去帮帮忙,而让我去当女婿就一点好心没有,不是想要笼络住我就是想要麻痹我。”

    谢柔嘉点点头。

    “那你就是不想去了。”她说道。

    “当然。”邵铭清说道,“跟人当女婿可是一辈子的事,我可不能为了让别人安心,就让自己不舒心。”

    谢柔嘉哦了声。

    “原来是这样啊,所以你那时候没有当我家的女婿。”她喃喃说道。

    “你说什么?”邵铭清问道。

    谢柔嘉回过神摇摇头。

    邵铭清前世没有当谢家的女婿,虽然不知道他那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现在他既然不想当,就肯定有办法不当。

    “那该怎么办?”她说道。

    “我看你一点也不担心。”邵铭清哼了声说道,伸手指着她的眉头,“皱都没皱。”

    谢柔嘉又噗哧笑了,伸手打下他的手。

    “行了,我知道了,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你有办法。”她笑道,“你啊,要是真遇到难事,才不会跑来我跟前说让我担心呢,你只有没事才会来说。”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小孩子挺聪明的嘛。”他说道。

    谢柔嘉呸了声打开他的手。

    “不过说真的,你有什么办法?”她问道。

    “拖。”邵铭清说道。

    拖…

    “我也不说不当女婿,当女婿怎么也得让我看中对方吧,结亲又不是结仇,大家都要高高兴兴才对是不是,所以我不是不当啊。而是得找到自己看中的啊。”邵铭清说道,“你说对不对?”

    谢柔嘉点点头。

    “对。”她说道。

    “至于安哥俾嘛,反正大小姐现在还不到学的时候,等过了三月三再说。”邵铭清说道,“能拖一天是一天。”

    谢柔嘉沉默一刻。

    “那能拖到什么时候?”她说道。

    一家两家看不中,三家四家看不中,五家六家还看不中,没人会是傻子的,而安哥俾这里则时间明确的很,过了三月三就得去。

    拖。拖到最后又能如何。

    最关键的还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

    “也说不定啊,拖一段,说不定我们就有说不的机会了。”邵铭清说道。

    有这个机会吗?

    谢柔嘉看着他。

    “怎么没有?你能想到我能有机会跟谢大老爷讲条件去京城吗?你能想到我能有机会在京城里游刃有余的跟那么多人结交吗?”邵铭清笑道,眼睛亮亮。“你看。我们谁也没想到。但是这个机会还是来了。”

    谢柔嘉笑了,点点头。

    “日子再难也总能过下去。”邵铭清笑道,再次伸手去摸谢柔嘉的头。“说不定过了不多久,你就又能找到一块凤血石,到时候就有资格再跟他们讲条件了。”

    谢柔嘉笑着躲开。

    “别摸我的头,你这小孩。”她笑道。

    “是啊是啊,我是小孩,柔嘉小姐,我们全靠你了。”邵铭清做出惶惶不安的样子,双手拉着她的衣袖哀求道,“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啊。”

    谢柔嘉抬头挺胸。

    “好。”她粗声粗气说道,“一切有我呢。”

    她说着伸手打个胡哨,在河水里贪玩的小红马立刻颠颠过来了。

    邵铭清也翻身上马,二人一前一后的疾驰而去。

    夜幕降下来时,矿工居住的地方变的热闹起来。

    如今还是如同以前,晚上不用上工,下了工在自己家里和老婆孩子们一起吃饭,或者坐着闲谈说笑。

    老海木将手里的勺子一扔,拉着安哥俾就进了屋子,草编的帘子遮挡住了外边的说笑热闹。

    “你说什么?”他问道,“大丹主要你去给大小姐做教习?”

    安哥俾点点头。

    “邵少爷是这样说的,我不……”他说道,话没说完就被老海木噗通跪在地上叩头打断了。

    “多谢大丹主,多谢先祖保佑。”他叩头哽咽说道。

    “可是爹,我不想去。”安哥俾说道。

    老海木站起来瞪眼。

    “你不想去?哪里轮到你想不想?”他喝道,“况且这不是没让你离开矿山吗?就是让你教大小姐熟悉矿山呢,你还想怎么样?”

    “我不会教。”安哥俾说道。

    “会不会的是人家判断的,你只需要听话就行了,你教不好,自然会让你回来的。”老海木说道,“但现在你还没去就说自己不行,你是想说大丹主识人不清吗?”

    安哥俾垂下头。

    “那父亲你……”他说道。

    “别我我的,离了你我就不能活了吗?难道非要我死了,你才能做自己的事去吗?”老海木没好气的喝道,伸手向外一指,“别说废话了,做饭去!”

    安哥俾低着头走了出去。

    “真是不知好歹!”老海木愤愤说道,脸上又浮现笑意,长处一口气,“虽然再也做不了巫师了,但将来能做个矿上的大管事,也是不负先祖了。”

    夜色沉沉,江铃迈进室内拉上门,看那边水英已经睡得微微打鼾了,再看谢柔嘉这边还亮着灯。

    “小姐,你怎么还不睡?”她走过来低声问道。

    谢柔嘉坐在床上抱膝似乎在出神,闻声抬起头。

    “我再看会儿书。”她说道。

    看书?

    江铃瞪眼看着,谢柔嘉手里身边一张纸都没有。

    “在脑子里记着呢。”谢柔嘉笑道,一面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头。

    “要不让表少爷帮忙买些书来。”江铃说道。

    小姐一个人整日里除了山就是山,也是该买些书来看。总好过还要回忆以前看的书来解闷。

    “不,不,我看的不是那种书。”谢柔嘉说道,“我也不是为了解闷。”

    “那是为了什么?”江铃问道。

    谢柔嘉松开了膝头,手撑在床上看着外边的夜色。

    “为了,能得到更多的机会吧。”她说道,“能够跟别人谈条件,而不是任人摆布的机会。”

    江铃虽然听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对,做人就要勇敢一些。”她说道。“小姐我给你点亮灯。”

    用脑子看书要什么灯。谢柔嘉笑了。

    “为了提神啊,没了灯你困怎么办?”江铃笑道。

    也对,谢柔嘉笑着点头。

    门窗拉紧,从窗子里透出的小小灯光。在这深山的夜色里。好似天上的星星一般。小小的亮亮的闪烁着。

    天色大亮的时候,谢家大宅最阔朗的大厅前站满了人。

    院落里搭起了高高的平台,四面摆着大鼓。两边站在的人也举着牛角长号。

    三月三祭祀的第一次演习就要开始了。

    谢家族中老老小小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来了,努力的营造出真正三月三那一天的人山人海。

    与前几次人前跳舞不同,这一次女孩子们都换上了正式的礼服,此时都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抱厦里。

    “我好紧张。”

    有女孩子忍不住说道。

    “紧张什么啊。”有人说道,“这可都是家里人,等三月三观礼的可就是很多外人了。”

    这话说的女孩子更紧张了。

    “别紧张。”谢柔惠回头笑道,“就跟咱们平时跳一样,就当那些人不存在。”

    女孩子们都点点头。

    门外响起了牛角号声,沉闷的鼓声也随之而起,大家的呼吸顿时一停。

    唰啦一声响,挂在抱厦前的红帘子被掀开,两个一身红束着黑腰带的小厮单膝下跪施礼。

    “请丹女移步。”他们朗声喊道。

    谢柔惠一口气吐出来,端正身子抬脚迈了出去,待她迈出五步之后,身后排好的女孩子们便跟上来。

    甬道上铺设大红地毯,一直延绵到祭台前,两边站立着小厮充作依仗,随着那位身披大红长袍,头戴金银珠宝大冠的女孩子一步步走来而依次单膝下跪高呼。

    坐在高台上居高临下看到这一幕的谢大夫人神情难掩几分激动。

    果然是人靠衣裳,这身丹女大礼的礼服一穿上,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走得很稳。”谢存礼满意的点头说道。

    “身无外物,全神贯注,又洒脱自然。”另一个老人含笑说道。

    “其他的巫女们也不错。”

    他们纷纷低声交谈,独有谢老夫人一语不发看着场中。

    甬路已经走到了尽头,鼓声号声停下来,谢柔惠登上了祭台,巫女们也随之而上。

    祭祀的巫舞虽然早已经不是先前那般跳一天,但也有分两场,第一场由丹女与巫女们在祭台上共舞,第二场巫女们退在台下伴舞,由丹女台上独舞,巫舞结束后,便是由丹女吟唱祝祷对神灵敬酒献祭才为礼成。

    高台上谢柔惠站立正中,余下的女孩子们则散布站开。

    没有鼓声没有号声,渐渐的嘈嘈杂杂的人群也变的安静下来。

    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高台上,看着其上端正而立的女孩子,头上的大冠,身上的长长的披衫已经解下,大红黑边长袖宽腰的裙子随着风微微的晃动,裙角绣着的金丝银线如同水纹一般闪闪。

    女孩子端正而立,伸手慢慢的举高过头顶。

    看着这场面,整个演习场中鸦雀无声,所有人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似乎是突然间一声长号悠长而起,只有这一个长号声随着风声回荡在空中,高台上的女孩子依旧举着手向天不动,长号声越来越急,围观的人觉得自己都要无法呼吸的时候,一声鼓响,原本端正不动的谢柔惠挥出长袖,人也如同风吹拂柳一般摇动了起来。

    好!

    观看的诸人的心里喊出一声好。

    这看似轻松的摇晃却需要稳健的禹步,强有力的腰肢,看到这一幕,一直默不作声的谢老夫人也微微的点了点头。

    鼓声号声响亮,随着谢柔惠的舞动,其他的巫女们也开始了随之而动,高台上如同天降火云一般,一眼看去很是震撼。

    “我还记得这一步。”谢大夫人跟身边的老人低声说道,看着高台上的女孩子们,“我当初常常在这里出错,练了好久。”

    旁边的老人哈哈笑了。

    “是啊,我还记得,当初为此你还哭了好几次呢。”他笑道,“不过后来你也练好了,看,还把惠惠教的这么好……。”

    二人说笑着视线没有离开过台上,看着那女孩子飞跃而起,滑出一道美丽的弧线,但下一刻,那女孩子却没有稳稳的落在台上再次旋转,而是刚落下转了一步人就跟一个巫女撞在一起,那巫女踉跄一步站住了,而谢柔惠则扑倒在台上。

    扑倒了……

    鼓声号声还在继续,四周伴舞的巫女们还按着节奏旋动,随着旋动转开,那倒在地上的女孩子赫然呈现在众人面前。

    谢大夫人猛地站起来,一脸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的可不是她一个,台下的人也纷纷瞪大了眼,渐渐的台上的女孩子也发现了,一个停下来,两个停下来……

    出什么事了?

    鼓声长号声也跟着停了下来。

    满场鸦雀无声,似乎凝固。

    咯咯的笑声陡然响起,这是一个孩童的笑声,但此时此刻这小小的孩童笑声却格外的响亮,传到了每个人的耳内。

    “摔倒了……”随着笑,孩童还奶声奶气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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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卷结束,第三卷争生开始。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左右,(*^__^*)嘻嘻……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一章 有误(zzzzaa222灵兽蛋加更)

    摔倒了。

    孩童稚气的声音让凝滞的人群瞬时醒过来。

    抱着孩童的妇人身子一抖直接坐在了地上,却不忘用手掩住孩子的嘴。

    满场再次鸦雀无声。

    台下的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台上的人也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身边倒在地上的人。

    无数的视线就好似无数的火炉,谢柔惠身上顿时汗津津,她双耳嗡嗡,脑子一片空白。

    怎么回事?

    这是怎么回事?

    她记得她跳的好好的,这些熟悉的闭着眼都能跳出的舞步,终于要到了让所有人都惊艳的时刻,她全身心的投入,她自己都能体会到自己跳的无比的轻松流畅。

    可是为什么下一刻她就看到自己面前冒出来一个人,好巧不巧的撞到她面前?

    如果是其他的舞步也就罢了,她能躲避一下,但这个却是她从跃起再落地,根本就来不及躲避。

    不,不,就是其他的舞步也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这舞步都是练好的,根本就不会出现撞倒一起的时候,除非是有人迈错了步子。

    迈错了步子……

    谢柔惠浑身发抖。

    谁迈错了?谁迈错了?

    哐当一声,谢大夫人推开了面前的几案,而另一边谢存礼等人也站起了身。

    “惠惠!”谢瑶最先喊道,扑过去跪在谢柔惠身边。

    凝固的场面随着这些声响被打破了,就如同风吹过竹林。沙沙声顿时四起。

    “又摔了啊。”

    站在台下的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说完了自己也愣了下。

    又……

    可不是,认真算下来,已经摔了三次了,第一次没上台就摔了,第二次腿伤犯了摔了,这一次又摔了……

    “看大小姐跳一场舞真不容易啊。”他喃喃说道。

    而此时的台上谢大夫人等人已经上来了。

    “怎么了?”谢大夫人急问喝道。

    谢瑶感觉自己扶着的身子颤抖的厉害,她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该怎么答?

    “惠惠,是腿伤又犯了吗?”谢存礼急急问道。

    “腿伤?不是说好了吗?”谢文兴皱眉。

    这些日子跑步跳舞一点事都没有,怎么现在偏偏……

    谢柔惠摇头。

    “不是,不是。”她哽咽说道。“迈错步子了。是迈错步子,所以我们才撞一起了。”

    此言一出,所有的视线顿时都看向呆呆站在一旁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在谢柔惠扑倒的那一刻就吓傻了,此时被视线凝聚。人才猛地回过神。不由后退。

    “谢婷!你干什么啊!”谢瑶看着她。尖声喊道,“你怎么迈错步子啊!叫你别紧张嘛!”

    被唤作谢婷的女孩子哇的一声哭起来,人也跪下来。

    “我。我没有…”她哭道。

    “你还哭。”谢瑶喊道,气愤不已,“你要是跳不好,就别上了呗,嘴里喊着紧张,你还上场,你看看现在怎么办!”

    女孩子哭声更大,伏在地上浑身瑟瑟不敢抬头。

    这里的话旋即被人四散传出去,四周顿时一片嗡嗡声。

    那女孩子的家人自然也在场,而且还占据着好位置,就等着成为焦点接受众人的恭维羡慕,没想到恭维羡慕没等来,等来的确是这结果。

    占据的位置那样的好,想躲都躲不开。

    “真是丢人!”家长涨红了脸恨恨的喝道,抬袖子掩面疾走,“别让我再看到她!”

    在他身后的子孙男女们也纷纷低头掩面,都恨不得跟着走,但又不能都走,自己家的孩子惹出这样大的麻烦,怎么也得给个交代吧,在众人的指点中狼狈不堪。

    “行了起来重新跳吧。”谢大夫人木着脸说道,看也没看那女孩子一眼,“换人。”

    入选巫女当然不会只有她们几个,为了避免比如这样的突发状况,备选的巫女还有好几个。

    旁边的仆妇们立刻上前将那跪在地上哭的几乎昏厥的女孩子拉起来。

    “我没有我没有。”女孩子哭着重复念念着。

    只不过没人理会她,大家的视线重新回到谢柔惠身上。

    谢文兴扶着谢柔惠。

    “怎么样?摔的重不重?”他低声问道,“还能跳吗?”

    “能。”谢柔惠点点头毫不犹豫的说道,一面用力的起身。

    “能跳也别跳了。”谢存礼说道,“气氛没了,再看看这些人……”

    大家看过去,见那些巫女除了谢瑶陪在谢柔惠身边,其他的都挤在一旁,此时面色苍白眼神惊恐身子发抖,就如同一群落水的小鸡仔。

    这样子还怎么跳!

    跳了迈错步子的更多,再说,也完全没了巫女该有的气势。

    巫舞不是靠动作技巧撑起也不是为了好看,巫舞全靠气势目的也是慑人惑人,一群神情恍惚的人怎么能跳出巫舞来,而场下的人也必然会想着刚才的事心不在焉,这种巫舞跳出来必然是可笑之极!

    谢大夫人转过身站到台前看着四周的人。

    “散了吧,今日有意外,演习择日再办。”她说道。

    众人应声是,不敢在此多停留,如潮水一般飞快的退散,一阵乱乱过后,那鲜红的地毯,两边未撤走的鼓牛角号,在这一片空荡荡中反而越发衬得萧条。

    好好的一场盛会转眼就成了这样!

    谢大夫人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

    “教习!”她喝道。

    早已经在一旁战战兢兢的几个教习闻声忙过来,低下头垂手而立。

    谢大夫人视线逐一扫过她们。

    没有说话。没有训斥,只是这样看着,只看的几个教习在料峭的二月里后背被汗打湿。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就在大家几乎窒息的时候,谢大夫人的声音终于落下来。

    “我不希望,在三月三的祭祀上,再出现这种情况!否则,你们就要去亲自跟神灵们认罪!”

    亲自跟神灵们认罪!那就是……

    教习们不由发抖,颤声应是。

    “都跟我来!”她们冲那群挤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喊道。

    女孩子们惶惶的忙疾步走过来。

    站在谢柔惠身边的谢瑶迟疑一下。

    “瑶瑶你也去吧。”谢大夫人说道。

    谢瑶便忙跟了过去。

    教习们带着女孩子们退下。谢柔清走在最后回头看了眼。露出一丝嘲笑。

    “快些走,从今日起都加练。”教习们的催促声在一旁响起。

    谢柔清转过头疾步而行。

    ………………………………………………

    伴着忍耐的嘶嘶声,谢柔惠由仆妇给膝盖和手上擦破的地方上了药。

    “几日能好?”谢大夫人问道。

    站在隔帘外的两个大夫对视一眼,用眼神推搡几番。

    “两三日就行了。”一个大夫站出来低头说道。

    “骨头筋肉都没有伤吧?”谢文兴问道。

    大夫点点头。

    “没有。”他说道。停顿一下又补充道。“就是一开始活动的时候会有点疼。”

    “只是疼。并无大碍是不是?”谢大夫人问道。

    “是。”大夫们点头说道。

    一直坐着从事出到现在都没说过话的谢老夫人坐正了身子。

    “那就是说明日就能继续练舞是不是?”她问道。

    明日…

    “你干什么?这都伤了,多歇一天也不行吗?你催命呢?”谢存礼喊道。

    谢老夫人看也没看他一眼,再次问了一遍。

    “是。”一个大夫咬牙说道。

    谢老夫人嗯了声。

    “你们下去吧。”她说道。

    两个大夫飞也似的退了出去。

    “真是的。怎么选的这些人,都练了这么久了,还出错。”谢存礼没好气的说道。

    “行了,你走吧。”谢大夫人打断他说道。

    竟然开口赶人,谢存礼脸色铁青。

    “二叔祖,我们这边来,你回来正好,三月三还有些事要你来商定一下。”谢文兴在一旁忙说道。

    谢存礼拂袖走出去,谢文兴也忙跟着出去了。

    “你们都退下。”谢老夫人又说道。

    丫头仆妇们不敢多言低着头鱼贯退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祖孙三代。

    “祖母,都是我不好。”谢柔惠从床上下来,跪下说道。

    “别跪了,刚碰着。”谢大夫人说道。

    谢柔惠流泪没有起身。

    谢大夫人看着她的样子,身上的巫舞的衣裙还未换下,随着她小小肩头的耸动显得皱巴巴的可怜的很。

    “好了,你也不想这样……”她开口说道。

    话没说完,谢老夫人打断了她。

    “她不想这样?但是却是她自己弄成这样的。”她竖眉说道。

    此言一出,谢柔惠身子一僵,谢大夫人神情也微微一变。

    “谢柔惠,你说,是谁迈错了步子?”谢老夫人淡淡问道。

    “母亲。”谢大夫人喊道,“现在说这个……”

    “现在说这个怎么了?”谢老夫人再次打断她,“现在不说,等着三月三大典上再说吗?”

    谢大夫人神情一僵。

    “谢媛,你心里也清楚。”谢老夫人接着说道,视线再次落在谢柔惠身上,“惠惠,你心里也清楚,别忘了我们都是丹女,都是跳过巫舞的,我们心里都清楚,每一步都是清楚的很,不是那些看热闹的人糊里糊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柔惠身子发抖抬手掩面。

    “在人前,我不问你,你母亲不问你,是为了留给你面子,也是为了我们谢家长房、谢家丹女的面子,但是,你要是认不清。”

    谢老夫人慢慢的走到谢柔惠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着的女孩子。

    “那等到三月三,就没有人能替你背的黑锅!”

    谢大夫人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张了张口又闭上了。

    “现在我问你,是谁迈错了步?是谁撞到了谁?”谢老夫人一字一顿的说道。

    谢柔惠哭着俯身在地。

    “是我。”她哭道,“是我,是我迈错了步,是我撞到了谢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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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zzzzaa222打赏灵兽蛋,哈,不打赏我也加更,打赏也加更,Z大会不会觉得吃亏了?

    感谢555333666、josephine11打赏和氏璧,感谢aq玲珑打赏金猪。

    感谢波妞的妈妈、水葳蕤打赏桃花扇。

    周末愉快,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二章 继续

    屋子里回荡着女孩子低低的哭声。

    谢大夫人叹口气。

    “起来说吧。”她说道。

    谢柔惠泣不成声没有起身。

    “让你起来就起来,你跪着给谁看呢?让谁心疼你呢?明明你错了,反倒要成别人的错了吗?”谢老夫人说道。

    “不是,不是。”谢柔惠哭着忙起身。

    谢大夫人看不下去了。

    “母亲,你就别再说了。”她说道,“她知道错了。”

    “她知道吗?”谢老夫人嗤声说道,“如果不是我问,她能说自己错吗?”

    谢大夫人咬了咬下唇。

    “她原本受过伤。”她说道,“再说这巫舞的确很难当初…”

    她说话,谢老夫人视线转向她,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

    这种眼神谢大夫人再熟悉不过,从小到大,很多时候谢老夫人就是这样看着她,在她赌气的时候,在她不服争辩的时候,在她倔强的站在廊下的时候。

    谢老夫人从来不和她多说,就是这样看着她,让她感觉自己是个傻瓜。

    谢大夫人的话戛然停下。

    “找借口。”谢老夫人笑道,“一出了错就找借口,找啊,接着找啊,找找别人为什么不出错,偏偏她出错。”

    谢大夫人咬住下唇面色发白。

    谢柔惠站在一旁死死的用手掩着嘴不敢让哭声发出来。

    “错了就错了,连说一声错了都不敢。自己不敢认,能改了吗?”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不是不敢认,那种时候怎么说!”谢大夫人说道。

    “那时候怎么说?我来告诉你如果是我我会怎么说。”谢老夫人接过她的话,她说着挺直了脊背,深吸一口气,浮现一丝笑,“对不住对不住,我迈错步了,是我不好,大家接着来。别停下等结束了我们再说。”

    这行吗……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

    “一声我错了。安抚了自己,也安抚了大家,什么叫演习?演习就是要找出哪里容易出错,错了记下来。继续跳下去。找出更多的错。”谢老夫人接着说道。“连错都不敢认,就好像走路被石头绊了下跌倒,就不敢爬起来?就不敢再迈步了吗?”

    谢大夫人木着脸。谢柔惠低着头啜泣,谁也没有说话。

    “惠惠,你也别怪我现在说的这么难听,不给你脸面,这脸面从来都不是别人的,都是自己挣来的。”谢老夫人看着垂头站在面前的谢柔惠,“犯个错,有那么可怕吗?”

    谢柔惠摇摇头。

    “你抬起头看着我。”谢老夫人说道,“别低着头跟人说话,永远不要低着头。”

    谢柔惠忙抬起头,死死的咬住嘴唇。

    “惠惠,你怕什么呢?”谢老夫人看着她,问道。

    谢柔惠身子发抖紧紧的攥住了手。

    不怕,不怕,她不怕,她什么不怕。

    可是这双眼,这双被酒水泡烂的浑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她,看到她的心底,让人发寒。

    她的眼前似乎变的朦胧,耳边响起袁妈妈急急低低的呢喃。

    “……哎呀,抱错了,我是不是抱错了…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不是,不是,她是,她是,她才不怕,她才不怕,说胡话的人已经死了,已经死了!

    看着身子抖的几乎站不住的谢柔惠,谢大夫人再也忍受不住了。

    “母亲,够了。”她上前一步,“你非要逼死她,让她明天也上不台吗?”

    “她自己要是害怕,永远也上不了台,跟我有什么关系。”谢老夫人说道,收回了视线,转过身抬脚迈步。

    走了两步又停下。

    “说了半日,你知道你为什么迈错步子了吗?”她转过头说道

    谢大夫人又喊了声母亲,谢柔惠流泪泣不成声。

    “看来你还是不知道。”谢老夫人说道,笑了笑,“我告诉你吧,是不专心。”

    她说罢抬脚迈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无声。

    谢大夫人看着谢柔惠。

    “惠惠,你这次,真是……”她说道,说到这里最终叹了口气。

    谢柔惠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掩面大哭。

    但哭了没一刻,她又猛地擦眼泪站起来。

    “我现在就去跳。”她声音沙哑说道。

    “惠惠,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谢大夫人皱眉说道。

    “母亲,我不是赌气。”谢柔惠摇头啜泣,“是我错了,是我没练好,我再去练。”

    说着看向谢大夫人,哭过的脸惨白,眼泪水汪汪,脸上的妆面早已经花掉了。

    长这么大,她都没有这样的时候。

    谢大夫人看的心一酸。

    “母亲。”谢柔惠啜泣道,“女儿对不起你,让你跟着丢脸了,让你也挨祖母骂,你教的很好,是我不好,我给你丢脸了。”

    谢大夫人只觉得心口闷闷,冲谢柔惠伸出手。

    “惠惠。”她喊道。

    谢柔惠哭着扑进她的怀里。

    “没事没事,我们再来,我们再来。”谢大夫人拍抚着她说道,“不用怕,不用怕,有母亲在,母亲知道,你一定能跳好,你有多努力有多专心,他们不知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谢柔惠伏在母亲的怀里,一面哭一面狠狠的咬住下唇。

    说我不专心,我有多专心你根本就不知道,明明就是你心有疑,所以才看我处处是错。

    死老太婆!死老太婆!真是好狠心!真是好狠心!

    你等着!你等着!

    回到屋子里坐下来的谢老夫人一声咳嗽连连,手里的茶碗也抖的拿不稳。

    丫头们忙小心的接过拍抚。谢老太爷围着她急的团团转。

    “你说你,你说你,操着心干嘛。”他说道。

    谢老夫人停下了咳嗽缓过一口气,靠在引枕上闭上眼,面上没有半点适才的气势,似乎耗尽了力气,越发显得苍老。

    谢老太爷摆摆手,屋子里的丫头们退了出去。

    “跳错就跳错了,第一次演习难免。”谢老太爷坐下来说道,“你也别急啊。”

    说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

    “我想起当初你跳巫舞。那真是好啊。”他说道。忙又收住笑,“不过,像你这样聪慧的世间独有,不是谁都能像你这样好的。”

    谢老夫人睁开眼看向他。

    “说什么呢?”她没好气的说道。“扯上我干什么。”

    谢老太爷讪讪笑了。

    “我也不知道。反正看到什么就忍不住想到你怎么怎么样。”他笑道。

    谢老夫人瞪他一眼。吐口气。

    “我急的不是她跳错了。”她说道,“急的是她连错都不敢认。”

    说到这里又看向谢老太爷,带着几分惊讶。

    “你也看出是她错了?”

    说罢吐口气躺回去。

    “真是丢人。掩耳盗铃。”

    谢老太爷忙摇头。

    “不是不是,我看出,别人不一定看得出,你从十三岁起跳的每一次巫舞我都记得呢。”他说道,“看见惠惠跳啊,就想到当初的你,然后她一步错,我就看出来了嘛。”

    谢老夫人觉得有些心烦摆摆手。

    “出去出去。”她没好气的说道,“别总跟我提以前,我不想听以前。”

    谢老太爷忙连声说是,一面下了床。

    “别急啊别急,三月三肯定没事,多练几次就好了。”他不忘说道。

    谢老夫人没理会,脚步声响接着门被拉上,室内陷入了安静。

    门窗紧闭,室内昏昏,床上躺着的老妇人一动不动似乎睡着了。

    …………………………………………

    晨光大亮,学堂里的鼓乐声已经响了好一阵。

    一个女孩子动作流畅的舞动着,飞旋的裙角在脚下绽开,煞是好看。

    旁边的教习们打手势示意,四周的女孩子们纷纷加入舞动,场中的人多而不乱,突然一个女孩子的脚步一顿,让这流畅的队伍明显的凝滞。

    谢柔惠停下脚,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

    女孩子面色发白。

    “我,我,跳错了….”她结结巴巴说道。

    所有人都停下来,鼓乐也停下来,教习们皱眉上前。

    “怎么回事….”她们问道。

    话没说完就被谢柔惠打断了。

    “你躲什么?”她说道,看着这个女孩子,“你怕我跳错了撞到你吗?”

    女孩子身子颤颤摇摇头。

    “我,我没….”她结结巴巴说道。

    谢柔惠扬手给了她一耳光。

    满屋子鸦雀无声。

    谢柔惠垂下手,看也不看这些人。

    “再来!”她说道,转身站定。

    教习们忙抬手。

    “再来,再来。”她们说道。

    看呆的打鼓的女孩子们也忙回过神,有些仓促的敲响了鼓。

    屋子里队伍重新开始舞动,舞的依旧流畅,鼓声也依旧苍劲,但气氛却似乎变得沉闷而压抑,大约是因为那些跳舞的女孩子们脸上的神情的缘故吧,室内的光线也变的有些阴暗。

    而室外日光明媚,二月中旬,冬日的寒意已经褪去,整个山林正在慢慢的变的凝绿。

    伴着一声拉长的喊,一个女孩子从一棵树上跳下来,半空中抓住了一根藤蔓一荡落地。

    但落地没站稳,脚下的青苔让她噗通一脚滑到。

    女孩子坐在地上咯咯笑了,似乎被自己逗笑了。

    “没事吧?”

    在她身后,安哥俾也从树上跳下来,不过他并没有借助藤蔓,而是直接落在地上,几步上前问道。

    谢柔嘉已经跳起来了。

    “没事,快走,今天再看一个山头。”她说道。

    安哥俾嗯了声,带谢柔嘉向前跑去,他才在后紧紧跟着。

    从山上下来时,听到远远的传来呼哨声,谢柔嘉勒住马看向一个方向,也伸手打个呼哨,片刻之后,骑着青马的邵铭清疾驰而来。

    “我说你们看归看,但是没有我的允许绝对不许私自再进山洞。”邵铭清勒马停下看着他们二人说道。

    谢柔嘉笑了。

    “知道了。”她说道,“你放心吧,让你吓死一次就够了,要不然再来一次,好事也变成坏事了。”

    邵铭清满意的点点头。

    “这几天怎么样?有收获吗?”他问道。

    “不太多,安哥,你跟他说吧。”谢柔嘉说道,“我先回去了。”

    骑马跟在谢柔嘉身旁的安哥俾应声是。

    “行了,回去说。”邵明清招呼道,又冲谢柔嘉摆摆手,“跑了一上午,快回去歇歇。”

    谢柔嘉点点头,一夹马腹先一步而去,听得邵铭清在身后又喊了句。

    “……给你买的书送过去了……”

    她笑着回头冲渐渐被抛在身后的少年人们挥挥手,小红马一个飞跃,跳过一块山石,带着她消失在少年们的视线里。

    谢柔嘉来到后山的河边,如同往常一样饮马歇息拉渔网。

    二月中的河水依旧冰凉,谢柔嘉阻止了小红马再往深处走,将手里的渔网重新扔回河中,拎起用草绳串起的两条大鱼。

    “一冬天养的可真肥。”她笑道,正要转身走,眼角的余光看到河水中有东西起起伏伏。

    有东西?

    谢柔嘉转过头看去,顿时哎呀喊了声。

    那不是东西,是人!

    是一个在水中挣扎的人,最近下了几场雨,河水湍急,一眨眼打着转就飘了过去。

    噗通一声,谢柔嘉扔下了手里的鱼,一头扎进了河水里。

    岸上的小红马发出一声嘶鸣。(未完待续……)

第三章 救人

    河水冰凉刺骨,身上的衣裳沉重。

    谢柔嘉先急急的解开了外袍扔下,只穿着里衣,动作就轻松了很多,游开了倒也不觉得冷。

    前边的人漂浮的很快,谢柔嘉追的也不慢。

    起起伏伏中,她有些恍惚,又有些想笑。

    是这条河呢。

    前世里就是这条河里,姐姐送了命。

    这一世她努力的学会游水,就是防着姐姐再在这里落水,却没想到姐姐跌落在家里的湖中,她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在这条河里救人了。

    谢柔嘉动作越来越快,前方的人已经能看清了。

    这是一个男子,二十岁左右,显然已经昏迷了,适才还挥动的手已经不动了,整个人浮在水面上,头也不时的被水没过。

    要快,要快。

    谢柔嘉伸出手抓住了这男子的肩头,但想到上一次湖中落水,当自己抓住姐姐的那一刻,姐姐如同水草般死死的缠上来。

    她的手下意识的收回,那男子如同水草般向前飘去。

    谢柔嘉忙追上去伸手揪住。

    男子的果然已经昏迷了,并没有缠住她,谢柔嘉将他抓住用力的顺着水流向河边游去。

    成年男子,又陷入了昏迷,再加上冬日的衣裳越发的沉重,迅猛的河水中谢柔嘉几次被打翻在水里,看起来咫尺的河岸却远在天边。

    现在她也觉得冷了,身子也越来越沉重。

    放开这个人。放开这个人,她就能上岸。

    她低下头看着被自己抓着胸口仰面的男子,他的面色已经发白发青,但是嘴唇还在微微的颤抖,似乎在呼叫救命,隔着被河水打湿的衣裳能感受到他的心口也在慢慢的跳动着。

    谢柔嘉转过头咬住牙用力的再一次向岸边斜着冲去,近了近了,她终于踩住了河床,用力的将男子向河岸上拉去,但脚底一滑。人跌倒砸在男子身上二人再次滑落水中。

    谢柔嘉几个扑腾抓住男子。重新托着他的腋下将他先向岸上推去。

    一次……

    两次……

    三次…….

    四次…….

    她就不信了!大山上能跳,矿洞里能跑,她连个河岸都爬不上!

    伴着一声呼喝,谢柔嘉将男子用力的推了上去。自己也紧跟着踩住河床登上去。

    终于到岸上了。脚下的河水已经不能将她再拉回去了。

    谢柔嘉浑身瘫软扑倒。

    山风吹来。她的牙开始发出磕磕的声音。

    不行,太冷了,不能休息。

    谢柔嘉用力的撑起身子。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扔在一旁,贴在男子的心口,还好,还有心跳,她又凑到男子的脸上,虽然很微弱,但是还有呼吸。

    “喂,喂。”谢柔嘉伸出手拍着这男子的脸,“醒醒,醒醒。”

    轻柔的拍打很快就加重了力气。

    男子原本白青的脸上被打出了红印。

    太冷了太冷了。

    谢柔嘉伸手开始解他的衣裳,手抖的根本就做不到。

    她只能一边用力的解,一边抬手拍打男子的脸,男子的头终于动了动。

    “喂!”谢柔嘉惊喜的喊道,双手捧住他的脸,晃了晃,“喂你醒了。”

    男子的眼慢慢的睁开,但旋即又闭上。

    行不行啊?

    他再不醒,自己也要被冻死了!

    谢柔嘉抬起头想要在四周寻路人或者避寒的地方,才抬起头就听到远处有马蹄声来。

    “小姐!小姐!”

    水英!

    谢柔嘉大喜。

    “我在这里。”她喊道,起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山路上一匹小红马出现,水英骑在马上,她骑马的时候不多,此时死死的抱着马脖子,看到谢柔嘉大喜的直起身子。

    水英翻身下马,先将一件厚袍子递来。

    谢柔嘉没想到她还带着衣裳,也顾不得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脱湿乎乎的里衣,脱了一半想到后边还有个男人,便忙转过身背对他。

    看着最后一件遮羞的里衣脱下,水英将袍子给她穿上,又用厚厚的帽子裹住头。

    “还有他,还有他。”

    一瞬间缓和过来的谢柔嘉忙说道,转身要向这男子走来,耳边却又传来嘈杂的声响。

    马蹄声人的呼喝声。

    “这边没有!”

    “再往前找!”

    是这男子的人找来了吧?

    谢柔嘉松口气,忙去捡自己的面罩,弯身的那一刻侧身看了眼男子。

    男子似乎也正在转动着头看过来。

    谢柔嘉拿起面罩转身跑开。

    “走。”她说道,一面翻身上马,水英跟着翻上来。

    小红马没有调头而是向前奔去。

    “这出了郁山了吧?”谢柔嘉看着陌生的四周,“小红马要去哪里?”

    “不用担心,马识途,小红马肯定能带咱们回去。”水英在后搂着她的腰说道,“小红马总是自己出来玩的。”

    这倒也是。

    很显然水英是被小红马叫来的。

    她抱住了马的脖子表达一下感谢,顺势回头看了眼,见自己上岸的地方有十几个人停下来,纷纷指着河边,显然已经发现了那男子,还有人往她们这边看来,小红马一转,越过一个山腰,隔绝了一切。

    但愿他能保住命吧,也不枉自己折腾这一场。

    谢柔嘉收回视线坐正身子一夹马腹。

    小红马不知道怎么绕的,没多久就遇上了骑马奔来的邵铭清和安哥俾,看到她,邵铭清伸手用力的拍了额头,又伸手指着她。似乎要说什么,目光在她身上转了转。

    “回去再说!”他最终说道。

    “回去也不许说!”谢柔嘉笑着说道,从他们身边越过。

    看着这边马蹄声声人归来,守在木屋前的江铃喜极而泣。

    “水烧好了,快快。”她哭着说道,扶着从马上下来的谢柔嘉不由分说就向木屋跑去。

    泡过热水,换上干净的棉袍,接过江铃煮好的姜汤坐进温暖的室内,谢柔嘉长长的吐口气。

    “舒服。”她说道。

    邵铭清端坐在面前看着她。

    “是主动还是被动落水的?”他沉声说道。

    谢柔嘉笑了。

    “我看到有人落水了,我就去救了。”她说道。

    闻听此言江铃拍拍心口。

    “真是谢天谢地。谢谢五老爷。”她说道。“谢谢表少爷,谢谢安哥俾。”

    邵铭清有些不解看她。

    “你谢这么多人干吗?”他问道。

    “谢谢表少爷看出我们小姐想要骑马然后告诉了五老爷,谢谢五老爷给小姐送来小红马,谢谢安哥俾教会小姐骑马。要不然小姐不会骑马没有马。今日我们就不会知道小姐下水了。也不会这么快找到小姐。”江铃抹泪说道。

    谢柔嘉笑了。

    “真的是小红马告诉你们的?”她好奇的问道。

    “是啊,我们正在家呢,小红马跑回来咬着水英的袖子就走。我们就知道你一定出事了,水英说小姐一定是在河边出事了,特意拿了衣裳帽子骑马去找你,我则去找表少爷。”江铃说道,说到这里坐不住,“不行不行我得再去谢谢小红马,我这里心里扑腾的受不了。”

    谢柔嘉哈哈笑了。

    “是,真的好好谢谢它。”她说道,“如果不是它及时带着你们来,我只怕要冻死在岸边了,救人不成,自己也搭上了。”

    邵铭清木着脸看着她。

    “你知道就好。”他说道。

    谢柔嘉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怕死的。”她忙说道。

    邵铭清要说什么又停下,最终叹口气。

    “我知道,如果跟你说下次遇到这情况不要去救,是不可能的事。”他说道,“而你如果真的这么做了,你又不是我眼里的你了。”

    谢柔嘉冲他绽开笑脸。

    “只是我希望你记得,尽力而为,一件事你尽力的去做了,但是如果很危险的时候,还请你首先要保住你自己的命。”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认真的点点头。

    “我记住了。”她说道。

    邵铭清点点头。

    “你救的那个人怎么样了?”他问道。

    “在水英找到我的时候,他的人也找来了,那时候我看已经是郁山外了,也不想跟人打交道,万一惹出事来,就立刻走了,我想应该能救活吧。”谢柔嘉说道。

    “是什么人啊?”邵铭清问道。

    “男人,二十多岁吧。”谢柔嘉说道。

    “长什么样啊?”邵铭清好奇的问道,“好看不?”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看个鬼!”她说道,“在水里泡着能好看到哪里去,再说哪里顾得上看好看不好看,我现在能记住他长着两个眼睛一只鼻子就不错了。”

    邵铭清哈哈笑了。

    “好了,你休息吧。”他说道,站起来。

    谢柔嘉伸手拉住他的衣袖。

    “邵铭清,你不用害怕。”她说道,“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活着,好好的活着,我不会轻易就死了的。”

    死过一次,是认知的一切都被颠覆的意思吧。

    一心要救的姐姐,原来一心恨不得她去死。

    邵铭清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哎呀都说了,你这小孩,别摸我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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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出个门,更新推迟到晚上。

    周末愉快各位(*^__^*)(未完待续……)

第四章 又见

    大概是因为救人的缘故,谢柔嘉早早的睡下,一觉睡到了天大亮,没有像往常那样早早起来去爬山。

    “没病就是好的,还爬山,好好的歇歇吧。”江铃说道,将一碗姜汤递给她。

    “哪有那么弱,游个水就能病了。”谢柔嘉笑道,将姜汤一饮而尽,抹抹嘴站起来。

    “那叫游水吗?那叫泡水。”江铃说道。

    谢柔嘉笑着走出来,却看到安哥俾站在院子看水英喂马。

    “安哥。”她喊道。

    安哥俾回头看来过来。

    “有事吗?”谢柔嘉走过来问道。

    “小姐,他是来等你的。”水英说道。

    以往自己都是每日从矿山上跑过,今天没有看到自己,再加上昨日的事,他很担心吧?

    谢柔嘉笑了。

    “来来,一起吃饭,吃完饭我们一起走。”她招手说道。

    “我吃过了。”安哥俾说道。

    “吃过了也可以尝尝我家的饭嘛。”谢柔嘉笑道,再次冲他招手。

    安哥俾便走了过来,江铃在廊下给他铺了坐垫,放了几案摆好了碗筷。

    正吃着饭,邵铭清也过来了,还带了矿上的大夫来,到底让大夫看了说没事才放心。

    这一次巡山结束,安哥俾并没有听她的话径直回去,而是跟着她亲眼看到她回到家才离开。

    看来这次真是吓到大家了,谢柔嘉老老实实的没有再去河边。在矿上带着安哥俾多跑了几个矿洞,不过可惜的是并没有再发现什么大的砂矿,更别说凤血石了。

    “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哪里真就一定要再找出好砂了?”坐在矿山下的凉棚里邵铭清说道,“要惜福要知足,山神才给了这么大的礼物,别贪得无厌。”

    谢柔嘉笑了。

    “我知道,我是想更多了解一下郁山,顺便看看而已。”她说道。

    可是,今天已经二月十八了。三月三马上就要到了。过了三月三,安哥俾就要去谢家了。

    “我跟你说过京城认识一个大人物了吧?”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邵铭清讲过在京城的一些事,提到过见到一个大人物得到了青睐。至于是谁怎么回事并没有详细说。

    “那块凤血石。我送给他了。”邵铭清说道。

    邵铭清砍下一块凤血石的事并没有瞒着她。谢柔嘉也没有在意,说过了这是送他的礼物,他怎么处置都行。

    “那个人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这么多年恩宠不衰。”邵铭清说道,“他对我很好,而且并不是看在谢家的面子上。”

    谢柔嘉看着他。

    “所以你放心,我们也不是无依无靠,还有他的路子可以走,比如让他点名要我和安哥俾去京城送朱砂炼丹。”邵铭清笑道,“那是给皇帝炼丹,没人敢耽搁的……”

    他的话没说完就见谢柔嘉猛地站起来了。

    “炼丹!”她喊道。

    邵铭清吓了一跳。

    “你认识的人是什么人?”谢柔嘉又坐下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急问道。

    “是玄真子道长。”邵铭清说道,有些惊讶,“你知道这个人吗?”

    谢柔嘉摇摇头,她不知道这个人,但她知道炼丹。

    邵铭清前世炼丹!

    她一直觉得奇怪,邵铭清怎么会炼丹,他们谢家从来都不炼丹的,难道原来是跟一个炼丹的道士认识的缘故?

    听他说这个玄真子是很厉害的道士,这一次因为凤血石能得以结识,那上一世没有凤血石他是怎么认识的?

    不管怎么样吧,炼丹这两个字还是出现了,邵铭清也接触到了,而且现在竟然还是在自己的推动下,这太滑稽了。

    “不行,不行。”谢柔嘉摇头,“你不要跟他来往了。”

    邵铭清愕然,但旋即一笑。

    “好啊。”他说道。

    这倒轮到谢柔嘉一愣了,眨着眼看着他。

    “不来往就不来往了,反正也不熟嘛。”邵铭清笑道。

    他真的挺……

    谢柔嘉坐正身子。

    “我只是觉得跟这样的人来往过密,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她说道,“我不是说你做的不对。”

    邵铭清笑了。

    “你说的很对啊,凡事都是有好有坏,他这个人盛宠时极其盛宠,但败落也是一眨眼的事,宠是因为皇帝,败也肯定是因为皇家,惹上皇家的事,肯定会是大麻烦。”他说道。

    是啊,就好像谢家,前世里受到皇家的恩宠,但最后又因为牵涉到皇家的事而落个合族倾覆。

    谢柔嘉轻叹一口气。

    现在谢家又开始得到皇家的看重了,那将来会不会还跟前世一样……

    “别担心,咱们就是供奉一个朱砂而已,不会再有别的来往了。”邵铭清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不要对没有发生的事感到恐惧了。”邵铭清皱眉说道,“柔嘉小姐可不是个胆小鬼。”

    谢柔嘉又哈哈笑了。

    对,没错,事情还没有发生,不用去害怕,而是要努力的让坏事不发生。

    “我就是不喜欢炼丹,也不想你将来炼丹,也不想你跟炼丹的有什么过密的交情。”她说道。

    邵铭清笑着点头。

    “好,我记住了。”他说道。

    “嘉嘉。”

    外边传来一声喊。

    谢柔嘉抬头看去,见谢文俊正翻身下马,她高兴的跑了出去。

    “五叔,你怎么来了?”

    “家里忙的乱哄哄的我出来躲清闲。”谢文俊笑道,对着邵铭清点点头打个招呼。

    谢柔嘉哦了声又向他身后看去。

    “只有五叔一个人吗?”她问道。

    谢文俊面色微微尴尬。

    “当然。”他说道。“家里别人谁还顾得来这里。”

    谢柔嘉给邵铭清告辞,拉着谢文俊就走。

    “五叔,后来你见娜娜小姐了吗?”她急急问道。

    谢文俊的脸色更红了。

    这小孩子……操什么心。

    “没有。”他说道。

    “娜娜小姐走了吗?”谢柔嘉又问道。

    “没有。”谢文俊再次说道。

    谢柔嘉还要说什么,谢文俊打断她。

    “你还有鱼吗?”他问道。

    谢柔嘉愣了下。

    “有鱼的话我今天有客人,送两条来。”谢文俊说道。

    有客人来……

    五叔一不会轻易招待客人,二也不会使唤自己来招待客人,真需要鱼,自然会打发小厮去捉。

    那就是说这个客人不一般。

    谢柔嘉笑了。

    “有,我这就去拿,立刻就送五老爷府上。”她笑道。转身就跑。一面跑一面打个呼哨。

    不知道在哪里闲逛的小红马很快出现在眼前。

    女孩子翻身上马如一朵红云般疾驰而去,谢文俊笑了笑也抬脚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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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条够不够?”江铃问道,看着谢柔嘉从缸里捞出鱼。

    “五叔又不是真要吃鱼。”谢柔嘉笑道,“他只不过找个借口让我过去。”

    江铃醒过神点点头。看着谢柔嘉向外跑。却没有叫小红马。

    “怎么不骑马?”她忙又问道。

    谢柔嘉回头摆了摆手。

    “山野的孩子哪有马骑。”她笑道。

    还真是细心。江铃笑着摇摇头。

    因为谢文俊的交代,谢柔嘉很轻松就走进了大宅。

    她们走的是后院马棚所在的角门,一进来就看到马棚里停着一些车马。

    娜娜小姐已经来了吗?

    “哦对了柔嘉小姐。”引路的仆妇想到什么回头说道。“家里有人来投宿,就住在西院,你别乱走。”

    投宿?

    谢柔嘉有些惊讶的又向那边看了眼,这些是投宿人的车马啊。

    “是什么人投宿啊?”她问道。

    “前天来的,赶路的行商,好像是病了,所以在此逗留几日。”仆妇说道。

    虽然是谢家的祖宅重地,但遇到这种求助的人也是会允许进入的,身在山林里,就要行山神之责,所以当初建宅子时就特意留出一个院落,就是为了给在山里遇难的人所用。

    谢柔嘉哦了声不再理会了,跟着仆妇迈进一个院门。

    “你们这里有什么好玩的?”

    一个声音陡然在身后响起,听到这个声音,谢柔嘉好似被雷劈了一般,脑子轰的炸开了,身子也僵了。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

    “小美人,你要去哪里?”

    那个声音说道,忽远又忽近。

    谢柔嘉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夜晚,她在花园里拜月祈祷,那个小畜生就突然冒出来,喝的醉醺醺的贴着她的耳边。

    “小美人,你从哪里来的?是月亮上下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

    “小美人,你要去哪里?”

    “小美人,别走啊,我告诉你一句话。”

    她吓的要躲,身子却被那个人抱在怀里。

    半夜的花园里,陌生的年轻男子。

    江铃,江铃。

    她想要大喊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

    对了,江铃没在,江铃回彭水了。

    天啊,江铃没在,她怎么办。

    “你跑什么呀,你听我说啊,我不骗你啊,骗你有什么好处?”

    男人的唇含住了她的耳朵,手也勒紧了她的腰。

    她用力的发出一声嘶喊。

    提着灯寻声而来的仆妇正看到这一幕,灯笼照耀下一脸的惊恐。

    “世子爷,王妃。”她脱口喊道,旋即又死死的捂住了嘴,手里的灯笼落地,人也跪下来。

    世子爷,王妃。

    这样的辈分,用在此时此刻的男女身上,是多么令人恶心的称呼。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有人在她耳边急急的喊道,同时摇晃着她的肩头。

    谢柔嘉茫然的回过神,看着面前的仆妇神情惊恐的抓着她的肩头。

    “你怎么了?”她急急问道。

    我,我是柔嘉小姐。

    我不是谢柔惠,我也不是镇北王妃。

    谢柔嘉急促的喘了几口气,所以,刚才是幻觉了吗?

    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幻觉幻听了,怎么突然就……

    “真的吗?美人姐姐,怀清台真的很好看啊?你陪我一起去看看好不好。”

    身后的男声再次响起。

    谢柔嘉身子再次一僵,呼吸一滞。

    不,可,能。

    她僵硬的转过身,一个身姿俊秀的年轻人闯入眼帘。

    他穿着一件银白的袍子背对着她,腰中束带身形挺直略显清瘦,正跟着一个丫头说话。

    不,可,能。

    谢柔嘉死死的看着这个背影。

    那背影忽的迈了一步转到了丫头身前,将他的面容呈现在谢柔嘉眼前。

    乌黑的眉,高挺的鼻,狭长而扬起的眼,薄薄的似乎永远勾起一弯笑的唇,俊美的精致的让人炫目的脸。

    谢柔嘉只觉得头晕目眩,脖子里似乎又缠上了白绫喘不过气来。

    “你这个贱人!你诱我做出这等丑事,气死祖父!”

    “你这个贱人!以为你在家做的丑事就没有人知道吗?”

    耳边是那男人一声声的斥骂。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畜生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出现在郁山!怎么可能!

    虽然比起那个二十五六的州周成贞看起来年轻了很多,但这张脸却丝毫未变。

    周成贞!她死死的盯着他。

    那年轻人并没有看到她,而是继续对那丫头笑着。

    丫头似乎惶惶不安,低下头,越过挡住路的年轻人急急向前走去。

    那年轻人却猛地一伸手,在她的臀上狠狠的抓了一把。

    丫头发出一声惊叫如同兔子般跳起来,年轻人哈哈大笑。

    谢柔嘉也被这一下惊得回过神。

    这小畜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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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歉晚了,今日一更哈。(未完待续……)

第五章 猜测

    小丫头抹着泪哭哭啼啼的跑了。

    这小畜生,果然是色胆包天,还肆无忌惮。

    年轻公子少爷调戏丫头的事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也不敢在这光天化日的院落里,更何况这还是在别人家,调戏的是别人家的丫头。

    怪不得前世他会做出偷别人小妾,被发现了不仅不知错反而还杀了人的事……

    谢柔嘉想到这里心头不由一跳,旁边的仆妇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正一脸愤怒的抬脚,一面张口喊。

    “哎,你……”她喊道,话刚出口,就被谢柔嘉一把拽住,飞也似的向内奔去了。

    背后有视线看过来。

    谢柔嘉觉得脊背发寒,她加快脚步转过院门穿过回廊拐角才停下来急促的喘气。

    “柔嘉小姐,你干吗拉着我,竟然敢在我们谢家老宅里胡闹,他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仆妇气呼呼的说道。

    因为有巫清娘娘,谢家历来在巴蜀彭水深受百姓敬畏,日常说句不敬的话都觉得是亵渎,更别提在供奉着历代丹主的谢家老宅调戏谢家的丫头了,当场被乱石砸死都不为过。

    但是,那人是周成贞啊。

    杀了人皇帝也只不过把他赶回镇北王府而没有半分斥责打骂的周成贞啊。

    调戏一个丫头,这仆妇如果上去像指责彭水的百姓一样去指责他,惹恼了他动手打了人,谁又能奈他何。

    不过。他怎么来了?还什么行脚商人?

    “我去告诉五老爷,五老爷适才进门听说有人投宿,且是因为生病,还让我们去请大夫来给他瞧瞧呢,这瞧什么瞧,直接将他们赶出去。”仆妇愤愤说道,抬脚向内走去。

    谢柔嘉忙拉住她。

    “我去跟五…老爷说吧。”她说道。

    谢文俊正坐在客房摆弄棋盘,见谢柔嘉进来有些惊讶,但又很高兴。

    “这就对了,既然让你进来了。就哪里也能来。”他笑道。

    上一次谢柔嘉来送鱼只是肯去后院和厨房。不肯涉足这些居所。

    “来来,嘉嘉和我下盘棋。”谢文俊笑着招呼道。

    谢柔嘉在他面前坐下,伸手扶着棋盘打乱了才摆好的棋子。

    “五叔,这投宿的人你见过了没?”她问道。

    “你也知道了?”谢文俊笑道。“我去见过了。”

    “那他们什么人?”谢柔嘉急急问道。

    谢文俊咦了声。放下手中的棋子看她。

    “你见到他们了?”他问道。

    谢柔嘉摇摇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们不是行脚商?”谢文俊问道。

    她知道家里有人投宿了。定然是仆妇说了,那仆妇肯定也会告诉她投宿的人身份,但她进来却直接问他们是什么人。显然是根本就不信仆妇说的那个身份。

    谢柔嘉当然不能说因为那些人中有一个是她的“继孙”。

    “我刚才进门看到仆妇说投宿的一个年轻人调戏家里的丫头。”她斟酌一下说道,“我觉得行脚商才不会这样,做买卖的人最讲究规矩了,怎么会做这样的对主家不敬的事。”

    谢文俊皱眉。

    “竟然有这样的事。”他说道,“不像是那位客人的做派啊,那位客人挺沉稳有礼的.”

    “你见过他了?”谢柔嘉紧张的问道。

    谢文俊点点头,又摇摇头。

    “听说我来了,他们那边来人向我问安,又请我过去,说他们公子想要对我当面道谢。”他说道。

    当面道谢?请过去?为什么不亲自来?

    谢柔嘉坐直身子。

    谢文俊明白她的意思笑了。

    “因为这位公子病了。”他解释道。

    病了?病了还有心情调戏丫头。

    谢柔嘉腹议,听谢文俊接着说话。

    “他们住在客房里,我过去时看到院子里站着七八个人男子,穿着打扮都是普普通通,相貌也忠厚老实,进到屋子里,两个年长的掌柜做引,见了这位姓严的公子。”

    “他躺在床上,放下帐子,我看不到他的形容,听到我进来了,他在帐子里表达了歉意,说他病情有些重,唯恐过了病气给我,原本不该再惊扰我,只是听说主家来了,不见到底是不安,这才请我过来,要亲口道一声谢。”

    “他的声音很好听……”

    谢文俊说到这里,谢柔嘉再次绷紧了身子。

    “五叔,是京城口音吧。”她插话说道。

    谢文俊摇头。

    “不是,是江南吴语。”他说道。

    啊?谢柔嘉愣了下,周成贞自幼就生活在京城,从来没有踏出京城一步,被从京城赶回镇北王府是他第一次走这么远的路。

    江南口音?是故意的吧,是故意让五叔混淆他的来历的!

    “他肯定是装的。”谢柔嘉斩钉截铁说道。

    谢文俊笑了。

    “你五叔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怎么能分辨不出口音是不是装的。”他说道,“的确是很标准的吴语口音。”

    那肯定是在京城跟别人学的,谢柔嘉又想到,京城里什么地方的人都有。

    “不过,他们说自己是行脚商,的确是装的。”谢文俊笑道,“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随从一举一动却带着功夫,且不是一般的镖局镖师能有的气势。”

    谢柔嘉忙点头,那肯定是皇家的护卫。

    “不过,出门在外人总有不方便,既然他们如此说,自然有这样说的无奈。”谢文俊笑道,“我便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关切他的病,要给他请个大夫来看看,他并没有拒绝。再次对我道谢。”

    “虽然没有见到他的样子,但听声音和说话稳重有礼,定然是个教养极好又心思慎重的人。”

    “调戏丫头这种事。”

    谢文俊说到这里摇摇头。

    “这种人不会做的。”

    谢柔嘉坐了回去,那……

    “想必是他的随从所为。”谢文俊说道。

    周成贞那种身份,能给谁做随从啊,谢柔嘉吐口气。

    不过,他怎么会跑到巴蜀来?从京城……京城,皇家!三月三!

    谢柔嘉蹭的跳了起来。

    “五叔,他们是皇帝派来观礼三月三的人!”

    谢文俊一怔。

    皇帝派来观礼的使者?

    这怎么可能?

    现在二月中旬了,传来消息说皇家派来的使者已经启程离开京城。使者为皇帝的亲叔叔安定王之子。

    “东平郡王。”他说道。看着谢柔嘉,“你是说那位严公子,是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

    谢柔嘉听到这个名字有些恍惚。

    上一次听说还是在自己的丈夫镇北王葬礼上,他作为皇帝的使者来吊唁。镇北王府的丫头们很是高兴。说能让东平郡王来就证明是皇帝的看重。

    所以他是一个很被皇帝看重的人吧。

    “我不知道是不是他。但我知道他们是皇家的人。”谢柔嘉一咬牙说道。

    现在能来彭水的皇家的人自然就是观礼的使者了。

    如今整个夔州路都在准备迎接东平郡王一行人,但自己这个侄女却突然告诉他说,皇家的使者就在他们谢家老宅的客房里。

    谢文俊看着她。

    “为什么?”他问道。

    因为她认得。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

    “因为先祖巫清娘娘告诉我。”她说道。

    谢文俊坐在棋盘前。看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此时日光在她背后勾勒出一道明暗光影的女孩子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

    两辆马车并四匹马停在谢家老宅的院子里,不待后边马车上下来的仆妇丫头来搀扶,宋小姐已经掀起帘子自己跳下来了。

    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迎接过来了。

    “你们五老爷呢?”她问道。

    “矿上突然有事请五老爷,他刚过去。”管事笑着说道,“请宋少爷小姐们先歇息,茶水茶点都已经备好了。”

    宋小姐撇撇嘴,转头看着正被仆妇扶下车的女子。

    “哪里不能吃茶水茶点。”她嘀咕说道,“有事就别邀请人来嘛。”

    “邀请的时候不是还没事嘛。”娜娜小姐笑道,挽住她的胳膊,“矿上的事关系人命,不可推辞的。”

    宋小姐笑了。

    “你倒是体谅。”她说道,摇着手向内走去,忽地哎呀一声站住了脚,“什么人啊!”

    大家随着她的视线看去,见院中回廊上一个锦袍年轻人依着栏杆斜坐着,此时正肆无忌惮的打量这两个女子。

    看他的样子显然坐在这里很久了,见到女眷进来也不知道回避,竟然还这样肆无忌惮的打量着。

    “你什么人啊,看什么看啊。”宋小姐忍不住瞪眼说道,“真没规矩。”

    那年轻人嗤声笑了。

    “丑八怪。”他说道。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外男当众说丑八怪,宋小姐的脸顿时涨红。

    那年轻人一甩衣袍跳下回廊,扬长而去。

    “你你…”宋小姐气急喊道。

    娜娜小姐伸手拦住她。

    “算了,能在这里,想必是客人。”她说道。

    “什么客人啊,这么讨厌。”宋小姐气道,“跟这样讨厌的人来往,谢五爷也令人讨厌。”

    娜娜小姐笑着摇头,才要说话,就见一边的院门前有人小心的探出头。

    是那个卖鱼的女孩子。

    她的眼睛一亮。

    “看,谢五爷是真有心待客。”她微微一笑说道,一面拉着宋小姐向那边的院子走去。

    那个女孩子已经缩了回去。

    ……………………………………………………………………

    客房,一个随从疾步迈进屋内,屋内的帐子依旧拉着,两个掌柜正坐着和帐子里的人说话。

    “公子。”随从单膝下跪低声说道,“谢文俊是在矿山。”

    两个掌柜对视一眼,松口气。

    “公子,你多虑了。”其中一个说道,“只凭说了几句话,谢五爷怎么会看出我们的身份来?”

    帐子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那随从。

    “那矿山上没有人离开,可有鸽子飞出去?”

    屋子里的人一愣。

    “这些矿山上最容易事发突然,所以他们也惯用鸽子传递消息,你确定谢文俊没有离开,可确定连一只鸟兽都没有离开吗?”

    随从垂下头。

    屋子里陷入一阵安静。

    “可是那怎么可能。”一个掌柜还是忍不住说道。

    他的话音落,外边传来少年人的声音。

    “闷死了,什么时候能出去啊,这里什么都没有,连个美人都没有,不是丑的就是闷的。”

    听到这声音,帐子里伸出一只手,骨节修长,肤色白皙中泛着麦色。

    “周成贞,进来。”

    伴着这淡然的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帐子被掀开,一个年轻男子坐在了床边。

    他穿着玄色衣衫,精致的面庞在帐子遮挡的暗淡光线里越发的雍容,一双幽深的眸子看向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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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以后。(未完待续……)

第六章 身份(加更)

    门口的帘子被掀开,一个少年人迈进来,看着坐在床上的男子。

    “十九叔,你能起来了?”他眼睛一亮,“咱们能走了吧?”

    “世子爷,我们可能被人认出身份了。”一个掌柜说道。

    年轻人哈的一声,一脚歪着椅子上。

    “谁啊,这么厉害?”他挑眉笑道,“是那个什么五老爷吗?”

    床上坐着的公子微微摇头。

    “不是,他能认出我们不是商人。”他说道。

    声音清冷,但却是和这年轻人一模一样的京城口音。

    “但是他还不可能和我说了几句话就猜出我们是谁。”他说道,语气淡然。

    屋子里的视线便都落在年轻人身上。

    年轻人皱眉看着他们。

    “看我干什么?”他说道,“我可没见他。”

    公子点点头。

    “那你见谁了?”他问道。

    年轻人被呛了下。

    “十九叔。”他笑道,“你可真……”

    说到这里又靠着椅背翘起腿,露出脚上的青缎靴。

    “就跟一个小丫头说了两句话而已,咱们不是说从这里经过嘛,既然游山玩水,自然要打听一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你说对不对?”

    两个掌柜闻言神情都是微微一变,看着年轻人露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

    这家伙,要是真和人说两句话那样简单才是奇怪呢。

    肯定又动手动脚了。

    “就开个玩笑嘛,难道他们也知道我周成贞喜欢开玩笑。就认出我了?”年轻人说道,哈哈大笑。

    没有人跟着他笑。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认出来的,但可以肯定他们一定是察觉了什么。”年轻公子说道,一面伸出手。

    先前进来回话此时退到一边的随从立刻上前伸出自己的胳膊。

    年轻公子扶住他的胳膊,似乎用力但看起来又很从容的站了起来。

    “十九叔,你行不行啊,还是再躺两天吧。”周成贞笑道,说着又哈哈笑起来,“真有意思,你竟然会掉到河里。”

    两个掌柜看着他。

    “世子爷。还不是因为你乱跑。大家都去找你。”一个忍不住嘀咕道。

    周成贞哎哎两声。

    “怎么说话呢。”他说道,“十九叔又不是刚会走路的小孩子,没人看着就跌倒水里去了啊。”

    说着又笑着看着年轻公子。

    “十九叔,你当时真的是想要看看水里的鱼。就滑进去了?”他说道。

    年轻公子慢慢的在屋子里走几步。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嗯。”他说道。

    “才下过雨。河边湿滑。”一个掌柜的说道,“也怪我们,殿下说要自己走走。我们就没有紧跟,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还好殿下吉人天相,有路人相助。”另一个掌柜说道,“若不然……”

    若不然的后果不敢想象。

    “十九叔。”周成贞坐正身子,“救你的人是什么人?男的女的?老的小的?”

    年轻公子已经走到床边坐回去,动作明明是缓慢,但看起来却并不觉得僵硬反而是从容优雅。

    “没看清。”他说道。

    “殿下找到后半日才醒过来,我们赶到时,只看到一匹红马跑远了,马上的人是男是女都没看到。”一个掌柜的说道。

    周成贞哦了声拍了拍扶手站起来。

    “十九叔,我可以走了吧?”他说道。

    年轻公子点点头。

    “去吧。”他说道。

    周成贞高兴的向外走。

    “不许出这个院子。”年轻公子在后又补充一句。

    周成贞的脚步一顿。

    “十九叔,你何必说出来啊。”他转过头说道,“你我心里互相知道不就好了。”

    年轻公子笑了笑。

    “我喜欢有话说出来。”他说道,“所以,周成贞,你要是不听话又偷跑出去,那我答应你的事,就不算数了。”

    周成贞跳了起来。

    “周衍!”他喊道,狭长的凤眼瞪圆,“你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吗?”

    年轻公子点点头。

    “我是。”他说道。

    ………………………………………………………

    周成贞大马金刀的坐在院子里,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世子爷。”跟出来的一个掌柜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真不能再乱跑了,你在京城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殿下特意求得陛下准许带你出来,这巴蜀之地不比其他地方,民风蛮夷,又多巫道,万一惹了事,殿下和你真的不好周全啊。”

    “什么带我出来避麻烦!我看是有人想把我赶出京城。”周成贞嗤声说道,顺手从一旁的竹从里啪的一声折断一根竹子。

    这竹子长势极好,可见主人家的爱护。

    “肯定是玄真子那老牛鼻子整我呢。”周成贞将手里的竹子挥了挥说道,“他等着,看我回去烧了他的道观。”

    这道观一年总会被周成贞烧个两三次,这话掌柜的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摇摇头安抚几句便离开了。

    反正殿下已经发了话,周成贞肯定不敢不听,这也是为什么皇帝会同意周成贞跟着殿下一起来。

    只是不知道,殿下答应了周成贞什么事,让这个小霸王如此的听话。

    院子里其实并不是只有周成贞一个人,但那些随从们退在一边,气息匿去就好像不存在一般,坐在院子里举着竹子的周成贞格外的显眼。

    他握着手里的竹子,似乎有些无聊的在地上画着什么。如果有人注意看的话就可以发现其实他的动作一直在重复。

    地上点了两个点,一个在南边一个在北边,在这两点之间是乱乱的线交错着。

    周成贞的竹竿依旧没有停,就那样重复的画着,一条线两条线,从南往北,从南往北,从南往北。

    有雨点落下来,砸在一条线上,尘土溅起让这条线断开。

    周成贞的竹竿立刻又过来了。将这条线连起来。但很快更多的雨点落下来,地上溅起无数的尘土水花,很快所有的线都乱了。

    “世子爷,下雨了。”

    周成贞似乎这才发觉。他抬起头。雨点如珠帘子断落。

    窗户被推开。坐在廊下的谢柔嘉回头看去。

    “小孩。”宋小姐冲她招手,“下雨了,你进来坐吧。”

    谢柔嘉忙摇头。

    “好了。表妹,你别吓她了,让她想在哪里就在哪里呆着吧。”一个女声在宋小姐身后响起。

    谢柔嘉越过宋小姐的肩头,看到其内坐着的娜娜小姐。

    她正和两个宋家的少爷下棋,口里说着话,眼没有离开棋盘,手也稳稳的落子。

    “啊,表妹,你又赢了!”

    伴着她的话音落,屋子里响起年轻人的哀嚎声。

    宋小姐便也不再理会谢柔嘉急急的跑过去。

    “我看看,我看看,越输越快了啊。”她笑着说道。

    谢柔嘉也忍不住看去,见娜娜小姐笑着让开位置让他们看棋盘,察觉到这边的视线看了过来。

    视线相撞,她微微一笑。

    谢柔嘉垂下视线转过头,看着院子里的雨幕。

    其实她很想跟这个娜娜小姐接触一下,毕竟这是五叔喜欢的人,只是想到那日这位娜娜小姐喃喃的可是我姓杜,她就觉得心里不安。

    也就是说娜娜小姐知道一些五叔不知道的事,而这件事是让他们不会有更多交集的。

    那她是怎么想的?是不在乎这些事呢,还是把五叔的示好当做一个笑话?

    不管她是怎么样的,想到五叔前世孤零一生极有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娜娜小姐,谢柔嘉就有些不想也不敢接近她。

    周成贞出现了,娜娜小姐出现了,前世里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出现在她眼前,真不知道还有什么前世的事会发生。

    谢柔嘉看着雨幕神情怔怔,一个人穿着蓑衣斗笠穿过雨幕走了过来。

    五叔!

    谢柔嘉高兴的站起来。

    “五老爷回来了。”

    “谢五哥,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屋子里的人也看到了,纷纷接出来笑道。

    谢文俊一面跟他们说笑着,一面对谢柔嘉做了个事已办好的手势。

    谢柔嘉松口气,看着谢文俊和宋家的人进入室内,她想了想沿着回廊走开了。

    五叔已经把消息通过信鸽送给自己的手下了,手下会立刻通过官府在夔州路找到见过并能认出东平郡王的人,来确认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其实这已经不用确认了,谢柔嘉心里知道一定是真的。

    真是不明白,他们提前这么早还隐瞒身份来到彭水干什么,是来查谢家了吗?

    谢家有什么好查的,反正她一点也不知道,说白了她对谢家也好其他的事也好,都什么也不知道。

    谢柔嘉在一个窗台下坐下,刚坐下窗户就被人推开了,她吓了一跳才要站起来,却听到五叔的声音。

    “娜娜小姐。”

    娜娜……

    谢柔嘉坐稳了身子竖耳。

    “你叫我?”谢文俊问道,看着站在窗边的女子。

    女子转过头含笑点点头。

    “什么事?”谢文俊笑着问道。

    “我想问问谢五爷,您是不是喜欢我?”女子说道。

    坐在窗台下的谢柔嘉伸手掩住嘴,抑制住差点脱口的低呼。

    真,真敢说……

    屋子里谢文俊显然也受惊不小,脸红红又白白最终又涨红。

    “是。”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娜娜小姐却似乎听到的是很普通的话一般,神情淡然的点点头。

    “我想也是,所以我这次应了谢五爷的邀请。”她说道。

    那就是说,她也有意了?

    谢文俊脸上依旧涨红,但或许是这女孩子的淡然影响了他,他的神情平和很多。

    “那,你怎么想的。”他轻咳一声说道。

    谢柔嘉微微向外探头,竖起耳朵。

    “我来是确认一下五爷是不是我想的这样。”

    “那现在你确认了,你怎么想。”

    “我想告诉谢五爷,这件事就作罢吧。”

    作罢……

    谢柔嘉一怔,屋子里的谢文俊也再次怔住。

    “我之所以应约而来,就是想要明明白白的告诉这句话,我不希望五爷误会揣测什么,所以走之前跟五爷说清楚。”

    ************************************************************

    晚安朋友们。

    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七章 再见

    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五叔这件事作罢。

    谢柔嘉有些惊讶。

    她先前不想跟着娜娜小姐接触,就是觉得她既然知道她和五叔之间有事情阻隔,却还接受了这次五叔的邀请,是当断不断让五叔沉迷。

    原来她来这里是为了说断的。

    如果不说清楚,她就这样回避或者离开了彭水,五叔只怕心里也不放不下。

    这真是个很好的姑娘啊,谢柔嘉心里感叹。

    只是姓杜,怎么了?

    屋子里谢文俊显然已经背着一串意外意外再意外弄得有点懵。

    他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是没接触过女子,只是以前接触的女子不都是欲语还休,一句话让人猜来猜去,更不会在人前谈这等事吗?

    不过,也说明他看人没有看错,这个娜娜小姐果真是洒脱自在的真性情。

    既然一个女孩子都把话说到这里,那他一个男人还拘束羞涩什么。

    “我能问问为什么吗?”他干脆说道。

    眼前的女子笑了。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没有为什么的。”她笑道,一面屈身施礼,“再次多谢谢五爷路上相助。”

    她说罢低着头从谢文俊身边走出去了。

    谢文俊站在原地如同做梦一般。

    “原来人家看不上我啊。”他嘀咕一句,吐口气。

    这里安静下来能听到隔壁宋家少爷小姐们的说笑声,谢文俊隐隐听到有人询问他。他知道自己这时候应该走出去,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想转身,便迈步向窗边走去。

    这窗是适才那女子伸手打开的。

    他还记得她的动作。

    他忍不住伸手重复了一遍。

    “我年纪大了?长得不好看了?”他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雨帘,“这可糟了,别的人也就罢了,嘉嘉可是知道我看中了人家的,结果事情没成,她一定会觉得我很没用的,不不。嘉嘉不会觉得我没用。只会替我难过,难过么,其实也不难过,有什么难过的。”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久久无声。

    如果不是没有听到脚步声。谢柔嘉都要以为屋子里没人了。

    她坐在窗户下。听着窗户内的寂静无声,只觉得心里又酸又涩。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啊,她不知道。被喜欢的人拒绝是什么滋味,她也不知道。

    大概就是想要说什么又没什么可说的,唯有沉默。

    “谢五爷。”

    那边传来招呼声。

    谢文俊应了声。

    “算了,到时候就告诉嘉嘉我又看不上她好了。”他嘀咕说道,伸手拉窗户,这一伸手微探身下意识的向下看了眼,不由啊的一声。

    谢柔嘉冲他尴尬的笑了笑,伸出手打个招呼。

    “五叔,真巧,你也在这里啊。”她说道。

    …………………………………………………………….

    雨将停未停时,宋家小姐少爷们的马车驶出了谢家老宅,看着马车渐渐远去,谢文俊站着没有动。

    躲在院门后的谢柔嘉先是小心的左右看了看,确认四周没有周成贞的踪迹才走出来。

    “五叔,你别难过。”她拉了拉谢文俊的衣袖低声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也没什么,你看,我父亲母亲姐姐都不喜欢我了,我还是可以过得很好。”

    谢文俊哈哈笑了。

    “别胡说了。”他笑道,“我没事。”

    想了想又看着谢柔嘉。

    “我的事跟你的事不能比,嘉嘉,你比我要难过的多,因为我和这位小姐毕竟是从前不相识,既然大家没缘分,那日后也就不再见了,但是你,你这个不一样。”

    他拍了拍谢柔嘉的肩头。

    “所以嘉嘉这样都没事,我这点小事又算什么,你放心吧,你不会觉得你五叔我还不如你吧?”

    谢柔嘉笑着摇头。

    这一次虽然五叔没有跟娜娜小姐成为有情人,但有她啊。

    她一定会陪着五叔,让他不那么孤零零的,再给五叔找一个好女子。

    她笑着又忍不住四下看。

    “五叔,你也快回去吧,别呆在这里了。”她低声说道。

    谢文俊知道她在怕什么。

    “不用怕,就算他们是皇帝的使者,也不是洪水猛兽。”他低声说道,“反而咱们若是害怕,岂不是让他们察觉我们发现了?”

    对啊,谢柔嘉点点头,站直了身子。

    “你这些日子就别来这边了。”谢文俊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去给那位客人道个别也就回去了。”谢文俊说道,“天下着雨,你去拿个斗笠蓑衣。”

    谢柔嘉点点头,看着谢文俊向客房那边走去。

    “柔嘉小姐,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斗笠。”一个仆妇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站在廊下等着,看着院子里淅淅沥沥的雨。

    “喂!你……”

    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柔嘉汗毛倒竖,嗖的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向雨中,头也不回的跑了。

    看着这女孩子眨眼消失在眼前,站在廊下的周成贞神情愕然,口微微张着,余下的话凝固在嘴边。

    刚才那是什么东西?见鬼了吗?

    “二少爷。”一旁有随从喊道,“公子找你。”

    周成贞撇撇嘴,甩袖向那边走去。

    “二少爷,他是大少爷啊,这可不是我要占他便宜。”他说道,跟着那随从穿过雨雾向客房去了。

    安静的院落里,仆妇手里拿着斗笠蓑衣走过来,一个人影也看不到了。

    雨下了一夜。第二日还在淅淅沥沥,天也变得阴冷。

    帐子拉开,昨日还坐在床上只能缓慢活动的年轻公子,此时正在地上来回慢慢的走动。

    “公子已经好了。”两个随从面带喜色的说道。

    “十九叔你好了啊,那咱们可以走了吧。”坐在一边周成贞百无聊赖的问道,“不是说他们发现我们的身份了吗?别等着在这里让他们来确认了。”

    年轻公子坐下来,伸手接过随从捧来的茶。

    “不,就是要等着看他们会不会来确认。”他说道,“他们要确认我,我也要确认他们是不是认出我。”

    他的话音落。就听得外边有随从说话。

    “公子。谢五爷请的大夫来了。”

    谢五爷的确说过请大夫的话,年长的随从便伸手要去拉下帐子,一面请年轻公子坐回去。

    年轻公子笑了笑,抬手制止随从。而是就在椅子上坐下。

    “请大夫请了这么久。要好好的看看才是。”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立刻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除了还歪坐在椅子上的周成贞,其他人的神情都微微一凝。

    年轻公子微微颔首。

    “请。”年长的随从立刻对外说道。

    门帘被掀开,一个中年男子迈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徒背着药箱,他一脚迈过门槛,视线就看向室内,一眼就看到坐在正中椅子上的玄色衣袍男子。

    中年男子的脚步一磕绊,差点摔倒,站在门边的随从一只手稳稳的扶住他。

    “大夫,小心点。”他说道。

    大夫尴尬的应声是,垂下头走进来。

    “是哪位病了?”他问道。

    “我。”周成贞笑道,一面将手伸出来,“来,给我把把脉。”

    大夫果然应声是要过去,年轻公子摇摇头。

    “不要胡闹。”他说道,抬手拉起衣袖,露出半截手腕,“是我病了,劳烦大夫你给我瞧瞧。”

    大夫应声是,伸手接过小童递来的药箱走到他的面前,拿出了脉枕。

    大夫很快诊完脉,叮嘱几句话,开了药方就告辞了。

    一个随从把大夫送出去。

    周成贞看着年轻公子笑。

    “十九叔,人家认出你了。”他笑道,“吓得人家差点摔倒。”

    年轻公子没说话,随从很快进来了。

    “车马上泥水很重,土泥与矿山那边过来的不同。”他施礼低声说道。

    年轻公子点点头,手轻轻的敲打着桌面。

    “看来想要安安静静的看一看这西南豪富大巫之后的谢家是不行了。”他说道,说着又笑了,“果然是大巫之后么,竟然如此神通。”

    说着一拍桌面站起来。

    “我们的仪仗到哪里了?”他问道。

    “到汉阳了。”随从说道。

    年轻公子颔首。

    “走吧。”他说道,“我们沿路返回,与他们汇合。”

    随从们俯身应声是。

    ………………………………………………………

    山路上车马声乱乱的传来。

    站在一颗歪脖大树上的谢柔嘉警惕的寻声看去。

    “有人从这里过。”她说道。

    在另一棵树枝上站着的安哥俾抬头向前方看去。

    “这里很少有人来的。”他说道。

    但这一次来的人却不少,站在半山腰可以看到窄窄的山路上十几匹马一辆马车疾驰而来。

    “咱们走吧。”谢柔嘉说道,一面看准不远处的一个树枝,跃身伸手跳过去。

    就在此时,山路上的人马已经走近,其中一个人忽的抬头向山崖边看来,谢柔嘉眼角的余光也看过去。

    日光下马上的年轻人神采奕奕,那一双狭长的眼角越发的飞扬。

    周成贞!

    谢柔嘉啊的一声,手一滑跌落在地上。

    山路上一阵大笑扬起。

    “你们看那小孩!”周成贞指着山腰大笑,“是猴子还是人啊,真笨啊。”

    所有人都抬头看去,看到一个少年人从树上敏捷的跳下来,扶住了地上坐着的一个女孩子。

    日光斑驳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看到衣衫简朴,身形瘦削。

    “山里的孩子。”年长的随从说道。

    马车里的年轻公子也掀起帘子,不过他并没有看向山腰,而是看着周成贞。

    “话多。”他说道。

    他话音才落,听周成贞又呵了一声,视线看着半山,微微瞪大眼,神情有些惊讶。

    怎么了?

    他也抬头看去,见半山腰里一个女孩子正飞快的向前跑去。

    那不叫跑,那就跳。

    在斜坡陡峭的山崖上跳动着。

    她跳上一棵树,还没停稳就又跳下去,抓住不知从哪里冒出的树枝藤蔓一荡,整个人就腾空在山崖上,日光下划出一道闪闪的弧线。

    在众人的眼里,这场面似乎凝固了。

    “哇哦。”周成贞发出一声喊,伸手放在嘴边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那女孩子落在另一棵树上

    这呼哨声让那女孩子微微转头看过来,同时她的人也再次跃起,因为连续的跳动头发散开,随风飞扬挡住了她的脸。

    这只是一瞬间的动作,下一刻她的人就抓着一颗藤蔓荡了下去,在她身后还有一个少年人紧跟着跳跃着,一前一后三下两下起起落落,二人很快消失在山脚下的密林里不见了。

    山路上的人马队伍都还停着,似乎还沉浸在震撼里。

    “哇哦。”周成贞再次说道,勒着呼哧喷嚏的马转了转,视线看着那密林,“太美了。”

    太美了!

    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在山崖上这样奔跑,简直令人炫目。

    年轻公子的嘴边露出一丝笑。

    “走吧。”他说道,收回视线放下了帘子。

    …………………………………………………………………….

    “大哥,大嫂。”

    谢文俊高声喊着冲进后院,却看到聚集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前方。

    适才回荡的鼓声已经停下,在这一片安静里谢文俊的声音格外的响亮。

    谢文俊脚步一顿,看着众人脸上诡异的神情。

    “怎么了?”他不由问道。

    人群让开,露出前边一个平台,此时一个女孩子正半跪在上面,长发散落四周,红裙金线在日光下闪闪发亮,看上去就好像盛开的花,但现在这朵花却是在颤抖。

    一声低低的呜咽从女孩子口中发出。

    “出事了。”

    谢文俊张张口,却发现说话的不是自己,而是疾步上台的谢大夫人。

    “大嫂。”谢文俊不由喊了声。

    谢大夫人回头看过来。

    谢文俊看到她面色铁青。

    “怎么了?”她喝道。

    “出事了。”谢文俊忙说道。

    谢大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怒火。

    “我知道出事了,是的,没错,惠惠又摔倒了!”她喝道。

    谢文俊被喊的一怔,视线落在那跪在地上的女孩子身上,垂下的头发遮挡了她的面容。

    又,摔倒了?

    还是没有跳成吗?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吧。

    这还是真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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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八章 主意(zzzzaa222仙葩缘加更)

    屋子里气氛沉沉,谢家的几个长辈老爷都坐在其中。

    “日常练习的时候跳的好好的。”几个教习跪地说道。

    “这叫好好的吗?”谢文兴皱眉说道。

    “可是,可是我们私下练的时候真的好好的,大小姐跳的可好了。”教习们都快哭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她们可以对巫清娘娘发誓,大小姐没有偷懒,大小姐也不是跳的不好。

    “大小姐的舞真的是完美,不管是动作还是力度。”一个教习说道,“女孩子们都可以证明的,在学堂大家都是看到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谢文兴说道,“怎么一出来人前跳就摔倒?”

    也许大小姐害怕?

    屋子里的人心里突然都闪过这个念头,就连谢文兴也不例外,但是这不是更滑稽,大小姐怕什么!

    怕跳不好吗?明明跳的很好,她知道,其他人也都知道。

    荒唐!

    所以这个念头没人敢说出来。

    “我看还是腿伤的缘故。”谢存礼说道,看向内室里,“看看大夫们怎么说吧。”

    内室里大夫们比外边的教习们好不到哪里去,头上一层层的细汗直冒。

    “大小姐,您摔倒之前是什么感觉?”一个大夫问道。

    谢柔惠靠着枕头端正的坐着,神情木然。

    前两次她还会哭一哭,但现在她好像哭也哭不出来了。

    感觉?

    她感觉到有人在笑。然后就感觉腿抬不起来,然后脚步就会交错相绊。

    她一次也没有在人前跳成完整的舞,这些人一定在下边等着看她的笑话,一定有人在窃窃私语揣测她什么时候摔倒。

    她一定不会让他们如愿的,可是……

    谢柔惠放在身前的手攥了起来。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大家都在猜测她的腿伤犯了。

    腿伤,谢柔惠心里冷笑,去年的腿伤,现在还没好,骗鬼呢。

    可是。不这样说又如何?

    说自己腿没事。就是跳不好?

    竟然有丹女跳不好巫舞?那是不是不是丹女啊。

    谢柔惠的手再次攥紧,长长的指甲掐在手心。

    “惠惠,是不是又是筋疼了?”谢大夫人在一旁也问道。

    谢柔惠抬手掩嘴,木然的表情变的几分哀伤。

    “我不知道。”她说道。“只是腿突然就迈不动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说着掩面哽咽摇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腿就动不了了。”

    她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谢大夫人看向大夫们,大夫们不由心跳骤停。

    “夫人,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一个大夫终于忍受不了折磨跪下来叩头说道。“夫人再请名医来吧。”

    一个跪下了其他的大夫也都纷纷下跪。

    将这些没用的废物们赶了出去,屋子里的人一阵沉默。

    “去府城请个大夫来看看。”谢存礼先开口说道。

    谢文兴点点头。

    “我亲自去。”谢文昌说道。

    谢大夫人嗯了声。

    “有劳二弟了。”她说道。

    时间紧迫,谢文昌立刻告辞准备出发。

    “我去帮忙。”谢文秀也忙跟着说道。

    这是谢柔惠第三次人前摔倒,请大夫这件事必须大张旗鼓,才能给大家一个解释。

    谢文兴点点头,看着谢文昌和谢文秀离开了。

    “都怪那孽障。”谢存礼没好气的说道,“害的惠惠如此。”

    听到这句话一直沉默出神的谢文俊猛地抬起头。

    “对了,出事了。”他说道。

    大家的视线看向他。

    “又出什么事?”谢存礼皱眉问道。

    “皇上的使者已经到了彭水了。”谢文俊说道。

    此言一出谢文兴谢大夫人谢存礼大吃一惊,就连一直坐着似乎睡着的谢老夫人也猛地站起来。

    “怎么没听官府说?”谢大夫人急问道,“他们在哪?”

    谢文俊看着他们。

    “在,我们郁山的老宅。”他说道。

    屋子里的人顿时石化。

    “怎么可能!”

    ………………………………………………

    就在谢文昌等人的马车疾驰出了门不久,又有车马疾驰出门,这一次谢大夫人谢存礼谢老夫人皆在其中,看着马车乱哄哄的而去,散开的人们顿时聚拢在一起。

    “看来只去府城请大夫不行了,老夫人都亲自出门了。”

    “大小姐的腿伤这么严重啊。”

    “肯定啊,要不然怎么连舞也跳不了。”

    “听说还是当初被那谁推下水落下的隐疾。”

    “哎呀真是可恨啊,那谁真是造孽,害的可不是大小姐一个,要是大小姐真出点事,咱们谢家可怎么办。”

    家里的议论正如大家所期望的那样进行着,不过谢大夫人等人已经顾不上理会了。

    赶到郁山先将客房里里外外都查了一遍,除了屋子里淡淡的不属于谢家惯用的熏香的味道外,别无印迹。

    老宅下人们也都被分别询问一遍,有关这一行人的一举一动都详细的问了再问。

    除了那个年轻公子摸了一把婢女的屁、股外,并没有其他的行为,他们很少出来,出来了也不跟这里的下人们接触,最多有礼貌的打个招呼。

    “我当时见了这些人就察觉不对了。”谢文俊给大家叙述着。

    听到这里谢文兴眉头一皱。

    “那你怎么想到他们是皇帝的使者呢?”他打断他问道。

    是啊,怎么就想到他们是皇帝的使者了。他们伪装的这样成功,一路走来都没有被发现,怎么谢文俊见了一面,还是没见到人家的真实长相,只是听声音就猜出了?

    大家的视线都看向他。

    谢文俊被看的神情一凝。

    不知道他如果说是巫清娘娘告诉他的,大家会不会信?

    “因为知道皇帝的使者会来,我就特别留意那些京城口音的陌生人。”谢文俊轻咳一声,“大家也听说过,皇帝的使者出行,必然会规矩多多。也常常会派出随从探路的事。”

    这倒是的确有。

    大家点点头。

    “所以当我看出这些人气势绝不是商人。而且当他们说话还是京城口音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多想了一下。”谢文俊接着说道,“正好前些日子我跟大哥去府城,听到知府大人的幕僚蔡先生吹嘘说曾经见过东平郡王之类的话。”

    确有此事。谢文兴点点头。

    “更巧的是蔡先生又来咱们彭水协理迎接皇使的事。我就用信鸽告诉我的亲随。让他去找蔡先生,蔡先生正好也精通医术,便扮作大夫第二日前来探查。”谢文俊说道。看着大家点点头,“蔡先生出了门在马车上就让人给我传了信,这位公子千真万确就是东平郡王。”

    说到这里指了指空荡荡的客房。

    “大家也看到了,蔡先生探查之后,这些人就走了,显然他们也察觉不对了。”

    屋子里一阵沉默。

    “他们这是什么意思?”谢大夫人说道,“为什么提前隐秘的来咱们这里,还住进了咱们的家。”

    就像那些微服私访的官员一样,肯定是为了打探什么消息,而现在要打探的就是他们谢家了。

    如果沿着官路,在官府的拥簇下到来,他们是根本就没机会接触彭水,大家只会让他们看到可以让他们看到的事。

    “我们谢家没什么可打探的。”谢文兴笑道,“想必是他们好奇吧,毕竟咱们谢家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可是被人打探毕竟不是什么让人开心的事,屋子里的人神情依旧沉沉。

    “好了,别乱想了,待我问问京城的人,皇帝对咱们到底什么看法就知道了。”谢文兴说道。

    事到如今只能这样了。

    “不过皇使虽然已经走了,但谁也说不准他是不是故意做出的样子,所以回去后告诫家中子弟各行各山管事,都小心行事,不该说的话不要说,不该做的事不要做,也不要跟陌生人轻易接触。”谢大夫人说道。

    ………………………………………….

    从郁山回来夜色已经沉沉,谢存礼谢文俊各自回家。

    “母亲你也早点歇息吧。”谢大夫人看着向自己院子走去的谢老夫人忙说道。

    谢老夫人嗤声。

    “事情已经这么严重了,还怎么睡的着?”她说道,“还是快些想出个对策吧。”

    什么事情?

    “母亲,皇使的事你不用担心。”谢文兴说道。

    此时她们已经进了屋子,谢老夫人摆摆手将丫头们赶了出去。

    “皇使的事我不担心。”她说道,“我们谢家没有错,也不怕谁探查,只是。”

    她坐下来看着谢大夫人。

    “三月三怎么办?”她问道。

    三月三,该怎么就怎么办了,谢文兴不解,问这是什么意思,要再办的豪华一些吗?

    谢大夫人垂下视线没有说话。

    “你不会也真的以为惠惠的腿请个大夫来看看就能好了吧?”谢老夫人看着她接着说道。

    什么?

    谢文兴有些惊讶的站起来。

    惠惠的腿难道好不了了?

    “母亲你这话什么意思?”他急急问道。

    “我的意思是,惠惠跳不了舞不是腿病。”谢老夫人看向他,“是心病。”

    心病?

    谢文兴怔住了。

    “也就是说,自从她第一次跌倒后,就形成了心病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顿时恍然。

    是啊,明明日日锻炼,舞也练的很刻苦,如果腿伤真没好,是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的,而且教习们也说了,日常都跳的好好的,绝对没有问题,但是偏偏一在人前登台就……

    “心病需要心药医,但她的心病我们发现的太晚了,现在已经没有时间来给她慢慢的医治了。”谢老夫人接着说道。

    谢大夫人终于开口了。

    “三月三,我来跳,就说惠惠的腿伤犯了。”她说道。

    谢文兴不说话了,很显然,谢大夫人早就知道这一点了,他神情复杂的坐下来。

    “要是别的时候也就算了。”谢老夫人说道,“腿伤这件事到底说起来牵强,要是被皇使听去了,他们会不会多想?”

    谢文兴又猛地坐直了身子。

    会不会想他们谢家是什么意思?明明说丹女初任大典,结果丹女的娘上去跳了,丹女病了?

    丹女也会生病?是真病还是假病啊?丹女都能在这时候病了,这么重要的祭祀都不参加,那谢家能对神灵交代吗?神灵不会怪罪吗?神灵怪罪的话他们家的朱砂真的没问题吗?他们谢家真的当得起巴蜀第一大家吗?

    不行,绝对不行!这种事太荒谬了,从来没有有丹女初任的时候丹女不出场的,这么大的意外绝对不能出现在皇帝的使者面前,绝对不能出现在他的女儿当丹女的这一代。

    “让惠惠再试试。”谢文兴忙说道。

    “再试试?她已经试了三次了,都失败了,就算下一次尝试成功了,你又能保证在三月三,皇帝使者跟前不会失败吗?”谢老夫人竖眉说道。

    如果说三次成功一次失败,他的心里还能保证,但如果是三次失败一次成功……

    谢文兴又坐了回去,面色沉如锅底。

    怎么会这样?

    先是皇帝使者暗访彭水,接着又是惠惠不能跳舞了,那三月三怎么办!

    天啊!明明都是喜事连连,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谢文兴忍不住想要用手捶头。

    “我不能跳,惠惠不能跳,那还能怎么办?”谢大夫人说道,“我们谢家就这样了,他们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那可不行!谢文兴又站起来。

    “你不能跳,惠惠不能跳,但还有一个人能跳啊。”谢老夫人忽的说道。

    谁?

    谢文兴和谢大夫人都看向谢老夫人,但下一刻他们就都想到了这个人是谁了。

    “不行!”谢大夫人站起来竖眉喝道,“她算个什么东西!”

    谢文兴却拉住了谢大夫人。

    “母亲觉得,嘉嘉,能跳吗?”他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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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了些,感谢打赏,感谢投票,晚安,明天见(*^__^*)嘻嘻……。(未完待续……)

第九章 替代

    谢文兴走出屋门,对着院子里的丫头仆妇摆摆手,又喊了声来人。

    他喊来人,丫头仆妇们却低着头匆匆的向外退去,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是从门外进了十几个护卫,将院子团团的围住。

    谢文兴这才转身又走进屋内。

    屋子里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对峙而坐。

    “她不能跳。”谢大夫人再次说道,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起,“她算什么,她算什么。”

    “那不我管了,三月三的事,你们商量吧。”谢老夫人站起来说道,“惠惠跳也好,你跳也好,你们随便吧。”

    她说着抬脚迈步,谢文兴忙拦住她。

    “母亲,母亲,这么大的事我们再商量。”他说道。

    “这有什么商量的?这怎么商量?”谢大夫人急道,“她怎么能跳?这是三月三,只有丹女才能参加的祭祀。”

    “可是现在丹女跳不了。”谢文兴说道,看着谢大夫人,“阿媛,现在不是争论这个时候,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他来回走了几步。

    “我来问你。”他停下来又说道,“你敢让惠惠跳吗?”

    谢大夫人没有说话,身子微微的颤抖。

    “你不敢,我也不敢,阿媛,我们都不敢,这是关系谢家名誉的事,我们不能任性啊。”谢文兴接着说道,“不让惠惠跳,不是对她不好,反而是为了她好。难道你要她在三月三,在满巴蜀的人前,在皇帝的使者面前跌倒吗?”

    “可是,可是那是三月三啊,那是她的第一次三月三啊。”谢大夫人伸手掩嘴,眼中有泪落下。

    那是三月三,一个丹女这辈子会有很多三月三,但这一次却无可替代。

    谢老夫人神情木然,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停下,视线看向门外。

    谢文兴轻轻拍抚着谢大夫人的胳膊。

    “是。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他低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不过还好上天待我们谢家不薄。”

    这还叫上天待谢家不薄?

    “是啊。上天还给了惠惠一个替代。”谢文兴说道。

    替代。

    谢大夫人看向他。

    “她凭什么?”她说道。

    “凭她有着和惠惠一模一样的脸。”谢文兴说道。“我想这就是上天送她来的原因。”

    他握住谢大夫人的手。

    “现在。就是惠惠需要替代的时候了。”

    “阿媛,她只是替代,惠惠永远是惠惠。”

    谢大夫人看着他一刻。颓然松开了手浑身无力的坐了下来。

    日光透过帐子照进来,有人蹑手蹑脚的微微掀起帐子,和谢柔惠的视线相撞,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

    “大小姐…你你醒了。”她结结巴巴说道。

    醒了?她根本就一夜没睡,这种时候谁能睡的着。

    谢柔惠坐起来。

    “滚出去。”她说道。

    小丫头哆哆嗦嗦。

    “大小姐,你该吃药….”她说道。

    “我吃什么药!”谢柔惠看着她说道,冷冷一笑,打量这丫头一眼,“把药拿来。”

    丫头大喜忙转身端了药碗过来。

    “大小姐。”她捧着恭敬的说道。

    谢柔惠抚着自己的手,看着她。

    “你喝吧。”她说道。

    丫头一愣,看着谢柔惠。

    “喝吧。”谢柔惠说道,“我觉得你才需要吃药,都听不懂我说的话。”

    丫头神情惶惶眼泪在眼里打转,捧着药碗噗通就跪下来。

    “快点喝。”谢柔惠说道,“难道还我喂你吗?”

    丫头流出眼泪却不敢大声哭,捧着药碗慢慢的送到嘴边,颤抖着闭上眼喝了下去。

    谢柔惠看着她喝完。

    “看,这就好了,能听懂我的话了。”她说道,含笑伸手用手帕给这丫头擦了擦嘴角,“下去吧。”

    丫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慌乱的擦了眼泪应声是。

    “多谢大小姐。”她叩头颤声说道。

    外边脚步声响。

    “大夫人。”伴着丫头们的施礼,门帘被掀开。

    地上的丫头忙擦了眼泪捧起药碗向外退去,谢大夫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这丫头便移开了视线。

    “你们都出去吧。”她对跟进来的丫头们说道。

    丫头们应声是退了出去。

    谢柔惠起身对谢大夫人施礼。

    “母亲。”她说道,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红红的眼,“您又没睡啊。”

    说着跪下来端正的叩头。

    谢大夫人忙伸手拉住她。

    “你干什么。”她说道,“快起来。”

    谢柔惠叩了头。

    “都是女儿,让母亲如此耗费心血。”她说道,抬起头眼泪流下来,“都是女儿,让母亲受人嘲讽,食不安夜不能寐。”

    谢大夫人抱住她。

    “惠惠。”她哽咽说道,“受苦的是你啊,不是我。”

    谢柔惠倚在母亲的怀里。

    “母亲,你们,商量好怎么做了吗?”她说道。

    谢大夫人身子僵了僵,谢柔惠的手抱住她的胳膊。

    “母亲。”她看着谢大夫人认真的说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谢家,如果说这个决定会伤害我,那比起你受的伤害不及十一,母亲,你不要再顾忌我的感受了。”

    她说着伸手抚着谢大夫人的脸,眼泪如雨而下。

    “真正的难受的是您啊。”

    谢大夫人一把抱住谢柔惠泪流满面。

    ………………………………………………………

    “所以说让她来代替我参加祭祀?”谢柔惠说道。

    此时她坐在铜镜前,正由谢大夫人梳头。

    谢大夫人停下手。看着镜子里跟自己面容很肖像的女孩子,眼泪已经擦干净,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当听到自己说出这个决定后,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只是替代。”谢大夫人说道,“参加祭祀的还是谢柔惠。”

    谢柔惠。

    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人。

    谢柔惠看着镜子的人,微微一笑。

    “那,我要带上那个面罩成为柔嘉小姐吗?”她说道。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然后去郁山吗?”

    看着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谢大夫人再也忍受不了,将手里的梳子一扔。

    “不用,不用。怎么会。你是谢柔惠。你永远都是谢柔惠,你也永远都会呆在家里。”她急急说道,揽住揽住谢柔惠的肩头。哽咽道,“惠惠,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

    谢柔惠看着她,眼睛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

    “母亲。”她喊道,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腰放声大哭。

    谢大夫人也抱住她大哭。

    “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

    清晨的山林寒雾未散,木屋里传来哗啦的水声,伴着水汽腾腾。

    “找我的?”谢柔嘉从门上探头惊讶的问道。

    江铃忙冲她摆手。

    “天还冷,别探头。”她说道。

    谢柔嘉看了眼停在院门外的两辆马车将头缩回去,很快她就换了衣裳,搓着头发走了出来。

    “谁啊?”她问道。

    江铃推着她向屋内走去。

    “是老夫人。”她说道。

    谢柔嘉已经看到屋子里坐着的老妇人,她笑了笑,一步迈进屋子,将湿乎乎的头发一甩散开。

    “老夫人,失礼了,我一边熏头一边听你说话吧。”她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刚沐浴完,她的脸上也已经带上了面罩。

    这种严苛的信守曾经说过的规矩,其实也是一种倔强吧。

    “熏干了头发,我带你回彭水。”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回彭水干什么?”她问道。

    “回去你就知道了。”谢老夫人说道。

    “我能不去吗?”谢柔嘉想了想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

    “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她问道,“我来请你,你得去,我不来请你,让人拉了你,你还得去,你问这话有什么意义?”

    谢柔嘉挑挑眉。

    “意义就是我问了啊。”她笑道,“至少听的人知道,她说的事我心里是不愿意的。”

    ………………………………………………………….

    “少爷,少爷。”

    水英大声喊着,冲矿山上的邵铭清挥手。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仆。

    邵铭清远远的就认出那是谢老夫人跟前的老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朱砂疾步过来。

    “怎么了?”他问道。

    老仆冲他施礼。

    “老奴替柔嘉小姐给公子捎句话。”他说道。

    替柔嘉小姐。

    邵铭清眉头一跳,伸手揪住了这老仆的衣襟。

    “你们把她怎么了?”他低声咬牙说道。

    老仆神情淡然。

    “表少爷,三月三要到了,郁山神圣之地,所以老夫人让柔嘉小姐换个地方住几天,待过了三月三,就会回来。”他低声说道。

    邵铭清松开他的衣襟。

    “是吗。”他说道,微微一笑,“希望过了三月三,一切都如常。”

    老仆施礼转身离开了。

    “少爷。”水英急急说道,“柔嘉小姐被他们带走了还会回来吗?”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笑着点点头。

    “当然。”他说道,“会的。”

    说着点点头。

    “会的。”

    他又重复一遍,脸上的带着笑,神情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会的,一定会的。

    可是这种只能等待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马儿嘶鸣,安哥俾纵马疾驰,看着远远山路上的小红马,他伸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小红马回过头扬蹄发出一声嘶鸣,车马四周的人也都回过头,看到跟在后边的安哥俾。

    “喂,你站住。”一个护卫冲他高声喝道。

    安哥俾听若未闻,催马疾奔。

    喊话的护卫摆摆手,两边的护卫们调转马头,取下长弓对准了奔来的人。

    “安哥!”

    谢柔嘉从车内探出头,冲安哥俾摆手。

    “回去。”

    安哥俾勒住马,看着她。

    “回去,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谢柔嘉冲他笑道,“你好好的看矿山,等回来,我要看你有没有长进。”

    安哥俾看着她。

    “嗯。”他说道。

    谢柔嘉再次冲他笑了笑摆摆手放下了车帘子。

    “走。”护卫说道,收起弓箭,调转马头。

    一众人拥簇着车马疾驰而去。

    安哥俾站在山路上久久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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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好,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__^*)嘻嘻……(未完待续……)

第十章 夜问(加更)

    马车是半夜进的谢家的大门,临进门前还有个仆妇上了车。

    谢柔嘉和江铃看着她。

    “柔嘉小姐,是偷偷接你回来的,你可别掀着帘子往外看。”仆妇木着脸说道,“让人看到就只能送你去别的地方了。”

    谢柔嘉哈了一声,伸手就去掀帘子。

    仆妇吓的一跳忙扑过去挡住。

    “柔嘉小姐!”她压低声音喊道,有些愤怒又不可思议。

    谢柔嘉冲她一笑。

    “我想看看送我们去别的地方是什么地方。”她说道。

    江铃掩嘴笑了,仆妇面色惊怒交加一句话也不说了。

    夜色里马车一直在走了很久,下了马车还没看四周就被塞进了轿子里,又咯吱咯吱的走了一段才停下来。

    尽管如此谢柔嘉下车一眼就认出这是哪里了,这是谢老夫人的后院。

    到底是生活了十几年的,前世心心念了一辈子的家啊。

    谢柔嘉低下头迈进屋子里,抬起头看到谢老夫人已经坐在里面了。

    “我要在这里住到你们三月三结束吗?”谢柔嘉径直问道。

    “是。”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点点头。

    “我知道了,老夫人您去歇着吧,我也要休息了。”她说道,晃了晃胳膊向内室走去。

    “叫你回来不是歇息的。”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脚步一停回头。

    “该不是请我吃饭的吧?”她眨着眼问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谢柔惠。”她说道。

    谢柔嘉下意识看向门口。

    并没有那个叫谢柔惠的人迈进来。

    “谢柔惠。”谢老夫人再次喊道。

    谢柔嘉心里一跳,看向谢老夫人。

    谢柔惠。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耳边了。尤其是只有她在场的时候。

    谢柔惠。

    只有她在场而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是那一世。

    谢柔嘉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

    “谢柔嘉已经死了,从今日起,你就是谢柔惠。”

    “哎呀柔惠,怎么不说话啊,来快来太叔祖这里。”

    “这是我们家大小姐谢柔惠。”

    她的耳边响起乱糟糟的各式各样的声音。

    她不是谢柔惠,她是谢柔嘉,不,她是柔嘉。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谢老夫人。

    “老夫人你是喊错了还是开玩笑?”她说道。

    谢老夫人站起来。

    “你敢不敢当谢柔惠?”她问道。

    谢柔嘉看着她。一个念头在心里开始浮现。

    不会吧……

    门帘响动。谢柔嘉心猛地一跳看过去,见竟然是谢大夫人走了进来。

    谢大夫人掀开兜帽,却并没有解下斗篷,一副不会在此久留的样子。进门之后视线只在谢柔嘉身上一扫而过。似乎不愿多看一眼。

    “母亲。你跟她说了没有?”她看着谢老夫人问道。

    谢老夫人抬脚向外走去。

    “我只是负责接人,这种事是你们的决定,自然由你来说了。”她说道。

    什么叫我们的决定。难道最初不是你提出的吗?

    谢大夫人看着谢老夫人吐出一口气,再看向站在那边的女孩子。

    “摘下你的面具,从今日起跟着我学跳祭祀舞。”

    “三月三,你参加祭祀。”

    “从今日起,你就是谢柔惠。”

    没有任何铺垫客套,一句一句的话砸过来,谢柔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她听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明明……

    “明明姐姐还在!”她脱口喊道,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你还要说这些话?”

    是啊,她也想问为什么!明明惠惠还在,她却要来低声下气的让这个不是谢柔惠的人来参加祭祀!

    谢大夫人垂在身侧的手攥了起来,心内烦躁顿起。

    “你不用问为什么。”她竖眉喝道,“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

    谢柔嘉被她吼的回过神。

    不用问为什么吗?

    是啊,上一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认为是她害死了姐姐,她是个罪人,她理所应当的替姐姐而活,当然没有资格问为什么。

    但这一次,姐姐没死啊,谢柔惠还在啊,她是柔嘉,她是柔嘉!为什么还要她这样?她为什么还要当谢柔惠?

    “我不干。”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说道。

    你!

    谢大夫人竖眉盯着她。

    “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干!”她喝道。

    谢柔嘉笑了。

    “因为,我不姓谢啊。”她说道。

    谢大夫人面色一僵。

    “不姓谢?”她又冷笑,“你还真敢说,一句你不姓谢你还真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你吃的喝的又是哪里来的?不姓谢,你好大的本事。”

    谢柔嘉点点头。

    “您说的也对。”她说道,“这跟我姓不姓谢没什么关系。”

    那你还说!

    谢大夫人已经到了嘴边的一肚子话全部憋了回去。

    “不过,这跟我有关系。”谢柔嘉说道,吐了口气拍了拍心口,“我不想干。”

    谢大夫人一口气又吐出来。

    “你不想,哪有你想不想的,你……”她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迈上前一步打断她。

    “我,当然能想,因为我是我.”

    她伸手指着自己,看着谢大夫人。

    “我不是别人,大夫人,我知道您让我来,我无可选择。我乖乖来也是来,我被绑着来也是来,这不由我,由您做主,但是,我来了之后要怎么样,就由不得您了。”

    谢大夫人看着她面色铁青。

    “你…”她说道。

    谢柔嘉再次迈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

    “我?没错,就是我。”她再次指着自己,“我不想被叫做谢柔惠。您能怎么样。割掉我的舌头,让我在人前不能说话吗?”

    她现在就想要让她闭嘴,如果可以,她真想割掉她的舌头。让她闭嘴!

    谢大夫人看着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她也梗着头毫不示弱的看着她。而且又迈上前一步,几乎占到了自己的面前,面罩下露出的一双眼在这暗夜里闪闪发亮。

    “我?”她指着自己。“您看清楚了,我,我不想跟您学跳舞,您能怎么样?打断我的腿吗?”

    这混帐!

    谢大夫人气的浑身发抖扬起手。

    谢柔嘉后退一步,避开了她举起的手,吐了口气。

    “大夫人,我是没有什么资格说不。”她说道,“可是,我有资格想,有些事我无可奈何,比如我的去留,比如我姓谢还是姓什么,但有些事,是我能想能做主能选择的,不是你想他想谁想就能如何的。”

    她再次指着自己,认真的看着谢大夫人。

    “因为我是我,不是你,也不是别人。”

    谢大夫人看着她,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举起的手猛地落下来。

    哗啦门帘重重的响动,她一阵风一般来了又去了。

    明智的是谢大夫人没有解下斗篷,若不然屋子里的人追都追不上给她系上。

    屋子里安静下来,谢柔嘉的视线落在谢老夫人身上,站在门边似乎要走却一直没有走出去的谢老夫人也正看着她。

    “老夫人,您想如何?”谢柔嘉问道。

    谢老夫人笑了笑。

    “我想。”她说道,“你想的挺好。”

    我想你想的挺好?

    这什么意思?

    已经绷紧了身子攥起拳头的谢柔嘉一怔,刚要问,谢老夫人抬脚也走了出去,屋子里转眼只剩下她和江铃。

    “小姐。”一直站在墙角被适才谢大夫人的话震惊的脑子空白的江铃这才回过神,疾步过来喊道。

    这一声小姐喊的谢柔嘉松口气,身子也松懈下来,然后她伸出手。

    “江铃,扶我一把。”她说道。

    江铃忙扶着她,这才发现她在颤抖。

    小姐刚才那么厉害,其实也是被吓坏了吧。

    是啊,怎么能不吓到,突然被拉过来,突然说要当谢柔惠。

    大小姐啊……

    让小姐来当大小姐啊,可是大小姐明明在啊,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她们想干什么啊?”江铃说道。

    谢柔嘉扶着江铃站直身子,深吸了几口气,觉得那股酸麻颤抖渐渐的平复。

    “她们爱想什么就想什么吧,反正不是咱们想。”她说道,用力的甩了甩胳膊,“走,咱们现在只想睡觉。”

    ………………………………………………………

    “她就是想我求她!”

    已经好几夜没有睡的谢大夫人这一次注定也无法入睡,抬手将桌子上的茶碗砸在地上。

    “她还理直气壮!她还理直气壮!她也不想想,惠惠现在这样,就是她害的!”

    说到这里又一巴掌扫下一个瓷瓶。

    “没错,就是她,她就等着这一天呢,她就等着这一天呢!”

    谢文兴叹口气,觉得让她发泄的差不多了,站起来。

    “阿媛,你不要想这个了。”他说道,“过去的事已经无可挽回了,我们最要紧的是解决现在的事。”

    他说到这里点点头。

    “是,没错,我们的确是在求她。”

    “这都是她的错,她不知悔改羞惭,还竟然如此嚣张!”谢大夫人气的流泪喝道。

    谢文兴看着她再次点点头。

    “是,她不知悔改羞惭,还嚣张。”他说道,“但那又如何?打死她吗?”

    打死她!

    谢大夫人咬住牙。

    “我真想打死她算了!”她流泪咬牙,“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

    “那是你非要想她是孽障,你如果想她只是个替代,根本就用不着这样恼火生气。”谢文兴说道,拍了拍谢大夫人的肩头,“阿媛,我们现在想要的是什么?是解决面临的三月三祭祀,惠惠不能上场的难题,所以就只要想这个事就可以了,不要想别的。”

    “我想的难道不是这个吗?”谢大夫人木然说道。

    “不是,你想的是有个知错能改幡然悔悟的女儿的事。”谢文兴说道。

    谢大夫人不说话了,眼泪滑下来。

    所以说她还是在痴心妄想了吗。

    “阿媛,我们想要一个替代,而只有她能做这个替代,所以我们要说服她,或者说。”谢文兴说道,看着谢大夫人,“求她。”

    谢大夫人又猛地坐直身子,谢文兴按住她的胳膊。

    “我们要做的事就是这么简单,她知不知错有没有愧疚,都无关紧要,我们也不在乎。”他说道。

    谢大夫人闭上眼带着几分疲惫靠在椅背上。

    “我在乎。”她说道,“我不会去求她。”

    “我去求她。”谢文兴说道。

    屋子里一阵沉默,似乎过了很久,谢大夫人摆了摆手。

    “你,去吧。”她说道,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说出来却似乎千斤重万般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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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安,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十一章 交换

    人名错误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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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柔嘉一觉睡到天大亮,从帐子里探头看出去,江铃摊着手脚躺在拨步床的浅廊里睡的沉沉,她忍不住笑了。

    江铃就是这样,不管多难多苦,都能吃能睡。

    反正人不能垮了,人要是垮了,就什么都不行了。

    谢柔嘉抓过帐子上垂下的丝绦扫过江铃的鼻子。

    闭着眼的江铃抬手揉了揉鼻子睁开眼,微微的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后便笑着坐起来。

    “小姐你醒了。”她说道。

    谢柔嘉站起来伸个懒腰,江铃也忙起身。

    屋子里外虽然没有人伺候,但东西都齐全,二人很快各自洗漱。

    “小姐,这是你以前的衣裳。”江铃看着衣架上的衣衫,带着几分惊讶说道。

    以前的衣裳。

    谢柔嘉走过来看着那一件粉蓝印花袍,上面还带着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香气。

    去年离开谢家的时候,她几乎是什么都没带。

    “小姐,你要穿这个吗?”江铃问道。

    “穿啊。”谢柔嘉笑了笑,“只要是衣裳就能穿啊,有什么区别。”

    说着话在衣架上翻了翻,拿下一件扔给江铃。

    “你的。”

    江铃笑着接过。

    刚换好衣衫,门外传来脚步声。

    谢柔嘉向外看去,门被推开了。谢文兴拎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

    上一次她从谢柔惠变成了谢柔嘉重生而来,见到父亲的那一刻,如同找到了最大的依靠,短短两年间,她又从谢柔嘉变成了柔嘉重新而来,再见到父亲,心里竟然一片平静。

    刚出事的时候,她还曾经偷偷的想过,想过父亲来看她,甚至还想了父亲质问她的时候。怎么说。但是,他始终没有看过她,连质问都不想质问,是不信。还是根本就不在乎?

    谢柔嘉没有说话。谢文兴也没有说话。抬脚进来,将食盒放在桌子上摆出一盘一碗的菜和饭。

    都是她爱吃的饭和菜。

    “吃饭吧。”谢文兴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冲他施礼后便坐了下来。端起碗筷大口大口的吃饭。

    谢文兴就坐在一旁看着她。

    “嘉嘉。”他说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我们现在好好的过,好不好?”

    谢柔嘉停下筷子。

    “现在怎么过才叫好?”她看着谢文兴问道。

    谢文兴微微一笑。

    “就跟我以前说的那样,你有父慈母爱能自由自在。”他说道。

    谢柔嘉摇摇头。

    “父亲。”她想了想喊了声。

    听说她不管是对着谢老夫人还是谢大夫人,都没有再称呼过祖母和母亲,现在对他喊出父亲,谢文兴的面色更柔和几分,点了点头。

    “你想说什么尽管跟父亲说。”他说道。

    “你是不是从来不想过去?”谢柔嘉说道,看着谢文兴,“就好像那一次我噩梦醒来害怕,你告诉我,过去了就过去了,只需要看着现在就行了。”

    说到这里停顿下。

    “还有那一次,你来让我出嫁,也是这样说的。”

    那一次是那一世,那时候安哥死了,她见兰儿的时候也越来越少,而就在这个时候谢大夫人突然让她出嫁。

    出嫁,离开谢家,离开兰儿,谢柔嘉觉得自己能立刻死去,其实她不怕死,她其实一直都希望自己死,但有了兰儿后,她突然舍不得了,就算这辈子都不能跟兰儿在一起,只要能远远的偶尔看一眼就足矣。

    可是谢大夫人要她离开谢家,还是去千里之外的地方嫁人,她再也没有了活着的意义了,她想到了死,偷偷的在袖子里藏着一把剪刀,就在这个时候,谢文兴突然来看她,就跟现在一样,亲手布置了一桌子饭菜。

    她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自从姐姐出事后,母亲从不正眼看他,父亲也极少理会她,偶尔看到她也永远是那种失望的神情。

    然后谢文兴就跟说她以前都过去了,希望她能过好眼前。

    她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样的过去,还怎么能过好眼前。

    谢文兴说当然能,只要她能背负起该有的责任,让大家看到她对谢家的重要性。

    “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这样的生气?是因为你做的事是毁了谢家啊。”

    是啊,她害了姐姐,断了嫡长血脉,这无疑是毁了谢家。

    “但是如果你能帮到谢家,那你母亲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帮到谢家?她还能帮到谢家吗?她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谢文兴冲她笑着点头。

    “当然能,我相信你一定能,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你母亲说了两门亲事让你选你知道为什么吗?是因为这两门亲事都是皇帝的意思。”

    “镇北王和安定王深受皇帝敬重,尤其是镇北王,皇帝感念他早年丧妻中年丧子,唯一的儿子又顽劣不堪不肯去伺候,所以皇帝心里很不安。”

    “铭清,哦你知道铭清吧,就是你表哥,如今他已经在京城站稳了脚,就是他知道了皇帝的心结,向皇帝提出了给两位王爷再娶一位王妃,可以陪伴和照顾他们。”

    “当然,他同时向皇帝表明咱们谢家愿意结亲。”

    “因为咱们谢家大巫之后,你的身份不低于京城那些权贵之女,皇帝听了你表哥的举荐很高兴。”

    “这不仅仅是你和镇北王的结亲,而是我们谢家和皇家的结亲。”

    “嘉嘉。”

    那是自从姐姐出事后,自从她成为谢柔惠后。父亲第一次喊她嘉嘉。

    她都要忘了,她还有个名字叫嘉嘉。

    谢柔嘉抬起头,眼泪在眼里打转。

    “嘉嘉,你能让我们谢家和皇家成为一家人,我们谢家必将繁盛长久啊,这是对谢家的大恩泽,你将是谢家的恩人啊。”

    恩人,她能给谢家带来恩泽,她能弥补她的错误,她能父亲母亲原谅她喜欢她。

    可是。这一切都没有。根本就是她在自己欺骗自己。

    那些恩泽根本不是她带来的,她最多只是一块被扔在地上好让他们接近恩泽的踏脚石,该恨她的依旧恨,该怨她的依旧怨。

    “嘉嘉。你愿意吗?”

    一只手抚了抚她的胳膊。谢文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她的出神。

    谢柔嘉深吸一口气看向他,因为带着面罩她的视线微微受困,但并不妨碍她看清眼前的男人。

    “愿意什么?”谢柔嘉问道。

    谢文兴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脸上的笑更浓了几分。

    “我适才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他说道,“你知道为什么你母亲这样的生气?是因为你差点毁了谢家啊,但是如果你能帮到谢家,那你母亲自然就不会生气了。”

    谢柔嘉看着他。

    “我?”她说道,“我还能帮到谢家吗?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谢文兴笑着点头。

    “当然能,我相信你一定能,现在就是一个机会。”他说道,“你愿不愿意?”

    谢柔嘉拿起筷子顿了顿。

    “我不愿意。”她说道,低头夹了口菜。

    “太好了,你这样做,就是对谢家的恩…嗯?”谢文兴一怔,笑容在脸上微微一凝,“你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低着头腮帮子鼓鼓一口一口的吃菜,还发出咀嚼的声音,适才沉静又温暖的场面顿时变的有些滑稽。

    “我说我不愿意啊。”她还含糊说道。

    “嘉嘉。”谢文兴含笑摇摇头,“你听我说……”

    谢柔嘉抬起手制止他。

    “父亲,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她说道。

    “什么不对?”谢文兴问道。

    “过去了不是过去了。”谢柔嘉说道,“只有看清楚了过去,才能过好现在,看不清过去,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她说到这里吐口气放下筷子。

    “父亲,你认为过去是我害姐姐吗?”她问道。

    谢文兴皱起眉头。

    “嘉嘉,这件事过去了,不要再想了。”他说道,“我们要看的是现在,现在你对你姐姐有多好。”

    谢柔嘉笑了,抬手揉了揉脸,擦去眼角随着笑渗出的眼泪,再抬起头收了笑。

    “父亲,其实说了这么多。”她看着谢文兴,“你是不是在求我?”

    求……

    谢文兴叹口气。

    “嘉嘉,原来你认为,这是在求你啊。”他说道,满眼的失望和痛惜。

    “要不然你们是在赏赐我?”谢柔嘉瞪眼问道,“赏赐我替你们做事?我应该感谢你们看得起我?”

    谢文兴面色一凝,看着她。

    “好吧。”他说道,“既然你认为我们是在求你,那我就是在求你吧,嘉嘉,我求你替你姐姐参加三月三祭祀,求你替谢家化解这次危机,求你给生养你一场的父母一条生路。”

    他说着站起身。

    “要不要我再给你叩个头?”他说道。

    谢柔嘉笑了。

    “那倒不用。”她说道,“既然是求,那就按照求的规矩来吧,你们有求,我有要。”

    谢文兴慢慢站直了身子,看着眼前的女孩子。

    她不一样了。

    当然不是因为带了那个面具。

    是因为有了机会,所以人就有了贪念了。

    她的贪恋,隐藏许久的,被他们防备着的贪念终于还是苏醒了。

    “你要什么?”他收起了痛惜和悲怆,神情木然问道。

    “第一。”谢柔嘉伸出一根手指,“邵铭清的亲事,由我做主。”

    谢文兴笑了。

    “哦。这个啊,好啊。”他说道。

    “你要在三月三之前,宗族大会上对众说明。”谢柔嘉说道。

    谢文兴面色微微一凝。

    这样的话想要用结亲来笼络麻痹邵铭清就不好办了。

    不过罢了,要笼络麻痹一个人也不一定非要靠亲事。

    “好。”他点点头。

    谢柔嘉含笑点点头。

    “第二。”她再伸出一根手指,“安哥俾不入谢家,不在谢大小姐身边伺候。”

    …………………………………………………………….

    哗啦一声响,谢柔惠将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

    “母亲,她就是在跟我抢。”她喊道,“她就是故意在跟我抢,她知道安哥俾要来做的教习。她就是故意的。一个男人还不够,连个下人都不放过!”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握着茶杯的手攥的青筋凸显。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她哑声说道,“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让她滚。让她立刻滚。把那个邵明清还有什么俾。都给我绑起来送过来,我看她能怎么样!跟我讲条件,她还有脸跟我讲条件!”

    谢文兴轻咳一声。

    “阿媛。她是在跟我讲条件。”他说道,“而且,我已经答应了她了。”

    谢柔惠咬住下唇喊了声父亲,谢大夫人看向他。

    “你为什么答应她!”她喝道。

    “因为我不知道不答应她还能怎么办。”谢文兴肃容说道,声音拔高盖过谢大夫人,目光扫过妻子和女儿,声音又低沉下来,“阿媛,别闹了,今天已经二月二十了。”

    已经二月二十了。

    “我们没有时间了,别浪费这些没用的情绪了。”谢文兴说道,“这样更好,我们有求,也不欠她的,她有要,那她也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去做好,如此,各自省心各自为好。”

    因为不知道不答应她还能怎么办。

    谢大夫人松开了茶杯,神情带着几分颓然,谢柔惠慢慢的坐回去,脸色木然。

    …………………………………………………………….

    谢文兴抬手在书架上轻轻的一推,书架咯吱一转,露出一张门来。

    谢柔嘉站在这门前有些惊讶。

    “原来我们家有这么多机关啊。”她笑道。

    谢文兴笑了。

    “我们家这三字听起来有些刺耳啊。”他笑道。

    谢柔嘉看向他笑了。

    “是啊。”她点点头。

    谢文兴脸上的笑意僵了僵,伸手拉开门,先迈步走了进去,谢柔嘉随后进去。

    江铃站在外边看着随着他们迈进去,门旋即关上,书架也恢复如初,他们二人就好像凭空消失在屋子里一般。

    江铃深深的吐口气,合住双手跪在地上。

    “巫清娘娘保佑。”她俯身喃喃说道。

    地道比谢柔嘉想象的要舒服的多,也并不是很狭窄逼仄。

    “惠惠因为养伤已经搬到了一个新的院落,这条地道直通那里。”谢文兴在前边带路说道。

    声音回荡在地道里有些空旷。

    “你母亲……大夫人会在那里等着,会教你跳巫舞,当你出去时,惠惠就会进到地道里来,等你学完了,你们再交换。”

    他说着话停下来,谢柔嘉也停下脚看着他。

    谢文兴侧身让开,伸手指着前边的一块墙壁。

    “到了。”他说道,看着谢柔嘉,“惠惠,请吧。”

    惠惠。

    谢柔嘉看着这面墙壁。

    没想到这一次又要做惠惠了。

    她伸出手按上了墙壁上的凸起,咯吱一声闷响,石壁陡然裂开,出现一条向上的台阶。

    谢柔嘉提裙抬脚沿石阶而上。

    ******************************************************

    抱歉晚了晚了。(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里外

    谢柔惠放下了碗筷。

    这很平常的动作,却让对面的谢大夫人身子微微一抖。

    “惠惠。”她不由喊了声。

    谢柔惠看着她笑了笑。

    “母亲,我吃好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看着桌上的饭菜。

    “惠惠,再吃点吧。”她说道。

    谢柔惠摇摇头。

    “母亲,饭总是要吃完的。”她说道。

    谢大夫人的眼中浮现几分哀痛。

    谢柔惠含笑走过来依着她的肩头。

    “母亲,你别难过,我就下去呆一会儿,我不难过,你也不许难过。”她笑道。

    她的女儿就是这样的乖巧,什么时候都先考虑别人的感受,明明此时此刻她才是最痛苦的。

    谢大夫人揽住她。

    “好。”她说道,“我们都不难过。”

    谢柔惠和她贴了贴面颊,站直身子。

    “那我过去了。”她说道。

    谢大夫人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不舍放开,谢柔惠笑着挣脱,冲谢大夫人做了个安抚的动作转身向内走去。

    转过身她的脸上半点笑意也无。

    不舍不舍,这种时候她舍得,才能让有些人更舍不得。

    转过屏风来到了隔间内,这是一个小书房,如同谢家一贯的奢侈,摆设精美而贵重。

    谢柔惠看着面前一架占据了整面墙的书架,似乎听到其内有脚步声传来。

    她已经知道这个书架就是一扇门。

    门外谢柔惠,门内谢柔嘉。

    那里面是什么样的呢?

    这里面一片漆黑。

    谢柔嘉站在台阶上。迈上台阶之后,地道的门就关上了,与地道里隔不远就有一盏灯不同,这里没有灯,或许是因为台阶并不长的缘故。

    台阶上下一片漆黑。

    谢柔嘉脚步停了下,旋即又迈步向上,一步两步很快就到了尽头,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自己面前似乎是一堵墙,但她知道。这其实是一扇门。

    门内谢柔嘉。门外谢柔惠。

    谢柔嘉伸手一推,如同她适才过来的屋子一样,门转开了。

    谢柔惠耳边响起一声轻轻的闷响,然后便看到眼前的书架转动。门开了。她的视线忍不住盯着缝隙越来越大的门。室内的日光开始洒向其内,一个身影出现在光线里。

    日光倾泻扑面刺目,谢柔嘉不由眯起眼。模糊的看到面前站着一个人,她渐渐的睁大眼,看着眼前的人。

    这个熟悉的人影让她有一瞬间恍惚,就好像看着一面镜子。

    她很少摘下面罩,在山里也早已不再照镜子,偶尔对着水洗一把脸的时候看一眼,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长什么样子了。

    此时眼前这个女孩子乌黑的发,白净的脸,璀璨的眼,红润的唇,眉眼含笑,女童的稚气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少女的娉婷婀娜。

    已经满十三岁了,不再是小孩,而是小姑娘了。

    谢柔嘉伸手抚上面颊,粗糙带着凉意的触感让她回过神。

    这不是镜子,她看到的也不是她,她的脸上有面罩。

    谢柔嘉伸手向后移动放到了耳边,捏住了面罩,抬脚向前迈了一步。

    看着眼前陡然出现的女孩子,不知道是因为她脸上的面罩,还是因为她身后的黑暗,谢柔惠不由微微一颤后退了一步。

    但当她后退一步时,这个女孩子却迈上前一步。

    就好象是自己被她逼的后退一般,谢柔惠挺直了脊背,端正身形看着她。

    她会说什么?哭?骂?嘲笑?

    谢柔嘉一步迈过门槛,并没有停下,接着抬脚,落下,抬脚,落下,一步一步的走进这室内,越过了谢柔惠。

    她竟然什么话都没有说!

    谢柔惠握着手转过身,那女孩子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似乎听到身后的动静,停下脚转过头。

    谢柔嘉一直放在耳边的手用力一掀,摘下了脸上的面罩。

    她动了动嘴唇并没有发出声音。

    谢柔惠却觉得耳边声音轰隆如雷。

    请。

    她说道。

    请!

    请进去吧,谢柔嘉。

    门外谢柔惠,门内谢柔嘉。

    不,不,不。

    谢柔惠以为自己能平静,但当此时此刻亲眼看到这个女孩子摘下了面罩,再看另一边那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台阶,她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我才是谢柔惠,我是谢柔惠,现在是以后是永远都是!没有人可以替代她!没有人可以替代她!

    眼前的女孩子已经收回了视线,抬起头迈出了书房。

    不!你站住!你站住!

    谢柔惠抬脚追过去。

    “母亲,我来了。”

    书房外响起自己的声音。

    “惠惠。”

    谢大夫人的声音响起来。

    谢柔惠猛地停下脚。

    惠惠!母亲在喊她惠惠!

    虽然声音有些生硬,能听出十分的不情愿,但是,她还是喊她惠惠了。

    “来人,大小姐吃完了,收拾了吧。”谢大夫人的声音继续说道。

    门外响起碎碎乱乱的脚步声,似乎有很多人涌进来。

    有人涌进来了,不能被人看到,快躲起来了。

    谢柔惠下意识的转身直接冲那个门走去,迈过门槛她愣住了。

    她为什么要躲?她是谢柔惠!她为什么要躲!

    她不由转过身,但就在这时眼前的门转动几乎是一瞬间就关上了。

    视线里顿时一片漆黑。

    谢柔惠不由一声尖叫,扑到门上拍打。

    她不要在这里。她不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她要出去!她要出去!

    门纹丝不动似乎与墙壁融为一体,隔绝了两个天地。

    丫头们飞快的收拾了退了出去,谢大夫人转过身,看到一个丫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碗茶站在那个女孩子面前。

    那个女孩子坐在椅子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自己的手。

    “大小姐。”小丫头低声说道,“您喝茶。”

    谢大夫人心头不由跳了下,看着那女孩子淡然的嗯了声,伸手接过了茶碗。

    她倒是心安理得受之无愧!

    谢大夫人吐了口气。

    “下去吧。”她说道,“没有允许你们谁都不许进院子。”

    丫头们低头应声是鱼贯退了出去,伴着她们向院门外走去。一行护卫越过她们走进来将院子围住。看着这些面无表情的护卫,丫头们忙把头又低了又低。

    “大夫人是要用巫术给大小姐治腿伤吗?”走出去好远,一个小丫头忍不住低声说道。

    二老爷从府城请来的大夫也给大小姐看过了,据说也是束手无策。既然这些大夫治不了。那就只有巫出手了。

    “咱们谢家的巫医可厉害了。如今民间广为流传的专治小儿惊厥的娘娘咒,就是咱们谢家的呢,当年曾曾曾曾曾夫人亲自传授咒语。造福民众百姓,福泽至今。”一个大丫头带着几分自豪说道。

    “可是,那不是以前吗?后来咱们谢家为什么不治病了?”小丫头问道。

    大丫头被问噎了下。

    “巫术治病可不是一般的治病,是要跟神鬼相通,跟神鬼相通可不是简单的事,要有供奉要有献祭。”她想了想认真说道,“有时候还很危险,会被反噬,以前咱们巴蜀缺医少药,只能巫来解救,现在大夫们越来越多技艺也高超,看病也简单容易,所以轻易不用请巫了。”

    “再说了,咱们夫人是什么人啊,哪能轻易就人人来请巫,那还不累死啊。”另一个丫头说道,“你把咱们夫人当什么了。”

    小丫头讪讪笑了。

    “那既然夫人出手了,大小姐一定会好了。”她合手说道。

    这话让丫头们都沉默一刻。

    因为这腿伤大小姐的脾气越来越……大小姐可快快好了吧,要不然这日子真是过得心惊胆颤。

    “一定会好的。”她们纷纷合手,一脸虔诚的祝祷,“巫清娘娘保佑。”

    ………………………………………………………

    从室内另一边走过一道小门,就来到一间阔廊的室内。

    “祭祀舞其实很简单,基本的步法和动作就那几样。”

    谢大夫人已经换上了跳舞的衣衫,一面走进去一面说道,说道这里停下脚,因为千般不愿,只侧着头撇了身后的女孩子一眼。

    “开场的舞你学过,就是你那时候跳过的那些。”

    说道那时候,虽然不想但也不得不承认,谢大夫人对谢柔嘉跳的那一次舞印象深刻。

    她甚至以为那是惠惠跳的,因为跳的那样的惊艳惑人心。

    那样的舞明明应该是惠惠跳出来的,怎么偏偏…

    就像现在,明明应该跟着她准备三月三祭祀的是惠惠,但站在面前的却是……

    谢大夫人猛地转过身,看着谢柔嘉。

    “时间不多了,我也不要求你跳的多好,只要你能跳完全场就可以了,现在你来跟我学。”

    谢柔嘉也看着她。

    “只跟你学就可以了?不同去跟她们练习了吗?”她问道。

    谢大夫人一丝冷笑。

    “你知道惠惠跳的有多好吗?你现在就去跟她们练习,你是怕大家认不出换了人吗?”她说道。

    谢柔嘉哦了声。

    谢大夫人甩手向前走去,一面展开手臂准备抬脚,谢柔嘉的声音却又从后传来,声音里似乎带着笑意。

    “我当然不知道她跳的有多好,我从来没看过。”

    从来没看过!是说惠惠一次也没在人前跳过吗?

    谢大夫人的脚步一顿,有些仓促的收住了跃起的身子,愤怒的回头。

    惠惠一次也没在人前跳过,不就是被她害的吗?她还敢这样大言不惭的嘲笑!真恨不得上前给她一耳光。

    “阿媛,记住,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不要浪费时间,不要置无用之气。”

    谢文兴的叮嘱在耳边响起,谢大夫人深吸几口气,压下心内的翻腾怒气。

    “现在好好看着,学的快一些,跳的好一些。”她木然说道,“为了你的所求,你最好努力一些。”

    为了我的所求。

    求能争的一个机会,不为案上鱼肉的机会。

    谢柔嘉站直了身子,端正了手臂,谢大夫人看了她一眼,迈出步子摇动了身子,就好像前世那样,给她演示巫舞。

    不过这一次她不再像前世那样,站在墙角缩起身子,战战兢兢惶惶不安。

    重来一次不是因为熟悉而不害怕,而是因为看清楚了过去,看清楚了过去,卸下了枷锁,她不是谢柔惠,不是为了替代谢柔惠而学而跳,她是谢柔嘉,她是为了自己在学在跳。

    谢柔嘉挺直了脊背,随着谢大夫人的舞动跃动而起。

    大厅里没有鼓乐,只有落地的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响亮,地板上的咚咚声似乎变成了鼓声,催动着舞步,舞步又应和着踩踏声。

    谢大夫人十几步后停了下来,咬着的牙也松开了,也为自己的赌气微微后悔。

    这一段跳的太长了,她怎么能跟的上,还得重来一遍,用谢文兴的话来说,就是浪费时间。

    我不能跟她置气,我不是为了她,我是为了惠惠,为了谢家。

    谢大夫人深吸一口气转过头。

    “你看不清就先停下,我再来一……”

    遍字没有说话来,就在嘴边戛然而止,谢大夫人神情愕然,不可置信的看着身后舞动的女孩子。

    她已经跳过了自己适才的舞步,却并没有停下来,在大厅里继续的跳动着飞跃着摆动着。

    那不是一个人在跳舞,那是一团火,一团火在燃烧着。

    谢大夫人只觉得浑身发热,炙烤的她面色发红,忍不住后退一步。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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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更十一点后。(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且待(加更)

    大厅里脚步声停下来的时候,谢大夫人犹自处在震惊中。

    “大夫人,开场舞跳完了。”谢柔嘉深吸两口气,喘息便平复下来,对谢大夫人说道,“你看,我跳的还行吧?”

    跳的还行吧?

    一个师傅准备教学生念一节书,结果学生将一本书都背下来了,你说这好还是不好?

    这不可能!

    谢大夫人回过神。

    “谁教你的?”她竖眉喝道,“你怎么学会的?”

    她知道谢柔嘉上过学堂,但那时候学的舞只是最简单最基本的,再说她很快就被赶出学堂了,后来那些复杂的巫舞都没有机会学的。

    她怎么会跳,还跳的这样好?

    “你教的。”谢柔嘉看着她说道。

    谢大夫人心里呸了声,她的确在教她,可是适才她只是教了一小段而已。

    这是在讽刺她吧?

    谢大夫人她想到了几个可能,顿时气的发抖。

    “是不是你偷学的?”她喝道。

    早就知道她居心叵测,竟然私下偷偷学了只能丹女跳的巫舞!她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天吧!从决定下手害惠惠的那一刻!

    谢柔嘉看着谢大夫人,觉得有些好笑。

    “大夫人,我偷学?”她说道,“该说你是看得起我,还是说你太小瞧自己了?我怎么偷学啊?且不说在家的时候,没人能接近你的书房,后来我是关在郁山。距离你家一天的路程,大夫人,你开玩笑啊!”

    那倒也是,谢大夫人看着她。

    “那。”她猛地踏上前一步,“是不是老夫人教你的?”

    母亲!母亲!

    怪不得母亲会提议让她来跳!母亲,是不是也早就等着这一天呢?从她闹着要搬去郁山的那一刻!

    谢大夫人面色铁青几乎喘不过气。

    谢柔嘉吐口气,也上前一步。

    “大夫人,你家的老夫人,教我跳舞?”她说道,“你先确定一下。她自己能不能跳?”

    那倒也是。上一次在郁山冬祭,老夫人都跌倒了,爬都爬不起来。

    这一场巫舞可不是靠说就能说教会的。

    谢大夫人面色沉沉。

    “那你怎么……”她说道。

    谢柔嘉打断她。

    “我也不知道,一看到你跳。我就醍醐灌顶一下都会了。”她说道。

    什么鬼话!

    谢大夫人愕然。

    说真话肯定是没人信了。那就推给老天吧。

    不过。这巫舞虽然是前世母亲教给她的,但前世她没机会跳,是上天给了她重来的机会。让她这一次跳出来,所以说天赐的也没错。

    谢柔嘉说完后退两步。

    “大夫人,还跳吗?”她问道。

    跳,跳,还跳什么跳。

    谢大夫人竖眉伸手一指。

    “下去!”她喝道。

    谢柔嘉一句话也不多说,转身就走,大厅里只剩下谢大夫人一个人,越发显得空荡荡。

    这不可能!

    谢大夫人转身奔了出去。

    谢柔惠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呆了多久了,她坐在台阶上靠着冰凉的石壁,只觉得心都凉了。

    石壁就在这时猛地转动裂开了,谢柔惠不由失声惊叫,一只脚站在了她的面前,带起蜜色的裙摆晃动。

    谢柔惠抬起头,光影里的一个女孩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谢柔惠猛地起身,却一个踉跄,她低下头看到自己的裙角被这只脚踩住了。

    “让开!”她喊道。

    谢柔嘉看了眼她的裙角,没有让开而是抬脚迈了过去,同时将手上的面罩带在脸上,一句话不多说从她身边擦肩而过沿着台阶而下。

    谢柔惠扶着墙站起来,看着渐渐融入黑暗里的背影,那台阶不知道有多长,她适才都没敢往下走,那无边的黑暗好像能吞噬一切。

    她转过身疾步奔了出去。

    石门在她背后关上,书架恢复如常。

    明亮的室内谢柔惠脸色惨白看着这书架,这个可怕的地方,再也不要打开了!再也不要打开了!

    她左右看了看用力的搬过一张椅子挡在书架前。

    不,这个书房她也不要再进来了!

    谢柔惠转身奔了出去。

    母亲,母亲。

    母亲一定在屋子里等着她,等着安慰她心疼她,她要告诉母亲她在那里面多么的害怕,她再也不要进去了。

    可是…….

    谢柔惠站在屋子里。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母亲呢?母亲呢?

    这才见了那贱婢一次,母亲就不管她了吗?

    谢柔惠一声尖叫,将几案上一把推倒,其上的茶碗茶壶噼里啪啦在地上跌碎。

    不行,不行,她决不允许,决不允许!

    ………………………………………………………….

    谢大夫人疾步进了自己的屋子,早已经回来的谢文兴看到她吓了一跳。

    屋子里的丫头们被赶了出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谢文兴皱眉问道,“你该不会生气不教她了吧?”

    “她不用我教。”谢大夫人说道,抓住谢文兴的胳膊,“你知道吗?她不用我教!已经有人教她了!”

    什么?

    谢文兴皱眉。

    “你又发火了,我不是和你说了现在一切事都放在一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教好她跳舞。”他说道。

    谢大夫人气的一把推开她,俯几案大哭。

    “哪里用我教,哪里用我教,她们都安排好了,她们都算计好了,就把我当一个傻瓜。”她哭道。“我在她们眼里算什么东西。”

    谢文兴被哭的一头雾水,好言好语的抚慰半日,才问清是怎么回事。

    “你是说她会跳?而且跳的很好?”他亦是不可置信的问道。

    谢大夫人想到当时看到场景,点了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谢文兴喜笑颜开,“原本以为时间短,这是个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豁出去只要不要摔倒就足以的事,没想到她能跳很好,那真是太好了!”

    谢大夫人蹭的站起来。

    “好什么好!我们被她们算计了!”她喝道,说到这里伸手按住心口,“我甚至都忍不住要想。当初她害惠惠。是她一个人,还是有别人在背后示意…….”

    她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抬手掩嘴再次哭起来。

    谢文兴伸手揽着她笑了。

    “你乱想什么呢。”他说道,“她不都说了嘛。第一她没机会偷学。你不信她还能不信你自己吗?”

    因为一直心内有防备。谢大夫人的书房可以说连襁褓里的谢柔嘉都没有进去过,更别提长大后偷看教授谢柔惠巫舞之技。

    “还有,母亲真的教不了她。母亲几十年前就已经跳不了舞了,你也知道,这种巫舞不是只靠说就能学会的,你自己也是学过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以前你不是说过,母亲不好好教你跳舞,你学的很艰难,每天都要自己琢磨很久,还好家里的长辈们知道母亲的不靠谱,教习们费了很多心思协助辅导,你才学会的。”

    谢大夫人的哭声渐渐停了。

    “可是,她,她怎么会的,难道真是她说的,一看我跳就会了吗?”她说道。

    “也说不定啊,其实嘉嘉从小聪慧,你忘了,她以前跳舞就跳的很好,这一点你也亲眼见过的,所以这也是母亲为什么会提出让她来替代惠惠跳舞。”谢文兴说道,又叹口气,“虽然她品性不好,但不可否认,她很聪明。”

    说着摇着谢大夫人的肩头又笑了。

    “谁让她有个聪明的母亲,有个聪明的姐姐呢,这也是老天爷给的,没办法。”

    “我宁愿她是个傻子。”谢大夫人愤愤说道,长长的吐口气。

    “好了,她怎么学会的,现在不要去想了。”谢文兴说道,“正如我所说,现在我们只要记着一点,就是顺顺利利风风光光的过好三月三,其他的事,都不是事。”

    说到这里察觉到谢大夫人的身子又僵硬起来。

    “有什么事,等过了三月三,再说,再想。”他忙说道,又笑着拍了拍谢大夫人,“大局为重,莫拘小节。”

    为了三月三,为了谢家的荣耀。

    谢大夫人长长的吐口气,只是那心中的浊气却似乎怎么也吐不尽。

    ………………………………………………………

    墙壁发出声响的时候,一直守在墙壁前的江铃立刻跳了起来。

    “小姐,这么快回来了?”她说道。

    谢柔嘉哈的笑了。

    “江铃,你还嫌时间短啊,难道不担心我啊。”她说道。

    江铃笑了。

    “担心什么啊,现在他们有求小姐你呢。”她说道。

    谢柔嘉笑着坐在罗汉床上。

    “不过,我担心的是,以后呢?”江铃说道,端过来一碗茶。

    现在为了三月三,什么事他们都可以隐忍,但有多隐忍就有多愤恨。

    谢柔嘉接过茶。

    “以后啊,那就让他们继续有求。”她说道。

    继续?江铃看着她。

    “替代,也可以是不可或缺的。”谢柔嘉说道,握紧了茶杯,面罩下眼睛闪亮。

    所以这一次,为邵铭清的机会,为安哥俾的机会,也是为了自己的机会。

    让她们看看,这个顶着谢柔惠名字的替代品,也许能跳出不能替代的一场祭祀舞

    天刚蒙蒙亮,学堂里的小姑娘们已经到齐了。

    教习站在一架屏风前,将其上的一张日历撕下,一张标有二月二十三的日历醒目的呈现在众人面前,提醒了三月三一日又一日的逼近。

    “大家一定要好好练,这一次的三月三,大家不仅将在巴蜀民众的心中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也将被皇帝的使者牢记,这是谢家的荣耀,也是你们自己的荣耀。”

    教习们振奋人心的话拉开一天的序幕。

    第一次听很激动,第二次听很激动,但听得多了……

    一个女孩子在后低头叹口气。

    “光咱们努力有什么用啊。”她喃喃说道,“有人跳不好,累害一群人啊。”

    她的话音落,旁边的人用胳膊撞了她一下,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你不想活了!”她低声说道。

    女孩子叹口气。

    “姐姐,你觉得如果这次跳不好,我们还能活吗?”她低声说道。

    先前说话的女孩子一僵。

    是啊,如果真的出了错,在三月三的祭祀台上出了错……

    她们一定会被献祭来平息神灵的愤怒,或者说平息家族的愤怒。

    女孩子低下头鼻头发酸。

    她不想死……

    “大小姐来了!”

    门外忽的响起一声喊。

    屋子里的女孩子们几乎是齐齐的颤了颤,抬头向门口看去。

    她来了…

    教习们已经疾步上前,紧闭的大门被用力的拉开,一个女孩子高瘦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亮起的晨光给她的身影镀上一层霞光。

    她抬脚迈进来,门在后又被拉上,霞光散去,视线恢复如常。

    “大小姐您来了。”教习们恭敬的说道。

    女孩子嗯了声,身形端正的看着眼前的众人。

    “我来了。”她说道,“开始吧。”

    ********************************

    晚安。(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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诛砂介绍:
说起愿望,可能没人信。
但谢柔惠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说一声不。
从她十二岁那年的夏天开始
如果那时候说一声不
姐姐就不会被水冲走
她不会被家人厌弃
不会舍下自己的孩子
不会被父亲嫁给镇北王为继室
也不会被继孙羞辱
也不会有今日被一条白绫缢死死不瞑目诛砂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诛砂,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诛砂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