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如山6
张胆等人被九爷从徐州拉来,杨河一样非常重视,三人皆被委为骑兵队队副的职务,归属在九爷的麾下指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众人倒不以为意,他们前来只是考察,还没决定是否留下,不过看着眼前的大战,张胆、韩尚亮兄弟皆是心动,或许,自己该留下,然后将寨中的马队都拉来。
虽是土豪,但乱世来了,他们也需要粗大腿保护,而且各人也有自己的抱负,跟着杨大人,或许会有不错的前程。
“看那些流贼,被打得跟孙子似的,哈哈……”李如婉与钱三娘并辔而立,她拉来霍家寨的庞大人马,也被委为队副,不过她还是习惯跟在钱三娘身边。
而且她的庄寨中,连她义父霍五爷共四十六骑,不过她义父现在不能作战,能马上劈砍的也只有二十五骑,就骑兵跟她在骑兵队,余者拨到哨探队去,归属在曾有遇麾下。
以后杨河也打算如此,会骑马但不会劈砍的,都拨到哨探队去,补充好哨探队人数再说。
此时李如婉欢笑,她身后一色马刀缠着红绸的剽悍汉子皆是奉承:“幸亏跟李爷出来,才见了世面。”
同时他们看着山下,皆是吸气,这铳太凶了,还好不是打在自己身上。
约一百五十骑策马顶上,坡边,个个满是彪悍与矫健,山风拂起各人斗篷,就有一股威势。
钱三娘看着坡下,目光清冷,她黑色斗篷罩着,戴着毡帽,冷艳中又有一股威严。
那日哨探,她率部击溃那些流贼哨骑,抓到多个活口,并将那数百乡民老少营救回睢宁,又被杨相公大大夸赞,记了大功。
而且对活口严刑拷打,多方审问后,从他们口中得知献贼等很多情报。特别他们军中情况,如虽会用火药,但一般不用火铳火炮等,更心有定计,在龙头山种种安排,果有奇效。
此时钱三娘目光看着,猛然她喝道:“注意弓箭,举盾!”
一大片的皮盾旁牌又是举起,然后“嗖嗖嗖”的箭矢如雨点般当头落下。
流贼弓手在山下抛射后,一些随大众冲来,但很多人仍站在官道边,一阵一阵对着山头射箭。
因流贼大部冲近,他们目标更是对着山顶抛射,那箭矢就若雷阵雨似的,一阵接着一阵来。
一片声的“笃笃”响,箭矢不断钉在各人盾牌上,还有人挥舞着刀剑拍打。
毕竟百步距离,又是抛射,落来的箭矢好对付,而山顶上的一百多骑,也有些习惯了听从钱三娘的命令。
钱三娘放得下脸面喝斥,有些事九爷对张胆等人不好喝骂,多以义气感动,钱三娘看到不对,说骂就骂。
论打架相搏,这边的男人也没多少打得过她,打赢了一样脸上无光,不知不觉,众人就听她命令了。
而且听说了她的事例,老实说众人还是很佩服的,每每出哨,伤亡少,收获多,就是很多男人领队,也做不到她这样的成绩。
至于钱三娘骁勇,骑射犀利,众人倒不以为意,此时奇女子甚多,就是在庐州,崇祯八年曾有一许姓官员之妾善骑射,当时这女子还在怀孕,流贼混天王等围攻庐城,这女子披挂上阵。
她奔驰上城,窥探敌势,随后亲手操炮,一炮打死贼将二大王,众贼惧之遁走。此事轰传天下,让人惊叹,至今为止,庐州民间还有“一炮打死二大王”之谣。
更有秦良玉、冼夫人等例子在前,听她号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
抛射的箭矢时急时缓,旌旗猎猎,四周的喊杀声震天,飘舞着“睢宁练总杨”字样的大旗下,约五十个身披红漆铁甲,罩着红斗篷的精悍护卫肃立。
箭雨中他们巍峨不动,任由箭矢落在身上,发出“叮叮”的打铁似的声音。
厚实的铁甲用十力弓,用破甲箭,十步距离才可以破甲,面对百步抛射来的箭矢,就如全身上下穿了一身铁盾牌,根本不足为虑。
只偶尔,有人抬起铁臂手,略低头盔,挡住可能往面门落来的箭矢。
铁甲兵环绕中,杨河淡淡站在大旗前,他一样铁盔重甲,耀眼的大红斗篷,身边一左一右,护卫队长陈仇敖,中军官张出恭亦是肃立,目光锐利,只是看着山下。
还有两个非常魁梧的铁甲大汉杵在杨河身后,一人扛着刀柄粗如儿臂,沉重非常的关公刀。
一人则扛着一样非常沉重,叉上面有铁环的九股钢叉,寒光闪闪,一捅九个洞,让人望之心悸非常。
这两个大汉膀大腰圆,特别面如黑炭,须发茂盛,高大凶恶之极,再配上一身的铁甲,沉重的武器,威势就若山岭般压迫而来。
站在他身旁,就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全感,似乎猛虎要吃人。
这不,龙头集与官山集几位当家就下意识离二人远一些。
同时他们看着山下,亦是惊叹的张着嘴,早闻杨练总大败流贼之事,今日见之,果然犀利啊。
官山集与龙头集有胡、刘、潘、余等大姓,寨中事务,都是几姓的族长商议着办。对外界,他们一向冷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守好自己寨子,也是各地土豪的普遍现象。
初杨河对战流寇,他们还冷漠,如第一次与贼大战时,便是哨骑路过寨子,他们都不愿开门,让骑兵队等人进去歇息。
但杨河一次埋伏,一次守城战大胜后,他们坐不住了。
其实二寨位于交通要道,以前是很繁华的,虽不如大李集,但也是大商巨贾纷至沓来,甚至内有会馆、商行,享有“小邳州”的美誉。
后世道乱了,商贾越少,流民越多,他们渐渐也保守,关闭寨门,耕种些周边的田地便是。
但他们未必没有心思,特别县中在修路,若以后路修好了,流贼也打跑了,商贾流通,富户不断搬迁而来,他们也是有好处的。
现在杨河在睢宁威望最重,听说很快还会高升到邳州,成为七品的高官,而睢宁也继续在他手头掌控,这样的人不巴结,巴结谁?
所以二寨公议,此次龙头山之战,他们就非常配合,出粮出人,极力希望能在杨河面前留下好印象。
不过杨河也没亏待他们,粮草由二寨供应,但他也是给钱的,战后有缴获,视他们功劳还会赏赐,算是双赢。
此时杨河面无表情看着山下,土墙前硝烟弥漫,东南北三个缺口处,六总的冷兵列阵堵在缺口处,每二总负责一个缺口,列四阵。然后六个总的铳兵列成两排依在土墙后,一蹲一站,前后错位。
他们各总副把总负责铳兵射击,把总负责缺口作战,守得稳如泰山。
土墙后,还有掷弹队等待命令。火炮队二十门火炮,此时也有十八门布置在矮墙后。每缺口四门,余者六门布置在土墙一些炮孔处。最后两门,布置在山的西北角。
虽杨河看过地形,那边山势很陡峭,山下还都是沼泽水塘,流贼很难摸上来。但他仍不大意,以辎重队的五十铳手守护,加上二寨庄勇三百人,还有两门打五两弹丸的三号佛郎机火炮。
另外辎重队的两个队,汇合睢宁社兵五百人守白塘河,特别不能让他们桥。
最后辎重队一个队,与余下五百社兵守护睢宁城池。
山顶后不远是青云寺,李家乐率医护队驻守那边,大战若有伤者,就可以抬到那边去救治。
一切井井有条,此战必胜,猎猎大旗下,杨河看着山下,看流寇被打了四阵排铳,哭爹喊娘,混乱一团。但依着惯性,仍有很多人往土墙嚎叫涌来。
“不知死活!”杨河冷哼一声,眼中浮起冰冷与无情。
他的手慢慢抬起,看流贼再继续来,但他们三十步又吃两阵排枪,个个脸上颇有些糊涂与不知所措。似乎说,不是只有两层,怎么又有三层?又有四层?接下来还有没有?
他们犹豫不安,只是本能的往前涌动。
看他们越来越近,很快踏过二十步的白灰痕迹。
又继续踏近,旁边张出恭喝道:“十五步。”
他虽然沉稳,此时也有些紧张,杨河的手慢慢抬高,张出恭只是看着他的手势。
十步,猛然杨河的手挥下,张出恭喝道:“鸣号!”
旁边号手一样铁甲锵锵,他早把喇叭放在嘴边,闻言鼓起力气,又吹响了尖利的天鹅声音。
……
喇叭声响遏行云,山上山下皆闻。
又是猛烈的排铳,土墙下方爆出连片成线的火光。
十步,十五米的距离,什么铳都是猛烈之极,血雾如潮涌起,大片身体扑倒地面声音,惨叫声惊天动地。
邱世卿一个踉跄,然后侧前方一个厮养就从身旁翻滚下去,喷洒的血液溅了邱世卿满脸,也让他毛骨悚然,浑身哆嗦。
对面开始打领头子了。
念头刚落,对面又是一阵尖利的天鹅声音。
邱世卿不假思索,就扯过身后一人,挡在自己面前,却是一个长矛手,此时脸上还满是没有回过神来的神情。
然后邱世卿窥见对面土墙上方,再次爆出连片猛烈之极的烟火,他身前长矛手的胸口处就腾溅出好大一片的血箭雨丝,然后这长矛手就后压下来,将邱世卿压滚在坡上。
瞬间邱世卿更是满身满脸的血,伴着地上黑灰,神情就是狰狞无比。
“啊!”邱世卿嚎叫回逃,与他一起哭叫逃跑的,是黑压压的各营攻山流贼们。
他们惨啊,前后吃了六阵的排枪,一千几百的兄弟就这样白腾腾的倒在这片不大的山坡上。
不管对面还有没有铳,反正他们是崩溃了,不管后退逃跑要不要死,现在先逃了再说。
而这时,中军阵地的鸣金收兵声音终于传来,也只是加速众贼逃跑的速度罢了。
第262章 如山7
军阵防线依然如山般巍峨耸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杨河看着山下,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现在铳手作战,也定下来了,五十步距离(七十五米)开火,前后跟着打两排,然后装填。隔十秒,敌人约冲到三十步(四十五米)又开火,前后再跟着打两排。
以新安铳的装填速度,前后两排紧邻着打完,十秒钟复填时间很充足,还可以仔细瞄准,听着号令。
此时步行冲锋速度一般每秒二三步,又隔十秒,敌人冲到十步再打两排,前后打六排。
其实因为恐惧,尸体等各种障碍,第三次齐射时,可以在十五步左右打射。
而排铳的凶暴,前后被打六排,这世界没有人受得了,不论东方西方皆是。
西方排队枪毙,最多也是忍三排罢了,他们在五十米距离,约三十三步对射,三排打完也就打完了。
这个距离,人慢走,走四十几秒,冲锋,十几秒就冲到了。而前膛枪装填不易,最精锐的枪手,一分钟装好。普通的枪手,要两分钟,根本来不及打第二轮。
所以此时人的忍耐力基本三排,不论清兵红虾兵,被打六阵排枪,都要嚎叫回逃。
流贼更不用说了,他们挺到现在,只能说懵了,意想不到。
不过杨河战术也不是说固定如此,如果对面慢慢走,他百步的时候也可以慢慢打射。
看流贼全线崩溃,慌乱嚎叫下山,杨河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下令九爷那边,让钱三娘与李如婉领约五十骑出击。
他也看到众骑跃跃欲试,特别刘七郎频频看来,似乎非常想出战样子,但也严守号令,自己没有命令,他依然静肃不动。
杨河自然对刘七郎这只队伍非常重视,这是骑兵队唯一一只正规骁勇可以冲阵的铁骑,也因为如此,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看第一波攻山的流贼虽然溃逃,但官道二百步外的流贼大阵依然不动,周边更有腾腾的精骑奔驰,所以五十骑追杀只展示自己出击能力,给流贼心理压力,大的成果很难说。
有适当机会,杨河才会让刘七郎的铁骑出击。
“杀贼!”
钱三娘领二十五骑镖师骑兵,李如婉领二十五骑山寨好汉,腾腾就跃马冲下山顶。
五十骑从东面让出的缺口冲出,很快只余一片的黑色斗篷飞扬。李如婉寨中好汉暂时没有骑兵队的镶铁棉甲,但他们决定加入,灰毡与黑色斗篷还是有的。
加上这些人马刀刀柄一色裹着红绸,挥刀扬起间,就有一种杀气与整齐的气势。
“杀!”
蹄声轰隆,激起大片的尘土,他们气势汹汹从山上冲下去,很快追上逃跑的流贼们。刀劈,马踏,冲撞,践踏,鲜血人头不断带起,逃跑的流贼们更是拼命尖叫,拼命的向前跑去。
他们中有一些传递信息的“游骑兵”,冲锋浪潮的后面,还有官道对面,多是弓箭手,还有最后督战押阵的精骑。
此时潮水般的溃逃浪潮涌来,瞬间就将他们淹没了,无论他们如何喊骂劈砍都没用,最后无奈被裹胁着,形成浩荡惊人的溃逃浪潮。
杨河期待看着那边,这些溃兵如果能冲动他们的中军大阵,他会毫不犹豫投入所有骑兵,铁甲兵,甚至铳兵冷兵们。
但随后看流贼中军那边,他们未战的步兵,马兵,精骑们,个个张弓箭,刀盾长矛列阵,只是喝令溃兵们止步,或让他们从两翼绕去,否则格杀勿论。
特别飘扬着“张”字大旗的阵地那边,只是喊叫几声,随后箭雨阵阵,所有敢冲击阵地的溃兵们,皆被毫不犹豫射杀在当场。
真是凶残又果断。
“献贼。”
看着那边一面面的“张”大旗,山包上人影绰绰,杨河目光冷冷。
无数的史料涌上心头。
流贼八大王张献忠,与李自成一样,又是一个孽畜。
李自成本为驿卒,因丢失公文而被裁撤,又杀死债主艾诏、再杀与别人私通的妻子韩金儿。两条人命在身,就同侄儿李过到边镇投军,提升为军中的把总。同年兵变为贼,一发不可收拾。
张献忠,曾为延安府捕快,因事革职,便至延绥镇从军,犯事当斩。因陈洪范求情免于斩首,被责打一百军棍除名,流落乡间为盗。很快从贼为三十六营之一,自号八大王。
纵观此二人,那跟被压迫,活不下去的百姓毫无关系,他们放在盛世就是刁民,放在乱世就是乱民,骨子里就是渣滓,野心家。只不过世道乱了,让他们有机会浮上水面。
若说李自成还有一二亮点,张献忠此人更完全是个人渣,虽说满清将屠川的恶名栽到他头上,但不代表他就是好东西了,杀人屠城的事情一样没少干。
特别此人喜怒无常,做事没一个规则,一切全凭心意,官也杀,绅杀,民也杀,妇女小孩婴儿都杀,被杀者往往还死得莫名其妙,不知缘故,典型的小人得志。
若让杨河评价此人的话,那只有三个字:“神经病。”
进一步评价的话,那只有八个字:“丧心病狂的神经病。”
特别入川之后,川民苦于五蠹之害,基本上是欢天喜地迎接张献忠入川,开城内应之事层出不穷,基本很少遇到什么抵抗。
然仅仅两年,整个治下就被他治理得天怒人怨,因为张献忠根本没有任何的民政屯田政策,也没有任何的赋税政策,庞大的官员军队支出全靠打粮,见粮就拿,见猪就杀,百姓岂不怨恨?
最后民心尽失,百姓们发现此獠只是流贼,响马之辈,群起反抗,张献忠疯狂镇压,到处“除城尽剿”,甚至首都,西京成都也发兵“剿洗”。
他下令除大西官员家属,成都“城内居民一律杀绝”,数十万百姓,不分男女老少,妇女小孩,甚至襁褓中婴儿,都驱到南门外杀戮。
百姓们哭求,说:“大王万岁!大王是我等之王,我等是你百姓,我等未犯国法,何故杀无辜百姓?何故畏惧百姓?我等无军器,亦不是兵,亦不是敌,乃是守法良民。乞大王救命,赦我众无辜小民。”
按道理,正常人此时都会怜悯,张献忠反是大怒,纵马跃入人丛,任马乱跳乱踢,并吼叫让军士急速动刑。
最后数十万百姓血流成河,死于非命。
初时成都百姓希望过上好日子,欢天喜地迎接张献忠入城,最后结果是全部被他杀光,连妇女婴儿都不剩一个。
将自己首都的百姓全部杀光,这事只有张献忠干得出来。
史上四川屠戮甚惨,千里无人烟,若说最大的凶手是清军,七成人命丧在他们手上。但至少有三成,或直接,或间接是死在张献忠的手上,那也是数百上千万条的人命。
二者都是人渣畜生!
杨河还认为,以张献忠的暴戾猜疑,未必没有杀光全四川百姓的心思,只不过没那个能力罢了。
经过他的治理,他由初入川占有大部分川地,两年后不到三分之一,军队还要到处作战,一些地方官员也拒绝屠戮命令,毕竟将自己治下的民众全部杀光,这事太骇人听闻了。
不过他的治下,“州县之野已屠”却是确实,川西为害最惨,经常城内城外没有活人。
此人除了人渣,还特别无能之极,他有一百三十六营,数十万的军队,清军未入川,他就吓得焚烧成都城而逃。
逃跑途中闲各营家眷妇女太多,跑得不快,就下令杀光军中所有妇女,自己带头杀妃嫔。
又疑神疑鬼担忧川兵造反,跑到顺庆界,下令杀光军中所有川兵。
最后他跑到西充界,遇到五个清军哨骑偷袭,他被一箭射死,然后他的一百三十六营,数十万大军就全线崩溃了,根本一丝作用也无。
似乎他们在四川折腾两年,只为入川的清兵扫清障碍。
以川人面对清军的顽强,顽强抵抗二十年,只能说那些误信流寇的百姓,死得冤枉。
杨河冷冷看着那边,心潮起伏,明末大害,鞑虏流寇,特别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鼠辈耳。
如果说大明朝经过三百年辉煌,要落幕了,落幕就落幕,人有寿命,宇宙有寿命,何况朝代国度?新陈代谢,寿终正寝也正常。
百姓活不下去自然可造反,以新兴集团朝代取代之,然造反者也有相应的责任,稳定秩序,恢复生产,再造辉煌的文明。
然看张献忠、李自成等什么东西,所谓大顺,大西什么货色。新兴朝代,朝气蓬勃,若大汉,大唐,大明文明灿烂,布武四方,就是大宋,都有主动北上收复燕云之举。
唯有李自成,张献忠等人除了逃就是逃,除了溃就是溃,换成明太祖新建国度,山海关挡住敌人只是基本,攻入辽东也是等闲,根本不必从山海关抗清抗到云南去。
他们最大作用,只是事实为满清扫清障碍,让他们得天下更容易。
本质为野心家,邪教头目,以愚民恶棍为骨干,裹胁活不下去的百姓祸害天下,最后谎言继续不下去而崩盘罢了。
杨河目光森寒,定定看着那边。
每观史,总感觉明末孽畜恶棍太多,除李自成,张献忠等人,还有官方的,鞑方的。
他们很多人结局更让人不满,如左良玉,病死,死得太轻松。
张献忠,被清军用箭射死。李自成,被乡民程九伯、金二狗用锄头砸死。这些人,都死得便宜了,若吴三桂,洪承畴,多尔衮,多铎等人更不用说。
杨河心中有决定,未来他要以凌迟,剥皮,腰斩等处置恶棍的刑罚来处置这些人。
他会建一个展览馆,将剥皮实草后的李自成,张献忠、左良玉,吴三桂,洪承畴,刘泽清,刘良佐,多尔衮,多铎等人全部装进去,公示天下,以儆效尤。
当然,现在他杨河还很弱,这些人更不好杀,特别张献忠此人,可称螳螂命,狡诈反复多疑之极。
杨嗣昌就有写过诗句,描绘张献忠此人:“不作安分降将,效尤奋臂螳螂。往来楚蜀肆猖狂,弄兵残民无状……”
意思说这人若螳螂般会蹦跳,后世这诗的前句还被偷换为“不作安安饿殍”,降将变饿殍,让人感觉莫名其妙。因为偷换的人,连基本的词牌音律常识都没有。
不过无论如何,他杨河会千方百计送这些人入展览馆。
……
他看着山下,看钱三娘,李如婉等人继续追杀,追过官道,追到他们大阵前的百步。
不过此时流贼形势平复了不少,特别他们精骑反应过来,数十数百骑的从两翼抄来,杨河立时下令鸣金收兵,让钱三娘等人回来,免得白白的陷入,折损兵力。
很快,在流贼精骑合拢前,钱三娘等人冲回山坡,个个若赶集回来,欢声笑语。特别钱三娘马鞍上挂了三四个龇牙咧嘴的人头,李如婉则背着几个,有若提着芋头,正哈哈大笑对钱三娘说着什么。
再看她们身后众骑,一样人人鞍上,手上提挂着人头,真是鲜血淋漓,凶神恶煞。韩尚亮、颜斌等人皆是色变,深感杨大人麾下的凶残。那些官山集,龙头集的当家更不用说。
杨河微微摇头,但没说什么,挂人头是此时风俗,将士显示武勇的手段,只要不挂百姓的人头就行了。
很快钱三娘上了山顶,滚鞍落马,高声抱拳施礼道:“属下钱鼓瑟,回来向杨相公复命。”
杨河微笑道:“三娘辛苦了,继续再接再厉。”
钱三娘瞟了杨河一眼,长长睫毛轻颤,随后又垂下,轻喝道:“是!”
杨河看山下流贼,本来他们准备几波攻势,但此时停了,看对面山包,山上人影似乎正在争论什么。
他就下令铳兵待命,冷兵出三总先去打扫战场,能收拾的兵器旗帜收拾,受伤未死的流贼全部刺死,然后尸体全部抬走。山往西面那边,早挖了很多大坑,这些尸体就扔进去掩埋。
天气热了,太阳越发猛烈,这强烈的血腥气夹着硝烟味道,冲入口鼻,实在是中人欲吐,尸体不抬走不行。
看山下的士兵们,有部分是新兵,作战时紧张不觉得,此时回醒过来,看面前的景色,很多人就面色发白,喉结涌动,甚至有人开始呕吐。
杨河也下去看了看,满地的尸体,满坡的鲜血,流得有若小溪,血流蜿蜒,在阳光暴晒下皆成焦黑,血腥味扑鼻难闻之极。
还有未死者凄厉的叫着,拼命的呻吟挣扎,景色凄惨之极。
杨河叹了口气,眼前所见,太惨烈了。
不过乱世中容不得留情,特别对流寇。
他们就是蝗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
自己若留情,躺在这边的,就是自己,还有麾下这些战士了。
这时忽然山的西面那边传来一阵喧闹,随后大群官山集,龙头集的庄丁簇拥着辎重一队的队长杨马哥等人过来,个个大步流星,喜气洋洋,说向杨大人报捷。
说他们防守山的西面,北面时,流贼精骑来犯,被他们打退。
特别疑似一炮打死了献贼义子张文秀,所以过来邀功请赏。
“什么,打死献贼义子张文秀?”一时山顶上轰动,便是土墙那边的把总杨大臣、韩大侠、罗显爵、张松涛等人都赶紧上来。
杨河倒有听到那边几声炮响,就仔细询问,杨马哥禀报。
原来流贼精骑共约二百骑来犯,他们见山岭陡峭,还处处沼泽水塘,不好攻打,就对山上喊话,让山上守军速速投降。
特别有贼自称奉八大王义子张文秀的命令出来叫喊,说若愿投降,八大王定引为贵客,共谋富贵等等。
他喊时,还指了指一个方向,似乎说某个贼头就是张文秀,他不是空口无凭。
防守的杨马哥等人却留上了神,正好身边有两门火炮,就平瞄着打去。
当时距离有一百多步,一炮打空了,但另一炮却将一贼连人带马打透。
然后二百流贼精骑退走,走时将那贼尸体带走,山上守军皆言,那炮打死的,很象那贼指向的贼头张文秀,所以赶来报捷。
众人都是摇头,又是遗憾,确实只是疑似,是否打死献贼义子,这事不好证明啊。
杨河目光闪动,点了点头,张文秀,那便是张献忠义子刘文秀了。
张献忠此人畜生之极,但倒有几个义子有可圈可点之处,便是李定国,孙可望,刘文秀,艾能奇四人。
不过这四人现在还只是普通的流寇,他们的改变,已经是张献忠死了之后。经历了川民从拥护到刻骨仇恨,四人认识到,若不改变张献忠滥杀的政策,等待他们的只有灭亡一途。
于是在四川綦江,收集溃散,重整队伍时,四人形成共识,决定“非接斗,不杀人”,逮捕了仍顽固坚持张献忠路线的宰相汪兆龄,皇后等人,对他们进行清算,全部处死。
他们全部恢复原姓,并深刻批判张献忠原来的错误政策,与原来的流寇思想彻底切割,并作出联明抗清的决定。
从那一刻起,他们与流寇再无关系,从恶的阵营转化为善,在历史上散发出璀璨的光芒。
当然四人也有区别,若让杨河评价,他对孙可望评价只有两个字:“政客。”
有才无德,无所谓善恶立场,一切只为自己的野心。
李定国,可称民族英雄,虽前期跟着张献忠造孽不少,但遇人不淑,整体功劳也大,功过可以三七开。
刘文秀、艾能奇,也可以。
但这都是将来的事,现在他们只是流寇,肆虐乡里,祸害百姓,犯到他的手上,打死就打死。
打死是好事,若一炮将刘文秀连人带马打透,那是斩杀剧贼,他杨河只会欢喜,不会留情。
就怕空欢喜一场,毕竟只是疑似。
这种疑似下,李自成、张献忠等人不知死多少次了,他们部下也死好多遍了。
况且尸首还被抢回去了,更不好确认。
但这是宣扬士气的好事,先记下一功。
第263章 互投1
刘文秀沮丧的回到中军大阵,他的马匹后面驮着一具尸体,却是老营中的一个哨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被一炮打中,五两重的铅丸从马头透入,打在他的腰上,整个身体差点都被打断了,一路回来,内脏什么更流个干净。
走到山前,看义父八大王等人正争论不休,个个脸色难看。看他过来,八大王还瞪了他一眼。刘文秀心下惴惴,义父这脸色,显然是怪他无功而返,好在他没有继续说什么。
李定国迎过来,低声道:“你没事吧。”
刘文秀沉默点头,听包上诸人还在争吵,老回回马守应的声音:“不好打就不要打,咱义军从陕西出来,哪没吃过亏的?好在死的都是步营厮养,骨干主力不失,就回英霍山再说。”
改世王刘希尧,乱世王蔺养成也道:“大哥说得是,一些步卒杂役,死就死了。咱老子随便裹胁些饥民,几仗打下来,步营厮养要多少有多少,只要马队老营不失就行了。”
还有左金王贺锦的声音:“其实咱可不理山上的乡勇,让一些马队看着,直接桥过河去打睢宁县城。”
但他的话遭到众人反驳,对面实力已经很清楚,每次打射三百杆铳,打六次,就是一千八百杆。
还有守在山的西北面,河岸对面的铳手,估计睢宁县勇不下二千人的铳手,他们也有马队,还有大量的步卒,若是攻下山来,留下的马队能否挡住难说。
再看看这些乡勇的犀利,还有听闻一只虎等人也吃了亏,可能睢宁县城也不好打。
桥还不容易,这边少有树木村落船只,建浮桥都不简单,最终完成可能要几天。前车之鉴,在颍州吃了参将李栩的亏,留这些人在后面,自己在前面忙,实在不放心。
真要北上,也要消灭他们再说。
这就陷入了两难。
张献忠建议用老办法,佯弃辎重而走,趁他们嗜利捡取,杀个回马枪,或许可以大胜。
但老回回反对,这些乡勇可能不比寻常官兵,不要肉包子打狗才好。
一个个方案提出,又一个个被否决,众贼王心中愤恨。若初从虹县北上,有人言说睢宁乡勇的彪悍,他们定然嗤之以鼻,然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众人不信。
怎么办?
众贼面面相视,很多人说走,又从彼此眼中看出不甘之意。
这次吃亏实在太大,就算当时从颍州败退回来,与对手李栩也是有来有往,只最后关头,被他埋伏的步兵最后一击。
然看眼前的大战,己方伤亡惨重,对面怕是寥寥,还未摸到墙前,就被他们的排铳打下来。
对手还是乡勇,众贼睚眦必报,实在是不甘心。
“其实,倒可以再打一次。”
还是革里眼贺一龙缓缓开口,转折话题,“兄弟们虽损伤一些,但也摸清对面的虚实。他们仰仗的就是火器之利,只要挡住火器,他们也就老虎没牙任欺负。”
左金王贺锦立时道:“老实说,对面的乡勇都是好兵,他们用的火铳也是好铳,如能缴获过来,我义军更加如虎添翼。”
张献忠也嘿嘿笑道:“其实要挡住对面火器很简单。”
改世王刘希尧狞笑道:“让那些吃干饭的厮养上去做肉盾!”
不甘心之下,众贼形成共识,再打一次,打不下再走。
对面火铳犀利,可能还有火炮,就以厮养作肉盾,挡在大军的前面。
这些厮养,内中除了工匠马夫什么,大部分技术含量都不高,很多是饥民打了几次仗,但体质孱弱,入不了步营马队,就入厮养队。
他们平时挑担运粮,挖掘壕沟窝铺什么,死了不怎么心疼。
真打不下要走,死了一批厮养,也可以节省粮食。
平时面对官兵的火器,献营与革左等人有饥民用饥民,没饥民用厮养也一样。
就这样决定,等会再次攻打,将厮养们赶上去,一些走在最前面,一些走在人潮中,帮挡铳子,掩护步营马队的进攻。
众剧贼再次布置,他们各营马步四波攻势,损失一波,还有三波未动,但最后一次,就略为改变。
以各步营原第二波刀盾手,内使用大棒、钯、钩镰枪的悍兵。马兵中的刀盾手,悍兵。又挑选马步中可以使用七八力弓的强弓手。每阵营约选出四百人,作为攻打土墙防线的兵员。
各阵营又挑选三四百人的厮养作肉盾,这样六个阵营就共有四千好几百的大军。
已经很挤了,纵深会拉得比上次更长,毕竟对面土墙不长,三四百步罢了,还没有侧翼后方可以迂回。
又因为抛射无用,早前那些用五六力弓的弓箭手就弃之,都用强弓手。
每阵营一二百人,六阵营近千强弓手,皆跟随大军,抵近直射。
最后各阵营各选一百精骑,掩在各缺口对面的官道后,有机可乘,就杀上山去,突击缺口。
余者各阵营精骑待命,随时接应。
很快他们排兵布阵完毕。
同时各剧贼都是纵横江湖的人物,岂能光挨打不能还手?
他们集思广益,想想除了弓箭,攻打时还可以如何还击?
孙可望献策,他们携带火药不少,六阵营怕有好几百斤之多,本来是准备炸城的。现在攻山,就可以自制火药包,万人敌等,冲到墙前,投掷进去。
或炸墙后的铳兵,或炸他们缺口的盾阵。
这个建议,立时打开众贼的思路。
他们纵横大明各地,炸城众多,每每遇到的防守手段也不计其数。
从城头扔铁壳万人敌只是一种。
但有些地方缺乏铁壳万人敌,就五花八门的万人敌都有,用瓦罐、用砂罐、用陶罐、用瓷罐等等。
甚至还有竹篮竹筐式的万人敌,内塞大量碎石铁蒺藜,禁锢密闭得好的话,效果不会差过铁壳式的万人敌。
这些自己也可以制作,扔进墙去,炸得那些乡勇鬼哭狼嚎。
他们每每炸城,还皆用药包堆积,为密闭得好,还皆用丝绸,现在要炸对面的乡勇,使用小一号的就行了。
药包轻便不好扔,还山下往山上,借力不便,就外壳用竹篮竹筐,冲入十步之内,再近五六步,基本可以扔到对面乡勇的头上。
很快众贼下令,让各营厮养制作大量的万人敌,五花八门,各式各样都有,足足制作了二三百个。
每个万人敌药包,内中至少都有二斤的火药。
……
很快流寇又开始疯狂的进攻。
他们第一次攻山是午时三刻(约11点45分),六阵排枪被打下来,战事虽然激烈残酷,但时间很短暂。
他们酝酿第二波攻势,排兵布阵,又有各种准备,但总共也才过去一个时辰罢了。
现在不过未时正点(下午两点),时间还早,太阳更高。激昂战鼓的敲击下,各营流寇黑压压的人潮,又逼到官道前。然后鼓声转为急促,他们就声嘶力竭的呐着,疯狂往山上冲去。
特别刀盾手们,拼命驱赶那些厮养上前,自己躲藏在他们身后。
这些厮养,冲在最前面的,人人也被发下武器,或刀或矛,很多人还持有据说可以防弹的藤牌。
他们也被承诺,只要活着回来,就可以赏赐坐骑成为马兵。
但早前战事看在眼前,各人岂不害怕?
被选入攻山队伍,实是心中不愿,但却没有人敢抗拒,个个硬着头皮,冲在最前。他们疯狂的奔跑,希望可以早早攻下土墙防线,这样自己就可以活命。
然后余者的厮养,抬着踏板短梯,一群一群跟在人潮中,也是拼命的跑。
每群的厮养后面,同样有一帮的流贼刀盾手等跟随驱赶。
“杀啊!”不比前次,这次众贼不停留,他们走到官道,就在急促的战鼓催促下弥漫上山,有若海啸的潮水奔涌而上,唯见各色旌旗连绵成片,凄厉的喊杀声震动四野。
特别前方那些厮养,个个双目血红,亢奋的嚎叫,极力的奔跑。
进入贼营后,早无所谓是非常善恶了,只需杀死对面乡勇,自己能活下去便罢。
有了前次经验,他们还知道对面乡勇五十步开铳,进入五十步后,需冲得更快,就可以更快到达土墙壕沟的前面。然后,他们以身体抵抗铳弹的任务就完成,可以退走了。
只是这次他们失算了,与上次不同,他们刚从官道冲上山坡,离土墙八十步,对面就开铳了。
随着尖利的天鹅声音,对面一阵一阵的排铳开火,前方厮养手中持的藤牌一样很难防弹,被一排一排的打翻在地。
鲜血横流,惨叫声惊天动地,厮养们嚎叫着冲锋,后方各营刀盾手们,一样极力劈砍,拼命驱赶他们上前。
“后退者死!”
邱世卿又作为领头子,他一刀将一个恐惧回头的厮养劈翻在地,然后不客气的大刀捅去。
那厮养尖叫着,哭嚎着,邱世卿毫不留情,一刀刀往下,直到那厮养一动不动为止。
鲜血洒了他满脸,就是狰狞无比。
在各营悍贼驱逐下,众厮养唯有嚎哭着向前,顶着火枪冲锋,以血肉之躯挡对面的枪弹。他们的伤亡也惨重无比,冲到土墙前十几步时,总共被打了九阵排枪,前方作肉盾的厮养几乎伤亡殆尽。
一些失去掩护的流贼刀盾手、悍兵也被打翻一些,山坡一路往上,唯见层层叠叠的尸体,鲜血若道道溪流。
但显然他们的战术也成功,厮养死得多,各营步卒马兵却没损失多少。
而到这个距离,那些抬踏板短梯的厮养又被驱赶上前。很多流贼弓箭手也赶上来,还有一些抬着筐的,内有各类药包与万人敌的贼寇们,要冲入十步内投掷。
“上去!”围着土墙前方十几步,各营密密抬踏板短梯的厮养又是拼命被赶来,他们未到第一道壕沟前,又被打了一阵排枪,血雾与尸体又铺满这一片的道路。
余下流贼厮养已经顾不得想,为什么对面会有十排的铳手,他们只是凄厉的嚎叫,疯狂冲上。
只要把踏板短梯架上,他们就可以回去了。
那些作肉盾的厮养虽然死得差不多,但确实有人活着回去,这就是希望。
“自由射击!”对面传来这样的声音。
众厮养嚎叫着扑上。
他们后面,又有层层叠叠的流贼刀盾手,弓箭手,抬着筐的投弹手们。
第264章 互投2
冲入二三十步时,流贼强弓手曾对土墙射了几次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然说实在,土墙极厚,不下一米,不说弓箭,火铳击打在上面也是无用。
土墙上两排射孔,上下各一,特别下部的,只在人蹲立的位置上。这箭矢射出后,在空中运动的状态是曲线,怕是神射手,也射不进这样的洞口里去。
上面那排的射孔,一样很难射进去,抛物路线的箭矢,不是射在洞内上中的位置,就是射在洞内下中的位置。真正要透过一米深的射孔,射到洞口后的人,怕需要极其高超的箭术。
加上两排射孔都在弥漫硝烟,目标不清,所以众贼强弓手射了几箭,除射得各洞口周边满是密集的箭矢,就一无所获。
他们只得跟随冲来,打算进到十步内,逼到壕沟前射箭。
密密麻麻的流贼往上涌,他们作肉盾的厮养死得差不多,人潮中抬踏板短梯的厮养赶上后,又被打了一阵排枪,大片的滚在第一道壕沟前哀嚎。
但对攻打的流贼马步来说,这个结果可以接受。往常他们驱赶饥民攻城,经常赶一波死光一波,复驱复死,驱赶的真贼伤亡寥寥,受到的影响反小。
此时也是如此,厮养被挑选出来作肉盾,已经被排除出“自己人”的行列。外人死得再多,各贼受到的心理层面打击也小,比第一波攻山时小多了。
他们刀盾手、悍兵拼命吼叫,强迫厮养上去架壕,不从的立时劈死在地,自己则跟在数步后,仍然躲藏。还有弓箭手射箭掩护,投弹手也抬着筐拼命来。
黑压压流寇涌到,大量踏板短梯就要放下,有些甚至已经放下,木板落地的尘土混杂在硝烟中。
这时对面排铳也似乎真的停了,不过各墙段上,探出一些黑洞洞的炮口,一门接一门。
土墙共三个缺口,四个墙段,东南段、东北段、西南段、西北段。此时各墙段中,一些大孔内,相继探出粗大的炮管,皆是打五两弹丸的三号佛郎机炮。
“轰!”东南墙段一门火炮转动着,黑洞洞炮口,就对向一群要放下踏板短梯的流寇。然后轰然大响,炮口处喷出大股大股浓密的白烟,内端是长长凌厉的火焰。
一大片点点猛烈的红光扫出,三十发霰弹子咆哮着,劈头盖脸就打在对面要架壕的流寇身上。
此时这些人距离土墙不到十步,火炮的霰弹何其猛烈?这个距离被打在身上,瞬间就是一大片翻滚在地,身上一个个粗大密密的血洞,都若铳子打出那样粗。
狂暴的力量下,当头几个流寇甚至被打得散碎开来,然后霰弹子或从间隙,或透过他们的身体,继续横扫后面的流寇,甚至跟来的流贼刀盾手、悍兵都打翻不少。
血雨中,就是大片大片的血肉喷洒。
“轰!”该墙段另一门火炮也是轰然大响,又一堆的流贼惨叫着翻滚在地,个个血肉模糊的在地上打滚,前方那些厮养扛负的踏板短梯什么也倾倒一大片。
邱世卿驱赶众厮养上前,身后跟着几个刀盾手与悍兵,他走到壕沟前,下边是深深的壕沟,估计上宽快一丈,深也有一丈,而且埋有尖锐的木刺,让人观之触目惊心。
他看了看对面,一片的白烟,土墙在硝烟中若隐若现,什么都看不清,就吼叫催促边上的厮养架壕。猛然对面探出什么,他还未看清楚,就是一声轰然大响,震得他耳朵都差点聋了。
然后眼中满是凌厉的火光,间中夹着一些细碎的红光扫射,身边就是声嘶力竭的惨叫。大片血肉洒在邱世卿身上,特别一个人头斜斜飞来,击打在邱世卿的脑袋左侧。
他本来就魂飞魄散,被这飞来的人头一击打,更是一个踉跄,就往脚下的壕沟内滑摔而去。
他大惊小怪,不假思索,伸手一扯,就扯来一个流贼大棒手,让他垫在了自己身下。
“啊!”那大棒手摔下去后,就被木刺串在上面,拼命的在沟中嚎叫,扑腾挣扎,鲜血源源的从他被刺穿的部位流下来,就是渗人之极。
壕沟“v”形,上宽下窄,邱世卿拼命撑着,看着身下惨叫挣扎的大棒手,那痛不欲生样子,不由就是哆嗦起来。
“轰!”一门二号佛郎机开了一炮,五十枚霰弹子咆哮而出,面前就是血雾狂飙,多个冲到前方的流贼成了碎肉,后方的则是惊叫着,连滚带爬的逃了回去。
此时很多流贼涌来的却是三个缺口处,特别东面的缺口,这算正面,很多流贼刀盾手悍兵就是冲来。不单献营,革里眼贺一龙麾下也有,唯见杆杆红旗与黑旗在硝烟中飘扬。
因为这边有通道,所以冲锋时虽有厮养在前方作肉盾,但没扛踏板短梯的人。
他们冲入约十步时,前方作肉盾的厮养同样被打了十阵排枪,还多是侧射。加上因恐惧要逃而被后方老贼砍死的,这些作肉盾的厮养几乎死光了,百不存一。
但冲到这个距离,他们也算任务完成,余下寥寥几个厮养如蒙大赦,慌忙后退。
跟在后方几步外的流贼刀盾手悍兵则是嚎叫冲来。
他们感觉到了,对面排铳真的停了,此时不冲,更待何时?
对面虽有一个盾阵,但他们自信,只要冲上去,区区盾阵,说破就破。
未想守护三个缺口的,除了盾阵,还各有四门火炮,特别东面这个缺口处,更有两门的二号佛郎机火炮,可以打五十枚的霰弹子。
大波流贼冲来,因缺口只宽十步,冷兵器作战,他们并列冲的,只有四五人,后面纵深则拉得长长。
猛然这边墙处,探出四门火炮,一门二号佛郎机开了一炮,对着这些冲来的流贼侧射。
五十枚霰弹子咆哮而去,初速每秒二百多米,以极快的速度扫射,打在这些人身上就喷血,打在地上就冒烟,还有大量的跳弹腾起烟尘。一些流贼被霰弹打得散碎,一些则哼都不哼就倒地死亡。
他们以为缺口很好冲,未想有四门火炮守护,轮流打射。
……
喊杀震天,土墙附近硝烟滚滚,毕竟火炮射击有间歇,又不可以全覆盖,仍是大量踏板短梯放下,有流贼冲入。
此时硝烟弥漫,视线只在眼前,周边伤亡看不清,对流贼心理震撼力量也小。加上双方快混战,众贼皆是亢奋,那种惧怕的感觉似乎不在心头,只想冲进墙去,砍死对面的乡勇。
“砰砰砰砰!”
这时对面墙上又开铳,此起彼伏的铳响,火光与硝烟不时闪现,很多流贼惨叫着被打翻在地,甚至摔落壕沟之中。现在开始伤亡的,还多是他们的刀盾手,悍兵们。
但火铳威力虽强,失去齐射,反失去那种瞬间大量伤亡的震撼人心味道,近距离停止作用不足。
火铳射击时间也有间歇,就算后膛枪,也只将这间歇时间略为缩短罢了。
流贼不时有人中弹,但仍黑压压嚎叫冲来,一块块踏板短梯放下,踏着板子冲入。又有厮养跟着,他们拼命抬着踏板短梯来,要将梯子板子从第二道壕沟边上墙。
这样营中老贼可以爬上冲入,他们也可以真正后退。
“砰”
一道铳响,一个流贼厮养中了一弹,瞬间就滚倒在地,肩上扛的短梯也随之倾倒地上。
“砰”又一声铳响,一个持着刀盾的流贼亦是后飞出去,手中盾牌碎裂,滚在地上只是吐血。
“驴球子,冲上去。”但仍然有流贼大声的吼叫,继续冲上来。
也就在这时,墙后的硝烟中,飞出来了一些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个个沉重,特别上面连着引线,此时滋滋滋的冒着让人心寒的火花。
这些东西落在流贼丛中,就“轰轰轰”的一个接一个炸响,一片的鬼哭狼嚎,一个个耀眼的火光腾起,伴着猩红的血团与碎肉。
很多流贼被炸得飞起,甚至直接就往后落入壕沟之中。
“啊,弓手,我们的万人敌手上去……”围着土墙前方范围,很多流贼如无头苍蝇般乱窜,不时被爆响的万人敌炸上天,后方的流贼则拼命大叫,让弓箭手与投弹手上去。
流贼强弓手们拼命射箭,此时他们很多人逼到第一次壕沟前面,距离土墙不到十步。
然前方硝烟弥漫,整道土墙似乎都被白烟笼罩了,前方的人影也是若隐若现,他们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楚。
射出的箭矢,有没有射入孔洞去,谁也说不清楚个子丑寅卯。
抬着筐的流贼投弹手们,也是拼命上来,一些人逼到第一次壕沟边,就慌忙点起火把,然后点起手头的简易万人敌,就往前方扔去。
一个流贼拿起一个瓦罐制的万人敌,很重,怕有五六斤,为方便投掷,外间用木片捆筐着,还安了一个手柄。
他持万人敌在一贼的火把上点燃后,引线就燃烧起来,猛快一阵,又猛慢一阵,便是他外貌粗豪彪悍,也忍不住的心慌意乱,忙不迭的就扔了过去。
万人敌飞出,前方烟雾弥漫,他也不知扔在哪,就听一声猛烈的爆炸,大团的火光腾起,然后是己方兄弟的大片惨叫。前方很多人翻滚扑倒,一个正要架上的短梯也倾翻了。
“啊,驴球子……”他听到一个声音,随后是更大声的凄厉惨叫,那声音的主人却是落入了壕沟中。
一个个万人敌从头上飞过,很多落入自己人群中,或是砸在了土墙上,反弹回来,炸得攻墙的流寇们鬼哭狼嚎。
投掷万人敌不是简单的事,需要专门训练,臂力发达是一,投得准是二,手中万人敌轻重质量如何也是三。
流贼各类万人敌制作粗糙不说,引线燃烧有时快有时慢,特别轻重不一,有些更重五六斤,要知道新安庄的万人敌不过重三斤。
这投掷就非常吃力,特别这种从山下往山上投,又未接受过训练,没投到目标,或是投到自己人头上,那是再寻常不过。
爆炸声声,万人敌飞上飞下,很多都落在密集的流贼群中,猩红的血团,散乱的碎肉不时飞扬,刺鼻硝烟味夹着血腥焦糊味翻腾。
不过也有万人敌扔过了墙后,就有一个约重三四斤的陶罐万人敌从硝烟中飞掠过土墙,随后在那边爆炸。滚滚的烟雾腾起,夹着血雾与碎衣,那边也是声嘶力竭的惨叫响起。
慢慢的,越多的万人敌投入墙后,特别那些轻些的简易万人敌,那边也是硝烟腾腾,惨叫声声。
各类叫声响成一片,敌我双方都陷入高度的亢奋中,土墙这一片,除了喊叫,唯有喊叫。
“轰!”土墙东南段,又一门火炮轰然大响,三十枚霰弹爆射而出,似乎这一片的流贼都被打空了。
一声巨响,一个万人敌从墙后扔出,扔在一堆流贼弓箭手头上,连着附近几个流贼投弹手也被炸飞了。
“轰!”猛然剧烈的爆响,似乎一大团蘑菇云腾起,一个流贼投弹手刚把引线探向火把,“滋”的一声,引线瞬间燃烧到底,就在他手中爆炸了。
这边几个流贼投弹手聚着,身边放着一筐的各类万人敌,这万人敌突然爆炸,就引燃了这一筐的万人敌跟着爆炸,气浪,碎片,碎石,铁蒺藜横扫,周边的一切都在腾飞。
北面缺口处,一门二号佛郎机开了一炮,面前更是硝烟弥漫,举目不能见人,唯烈日高照下,血腥味、硝烟味刺人之极。
还有一些流贼滚在地上哀嚎,一些流贼的身影尖叫着,连滚带爬的往回逃去。
猛然烟雾弥漫中,几个万人敌突然出现,就往墙后的火炮位置落去。
紧随这些万人敌的,又有约七八个的各类简易版流贼万人敌,皆往缺口两端的土墙后落去。
随后一连串的爆炸,那边的墙后面,皆淹没在连片的猛烈的火光之中,烟雾大股大股的爆起,夹着血雾残肢,还有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杀上去!”有流贼在喊,猛然烟雾中,就出现一些流贼狰狞的面孔,个个持着刀盾,吼叫着,往前方的盾阵扑去。
他们后方,跟着弓箭手,持大棒、钯的悍兵,同时还有一些流贼投弹手们。
他们冲锋时被墙两端的铳手打翻一些人,余下的,仍是声嘶力竭吼叫冲上。
特别那些流贼投弹手,一些人跟着冲上,一些人竟行进途中点燃手中的万人敌,往前方扔去。
看这些人持蓝旗,竟是左金王贺锦的麾下,就有一贼点燃手中的药包,以丝绸禁锢密闭,为了便于投掷,外装在一个竹篮之内,并使用麻绳缠绕了很多道。
此贼一手持着火摺子,拎着竹篮的提手,点然引线后,就往对面甩扔了过去。
然后这药包扔在了盾阵与刚要冲到的流贼中间。
轰然炸响,夹着血雨飞洒,就有几个流贼倒飞了回去,然后各人手臂与腿脚不见。
滚滚硝烟中,对面似乎牢不可破的大盾牌也是翻倒一片,一些乡勇滚在破碎的盾牌边,血肉模糊的在地上打滚。
又有两三个砂罐万人敌飞掠而去,三四斤的万人敌落入盾阵中,爆炸声接踵,碎片碎石铁蒺藜横扫,血雾夹着硝烟腾起,那边的人群也是一片片翻倒,惨叫声惊天动地。
随后匆匆脚步声,墙后传来喝叫,五六个万人敌从缺口两端扔来,落在冲锋的流贼丛中。
爆炸声响成一片,碎肉与血团喷洒,残肢飞腾。
冲锋的流贼如丧考妣的嚎叫,又是抱头鼠窜回去。
然后余下敌我双方的士兵,声嘶力竭滚在地上哀嚎。
第265章 跳入
“咦,万人敌攻打有效!”
山包上众剧贼密切关注着,再一次的攻打冲锋,山上的火力再一次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山上的墙后竟掩藏了十排的铳手,那些睢宁乡勇有火铳三千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还有火炮,万人敌等。
好在这次义军有了防护,就是挑选营中的厮养作肉盾,虽然他们被墙后的排铳猛打,己方的老兵猛砍,但人还没死光,竟能掩埋大军冲到土墙前,这就很有价值了。
众剧贼眼中闪着光,往昔他们攻城,每每以饥民做炮灰与肉盾,经常饥民死伤成千上万,但真贼不伤一个,或是伤亡寥寥。
看眼前局势,以后野战也要抓些饥民来做肉盾才是。
看山那边硝烟弥漫,特别矮墙壕沟那片笼罩在茫茫白雾中,什么都看不清楚,唯见人影绰绰,不时爆起的火光,惨叫与喊杀声惊天动地,战事非常激烈。
张献忠皱着眉,脸色一直阴沉着,厮养死光无所谓,但看形势,可能马步中的老兵悍兵损失不少,他估计刀盾手与悍兵伤亡已经超过一成,可谓损失惨重。
好在只要攻进墙去,那边的好兵与好铳可以弥补一二。
孙可望策马张献忠身旁,面无表情,山那边的战事激烈残酷,但在他心中却激不起丝毫波澜。
他年岁不大,但在战场上纵横多年,对他来说,死人太寻常了。而且现在死的还是步营马营中的兵,连老营都不是,那就更不足为道。至于厮养或是饥民,在他心中连人都不算。
他现在关注的,似乎万人敌有用,看来以后不论攻城或是野战,万人敌可以大大使用。
李定国定定看着那边,他有种奇怪与新颖的感觉,若以后遇到的对手都是这样,那战斗形势会变得不一样。
……
龙头山顶上,杨河冷冷看着,此时无风,太阳猛烈,二十步外的土墙处唯见一片白雾茫茫。
烟雾腾起处,那边的人影就若隐若现,扭曲怪异,甚至墙外攻打防线的流贼身影都看不清楚。
烟尘中,一些黑乎乎的东西飞上飞下,落在地上猛烈爆炸,涌现大量的火光,那是双方投掷而出的万人敌。
甚至一些万人敌落入墙来,爆炸后造成己方的伤亡,杨河就看到一些铳兵被炸翻地上,或是炸断腿,或是炸断手臂,或是身体别的部位被炸到,滚在血泊中凄厉的哀嚎,痛不欲生。
中弹后,他们忍受的痛苦跟流寇差不多,特别一些人还是新兵,训练后就来参加这种激烈的战事,哭叫声惊天动地。
不过流寇万人敌质量有问题,特别引线上,有的烧得非常快,有的则非常慢,杨河就看到正面这边,一个万人敌投来,正好落在几个掷弹手群中。
几个掷弹手吓得闪开,但等了一会,那万人敌引线仍在燃烧,一个胆大的甲长就捡起这陶罐万人敌扔出墙出。又等一会,轰然炸响,那边响起一片惨叫。
还有一个万人敌投来,这胆大的甲长仍捡起扔出,几秒后土墙那边大团火光腾起,又是连声凄厉的惨叫。
杨河眼中露出欣赏,此战掷弹队表现英勇,只可惜人少了一些。土墙三四百步长,他们一队五十五人,各段能分到的人数少,看来以后要扩大规模。
猛然,北面缺口那边一连串的爆响,烟尘与火光笼罩那一片,却是流贼投来了多达七八个的万人敌,然后那边的炮手与铳手们被炸得血肉横飞。有两门火炮都翻倒了,侥幸放在一边的子铳没有被引爆。
他们流贼趁机冲来,冲来途中,同样扔来了几个万人敌,正好落在缺口处的盾阵中。
新安军的盾阵,只要防住侧翼,面对敌人的冷兵器攻打,那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碾压,然面对敌人的热兵器,特别万人敌这种杀伤力极大的热武器……
虽东北墙段的掷弹手匆匆赶去,以万人敌击溃了嚎叫冲来的流寇悍兵们,但那边已是一片狼藉,众多的盾兵枪兵滚在血泊中凄厉的哀嚎,很多人血肉模糊,甚至断手断脚。
猛然正面墙后又是一声爆响,却是一个万人敌投来,那胆大的甲长仍要去捡,然这万人敌引线快要燃烧到头,这甲长来不及捡起扔出,就一个动作,他扑到了这万人敌的上面。
“轰”的血雾爆起,烟雾夹着血肉腾飞。
杨河咬了咬牙,毕竟火炮火枪出现,己方用热兵器,也不可避免会遇到有热武器的敌人。
流寇虽然在战略上愚昧无知,但饱经沙场,一些战术上却非常精明。
如他们第一次被打下去后,立时驱赶营中厮养上来作肉盾。这些厮养地位比饥民高一些,但需要他们时,立时毫不客气被驱赶上来。
他们跟那些被赶去攻城的饥民一样,生死由不得自己,不从者立时劈死在地,一战下来伤亡百分之百都不足为奇。
他们挡住了大部分的排铳与火炮,让后方的老贼们冲到墙前,现在更用万人敌拼命投来,给己方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看医护队拼命的跑,来回救护伤员,墙两边喊杀声震天,伴着双方受伤士兵声嘶力竭的惨叫,透过烟雾,似乎一些木板短梯还架到了土墙的上面。
“相公。”张出恭面色凝重,看向了身边的杨河。站在山顶上,四方形势历历在目,他看流贼逼到墙前后,就扔进来不少万人敌,墙后的铳兵不时被炸死炸伤。
众铳兵此时亢奋,各人拼命射击,但也有人面露惊恐,有墙挡着还好,若流贼冲进墙来,不知他们能否挡住。
山上众骑皆已下马,他们前方竖起盾牌,后方不时有人射箭。众骑中,九爷,钱三娘,李如婉等人仍然镇定,稳稳射着箭,每次射去,烟雾中就有隐隐人影倒下。
颜斌、张胆、韩尚亮等人则咬着牙,很多人面露惊色,特别官山集与龙头集的当家们,甚至有人面如土色。
突然战事就残酷起来,特别一些被流贼万人敌炸中的人,他们被担架担着经过,鲜血淋漓,断手断脚,痛叫声让人不寒而栗。
己方火铳万人敌打去炸去,非常爽快,若敌人也使用了,那就不是舒坦的事了。
特别流贼疯狂攻来,看样子,他们甚至有攻入土墙内的迹象,山下的乡勇,能挡住吗?
刘七郎等二十五骑也依然沉着,刘七郎看着下方,流贼用火器让他意外又不意外,毕竟到处都有火药火炮,流贼用火器正常不过,杨大人遇到的对手也刚刚开始。
依他知道的,献贼等还好,若遇到鞑子,他们不单骑射弓箭犀利,军中还拥有大量的火铳火炮。
这一仗若能打赢,新安军血勇之气更上一层楼,刘七郎觉得以后杨大人对战鞑子也有把握。
若这种小贼寇都不能打赢,刘七郎觉得自己报仇雪恨的希望就渺茫了。
……
身边人焦急看来,杨河面沉似水,只是细观整个战场。
在他安排中,以杨大臣、韩官儿一总、三总守正面,也就是东面的墙段与缺口。
以韩大侠、张松涛的二总、六总守南面的墙段与缺口。
以罗显爵、杨千总的四总、五总守北面的墙段与缺口。
此时北面缺口又被四总堵上,四总四队上前列阵,五总两队冷兵待命,一些预备炮手也赶去,继续持起火炮轰射,还有更多的掷弹兵聚到那边。
不过放眼整个防线,一些流贼确实要攻进墙来了,杨河不意外,后世使用机枪步枪,都有短兵相接肉搏战的时候,更别说好久才能打一发的滑膛枪了。
特别流寇们以百姓或厮养作肉盾,大部分伤亡让这些人承受,余者真贼老贼只忍受少量的伤亡,确实可以攻进来。
不过己方铳打得快,又有火炮跟万人敌,杨河估计这短短时间,近距离的接触战中,这次攻山流寇的刀盾手与悍兵已经伤亡不小,应该快达到两成。
只是此时他们皆陷入疯狂与亢奋,加上周边烟雾笼罩,看不清形势,只要再一次大量杀伤,应该可以让他们清醒与崩溃。
他快速发下命令,一总、二总、四总的杀手队继续守缺口,作为驻队的三总、六总、五总杀手队随时准备作战。
流贼若跳进墙来,就列阵逼去,以半圆形阵势,将他们压到墙上刺杀。
各总守墙的铳兵不必恋战,哪处墙端有流贼跳进来,哪处的铳兵就后退。
但各总的翼虎铳手可以射杀敌人。
新安军共有翼虎铳手九十人,每铳队约五人,一总二铳队,各总部护卫五人也用翼虎铳,一总就是十五人,六总九十人。
这些人皆用火绳三眼翼虎铳,但因为装填不易,只在关键的时候使用。
再山上的骑兵哨探队也注意,张弓箭,若有贼从墙上跳入,立刻射杀。
还有掷弹手们,继续对着墙外扔万人敌,隔断他们冲入的敌人。
……
“冲上去!”
硝烟刺入鼻腔辛辣无比,到处都是白雾,数尺外不能见人。
汇着烟雾,又似乎满地焦糊与血腥的味道,隐隐约约透过白烟看去,沿着土墙的两条壕沟还有坡地上,到处是尸体与惨叫的流贼。
不过与早前不同,这边的尸体与伤者厮养少了许多,大部分是流寇的刀盾手,悍兵们,甚至弓箭手与投弹兵都不少。
然后前方墙处不时火光闪现,继续喷出大股硝烟时,亦不时有流贼惨叫倒下,扑在坡地与壕沟中,鲜血滚滚流出来。
余下流贼仍亢奋叫着,他们很多人逼到第二道壕沟前,瞬间就数十架的踏板短梯架上。
一持大棒的流贼一马当先,从一踏板冲上,刚上墙头,一根劲箭就射在他的身上。
他惨叫着,从墙头摔落下来,掉落壕沟之中,是更声嘶力竭的嚎叫。
一流贼刀盾手从一架短梯冲上,他以皮盾护着,刚上墙头,就有好几根重箭射到,但都被他盾牌挡住。
这刀盾手正要跳下,一声爆响,一铳就是击来,这流贼的盾牌瞬间碎裂,同时他胸口处一个血洞,惨叫着,就从短梯上滚下。
不过登墙的流贼太多,他们从踏板短梯登上,有的中箭,有的中铳倒下,但一粗豪流贼,他持一面颇重的盾牌,一把寒光闪闪的大刀,还是跳下了墙去。
又有一个流贼,戴着红缨毡帽,系着粗毡的斗篷,一样杀气腾腾,持着刀盾跳了下去。
“攻破了!”
欢呼声惊天动地。
源源不断的流贼刀盾手与悍兵从踏板短梯登上,跳入墙去。
……
邱世卿往上看了看,他缩在沟底下,脸上身上满是鲜血,身旁是几具或形状扭曲,或双目圆睁的尸体。
透过隐隐硝烟,这些人姿势或扑或仰,很多人身上刺透着木刺,上面凝固了黑褐的鲜血,让人观之触目惊心。
而邱世卿缩蹲的这个位置,勉强没有木刺,然左或右半步之外,就穿透着两具尸体,木刺尖锐,让人不寒而栗。
邱世卿听了一会,站了起来,然半响之后,他又犹豫缩回。
他缩坐在那大棒手尸体之上,尽量将身体缩成一团。
阳光猛晒,满鼻就是刺人的血腥之味,浑身上下难受之极。
第266章 群矛
“注意流贼,翼虎铳手,打!”
越多的流贼嚎叫着跳下墙来,这边指挥的三总副把总高进忠大叫着,提醒麾下注意,他身后跟着的火器队队长李自来、龚显球也慌忙带着各队护卫与队副迎上。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死吧,狗官兵!”
一个满脸横肉,身穿红衣的流贼刀盾手从墙上跳下,身边是一个有些呆愣的乡勇铳手,此时铳管正探在孔洞外,然后脚下还蹲着一个,亦是呆骇的目光仰看着他。
他狞笑着,锋利的大刀就要往这呆愣的乡勇铳手脖间劈去。
猛然一声爆响,硝烟滚滚,这流贼就往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滚在地上,就是大口的吐血。
却是火器队队长李自来,端着翼虎铳对他就是一铳。
然后他铳身一扭,转了一个孔眼,一举,对着爬上墙头一流贼又是扣动板机。
再次轰然大响,白烟弥漫,这流贼胸口喷洒着血雾,惨叫着从墙头上翻滚了出去。
龙头火绳再次自动回到待击发位置,李自来铳身再一扭,对着一刚跳下的流贼又扣动板机。
这流贼脸上带着糊涂,就往身后的土墙飞撞出去。
火铳声声爆响,不时跳下的流贼飞滚出去,胸口腾腾冒着鲜血惨叫。不过这边翼虎铳手只有十人,跳下流贼多,这到处硝烟弥漫的,也非常容易忽视目标。
猛然一声惨叫,却是一铳手刚抽出火铳转身,一跳下的流贼对他后背就是一刀。
这铳手扑到地上,后背好大一道血口,还好有斗篷,多少起了一定的迷惑作用,受伤不重,这铳手快速爬起走了,掉落的新安铳没忘了捡起带走。
这流贼看身旁又有一个铳手要走,追上狠狠一刀又是劈去,这铳手慌忙举铳挡住。
但未怎么训练搏战的火铳兵哪是精锐流贼冷兵的对手?
这流贼盾牌狠狠一击,这铳手一口鲜血就是喷出,立时踉跄后退,空门大开。
这流贼抢上一步,一刀狠狠刺去,就要将这铳手刺个通透。
“当”的一声响,冒出一溜的火星,这流贼大刀被挡住。随后他大刀被格走,再一片的寒光闪来,“哧”的声音,鲜血若喷泉就是涌出,这流贼头颅飞上天空,强烈的血腥之气弥漫开来。
却是副把总高进忠赶到,救了这铳手,然后一刀将这流贼的头颅劈下。
“后退!”高进忠吼了一声,猛然他一阵摇晃,身后的铁甲发出锵锵的大响,却是一流贼跳下,狠狠一刀劈在他的背上。
好在他身负重甲,虽刀势凶猛,但这一刀却未破开他铁甲上厚实精良的甲叶。
高进忠怒吼,手中大刀借着旋转力道劈去,眼前血雾腾起,大声的惨叫。
这贼身上未着甲,被这一刀狠狠扫劈,大半个身子都要被切开了。
但这时又有一个流贼扑来,手中大棒恶狠狠击来,往高进忠头颅当头而下。
虽着铁盔,但被沉重的大棒击打一下,恐怕高进忠不死也要重伤。
“砰”的爆响,火光汹涌而出,这流贼直飞了出去,他手中大棒远远甩落,滚落山坡之上。他摔在地上,也是大口的吐血,身侧的血洞鲜血狂喷。
却是三总的把总韩官儿赶到,身边五个护卫,皆持三眼火绳翼虎铳,此时各护卫不断开铳,近距离对跳下的流贼射杀,掩护墙边的铳兵们后退。
然后又有副把总杨汉,杀手队队长吴同秩,杨元墩,二队各两个队副,护卫等跟随,旗手与金鼓手也是跟来。
他们身后,两队共一百人的杀手队兵也是列阵赶来,二十人一排,列阵二十多步,要将这一片的缺口包围堵住。
韩官儿还是那样沉默冷酷,作为最初在“杜圩”跟随杨河出来的十七个青壮之一,他虽今年仅十七岁,但跟他爹韩大侠一样,已经成为一个总的把总。
父子二人,皆是新安庄的黄金单身汉之一。
此时他面无表情,只是指挥冷兵逼去,离墙十多步外,快速形成了一个半圆形的矛盾阵。
身旁的副把总杨汉喊叫着,让前方铳兵闪开,闪到盾阵的后方或两翼去。
三总副把总高进忠同时后退,很快接过指挥权,因为他是第一总副。
这也是新安庄的“看不见师”制度,每总都有副把总两个,各队也有队副两个,有一二之分。
他们第一总副(第一队副)平时协助正官履行各类职务,第二总副(第二队副)则跟在正官身旁,偶尔干些这方面的事。
他们主要事务,还是担负“xx新总,xx新队”的把总、队长职务,熟悉队总运作。这样只要一扩军,新建的总队一夜之间就可以完善,把总、队长、甲长,一系列的军官到位。
这也让杨河虽说现在只有六个总,但又有六个总的军官资源已经储备完毕。
这一片土墙后的铳手纷纷后退,更多的流贼纷纷跳下,似乎认为这边的口子破开,欢呼声中,越多的踏板短梯往这边靠来,更多流贼往这边跳下,密密麻麻如下饺子似的。
而跳下墙的流贼举目一扫,透过硝烟,前方十几步外若隐若现一个盾阵。这盾阵有些怪异,前方盾牌似乎太大了一些,比官兵的长牌还大,足有一人多高,又有一人多宽。
看起来还非常厚实沉重,中上某些部位还包了铁,上面一副副狰狞的猛兽图案,龇牙咧嘴的。
面面盾牌一立,宛如一堵墙,后面什么都看不到。
此时这盾阵以半圆形展开,两端离墙只有数步,然后两边则簇拥着许多的乡勇铳手。
看起来有些恐怖,不过众贼不以为意。
这些该死的乡勇仰仗的只是火器之利,近距离搏战,他们会好好让这些乡勇见识见识,什么叫流寇,为什么他们可以纵横大明各地,可止小儿夜啼。
此时这边是东面的防线,跳入墙来的,除了献营,还有革里眼的人马,但无一例外的,他们眼中都蔓延着暴虐嗜杀的气息。
很多人还狞笑着,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的衣衫斗篷,若戏耍似的将手中兵器飞快灵活的转动。
两个流贼排众而出,皆裹着头巾,身材高大魁梧,身后有插筒,内中插着鲜艳的背旗,却是二阵营的领头子。
他们昂然道:“区区乡勇,也敢肉搏?兄弟们,杀上去,让这些土包子乡勇见识见识,我们义军是如何的凶猛!”
“杀!”
二领头子一马当先,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就是吼叫冲上。
“杀!”余下众流贼也是狂暴的呼喊,刀盾手,大棒手,大斧手等密密,就是随之涌上。
一些人冲锋的途中,还抽出了背负的标枪,就是提在手中。
还有一些流贼,则往两翼突去,他们也是饱经沙场,只举目一瞥,各类战术就是信手拈来。
“杀!”狂吼声中,密密的流贼往盾阵涌来,后方则下饺子似的,仍有流贼不断跳下墙。
各人手中兵器透过硝烟,就是在阳光下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盾牌挡住!”韩官儿一声厉喝,他身后的旗手一震旗杆,鲜红的把总旗就是拂起。
“虎!”众杀手队兵齐声大吼,就是摆好了姿势,特别前方的盾手们,更是个个脚步外八,拼命顶起盾牌来。
“杀!”二领头子狂暴冲上,转眼就冲入五步之内,他们头上飞过一片标枪,却是后面一些刀盾手投出。
这些标枪一些射在对面盾牌上,有的扎住,有的掉落,还有些标枪飞过了大盾,往后面落去。
几声凄厉的惨叫,却是盾阵第三排几个长矛手被标枪投中,就此被刺透了身体。
新安庄训练盾阵曾有强调,敌人射箭或是投射标枪时,要身体紧蹑在盾牌之后,这样箭矢标枪不是射在前方大盾上,就是从各人头顶上飞过,不会伤害到自己。
但这些长矛手却是新人,紧张起来就忘了,以生命的代价为身旁的战友提供案例。
第五排长矛手顾不得多想,就有几人上来,补上了那些被标枪投中的兄弟。
转眼众贼就是冲到,个个神情狰狞,声嘶力竭,特别两个领头子,势不可挡,连人带盾,就是冲撞在前方的大盾上。
轰然大响中,他们作滚地葫芦,被弹了回去。
然后一片声的冲撞声音,众多流贼,前仆后继,就滚成了一片。
看盾阵,依然屹立。
“落矛!”韩官儿严厉冰冷的声音。
金属落下的整齐“哗”的声音,各盾牌的间隙间,平放下了两排长矛,森寒的矛头,就是对着前方混乱一片的流贼们。
“刺!”韩官儿大喝。
又是整齐“哗”的声音,两排长矛就是凌厉刺去,一片声的声嘶力竭惨叫,矛头抽回,就是一片血雨。
“啊!”众多流贼痛不欲生的滚在地上哀嚎,被长矛刺中,那痛苦似乎只有中了铳弹能相媲美,各人只恨不得能当场死去。
特别两个领头子,刚刚从地上爬起来,四杆长矛对着二人就是刺来,一人被二矛都刺在头上,分别从嘴巴与眼睛刺入。
另一人则两矛都刺在小腹上,长矛抽出,内脏肠子就随之带出来。
这领头子撕心裂肺的哀嚎,捂着肚子,就是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滚。
“刺!”又是两排长矛凌厉刺来,血雾在眼前喷洒,矛尖血淋淋的让人望之不寒而栗。
“刺!”又是一片声的惨叫,眼前的流贼似乎都空了,只余下沿盾阵一圈的尸体,还有满地打滚的伤者。
“砰……”一声尖叫,一个流贼飞滚了回去。再一声爆响,更增这边的浓烟滚滚。一道汹涌的火光喷出,一个流贼摔落出去,胸前血孔处,一道鲜红的血液就是源源不断喷洒。
众多铳兵簇拥在盾阵的两翼,他们装弹有先有后,但人多势众,看着想从两翼突出的流贼还是足够了。
“盾阵前进!”韩官儿喝道。
“吼吼吼”
立时众重盾手提起盾牌,有节奏的吼着,整齐往前逼去,后面两排长矛手持着矛,仍矛头探出盾外,森寒整齐同时逼去,半圆形陡然缩小为更小的包围圈。
又后方两排同时跟去,行进途中,第五排的长矛手还顺手在地上的流贼尸体伤者身上刺一下,防止他们装死,突然暴起袭击。
看着眼前盾阵逼来,余下的流贼连滚带爬,个个面如死灰,再没有了早前的嚣张气焰。
有些流贼不信邪,嚎叫冲上,但他们冲上后,就被大盾挡住,刀砍斧劈都不成,更对盾后面的长矛手无可奈何。
然后他们长矛刺来,除非后退,否则挡得了一矛,挡不了二矛,挡得了二矛,挡不了三矛,最后不甘心的被刺到地上哀嚎。
一个一个袍泽这样下场,余下流贼再也不敢尝试,个个面无人色的后退,然后他们挤成一团。
此时仍不时有贼寇从这边墙头跳下,更增这边的拥挤与混乱。
“落盾”一片沉重的盾牌放下声,韩官儿喝道,“刺!”
又是两排凌厉的长矛刺来,再次血雨洒落,连声凄厉的嚎叫。
“刺!”
“刺!”
“刺!”
鲜血淋漓,尸体堆积,余下流贼拼命喊道:“后退,后退……”
但此时似乎晚了,包围圈越小,最后众多流贼挤在一起,特别后面的人,更被挤到土墙上。
这时他们想到逃跑,但转眼间,就被挤得密不通风,纹丝不动,虽土墙只一人多高,似乎很容易就爬上去,但除了少量人,大部分人动都不能动一下。
就算侥幸爬上墙头的,众多铳手虎视眈眈,瞬间就好几铳打在他们身上,有些中弹之人掉回来,更增加包围圈内流贼的混乱拥挤。
“前进!”命令声传来。
“吼吼吼”
重盾手再次提起重盾,有节奏的吼着,长矛手配合着,依然整齐的逼去。
“后退……”一片声的凄厉尖叫,众贼拥挤着,践踏着,只是拼命的往后退缩。
“刺!”噗哧噗哧的声音,长矛刺穿**,让人不寒而栗,被刺中的人只是凄厉叫着。
“刺!”面对长矛的流贼想逃跑,但已无处可逃,无处可挤,他们很多人嚎哭起来,就是哀求挣扎。
“饶命啊。”一个流贼持着大棒,本来他满脸凶戾,杀气腾腾,此时却是撕心裂肺的大哭,哭得象个孩童似的,眼泪鼻涕什么都流下来。他哭叫着饶命,希望对面的乡勇好汉能放他一条生路。
“刺!”对面一杆长矛就是呼啸刺来,瞬间刺透他的身体,这流贼脸一白,更是放声大哭。
似乎看这流贼还不倒,对面长矛抽出后,再次恶狠狠刺来,瞬间又刺透他的小腹,长矛抽出,立时内中肠子就流下来。
这流贼嚎哭着,仍然与众贼靠挤着,这次两杆长矛刺来,抽出后,带着血花,又恶狠狠刺入他的身体。
这流贼抓着身边人的身体,哭叫声惊天动地,他身上洒出的鲜血若雨雾似的扬起。
而在他身边,也是哭嚎声一片,众多流贼拥挤着,躲闪着,但仍然不能挡住要他们性命的锐利长矛。
扬起的血珠有若小雨,这边地方,无比浓厚的血腥味传扬,夹着不成声的哭嚎与尖叫。
包围圈越来越小,圈内的尸体越来越多,还有韩官儿冷酷的声音:“盾阵前进,将他们全部杀光!”
……
“差不多了。”
杨河看着整个战场,因各墙段许多铳兵后退,各杀手队纷纷作战的缘故,笼罩土墙一带的烟雾散了不少。
整个形势,看得更清楚。
似乎因为已方刀盾手、悍兵攻入墙后,他们的弓箭手,投弹手纷纷停止射箭投弹,很多人还操起自己兵器,也随之越过壕沟,想跳进墙来作战。
还有他们驻在官道上面的部分精骑,似乎看到己方纷纷跳进墙来,局面打开,虽缺口与部分土墙还有人守护,或许认为最后一击,这边就会全线崩溃,他们也准备动了。
杨河冷笑一声,看此时整条防线,东南北三面,都有一些流贼破开缺口,但他们被盾阵挡住,被杀得个死伤狼藉。
三个缺口,也仍然守得稳如泰山,每缺口四门炮,很多铳手与掷弹手也聚到那边,还各有一总冷兵守着,他们精骑若是冲来,定然伤亡惨重。
“可以反击了。”
第267章 赢了
贺勇与艾能奇策马官道这边看着,身后各有一百精骑,个个斗篷毡帽,劲弓快马,带着浓浓的杀气。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看着山上,硝烟弥漫一片,铳声,炮声,各种喊杀声震天,虽然因烟雾的缘故看不清楚,但二人也可以看出,不断有兄弟从踏板短梯爬上,跳入墙内。
甚至不少弓箭手、投弹手也拨出自己的兵器,随之冲过壕沟,往土墙上爬去。
“差不多了。”贺勇振奋道,“兄弟们已经杀进去,只要我们最后一击,冲开他们的缺口,山上的乡勇就会溃败。”
艾能奇凝神看着,他在献营作战最勇猛,但从小打仗到大,战场经验非常丰富,他说道:“似乎这缺口的乡勇守得还紧,不如再等等,让步营兄弟再冲冲。”
贺勇脸上现出不屑:“咱是老营,哪能缩头缩脑,怕三怕四?战机稍纵即逝,现在僵持,正是破阵良机。这时不打,什么时候打?”
他大吼道:“兄弟们,都随咱老子上!”
呛啷一声抽出马刀,一马当先,就往官道对面冲去。
“杀光官兵!”余者革营的精骑也是若野狼似的嚎叫,一片声的抽出兵器,杀气腾腾,就随贺勇身后往东面的土墙缺口冲去。
艾能奇皱着眉头,革营的人马已经冲上去了,身旁兄弟也以渴望的眼神看着他,有些人眼中还涌现不满。这慢了一步,恐怕打下山头后,未来瓜分战利品,献营的份额会大大减少。
“杀!”艾能奇也决定上去,缺口与某些土墙处的乡勇还在负隅顽抗,但兄弟们不断破入土墙,山上乡勇的溃败只在这一刻,确实冲上去的时机到了。
他抽出自己的重剑,一声嚎叫,就是策动马匹奔出,转眼冲上山坡。
余者献营精骑亦是鬼哭神嚎,挥舞马刀,寒光闪闪一片,就腾腾随在艾能奇与革营人马身后冲上。
他们二百骑放马直奔,瞬间就冲入硝烟,烟雾中若隐若现,有如鬼魅。
……
“转向那边,那边……”
北面土墙缺口旁,一门二号火炮的位置,点火手指点着位置,瞄准手就持着挽柄,转动着机括,将炮口转向了指点的方位,再次准备平瞄直射。
这也是新安庄炮队的作战方式,放敌人进入百步之内,若大号火绳枪一样平瞄直打。
也是此时火炮命中率太差的缘故,平均只有十分之一,甚至二十分之一。若放到海上更糟糕,速射炮能达到2%的命中率,那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事实上日德兰海战中,平均的命中率只有百分之一。
而现在新安庄有火炮二十门,二号五门,三号十五门,他们编制,二号火炮有炮手五人,三号有四人,皆点火手为炮长。
早前这边惨遭流贼万人敌轰打,众炮手死伤惨重,好在炮队编制一百人,队中各人都有训练,很快补充上来。
更多的铳兵掷弹手聚到这一片,特别铳兵们,不断装填与打射,远远射击,不让流贼的投弹手靠近这一片。
此时炮队队长崔禄亲自在这边指挥,余者两个队副肖万良、史夫儿,则在东面缺口与南面缺口指挥。
崔禄原是掷弹队队长,转任此职,新安庄炮队没有技术含量,就是要胆大心细,崔禄完全能够胜任,他从土墙一处眺望孔看着,透过硝烟,猛然外间惊现流贼马队。
他们不断排开贼众,腾腾冲来,以马匹的速度,转眼就冲入五十步内。
他立时命令,所有火炮转向通道那边,流贼冲入二十步内,就以右侧起,一炮接一炮的轰射。
这边四门炮的炮长叫着,指挥各自的瞄准手转动机括。
而转眼,流贼马队就冲入二十步,那些攻打缺口的步贼纷纷闪开。
一些动作慢的,就那样被马匹撞翻踏倒也无处喊冤。
转瞬流贼马队更近,崔禄大喝道:“开炮!”
……
“轰!”
又一门火炮发出爆响,又是大片细碎的红点火光扫射,就从侧面打来,再一次劈头盖脸打在前方冲去的革营人马的身上。
血雾阵阵爆起,前方的战马凄厉嘶鸣,那些骑在马上的精骑,东仰西倒,身上喷洒着血肉,有些人甚至叫都不叫一声,或飞或滚,就从马上摔落下来。
艾能奇拼命勒住马匹,他的头皮阵阵发麻,完了,前方的贺勇等人完了。
完了,他们被连打四炮,四炮皆是霰弹子,劈头盖脸打在他们身上,他们一百骑凶多吉少。
未想到山上乡勇此时还有这等火力,艾能奇脑中一片空白,余下只有庆幸。
庆幸自己未因抢功抢上一步,否则此时挨炮的就是自己等人了。
正在战栗间,他似乎又看到前方滚滚烟尘中,一个个黑乎乎的东西扔了出来,就连片爆起的火光遮挡了他的视线,间中夹着火铳的声音,前方那些残余的革营人马更是嚎叫一片。
……
“出击!”
杨河看着山下,三个缺口处不约而同有流贼精骑冲阵,但他们都被各处的火炮与万人敌爆打。此时人马尸体布满了缺口前的一片,一些伤者与未死者声嘶力竭的大叫。
一些受伤的战马浑身浴血的嘶鸣冲撞,场面混乱无比。
扫视战场,突进墙来的流贼也被各总杀手队挡住,甚至死伤狼藉,他们个人再武勇,正面对决,也不是严整盾阵的对手,这就是堂堂之阵,不是乌合之众的匪帮械斗。
回过头来,一百五十骑皆尽乘骑上马,特别刘七郎等二十五骑,个个肃立森寒,举止若一,显示出百战悍卒的精锐。
还有护卫队,人人铁甲,一色耀眼的红色斗篷,持着刀盾大棒等重兵,皆已准备完毕。队长陈仇敖站到最前,王大义、雷雳、张出敬等队副亦是一身重甲,紧随在后。
杨河一挥手,刘七郎对杨河一抱拳,哗的一声,就抽出自己长矛,高喝道:“儿郎们,杀贼!”
余者二十四骑也整齐抽出自己兵器,或长矛,或厚背马刀,齐齐举起兵器,吼道:“万胜!”
一股凌厉铁血的气息弥漫,就是让人血气上涌。
刘七郎一马当先,提着长矛冲下山顶,余者二十四骑紧随,还有九爷,钱三娘,李如婉,裴珀川等人,一声不响跟随。
又有张胆、韩尚亮等人催马跟上,转眼形势又变,今日真是刺激。
颜斌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也策动马匹,紧随而下。
杨河给他们的方略,从北面缺口突下,转个圈,攻向南缺口,快速杀溃攻山的流贼,引起这边贼寇崩溃。
看流贼中军那边,仍有大量的精骑未动,马步还余有众多长矛手,弓箭手等等,己方马队毕竟少,特别精骑少,撼动他们中军可能性小,就多杀伤他们攻山的人马。
特别杀伤流贼的精骑,让他们痛入骨髓,不敢再战。
也看山包那边众贼蠢蠢欲动,似乎看到土墙这边有贼攻入,他们大队人马要压过来样子,就快速击溃这边敌人,绝了他们希望。
看刘七郎、九爷等人下山,杨河让陈仇敖等人也出击,从东面这缺口杀出去,又传下号令,各缺口守军主动出击,二寨庄丁也杀下去,将土墙内的流贼全部杀死赶走。
最后他看向身旁的关刀大汉蒋震,钢叉汉子蒋擎,这二人虽一直不说话,但全程就是瞪圆了眼睛。这二兄弟看起来威猛,但一直在戏班混,哪见过这种场面?
杨河道:“你二人也下去,随突击队一起杀贼。”
关刀大汉蒋震有些犹豫,他弟弟蒋擎呆愣道:“要杀人啊。”
杨河道:“是,你二兄弟必须带五个流贼人头回来,不然以后就没饭吃。”
……
嘹亮的出击号声响起,山上一片的喊杀声音。
杨河听到“万胜”的声音,他看刘七郎等人从让出的通道出击后,瞬间就击溃了不远处还在混乱喊叫的贺锦麾下老营残余,然后不停留的又冲向不远处犹豫慌乱的马守应麾下百骑。
而只这短短的时间,刘七郎等人就列成了一个锋矢阵,他持长矛冲在最前,若山崩地裂般的冲势而下,瞬间冲入那约百骑流贼精骑中,直直冲撞下去,若钢刀刺入奶酪,从头到尾就刺个通透。
杨河还看到刘七郎一矛刺去,就将一精骑连人带马刺在地上。
接着他抽出厚背马刀,借着从山上冲下威势,将一精骑劈成了两断。
留下局面由跟着出来的步兵收拾,他们继续冲锋,更保持锋矢阵形,刘七郎依然在最头,他二十四骑兄弟三纵列在后。余者九爷,钱三娘等人就是箭身,余下闹哄哄的徐州好汉等为箭尾。
看他们蹄声如雷,以浩荡的气势冲锋,所遇流贼步贼全部踏死,遇到流贼马队精骑,也毫不犹豫冲上去,锋矢阵形接连穿透,从北打到东,从东打到南,又继续打回去。
虽只一百多骑,那气势却如千军万马。
杨河不由赞叹,这才是骑兵,这才是骑兵战阵。
他心中沉思,若有这样的铁骑一万人,就可以纵横天下了。
可惜目前为止,他骑兵不但少,而且除了刘七郎二十五人会战阵,钱三娘有些战阵意识,余下九爷,李如婉等拨人还多是江湖的打法,多讲的是个人武勇。
他们技艺很强,哨探时可以大显身手,但说骑兵列阵而战,那却是任重而道远。
……
“杀贼啊!”
两个小山似的汉子,持着吓人的武器,叮咛当啷的随在众铁甲兵身后冲去,大哥蒋震持关公刀,沉重非常,等闲人举不起来。
二弟蒋擎持钢叉,亦是沉重非常,特别叉上有铁环,走动间“哗楞楞”的响,极为吓人。
他们冲出缺口,前方的铁甲兵立时与众贼杀成一团,但兄弟二人却有些犹豫,他二人长得凶暴,然从来没杀过人,连小动物都很少侵犯,夺人性命,实在难以下手。
只是杨相公说了,不砍几个流贼脑袋回来,饭都没得吃,怎么办?
他们在边上看,此时喊叫声一片,不说前方流贼慌乱,就是许多溃败的悍贼亦从墙头爬回来,从壕沟踏板处回逃。
不少人昏头转向,就从兄弟二人身旁逃过,二人大声恐吓,怒吼声声,吓跑这些人。
只是看前方杀得激烈,护卫队的兄弟刀盾铁甲血拼,步步突前,二人心中挣扎,要杀人吗?
大哥蒋震持关公刀,冲上一步,又停顿,他又要冲,又停顿,这时隐现的硝烟中,一流贼踉跄而来,见眼前一铁甲官兵,不由分说,举刀就是劈来。
他这刀凶猛,好在蒋震一身铁甲,大刀劈在铁甲上,就是锵锵的响。
蒋震不知所措,他持着关公刀,只是连声怒吼,意图恐吓吓跑这贼,然这贼只对他猛劈。
“哥!”看大哥挨刀,二弟蒋擎立时眼睛红起来,他什么都忘了,持着钢叉,就对那贼狠狠刺去。
凄厉的惨叫,夹着铁环的哗哗声,二弟蒋擎九股钢叉刺透了这贼的身体,就是九个巨大的血洞。
这时一群流贼从壕沟处踏板逃来,见眼前铁甲官兵挡道,也是不由分说,几把大刀就是砍在蒋擎的身上。
一贼持着斧头,更是狠狠劈在蒋擎的后背上,连铁甲都劈破了,好大一道血口。
“弟!”大哥蒋震瞬间眼睛也红了,他张开嘴怒吼,露着白森森的牙齿,一声咆哮,举着关公刀冲来。他劈头盖脸,沉重的大刀对着一贼就是劈下,血雾爆起,这贼从头到脚被劈成了两半。
然后他不管一贼对他劈来的大刀,关公刀一个横扫,又一悍贼就被他腰斩。
然后一贼抓住他的刀,蒋震一声怒吼,用力一震,这贼就被他震走,作滚地葫芦。蒋震追上去,狠狠一刀刺去,关公刀刺透他的身体,甚至深深刺入地面。
那边二弟蒋擎乱刺乱舞,使着泼风叉法,一贼的大刀与他对碰,立时不知飞向何处。
蒋擎狠狠叉去,这贼就被叉在地上凄厉的尖叫。
劈了他一斧的流贼斧头也被碰走,见势不妙,撒丫子就跑。
蒋擎持着钢叉追去,怒吼道:“敢劈俺一斧头,你个熊黄子,老子要呼死你。”
蒋震也是追去,沉重的关公刀高举,咆哮道:“敢劈俺弟一斧头,王八羔子,不想活了。”
两个铁甲大汉熊怪似的追击,很快冲过众铁甲兵,冲到众人前头,就是杀入前方贼群中。
他们膀大腰圆,彪悍凶暴,又一身铁甲,刀枪不入,众贼当者披靡,皆畏之而逃,很快东面这边的流贼也崩溃了。
“相公,我们赢了。”身旁的张出恭欢喜的对杨河说道。
杨河看着下方的战场,整条战线,不论东面,北面,南面,流贼皆潮水般的溃逃,他们中军那边的人马,也停下了脚步。
而经这两次大败,想必献贼等也无力再战,下面,该是讲收获的时候了。
他脸上露出笑容,微笑道:“是的,我们赢了。”
第268章 买路钱
流寇再次大败,得胜的将士归来后,他们那边仍久久没有动静,看来不会再打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杨大臣等军官聚到杨河身边,个个喜气洋洋,看来又一场大捷啊。
新投奔的人等也是欢声笑语,连那些庄丁都是闹哄哄的,早闻杨大人之名,今日亲眼见证一场胜利,看来以后有得吹了。
杨河看众人欢腾,各新兵也是喜形于色,连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不由点头,果然实战,就是最好的训练。
他下令铳兵再次待命,冷兵打扫战场,二寨的庄丁抬扛尸体,各军官负责,然后往青云寺去,看看阵亡与受伤的将士。
中军官张出恭,护卫队长陈仇敖等跟着,还有关刀大汉蒋震、钢叉汉子蒋擎也慌忙跟上。
他们回来后,就提着几个人头呆若木鸡,此时杨相公转身,他们也呆愣的跟去。
但看在外人眼中,此二人铁甲上满是鲜血刀痕,冷酷沉默,加之凶恶的面孔,魁梧的身体,人头还不离身,那真是凶神恶煞。很多人都下意识的闪避,心中惊叹杨相公哪找来的凶暴猛士。
陈仇敖看了二人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二兄弟性情他当然知道,但今日的作战也让他刮目相看。
杨河进入庙中,这边烧着锅,医护队来来往往忙活,强烈的血腥味,还有伤员的哀嚎声不绝于耳鼻。
出来后,杨河的脸色不怎么好,张出恭担忧的道:“相公,此战我师伤亡近二百人,很多是中了流贼的万人敌。这刀矛箭伤还好,万人敌的碎片碎石,碎铁之类射入身体,恐怕很多兄弟……”
杨河默默点头,心下一叹,热武器的伤害,慢慢自己麾下也要开始承受了。
流贼还只是开始,以后会有更多使用火器的敌人,这相关的药品,医士,器械等等,就明显捉襟见肘起来。
早前李家乐也跟他说,一些受伤兄弟进入体内的万人敌碎片太深,他们没这个能力取出。就算略浅一些的碎片,他们也没把握清理干净,这跟箭伤刀伤不一样,弹片伤口太复杂了。
特别一些嵌入骨头的弹片,他们更没有办法处理。在他看来,很多躯干中了万人敌的兄弟是不可能活下去了。勉强拖下去,只会伤口发炎化脓,非常痛苦的死去,特别天气越热的情况下。
一些手脚伤势严重的,也最好截肢,但一是痛,二是大出血,生死一样听天由命。
而且截肢这种手术他一个药铺学徒是没能力的,要找县里的医官来实施。
他们那还不知有没有曼陀罗花作麻药,若没有,只能灌酒让他们大醉睡去,听说宫里的太监净身也是这样。
杨河心中沉思,他医护队早前一直对付的都是冷兵器伤势,只要清洗好伤口,防止感染,止血包扎好就行,相对简单,成功率很高。有医护队在,士兵们作战也有了强大的心理保障。
但现在,更好的消炎药,止血药,甚至输血用的血包血袋也要提上议程了。
特别麻醉剂,更是让士兵们减轻痛苦,保障手术顺利的强大药品。
此时倒有些麻药,虽然麻沸散失传,但总归是中药材,后人反复研究,发现麻沸散的主要药材是曼陀罗花,经常拿来麻醉止痛。
很多江湖盗贼使用的蒙汗药主要药物也是曼陀罗花,甚至《本草纲目》等医书都载有以曼陀罗为主药的麻醉剂。
但此时曼陀罗花多长于西南,当年李时珍翻山越岭寻找曼陀罗花,最后在武当山发现一些,带些种子种在蕲州。
杨河也重金收购一些,显然不够用,以后他也要大规模种植曼陀罗花了。
但现在,基本上他士兵受伤治疗,也若太监净身,灌酒让他们大醉睡去。
还有一些抗菌消炎,止痛止血的药品,如云南白药、青霉素、阿司匹林等没有,就用一些主药材,或是土法提取一些相近的药品出来吧。
技艺高深的医官名医,也要开始收集了,血包血型,又该如何处理呢?
杨河皱着眉沉思,陈仇敖,张出恭站在身旁,看杨相公皱着眉头,显然心忧兄弟们伤势,自己却帮不上忙,不由心有愧疚。
其实二人觉得,杨相公对兄弟们已经够好了,很多军伍受伤的士兵都没这个待遇,新安庄的兄弟,享受的军伍医疗已经是大明最好,自己等人能跟在杨相公身边,真是福气。
特别张出恭,被提到中军官的位子,这是所有主将的亲随,随着发号施令,管理很多营务,还可以俯瞰全局,素来非常重要。
不见张松涛任中军官后,很快下放担任了六总的把总?
张出恭私下听杨大臣说,杨相公之所以器重他,是因为当时在双桥废庄相遇,他听恭哥儿讲了一句话:“某虽未读书,也知忠义二个字,岂有从贼的道理?”
所以张出恭记在心上,他是个稳健质朴的人,嘴上不说,以行动表示,每次讲武堂学习都非常认真,而且多向老中军官张松涛请教。
张松涛私下也跟他说,杨相公注重读书识字的人,他若能甩掉文盲的帽子,以后定受器重,以新安庄的发展,带领一总一部兵力只是等闲。
这让张出恭上心,他兄弟三人参加过军伍,但一直都是小兵,若能带领众多兵马,岂有不高兴的道理?
……
虽新安军严阵以待,但一直到申正时分(约下午四点钟),对面的流贼依然没有动静。
各军官统计流贼的伤亡,汇总到张出恭那边,流贼两波攻势,第一波连厮养带正贼,约伤亡在一千三百人左右。
第二波更惨,粗粗统计,他们厮养死伤超过一千六百人,马步正贼死伤也有近千人,两波总共伤亡四千人,可谓伤亡惨重。
连上厮养,他们兵力只有两万人,两波攻势就损失五分之一的人马,特别正贼死伤多,以流贼的德性,是再也打不下去了。
又一场辉煌的胜利让众人兴奋,特别新加入各人咋舌不止。
众人也认为,流贼不可能再打了,打不下只有走,今天不走,明天肯定也会走。
杨河看着对面流贼,流贼要跑是肯定的,但想走可以,必须留下足够的代价,否则两手空空而归,不符合他杨河做人的原则。
正打算派个人前往恐吓,让献贼革左等人留下足够的买路钱,却见对面两骑过来,竟是过来劝降。
两个流贼皆是毡帽斗篷,骑着快马,一人举止圆滑,约在三十多岁,满面笑容。
一人只二十多岁,一言不发,双目看过来时,就是浓烈的戾气。
杨河让九爷等人带他们上来,自然也不会让他们看山上的防务,到了官道后,就二人眼睛都蒙了黑布,押入青云寺内,在一处偏殿问话。
杨河在一张官帽椅坐着,身旁一个案桌,周边尽是甲兵护卫,众军官也环绕杨河身旁。还有徐州各好汉张胆、韩尚亮、颜斌等人,二寨的当家们,也是站在一边看。
年长的流贼自称革里眼贺爷麾下,名叫祖二哥便是,年轻些的叫王大才,献营麾下。
他们前来的任务两个,一是贺一龙侄儿贺勇战死,想讨回尸体。
二就是看能不能劝说山上的乡勇头目,归降他们义军,共曩盛举,纵横天下。
他们认为,山上的人马如此犀利,做乡勇屈才了,该随着他们做贼才是,这才是光明大道。
听这人口齿便给,滔滔不绝诉说做贼的好处,特别这位杨大人如此年轻,若愿入伙,那是前途无量啊。甚至与左金王、改世王等人成为一王只是等闲,何必屈才做这种小地方的乡勇头头?
俺老祖真是为杨大人痛心疾首,感到不值啊。
身旁众将皆怒目而视,特别刘七郎极为愤怒,大胆流贼,也敢劝说杨大人从贼?
杨河饶有兴趣的看着这老贼祖二哥,贺一龙的侄儿贺勇被打死了?虽麾下收罗尸体时,一个被打得漏斗似的流贼显得不一般,但未想到是革里眼的侄子,这是大功。
此时归还尸骸也属于仁义之举,对杨河来说,人死了,归还尸体也没什么,他只是对这些流贼的想法有兴趣。
他说道:“看这位好汉如此口舌,想必以前在市井中待过吧?”
老贼祖二哥竖起大拇指:“杨大人目光犀利,小人确实在市井中待过,以前却是牙人。”
依祖二哥说的,他以前在牙行中混,还是人牙,不过此时一定程度的人口买卖合法,官府打击的是拐卖。敢拐卖拐骗者,皆凌迟处死,人牙中的双方和卖倒没问题。
不过此时行会黑幕重重,那些人牙有没有涉嫌拐卖拐骗,那是说不清楚。
而祖二哥又为应天府**县人,崇祯十年,革左等陷**,百姓或死或被裹胁走,祖二哥先为饥民炮灰,又为厮养,又为马兵,几年下来积了不少资历。
他因为能说会道,现在主要在老营从事劝降,或者说细作等方面事宜。
杨河瞟着他,看此人似乎乐不思蜀的样子,微笑道:“看祖二爷样子,似乎做贼的生涯很适合你?”
老贼祖二哥乐呵呵道:“有句话叫啥,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杨大人未加入我义军不知道,若是加入就知道,这日子啊……啧啧,真是痛快啊!”
他拍着自己大腿道:“痛快啊,想杀就杀,想拿就拿,金钱美人,应有尽有,以前看不起你的人,还在你马下颤抖,这才是我辈男人过的日子啊杨大人。”
他说着呵呵笑起来,显然对自己过的生活深感满意,一边又对杨河诱惑。
众将都有些呆愣,此贼竟如此的理直气壮,实是……实是……
杨河看着他,亦是笑容变冷,他说道:“就象罗汝才说的,他未从贼前,连个媳妇都讨不上。做贼之后,什么官家小姐,富贵人家女子,应有尽有。还都要巴着他,求着他,这样的日子,有皇帝他都懒得做。你们这些人,还真是物以类聚啊,只是……”
他淡淡道:“你们所到之处,人烟绝灭,尸骨遍野,原本能活下去的百姓都活不下去,这样真的好么?”
老贼祖二哥乐呵呵道:“曹爷说过这样的话?果然是真知灼见,说出我辈男儿的心声。”
对杨河的质问却避而不谈,他初被裹胁时,也是心下惶恐,但侥幸活下来后,却感觉好日子来了。
他虽为牙人,然只是牙行中跑腿的,每日辛苦,却是饱一餐饥一餐,活到二十好几,却连媳妇都讨不上。牙首的婆娘每每让他惊为天人,夜夜垂涎三尺,但成为马兵后,这女人就自愿跪在他的脚下。
很快,往日这让他感觉高不可攀的女人就腻了,因为他有更多选择。
他也庆幸自己加入义军,总有更高贵的女人等着他去征服,有如山堆积的金银任他予取予求,往日再看不起他的人,都要在他马下颤抖,刀下颤栗,这样的好日子,为什么不过?
当然,他性情圆滑,又有游说任务,不会跟杨河犟着来,只是呵呵笑着避而不答。
“回答我!”
杨河却是目光转冷,看着老贼祖二哥提高声音道,身旁众将,也是杀气腾腾看来。
老贼祖二哥心下不以为然,自己等要活,要快活,那些人就要死,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他笑道:“杨大人……”
这时一个声音道:“哼,某等举义旗,替天行道,抗击无道官府,大义之下,哪有不死人的?”
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却是献营麾下老营王大才,他从祖二哥身旁走出来,看着杨河等人,竟是不惧。
他冷冷道:“这些恶贼恶官,横征暴敛,粮役无尽,某一家在**耕了几亩田,要纳粮要当差,最后赋役竟涨到几十倍。然后粮交了,米又涨了,一石米四五两银子,百姓如何能活?”
他说道:“这样的无道官府,难道不该抗击吗?我等就该活活饿死?”
最后更是厉喝:“某的老爹,老娘,姐姐,妹妹都饿死了,难道我也该活活饿死?”
老贼祖二哥给他使了使眼色,这王大才也属同乡,但与众人被裹胁走不同,他却是自愿加入队伍。
然后机缘流转,他转入献营,现在也是精骑一员,平时只与祖二哥来往,因为说客要排场与护卫,他就自告奋勇随祖二哥前来。
他也看到祖二哥给他使眼色,看到乡勇头目身旁众小头目变色,很多人杀气腾腾起来,他却是夷然不惧。
“放肆!”“大胆!”杨河止住身边人喝骂,淡淡道:“然后呢,你要如何做?”
王大才昂然站着,杀气腾腾:“自然追随八大王等,将欺压百姓的官府恶贼,豪强士绅全部斩尽杀绝!”
杨河淡淡道:“然后呢?”
王大才愣了一下,对杨河的话感觉莫名其妙:“什么然后?”
杨河淡淡道:“官府打翻了,恶官士绅都杀光了,不需要做什么吗?”
王大才哼了一声:“欺压百姓的恶贼都死光了,自然天下就太平了。”
杨河摇了摇头,失望道:“毕竟是流贼。”
他看着王大才:“你逼上梁山,情有可原,然以为追随献贼等人,就是替天行道?”
他目光转为冷厉:“你自己活不下去,就让更多的人活不下去,你以为是替天行道?”
杨河道:“真正的替天行道,是让百姓过得更好,不是更差,更不是沾染无辜人的血。”
他猛的指向王大才,喝道:“你说,你有没有挥刀向手无寸铁的百姓?有没有沾染无辜人的血?”
王大才猛的顿住,他瞪目看着杨河,脸上就满是扭曲狰狞之极的神情。
看他不语,杨河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替天行道,替得人烟绝灭。你说官府欺压,未知被你杀死的无辜百姓,妇孺老少可有欺压过你?你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可笑,你所谓的替天行道只是在报复罢了,然后挥刀向更弱者!”
王大才猛的张嘴,声音却变得沙哑尖锐,他咆哮道:“要行大事,哪有不死人的?死在大义之下,是他们的福气。老子杀了三百多人,一百多个妇女老儿,都填在壕沟之中。他们能作壕泥,是他们的造化!”
“真是畜生!”
杨河一掌拍在旁边的案桌上,就是轰然大响,他指着王大才厉声喝道:“真是丧心病狂!有张献忠这样的畜生,也有你这样的畜生!来人,将他斩了!”
旁边怒不可遏的陈仇敖等人立时上来,一下扑倒王大才的身体,手起刀落,就是血淋淋的人头端上来。
“刀下留……”老贼祖二哥的声音戛然而止。
早前王大才出来,祖二哥就不断给他使眼色,他知道这个同乡愤世嫉俗,刻骨痛恨官府士绅等人,看到对面一个当官的就忍不住了。
然眼下干什么,劝降啊,索要老掌家侄儿的尸骨啊,你就不能忍忍?
而且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俺的护卫啊,你出来与对面的乡勇头头对骂,不知道这是越厨代庖?他心下不悦又暗暗后悔,不该让这王大才同来的。
同时听到王大才说自己杀了多少人,更觉不妙,说这个做什么,不知道闷声发大财?
他正要喝止,那边小同乡已被暴怒的杨大人下令斩了,无头的尸身扑倒,血雨就洒在他的脸上。
然后没完,暴怒的杨大人喝着护卫,将他右耳也割了,给个惩罚。
祖二哥大叫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
话声未落,就是凄厉的惨叫,一只血淋淋的耳朵就被割下来。
老贼祖二哥捂着伤口,脸色煞白,魂不附体。
同时身上寒毛阵阵涑栗,不要接下来杀头吧?
心下就对王大才更恨,都是他搞出来的事。
本来局面很好的,他与对面杨大人谈笑风生,能不能招降不好说,老掌家侄儿尸骨肯定可以要走的。
杨河坐回官帽椅,对跪着痛叫的祖二哥道:“招降之事休提,本官大好前途,岂能从贼?贺勇尸体可以给你们,但你回去告知贺一龙、张献忠诸贼,尔等大败,岂能如此轻易离去?”
他伸出两根手指:“要走可以,留下买路钱!二十万两银子!五千石粮米,不二价!”
“什么?”不说祖二哥一愣,都忘了伤口剧痛,便是张胆、韩尚亮、颜斌等徐州好汉,二寨当家都是目瞪口呆,杨大人这是对流贼进行勒索?便是刘七郎都吃惊的看了杨河一眼。
唯有杨大臣等亲随将领脸上露出笑容,杨相公这一套,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祖二哥一时有些愣神,事情兔起鹘落,急转直下,他是来劝降与索要的,结果反被勒索?
他也不敢反驳,只喃喃道:“二十万两银子太多了,我等北上,没带这么多钱。军中的粮米,也早没有五千石了。”
杨河道:“各贼王身边没有携带巨款,但你们可以集资啊。你们老营三四千人,每人凑一百两银子,就有三四十万两。当初李过、袁宗第、王龙等人也只带几万两银子,但他们营中马步皆有银钱,随便凑凑,也凑出了十五万两银子出来。你们掳获多年,不会连一只虎等人的身家都比不过吧?”
他看着祖二哥道:“你等也休想欺瞒本官,死去的贼子我等搜过了,步贼身上至少都有好几两银子,马兵精骑更多,二十万两银子不会凑不出来。如果粮米不足,可减为三千石,但白银涨到二十五万两。”
他站起身来:“你可领了贺勇尸体回去,但你告诉诸贼王,不给钱,就别想走!”
他冷冷道:“本官铳兵三千,你等也见识过了,又有二千盾兵,火炮铁骑,敢不给钱,本官就一直追到虹县去!”
……
最后祖二哥领了贺勇尸体回去,但王大才尸身懒得理。
回到贼营,他也不敢隐瞒,全盘告知,便如当时李过、袁宗第、王龙等人争执一幕,张献忠等人初不敢相信,随后暴跳如雷,但最后还是屈服了。
两波攻山,那个“杨大人”已经证明他的实力,他说有犀利铳兵三千,看来也是确实,毕竟众人都听到了,山上打了十阵排铳。
与闯营一样,献营革左等人如果要走,也是老营精骑先跑,辎重粮食什么落在后面,五千乡勇众人判断对面实力基本如此,不会差了太远。
如果他们真一路追来,以当地这个路况,恐怕未来损失就不是这个数,特别众贼珍视的马骡等物,极有可能损失巨大。
想来想去,这个买路钱可以接受,他们也经常“打活仗”,遇到硬骨头,一样是交钱买平安,甚至抛下全部辎重跑路。
只有张献忠听闻那“杨大人”要这么多钱,是搜了死去各贼腰包的缘故,不由大骂:“驴球子,都是私藏金银的祸,以后营中人等,敢藏白银超过三两的,全部杀了。”
因为粮米确实不足,众贼就交二十五万两银子的买路钱,还有粮米三千石。
好在对面乡勇没有索要骡马,让众贼松了口气。
这个地方他们一刻也不想停留,除了各老营携带的几万两银子,他们确实快速集资,精骑马兵步营皆出银,回去双倍奉还。
这样你五十两,我二十两,我一百两,很快凑齐被勒索的二十五万两白银,各褡裢装着,让一些马队押到官道那边,由对面乡勇的马队接收。
又有粮米豆料,一包一担的扔到一处,他们也有几骑过来验看。
张献忠等人看着,看他们乡勇大部仍聚在土墙内,严阵以待,最后心中一叹,果是精锐,他们屡试不爽的佯弃辎重而走,然后杀个回马枪的战术根本不行。
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了,北上攻打有这样精锐守护的地方。
贺一龙一直很沉默,只是看着侄儿贺勇的尸体,这时怒骂左金王贺锦道:“咱老子说不要来,你偏要来,现在钱被抢了吧?”
张献忠眼中寒光一闪,这革里眼没有明说,也明面在骂左金王,但他知道,这是在指桑骂槐,毕竟最初北上的提议是他八大王提出的。
最后银货两讫,那边连马队都退回山上,留下满地银子粮米,看起来确实守信用,不会追击,贺一龙心中一叹,又松了口气,最后看了那山顶一眼,策马就走。
马守应、贺锦、刘希尧等人一言不发,也是跟着而去,还有革左的精骑,腾腾而走。
张献忠恨恨道:“好个杨河,咱老子记住了。”
他也策马怒走,孙可望等人一声不响,都赶紧跟随。
李定国往山顶那边看一下,心中轻叹:“这就是堂堂强兵?”
他也快马加鞭,跟了上去。
很快他们马步皆离,唯见大片的烟尘连绵。
杨河站在山顶淡淡看着,身旁是沸腾的新安军将士,还有不敢相信的张胆等人。
“五月初六日这场战事结束了,但流贼只是开始,我会不断迎接新的挑战。”
杨河心中默默道。
这时夕阳如血。
《第三卷:贼寇遍地何人挡》完。
……
老白牛:第三卷结束了,敬请期待第四卷:慷慨激昂吾新安。接下来几卷,主要笔墨会放在清军与明军方面的事上。我要整理下第四卷的情节资料等,要整理个几天。
第269章 布局1
骄阳似火,毒辣辣的太阳要把人烤糊了。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入夏后就没什么雨,对夏收是个好消息,不会遭遇梅雨,收上来的麦子也可以好好晒晒。
但看年景,下半年又要大旱,对秋季的栽种是个坏消息。
曹子仁捆着麦秆,一束束立在田间,身旁的婆娘与二女一子也仔细在田地寻找,掉落的麦粒,散乱的麦秆一根都不放过。
麦粒不说,此时的麦秆秫秸也有大作用,肥田只是基本,还可作饲料,作柴薪,往日晒干的谷草、稻草挑到邳州城去贩卖,一束可卖一分银,现在涨到二分,若卖到新安庄,他们愿出二分五厘。
曹子仁捆好最后一束麦秆,大大松了口气,虽说日头火辣,全身上下闷热难受,但他心中却很高兴,从五月中开始抢收,连续多天的劳累后,他的二十五亩冬麦终于全部收割完毕。
但看光秃秃的麦田,曹子仁又是一叹,二十五亩地,一年的劳累,最终收获的麦子只有约十五石。
却是三月连降大雨,他的麦田被淹了不少,水退后,一些麦地就欠收了,余下的平均收获只有六七斗,这样二十五亩地,仅有共十五石的收入,可能支持到明年夏收?
想到这里,曹子仁又是一叹,庄稼人苦啊,按他们的食量,放开来吃的话,一人一天吃一升米面是基本的,一家五口,一年的口粮就可吃十四五石。
但哪能如此吃喝?麦地要留种,各种花费,放在别地,还要纳粮当差,赋税加火耗一亩好几斗。
现在夏税秋粮还都征银,庄稼人手头没银子,就挑粮到州城去卖,但城里有行会存在,哪能随便摆卖?只得粮店收购。
曹子仁听说了,现在邳州城各粮店卖价,麦一石二两三钱,米一石二两五钱,却是去年江南很多地方先遭旱灾,又遭水灾蝗灾,影响了今年的收成,便是夏收时节,米麦价格都居高不下。
本来这对庄稼人是好事,然这只是卖出价,收购价各粮店公议后,麦仅九钱二分一石,米一两二钱一石,让各农户破口大骂,真是一帮黑心倒霉的商人。
所以种种算下来,各庄稼人一年辛苦没盈余不说,还要倒贴,这也是各地抛荒逃亡人越多的缘故。
本地三不管之地,倒不需纳粮当差,但有匪贼,如丧心病狂的焦山匪,铜山匪等,不但抢粮还要人命,幸好他们被杨相公剿灭了。
这边属杨相公管辖后,倒不需缴税粮税银,以硝土代替,每到冬春,遍地硝土,厚如雪霜,最多收集时累一些,这点上,曹子仁等人皆称杨相公仁德。
不过想想明年,曹子仁心中又是忧愁,看来吃几天饱饭后,又要忙时吃干,闲时吃稀,青黄不接时吃糠咽菜了。
近午时,各田地都收拾好,婆娘带孩子回去,晒麦磨麦,接下的活都是她们的,所以说这时代的女人苦,整年家里家外忙,女人当男人使用,晚上还要在床上忍受折磨。
曹子仁看婆娘欢天喜地的回去,似乎对她来说,累一些没关系,只要田地有收获就行。
曹子仁心中有所触动,麦子收了,运一些卖钱后,看来有必要给婆娘添置一身新衣裳了,跟自己多年,她就没什么体面的衣饰。
虽然这女人笨手笨脚,针线活都干不好,哪象弟媳妇徐贞娘心灵手巧,为新安庄缝制衣饰,一个月竟有一两多银子的收入。
然想想当初娶她进门,就是看中她的憨厚本份,特别胸大屁股大好生养,这不,成亲这些年,连续为他生了三个子女,个个都很健壮,想到这里,曹子仁又满足了。
曹子仁脱了斗笠扇风,随意在田间走着,这一片都是麦田,基本麦子都收好了,一捆捆金黄的麦秆立在田地间。
曹子仁与附近一些村民闲话,大家话里话头都充满收获的喜悦,同时也很担忧明年,若一直旱下去,秋时冬麦种下,明年能收获几石实在难说。
同时大伙也齐声咒骂城里粮商黑心,麦子出售价二两三钱一石,收购价仅九钱二分,还让不让大伙活了?
与曹子仁一样,这边村民很多人婆娘一样笨手笨脚,挣不到什么银子,然油盐酱醋,各样花费,都是要现银的,只是挑粮去邳州卖,众人觉得太亏了。
叹气时,也有村民神秘言说,让众乡梓不用怕,因为听说杨相公六月会在新安庄开设粮店,每夏粮秋粮收获,收购价都不少于一两,青黄不接时,粮价出售价不多于二两。
听说这政策只针对他治下的民众,他们罗山庄虽是附属庄,也可以享受这个待遇。
只不过介时粮食出售,每户会有一定的限额,还要凭腰牌购买。
同时这次粮店收购定价也传来了,麦每石白银一两。
众村民皆赞杨相公仁义,虽说新安庄粮店收购价也不高,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粮店收购时多了八分银,这就是仁义。
而且若青黄不接粮价不多于二两,这更是大仁义,要知道那时粮价往往涨到四五两一石,过火的年头更是一二十两,不知多少百姓卖儿卖女,甚至活活饿死。
二两银子,大伙咬咬牙,还是可以承受的。
曹子仁脸上的皱纹也舒展了许多,有一种心安的感觉,似乎杨相公来后,大伙的日子就好了不少。
特别这边太平,再没有土匪恶贼,省了庄中公费不说,大伙还可以放心的在外耕种,就连妇女小孩都可以大胆的在路上行走,这是以前不可想象的。
现在杨相公还设粮店,恐怕就是灾年也不会饿死人了。
比起弟弟曹子贵,曹子仁木讷许多,不擅言辞,但他心中有一个感觉,在杨相公治下很不错。
种种感觉,汇成了一种归属感,所以不久前杨相公又大败献贼革贼时,各地又是轰动,消息传到罗山庄,曹子仁等人都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就象自己打了胜仗一样。
不过虽心中很大隐忧去除,谈起秋后的耕种,众村民又是叹息,担忧明年吃食,更有村民指着西面几里外的寿山庄,言还是那些直属庄的村民好,每日有固定的口粮,每月还有工钱,真是旱涝保收的铁饭碗。
谈起这个,众村民也是羡慕,这一片村落已经固定下来,听说杨相公划为新安乡,还说啥面积有三百平方公里,共有十四个附属庄,十五个直属庄。
然后附属庄连各村民耕种的田地,周边一些荒地划给他们,不干涉他们生产生活,仅每年缴纳固定的硝土便可。
直属庄则什么都管,但供口粮,供工钱,供衣裳被褥等。
众村民都听说了,他们直属庄若一户五口人,仅一年的口粮就有十四石。青壮每月还有五钱的工钱,女子小孩也有些,一户每年就有工钱十几两。
他们入庄,男女老少还各有二身的冬服夏装,又有薄被冬被等,若按衣被每人三两银子计,十五个直属庄一万人,杨相公光在此项上就要耗费白银三万两。
听说他们还经常有肉吃,想想自己,实是让人羡慕。
看着那边庄子,众村民皆好奇的议论,也有村民疑惑,看那些直属庄形势,很类似众人听闻的江南某些大财主庄园,但待遇如此优厚却闻所未闻。
虽说杨相公很会挣钱,光光征讨流贼,就几万两几万两白银的缴获,然眼下的年景,就不怕没有收获,坐吃山空?看看自己,一年到头辛苦,仍然入不敷出。
有村民反驳,自己等附属庄跟那些直属庄可不能比。
就说水利上,本庄仅有罗姓家族田地有水塘,有圩墙,有水渠等,但因为圩墙水渠未用石砌,也经常被淤塞冲毁,余者他们这些姓刘的,姓曹的更不用说。
而本地小雨小涝,大雨大涝,无雨旱闹,没有水利,如何种庄稼?但兴修水利岂是易事,砌个水塘若用石料,至少都要几百两银子,又筑圩墙,挖水渠,若用石料,就是过千两银子没了。
水塘水渠经常要修理,特别水塘常有淤塞之患,需要补漏与清淤,庞大的银钱量,哪是小户人家供应得起?
所以他们罗山庄人基本靠天吃饭,或是借买水,如去年干旱,几里外的河水极浅,村中人就到罗姓人水塘买水浇麦,一担水要五十文钱。
反观对面寿山庄,最近一直在开荒与兴修水利,他们沿着内白马河边建了圩墙,环着田地,皆是石砌,还设闸门。又建多个水塘,开挖多条沟渠,听说皆要石砌。
虽耗费让人咋舌,有村民听寿山庄人说,估计庄中前后水利投下的白银数不会少于二三千两,但效果肯定好,未来他们庄中六千亩地,都可以有效的灌溉与排涝,保证庄稼的种植与收获。
果然如此,怕不消几年,人家的田地就可以成为上田,亩产一石,甚至一石以上,肯定不会亏,还会大赚。
那村民得意洋洋道:“杨相公精明着呢,若你想到的他老人家都没想到,那就你是练总人家不是了。”
曹子仁等人则是咋舌,对面的庄子,光是兴修水利,就投下去二三千两银子?
那十五个直属庄要投多少,怕要三四万两白银吧。
曹子仁等人无法想象这个数字,就觉很多很多很多。
那村民还神神秘秘道:“听说杨相公还有一种肥料,可以肥田增产,介时人家庄稼长得好是肯定的,哪象我们的田,一亩六七斗?”
众村民更有兴趣,这种是什么肥料,比农家肥更好?那村民只是含笑不语,其实他知道也不多,只不过某日听直属庄民随口提一句,就记在心上了。
众人议论着,有人羡慕直属庄民生活,希望以后自己成为内中一部分。
听说杨相公将这一片划为新安乡后,未来打算继续往北往西扩张,再设几个乡,自己还是很有机会的。
有人则沉默不语,他们很羡慕直属庄民能吃饱穿暖,但也知道那些直属各庄管理比较严格,一举一动有若军中,他们习惯了目前的生活,却受不了那种约束。
只是明年怎么办?若这样大旱下去。
就有人言,自己准备秋播前这段时间去采石场、修路队打打短工。有人准备多养猪种菜,有人准备多种些杂粮,大豆山芋什么。有人则准备多收集些硝土,反正多是围绕直属庄民的供需。
曹子仁听着众人议论,心中也是犹豫,按他心中想的,他是有家的,还是想在自己庄中种田的,他弟弟想将他家十五亩地佃给他种,他也是心动的。
想起弟弟曹子贵,曹子仁亦是羡慕,弟弟现在路工队做工,听说以后打算自己开个采石场,言语间极为豪迈。弟媳妇徐贞娘则在家缝作,现一个月收入有一两多银子,听她口气,打算以后自己建个缝作坊。
夫妻二人热火朝天的做事,连夏收时田间麦子都是请人收割,下半年更不种了。
“还是佃来种。”曹子仁想来想去还是这样决定,因为除了种田,他不知该干什么。
不过事先要跟弟弟说好,若大旱欠收,可不能多讨要,而且他准备多种些耐旱杂粮,还有多种些豆子什么的,这些在新安庄都很好卖。
“还是直属庄民舒坦。”但看着对面寿山庄,曹子仁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
此时罗山庄民谈论的寿山庄,正处于一片忙碌中。
本庄离罗山庄五里,位二郎山北面山脚,再北二里就是内白马河,是个典型的新安庄统治保甲庄田,有户一百,人口五百左右。
几次与流寇大战,吸纳不少难民后,杨河就决意编设保甲,以十户为甲,设甲长一,十甲为保,设保长一,保副二,为不引人注意,保外称庄,保长称庄主。
所以本庄外称寿山庄,然杨河手中册帐名称:新安乡寿山保(九保),保有户一百,口五百。
寿山庄地理人口比较合适,然有些庄不可能这么完美,编户原则就以十户为准,每甲不得少于六户,多于十五户。保以十甲为准,不得少于六甲,多于十五甲。
然后杨河还设立了保上面的编制,那就是乡镇,划分原则,以十保为准,不得少于六保,多于十五保。
以后还会有县级单位,划分原则,以十乡为准,不得少于六乡,多于十五乡。
这样基本人口,保一百户,五百口人。乡一千户,五千口人。县一万户,五万口人。
当然,这些都是直属庄人口,附属庄,外来商贾人口什么不计在内。
而直属庄全民皆兵,称乡兵,平时又耕种,兵民一体。
不过除非大战动员,否则乡兵只耕种,操练,维持地方治安。
此时寿山庄就是如此,全庄五百男女老少,就投入紧张的开垦,兴修水利等事宜中。
本庄三月底设立,秋播前,要开垦好六千亩地,相应的水利也要兴修好,然后以后他们还有很多事。
一般杨河治下一个标准庄保,会有五六千亩地,一个畜场,一个菜园,一个缝作坊,通往主干的路基也要他们自己搞出来。哪个庄先搞好路基,以后碎石路就优先修往哪个庄。
设庄后,寿山庄民就一直在忙,虽庄中分到一些耕牛、骡子驴子用来开垦,然很大部分要靠人力。
水利队帮修了部分水利,然很大部分,要靠庄民自己完成。
好在各材料石料什么源源不断运来,不需要庄民苦恼。
第270章 布局2
“咣咣咣咣咣”
这时午时三刻,收工的铜锣声响起,这方沿着河边,山脚下,满是干活的人群就喧闹起来。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扛着锄头铁镐回来,或是赶着耕牛骡驴,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欢声笑语。
他们皆着制服,缠着腰带,却是夏季轻薄短装,右衽,表里异色,普通庄民一面为灰,一面为青。甲长、保长则一面为灰,一面为红,都戴着很轻薄的毡帽。
此时太平无事,他们衣衫皆灰色一面露出,若有战事,则青红一面露出来,成为军装。
妇女们同样打扮很爽利,皆着裙衫,上衣下裙,一色青蓝,扎着包头,此时很多人戴着斗笠。
他们为乡兵,皆有兵器,但此时干活,长矛大刀等重器就未携带出来,但不论男女,腰间都别着解首刀。
“咣咣咣咣”柳树上挂着铜锣,边上一个小巧的沙漏,一个独臂男人用力敲着,却是新任寿山庄保长不久的王智慧。
他原在操备所任教官,各处设保甲,乡兵除了屯田,他们的操练也很重要,王智慧就下放下来,管理一庄,也算是升官了。
他到寿山庄后,主要职务是统筹全局,然后负责保内外的治安军事与文化教育。
然后边上两个老头,却是副保长,一人管屯田民政,一人管经济商业。内管屯田的保副还曾是积极分子,同戴十二娘与杨河同桌吃过饭,却是原公屯所的种田好手田老汉。
另一个保副老头姓孙,原来在老家也是摆过摊的,算是生意人,加入新安庄也早,就调来管经济商业。
他们三人就是寿山庄的管理层了,以后保署还会配两个书办,负责户口田册,文书杂事,再兼任保学堂的教师。
但此时书办还没有,又因为保务刚开始,不论王保长或是两个副保长,都全力投入到保外的开荒事宜中。
随着铜锣敲响,越多庄民聚来,喧哗笑闹,又自觉在王智慧面前列队,男人一列,女人小孩一列,个个脸上颇有泥尘。
但他们将养了几个月,天天吃饱饭,不论男女,就粗壮了许多,精气神颇好。加上一色制服,个个腰间别着解首刀,就有一种锐气。
让他们出去械斗,比如打附近附属庄的村民,他们五百人打一千人肯定没问题。
“报数。”看众人列好队,王智慧就说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众庄民皆男人十人一排,甲长在最边端,分了几排,当下从前排开始,一一报数,个个声音哄亮,几个月下来,众庄民已经非常习惯了。
妇女这边没报数,但各妇女队长甲长也是查看,会不会漏了人,各妇女也看自己家的小孩有没有在。
以后寿山庄各项事务会细化,但此时男女老少齐上阵,齐心协力开荒种地,兴修水利。只不过男人干累些重些的活,如大部分专注于水利方面的事,妇女干的活略轻,如开垦耙地,或在一些垦好的土地种上豆料等。
就是庄中大孩子们,都随在各自母亲身边帮忙干活,以后庄中小孩活也多,如庄中有畜场,那些鸡鸭羊就要他们赶出去喂养,庄中耕牛,骡驴吃的一些料草,也要他们采集。
可以说寿山庄人人都有活干,没有一个闲人。
当然,此时不可能所有人都在庄外,一些在食堂干活的人就留在庄中。
还有一些老迈的男女,也在食堂帮着,或看管幼小的孩童,以后这些人作清洁工。
“一百零八。”身旁两个保副也报数,最后王智慧吼了一声,这就是寿山庄所有的青壮了,一百零八人。
看众人都到齐,王智慧就说道:“收工,回庄吃饭。”
他喝道:“全体都有,械上肩,向右转。”
所有男庄民哗的一声,锄头铁镐齐上肩,然后向右整齐转向回庄道路。
两个多月下来,此举他们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
“齐步走!”王智慧提着铜锣当头走,田老汉提着沙漏跟着,又有孙老汉,各庄民等,一甲一甲的跟随。
然后后方妇女队,牵着耕牛骡驴等跟随,还有各家小孩们,蹦蹦跳跳的叫嚷:“吃饭啦,吃饭啦。”
每到吃饭时间,总是让人心情愉快,况且干了一上午的活,大伙都饿得紧了。
这时也是气氛轻松的时候,特别妇女们欢笑闲谈,各家小孩乱跳,有时太顽皮了,各人母亲自然管教。
此时也没什么文明教育,都是抓着按住屁股一阵好打,然后众妇女大笑。
不过前方男人仍然列队走着,王智慧走的时候,还不时吼叫:“都拿出精神头来,都走齐了,都唱起来……万众一心兮,群山可撼……《凯歌》,唱!”
他让众人唱军歌,还鬼哭狼嚎的领唱了一句。
众庄民皆唱:“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干犯军法兮,身不自由……”
“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鬼哭狼嚎的军歌响了一路,很快众人到了自己庄前,一片围墙,一道壕沟,里面一条土道,两片苇屋,简陋非常。
却是二郎山下虽有废庄,但被焚烧得毛都不剩,不能象新安庄、焦山庄那样有现屋可住,建盖住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若寿山庄这种情况还不少,杨河解决办法就是采购苇屋,淮上居民擅织苇为屋,各类苇编还层出不穷,“芦柴笆子芦柴墙,芦柴锅盖芦柴梁,芦柴席子芦柴门”,这是淮安府很多居民的特色。
这边苇编柳编业发达,便是邳州城都有大批以编织为生之户,所以二三月的时候,杨河就向各地发下订单,一些没屋的保庄,暂皆以购买来的苇屋代替居住。
不过各“苇庄”附近皆有新庄规划,如寿山苇庄边上,就留了一大片地,虽未盖屋,但设留了街道路,宽二丈。各占地一亩的宅地,宅与宅之间隔一丈,都留有下水道。
又有保署留地、广场等,占地共四亩。
还有食堂、学堂、图书馆、医院、仓库、澡堂、公厕、畜生栏、庙宇等等留地。
总的打算,各新庄五年之内要建好。
寿山庄民多原是灵璧县的难民,对他们来说,有苇屋住就很不错,更别说以后这边还要建新庄,每人一套宅院,套套类四合院,传家留世,以后就在这边扎根了。
当然,这种好事也只有新安乡民了,以后设新乡,庄民只分宅地不盖屋。因为杨河计算过,乡间盖一套四合院,基本也要五十两银子,一乡千户就要五万两,一个县就要五十万两。
他地盘扩大是肯定的,难道都要一个县一个县盖过去?他可负担不起。
众人进庄,一直走到南,这边有保署,有食堂,都是苇屋,前方为大广场。
特别食堂,就一些高高的木头支着,顶上为芦席及覆草,四面没墙,下面一些大锅灶,还有一些散乱的桌椅。
一些壮妇在忙着,食堂做事虽有些油水,但活可不轻松,特别一餐要管几百人的饭,非常辛苦。
此时伙食已经好了,热腾腾的香气弥漫,众庄民都是垂涎欲滴,干了一上午的活,好饿啊。
好在众人进庄不是一天两天,都有纪律意识,当下洗手洗脸,排队领饭,男一队妇女小孩一队。
今天饭菜很不错,大桶的糙米饭,大锅的蔬菜,还有茄子冬瓜,混着切碎鱼干在炒,又有大桶的鲜鱼汤。
最近各庄民很少吃肉,因为周边的肉食都被他们吃光了,毕竟此时的大肥猪也才一百多斤,非常不耐吃,好在周边河流湖泊不少,鱼类还是多的,最近各庄民多吃鱼。
众人排队领到饭后,皆眉欢眼笑的回来,各有木托盘,一碗饭,一碗菜,一碗汤,饭不够可以加。内还男人鱼干多,女人鱼干少,三个保副长各有一条完整的鱼干。
众人领到饭,或蹲或站,或四面八方的散走,皆迫不及待的猛吃,还有声声招呼,却是男庄民招呼自家婆娘与小孩过来,夹些菜给她们,然后她们收到菜后,又跑到一边吃。
一家聚在一起吃饭的不是没有,但很少,因为会有人说闲话,言其惧内。
食堂内有些桌子,但众人很少用,便是王智慧三个保副长亦是蹲成一圈围着吃。
咀嚼声一片,众人吃得非常香甜,个个狼吞虎咽的,进庄两个多月了,很多人还总有吃不够的感觉。
也不是没有进步,相比众人以前皆围着饭桶,就害怕内中米饭被别人抢光,现在众人形象已经好很多了。
很多庄民总在感慨,虽然吃糙米黑面,但天天能吃饱,节日还吃白面精米,这日子真是以前不可想象。
其实对他们的食物供给,杨河是特意供黑面糙米,糙米不好看,口感较粗,煮的时间也要长些,但保留了营养成分极高的麸皮和胚芽,营养价值要比精米高出很多。
黑面也是如此,内有麸皮,比起白面更有营养。
只不过此时以精米与白面为高贵,大户人家,那是不吃糙米与黑面的。
吃过午饭,因天气越热,下午干活要申时开始,免得中暑,特别小孩下午就不要跟去。
临午休前,保长王智慧召众庄民广场上训话,他总结了今日上午的活计情况,着重表扬了两个庄民,一男一女,称二人干活尤为卖力,他会向上头申报,看二人能不能评为积极分子。
如果二人评选上了,或许就有荣幸与杨相公同桌共食,便如田副保长一样,这样他王智慧脸上也有光彩。
庄民们窃窃私语,都羡慕的看着那一男一女,若被评为积极分子,不说与杨相公同桌共食的荣幸,便是年底奖金就多了不少。
随后王智慧脸一沉,就破口大骂三甲的一个男人,做事磨蹭,拖拖拉拉,装模作样,实是寿山庄五百兄弟姐妹的耻辱。
他将这男人叫出来骂:“二五中十一个大男人,做事吭哧吭哧的,还不如半毛子孩。看你吃饭舍皮赖脸,添了一碗又一碗,就吃得下去?真是猴啦吧唧的。”
王智慧对这男人劈头盖脸的骂,满口宿州话就不绝口,他很看不起这样的人,吃饭比谁都猛,做事比谁都怂。
作为河神庙编伍加入的老队兵,对战青铜山匪徒更失去左臂,他没有被杨相公抛弃,入新安庄后,还在操备所做事,现在更为保长,王智慧满脑子精忠报恩的思想,就想把自己负责的庄子搞好。
而且报恩是一方面,作为保长,庄子搞好了,他有升迁的政绩,不错的奖金。
但搞不好,完不成来年任务,他也是要受惩罚的,说不定保长的位置都没了。
所以这庄民不好好干活,他就愤怒了。
他破口大骂一阵,接着宣布对这庄民惩罚,懒惰装样,记大过一次。
这庄民面色灰白,咬着牙,垂着头,各庄记大过的惩罚非同小可,若被记过三次,全家驱逐。
他们就会失去眼前拥有的一切,特别这世道想找到这种吃饱穿暖的地方,那是休想。
众庄民在下面听着,却对这男人不同情,很多人议论纷纷:“真是活该。”
“是啊,罚得好,我等遭了流贼,是杨相公收留我们,现在给吃给住还有工钱,都不好好干活,这还是人么?”
“这刘大聪往日就不是东西,在乡间游手好闲,要不是他婆娘磨豆腐,他的两个囡女就要饿死了。”
“不知感恩,做人没良心,真是游手。”
听着庄民的谴责,那刘大聪垂头丧气,身旁他浑家武倚娘也是无奈,她知道自己夫君常常自怨自怜,总想一鸣惊人,干个大事业。
只是不脚踏实地,身边的事都干不好,那不是小姐心,丫鬟命么?
事后众庄民散去,回自己苇屋休息,但作为管理层,王智慧、田老汉等人却没那么轻松。
三人冒着烈日走到北面庄墙,眺望着那边的河面田地,王智慧皱着眉头道:“秋播前,俺们庄的田地水利可以修好垦好么?”
孙老头道:“俺们庄四月就开始开垦,这边还抛荒不到三年,又是河边,水土好,一个劳力不用牛,一个月都可以垦个六七亩。现在几百人,又有牛骡驴,秋播前垦到六千亩是不艰难的。圩墙,水塘,水渠,到时也可以搞好,关键是不知明年亩产多少,上头要求明年亩收一石,俺心中就没有底。”
田老汉道:“俺的老家年景好,没什么水利,冬麦差不多都快一石,俺们庄这么多水塘,水渠,亩产一石肯定没问题。若还心中害怕,垦好的地,就先种一些绿豆芝麻肥肥田。介时秋播不管豆子产量,耕地时连根都翻到地里,地的肥力肯定增。”
王智慧点头,他也是农户出身,自然知道豆子肥田之法,还知道肥田以绿豆最佳。
他眺望那边,河边有高高的圩墙,正以石砌,保护着内中广阔的田地,某些地方设水闸,可以引水,也可以挡水。
圩墙后或部分田间,设有多个水塘,还有引水渠,多以石砌,介时可引水灌溉,也可以排涝。
这么多水利设施,明年的亩产确实没问题,待秋播后闲下来,就可以把路修一修了。
但王智慧心中也有奢望,若能亩产更多就好了,他心中想:“听上头说庄中有宝贝叫临肥,可以增产,那是啥玩意?”
……
以农家肥为主的基肥不断撒在田间,后面又有人背着篓,将一些黑褐,颇有气味的粉料撒下,却是磷肥。
部分为海鸟粪,鱼骨粉,有些则是鱼鳞、鱼肠肚内脏烂肉、蟹壳、虾壳等混合泡制,最后经一系列手法发酵而成。
这东西有些气味,但却是庄稼渴求的肥料,为什么每次大战后当地草木总是长得茂盛?其实就是磷肥作用。
人的尸体是磷肥,鱼与兽的尸体一样是磷肥。
此时是焦山庄附近,这边有白马湖存在,从北到南,从东到西,有数十平方公里的平野。
焦山庄也是大庄,此时内有四百户人,约二千口,又有一些路工队,水利队的人驻在内中,拥有铺舍。
这边各水利田地比较早开垦修建,沿着湖边早建圩墙,又有引水涵洞水闸,沿着许多田地处还有水塘与水渠。
这边水稻田已垦好五千亩,皆以石灰搅拌土地,平衡酸碱过,又田地抛荒不到两年,处理比较容易。
还开垦了一些麦地,此时垦好麦地皆种各种豆料,除了肥田,秋播前还可收获一些豆子。
水稻田当然就种水稻了,就见各田地间忙碌的人群,皆与寿山庄民一样打扮,他们撒施着肥料,以农肥与磷肥作为基肥,全层施肥后,再泡田深耕耙地,最后种上秧苗。
此法为全层施肥法,肥劲稳,肥效长,由于肥料均匀分布于耕层,可使水稻根系深扎,增加养分吸收。
当然,磷肥虽是庄稼宝贝,但不是说越多越好,过多了会烧苗。
杨河综合考虑了此时土壤稻苗等吸引能力,只暂以每亩几斤的量撒播。
后世亩产五百公斤的水稻田,每亩需磷肥十一斤,杨河先以亩产一百公斤的量来施用。
他心中计算,本地水稻农历五月中下为栽种关键,农历九月下,或十月初可以收获,介时他心中的亩产量是一石到一石五斗。
先稳住,再慢慢提高亩产量,假以时日,在有良好水利,优质肥料的情况下,未必不能达到江南极熟田稻谷亩产三石的能力。
当然,毕竟是长江之北,土地气候跟江南不能比,杨河觉得,未来治下水稻田经营几年后,稻谷亩产能达到二石,三百七十斤的地步,他就满足了。
而望眼这一片,处处绿意,插好秧苗的田地已经一大半。
第271章 布局3
堤坝的闸门打开,河水就像脱缰的野马咆哮冲下石坝,奔过引水槽,然后水流顺石槽而过,带动槽中硕大的水车轮叶,就“叽呀叽呀”的转动起来。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水流哗哗,串串水花不时溅起,轮叶带着轮轴转动,引得轴上的五个青铜齿轮也在转动。
然后五个青铜齿轮对面又有相应的青铜齿轮,各齿轮旁,又有轴承与曲柄连杆,皆以青铜制,这是非常耐磨的优良材料,比钢还要耐磨。
齿轮对咬间,带着轴承转着,上面曲柄连杆就连着顶端的铁锤,一起一落的敲动。
杨河默默的盘算着,不用变速器,而通过堤坝闸门控制水流的手法确实可行,经过反复的试验,现在水力锻锤基本稳定在一分钟二百下的速度。
再调试一段时间,让各工匠上手熟悉,基本从六月起,就可以正式开工了。
看堤坝的水量,蓄一晚的水,差不多也可以带动五个水力锻锤工作一整个白天。
杨河身后站着包添甫,陈仇敖,张出逊等人,看着这种神奇的器械,众人都是惊叹,便是包添甫眼中都满是不可思议。
这也是他们劳累几个月的成果,从三月时,到现在的五月底,包添甫等人浇铸各个青铜零部件,精心打磨,各种调试,现在终于要大功告成了。
想想这种神奇的器械,大部分是在他们手中完工的,就足以向世人吹嘘,一辈子的荣耀了。
就是耗费太大,恐怕整个大明,也只有杨相公舍得这样花钱。
包添甫可知道,现在市面上好一些的青铜价格,每百斤都要十六七两,这边光光青铜料就用了多少?
张出逊左看右看,又看各水力锤均速的敲击,永不会疲倦似的,眼中掩饰不住的兴奋。
他叹道:“我新安庄工匠,若直接使用精铁,一人每日可打制铳管胚料二根。一人每月可打制铁甲二副。但若使用这水力锤子,恐怕一锤就是使用人力的七八倍之多。”
杨河笑了笑:“这是最基本的。”
他看着不断敲击的各水力锻锤,眼中亦有迷醉,机械的力量是人力无法想象的,便是水力也是如此。
他新安庄,现在月生产能力,新安铳三四百杆,铁甲四五十副,但使用水力锤子后,就可以六七倍,七八倍的增加,甚至以后到十倍。
当然,因为水力锻锤就五个,需要合理安排,他有决定,就一个锤头略小,主要锻打铳管。
二人配合,直接使用精铁的话,估计一天可以打制铳管胚料十五根,一个月四百五十根。
目前足够了,毕竟多了,他钻床也钻不过来。
他现有钻床五架,一天工作九个小时,每床钻三根,五架车床十五根,刚刚好。
他倒不用水力钻床,钻孔这东西跟好的钢材与好的冷却油关系更大,动力再足,钻头不行还是不行。
他火器坊现铁匠三十人,除十二人负责钻孔与打制铳管,余下的,就可打制铳管精铁板,各零部件,击锤铜栓等,多多储备。
再四个水力锻锤较大,就专注打制铁甲。
按水力锻锤的效率,基本每锤每月可打制全身甲十五副,四个水力锤一月就可打制六十副。
不过杨河现在主要想推出士卒甲,仅头盔加胸甲,部分人有护脖,估计用铁量是全身甲的三分之一。
又一体式的西式板甲水力锻锤也不好打制,需冲压,但锤大力足,就可打制大甲片,很多巴掌大,甚至比巴掌大,亦可比小甲片省了快一半的力工。
四个水力锤,一个月估计也可以打制士卒甲三百副。
目前也够用了,毕竟他下半年虽要扩军,但也只打算增加四个总,全军约三千人左右,内战兵铳手一千,杀手队兵一千。
比起全身甲一套近三十两的成本,此甲一套成本仅八两九两,可以大批量装备士卒。
只是装备虽好,就是花钱如流水啊。
……
带着这个感慨,杨河回到新安庄一号宅院,来到自己书房内。
这边雅致,光线明亮,家具皆是黄花梨木,几桌几椅,墙上挂着字画,还有一排排书柜,又一面墙壁上挂着大大的地图。
还有门可通到后花园,那边有柳有梅,还有假山池塘,烦恼时杨河也会到后花园散散步,但主要那边是弟弟妹妹的游乐场。
五月初六日大败张献忠等人后,大捷的消息再次传扬,又是引起巨大的轰动,不久杨河回到新安庄,这些日都埋于各类事务。
但这种繁忙的日子暂要告一段落,因为他已经接到邳州练总的告身,很快要到邳州去上任。
同时漕运总督史可法这段时间在宿迁,似乎也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已派人传召,要在宿迁县城见他,杨河打算明天出发,前往宿迁去见见史可法。
“花钱如流水啊。”此时杨河心中感慨。
他忍不住坐下来,拿出纸笔计算。
说起来从去年底到现在,他收获不少,不计赏赐分给,他收获的白银共有五十万两,粮食豆料一万八千石,又最近高梁收获了,七千石左右,就共有米麦高梁豆料二万五千石。
还有火炮八十门,马骡千多匹的缴获。
收获很大,可惜支出更大,目前他直属的人口仅一万,但一年负担的粮米就是二万八千石,庄民士兵薪俸六万两。
又支出庄民士兵衣服被褥三万两,十五个直属庄水利建设三万两,因为新安乡直属庄一半的人没屋住,现在住苇屋,未来还要支出盖屋费用五万两。
又以三千士兵算,支出二千杆新安铳造价二万两,要支出士卒甲二万两,将校等全身甲一万五千两。
修路,因为比早前计划的多出一些路程,已支出八千两。
还有大头,一千多匹骡马,不论闲时四分精料,六分干草,或战时六分精料,四分干草,平均一马吃的口粮是人的三倍,一天七八公斤的干草还不能少。
千多匹马骡,一年消耗粮食就在八千五百石,还有二百八十万公斤干草。
至于别的零零碎碎支出,如一万直属庄民,一年需要千多两银子的盐巴,已经省略不计了。
杨河心中一叹,不说银子已没了一半,就目前他的一万直属人口,一千多匹马骡,人马一年粮食消耗就要三万六千石,目前存粮还不够吃的,还要继续购买。
这也是他杨河除设立粮店制度,让附属庄民灾年有个最低保障,余者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的缘故。
各类耗费太大了,他顶不起,特别种种的水利,那投入花费更是天文数字。
也是他只设农场庄田,不分田的缘故,各地水利基础太差,后世包产到户粮食增产,那是因为前面有各项水利建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否则一样要喝西北风。
这时代的田产土地都是私人的,却是那样弱不禁风,随便来一场水旱灾,众百姓们就颗粒无收。
好在这些附属庄民依附直属庄民,围绕供需养猪种菜,建立第三产业,又有治安保护,年景好收点粮,勉强也可以活下去。
杨河算了又算,以后若扩张,每一万人设二个乡,给宅地不盖屋,不算武器盔甲,仅庄民吃喝,各庄民的工钱,每年也要粮二万八千石,银六万两。
当年庄民衣服被褥还要支出三万两,二乡该有的水利建设恐怕也要三四万两,特别一些水土不好的地方。
不由摇了摇头,负担太沉重了。
他起身走到大地图前,这是他依后世的卫星地图,此时的水土山川情况,自己画出的一副地图,每每要做什么决策,看看地图,就心中有数。
他取铅笔在上面写画一下,心中沉吟,睢宁北岸这片地方他设为新安乡,治所新安庄,约三百平方公里,现治下约二万人,内十四个附属庄,十五个直属庄。
这片地方已经饱和了,他要招募饥民,肯定要放在别处。
而从新安乡北上,是徐州界与邳州界,因土匪横行,交界处人烟稀少。这边北上一直到不老河山边缘,又东西面积,约有四百平方公里可以经营。
再从新安乡西去,跨内白马河,一直到吕梁洪等地,又沿外白马河两岸,有约二百平方公里的地面可以经营。
那边虽属徐州,但靠近黄河,境内山头又多,现也没什么人居住,就是土匪多。
再从不老河北上,北端到运河边,西端到微山湖边,约六百平方公里左右的地面,便是徐州铜山。
此处地下有宝,煤炭储量二十亿吨,铁矿石储量一亿吨,粘土储量十二亿吨,石灰岩储量二十五亿吨,又有大理石、耐火粘土、白云岩、石英砂等矿产数十种。
但因地表的铁矿石越少,又微山湖水淹没,万历年间,这里就没什么采矿业冶炼业了。
此时兵荒马乱,更静悄悄的没有人烟,唯一一个利国驿站,李青山造反时也毁了。
当时杨河讨伐铜山匪,就未遇到一个村落,现在各山头除了土匪就是土匪。
这三个地方一千二百平方公里,杨河打算占了,以后设置六个乡。
又邳州运河东岸,北到山东边境,南到骆马湖边,近千平方公里,一样地广人稀,人烟集镇不多。
此时邳州不小,但人口不多,当初编户只有四十七里,也就是四千七百户,很大部分还是居住在邳州城内。编户都不如赣榆县多,那边还编户有五十六里。
虽人口繁衍,运河开通,邳州比以前繁华不少,特别外来人口多,但主要还是集中在运河的西岸,又河到直河的这一片。
杨河打算那片地方以后也占了,再设置六个乡。
这样他在邳州就打算设置十二个乡,一个乡一千户,十二个乡为县级单位,就是一万二千户,约六万人口。
计划十二个乡共耕地面积六十万亩,后世邳州有可耕地面积176万亩,此处仍然空旷,但杨河认为够了。
这些田地若经营起来,只需亩产一石,扣除六万人一年粮食消耗约十七万石,又各种花费等,仍颇有盈余。
若生产效率提升上去,亩产一石五斗,他就收获不少了。
若亩产二石,达到三百七十斤的收获,他就发财了。
这六万人口还是直属庄人口,可如臂使指,一万二千户最少青壮一万二千人,皆为乡兵。
若能控制十个县级单位,就是十万乡兵,就算大战不可能全部抽调,但就算三丁抽一,也有三万人,用在关键性的战役上,就可让对手看看,什么叫人海战术。
什么叫打光一批又来二批。
当然,布局打算如此,真要实现目标,任重道远。
特别他这种制度,前期投入非常大,负担沉重,所以以后庄民房子他都不盖了,每户给基宅地一亩就算,再免契税。
不过杨河认为,就算如此,他的庄田仍然非常具有吸引力,毕竟可以吃饱穿暖,而且依他们的工钱,基本五年时间可以盖一套房子,还是四合院的。
如果庄子效益好,甚至不需要五年。
免契税这点,也可以大大减轻他们负担。
此时房产不贵,乡间或某些州县房子,基本宅院也就是五十两银子,甚至万历年间,凤阳府某州县居民买房,几进几出的大宅院,占地五亩,有楼房三间,平房二十八间,全部不过花费纹银106两。
但契税就不少,到衙门缴纳契税,让知县在房契上盖红戳子,种种税费,全部十三两。
所以免了直属庄民契税,他们负担就减轻不少,甚至以后可以搞分期付款。
直属庄民伙食有吃处,一般一户人家年均纯收入可有十几两,庄子效益好,收入更高,以后会是大明的高收入人群,经济上还是有保证的。
……
杨河看着地图沉吟着,今年下半年将三千兵额补足,明年他打算扩军到五千,先经营多少乡,招募饥民多少人,就要好好思量了。
还有,因肉食缺乏,粮食的消耗量一直居高不下,需开辟肉源。
他铅笔在地图划着,最后点在海州那边。
本处有海州湾渔场,素来是渔业非常丰富之地,邳州算鱼多的,但此时鲜鱼一斤也要二分银,鱼干一斤三分六厘,这边皆不到一分银。
甚至因为天气热的缘故,渔民打上来的鱼,仅仅一两天之后,那价格更是直线下降,一斤几文钱,最后烂了,唯有一二文处置,甚至扔了。
不是渔民不想处理,而是没办法,鱼这东西容易腐烂,夏天甚至过了一天就臭了。
若用盐腌,这时的盐可不便宜,现在细盐一斤三分银,盐砖一斤也要白银二分三厘,就算海州附近有多个盐场,用盐腌鱼仍是昂贵的事,价格高了,就没人买了。
便如杨河大量购买鱼干给庄民吃,一斤三分六厘银子,邳州城内外,其实很少有人买。
基本海州湾渔产丰富,大部分打上来都烂了,杨河的磷肥,就是大量收购这些烂鱼加工而成。
这边还盛产大量的海带与紫菜,也是非常丰富的食物来源,甚至这边有港口,可以发展海贸。
一个肥美之地,可惜离得远了,从海州到邳州,直线距离都有三百五十里,沿途还多是南北走向的河流,交通非常不便。
此时路途,从海州到沐阳,再到宿迁,最后顺官道或黄河到达邳州城外。
不过杨河的铅笔还是在上面划了个圈,以后可以考虑在这边搞鱼类加工,海带加工,紫菜加工,丰富庄民的食物与肉类来源。
最后,是对年底清军入寇的布局了。
杨河在地图前沉吟良久,最后在三个地方划了圈。便是后世的新沂市,此时的宿迁刘家庄巡检司。后世的马陵山风景区,此时的宿迁峒吾山。后世的东海县城,此时的海州东海巡检司。
放下铅笔,看看日头,杨河打算到北山后的训练场看看。
打败流寇归来后,他麾下队兵就在进行一些改良的战阵训练,还有骑兵队的战阵训练,又教导各步卒们的马术。
从三月到现在,很多步卒已经进行到野外乘骑阶段,特别他们很快有任务,更是要加紧马术训练,北山后那片训练场有山有水有荒野,是个适合训练的地方。
杨河很快要到邳州去上任,但总有一根刺横在心头,便是屡屡侵害邳州,海州等地的青山残贼们。
好在钱三娘等人已经哨探清楚他们的老巢所在,介时上任后,选个时间,不但骑兵队,便是有五百步兵都可骑马,以雷霆之势,快速剿灭这些盘据在沂蒙山的青山残贼们。
下半年他要安心生产,绝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他的大好局面。
第272章 新战阵
杨河前往训练场,陈仇敖等护卫跟着,又有关刀大汉蒋震、钢叉汉子蒋擎兄弟二人。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二兄弟入庄后,一直跟在杨河身边作门神,他们魁梧凶暴,对不明白他们底细的人压迫力还是很大的。
兄弟二人觉得,跟在杨相公身边很不错,天天都能吃饱饭,就是看向陈仇敖的目光有些畏惧萎缩。
这段时间,兄弟二人可被陈仇敖操得狠了。
这陈杀星,不是东西。
杨河等人从新设的庄东门出,很快就到北山脚下,这边正热火朝天的操练,号令声,喊杀声,火铳声,还有马队腾腾奔腾的马蹄声。
中军官张出恭,还有把总杨大臣,韩官儿,杨千总,罗显爵,张松涛等人在边督促。骑兵队那边,钱礼魁,钱三娘,李如婉,刘七郎等人也在训练骑阵,教导士卒们马术。
不过九爷钱仲勇不在,他又去搜寻马队了,韩大侠也不在,他负责睢宁那边的事宜。还有张胆、韩尚亮等人觉得新安庄前景不错,有意留下,就回徐州去招集兄弟了。
看杨相公过来,各把总中军官忙过来见礼,杨河摆摆手,让他们继续。
他仔细看训练,夏季到来,他们皆换了夏装,轻柔凉爽的棉布料,士兵们鸳鸯战袄轻薄,此时红色一面露出,又外有一件青色的罩甲衣,齐肩,长至膝,青红交替,露着红色双臂。
又有红色肩巾,捆着带,还有一顶轻薄的红笠军帽。
军官们打扮差不多,但鸳鸯战袄青色一面露出,外面罩甲衣则是红色,肩巾为青色。
因夏天到来,军官士兵皆未罩斗篷。
还有骑兵哨探队,鸳鸯战袄青色一面露出,外面罩甲衣为灰色,毡帽也是灰色,身上一袭轻薄黑色的斗篷披着。
总体而言,新安庄的军服颇为美观,色泽合适,最大程度的衬托出将士们的英姿。
杨河也认为,军容军服军姿很重要,否则那种猥琐的形象,一看就让人倒胃口。
他看士兵训练,此时各总正铳矛合练,但跟以前颇有不同,不是铳兵单独而出,或是依什么防务土墙作战,而是铳兵站在盾牌的后面。
就见此时各总皆第一排大盾立着,与第二排大盾隔有数步,然后两排铳兵皆在第一排大盾后面。
他们两排错开,第一排站在各盾牌空隙间,手中火铳探出,第二排站在持盾兵的后面。
然后第一排铳兵打完,后退,转到持盾兵后面,蹲下装填子药,第二排铳兵移动,右移到原来铳兵射击的盾牌空隙。
他们打完,又后退到持盾兵后面装填子药,就这样周而复始,两排轮打。
却是打献贼归来后,杨河与众军官商议,认为不可能事事不如意,总在设定好的战场与敌搏战,以后可能会有遭遇战什么,在空旷的原野,或是未设好防务的地方作战。
而且己方也有进攻的时候,也需要适当的改变。
早前铳兵在未设防的地方作战,野外使用的是盾车,但盾车还是笨重了些,因为使用轮子,对地形要求也高。
众人最后商议后,决定还是冷兵与铳兵配合,大盾手身背重盾,这盾牌两边都有背带,类双肩包一样背在身上,行动什么还是便利的,很复杂的地形也可以走。
只要不遇到火器或万人敌之类,这种大盾牌掩护铳兵绰绰有余,就在盾牌空隙间打射,敌人近了他们后退,再掩在第二排大盾牌后面的长矛们上前。
如此,更提高机动力,便是要进攻,也可以大盾牌举着去,铳兵们掩在后面。逼近到敌人后,又从盾牌空隙间打射,大盾与火枪密切相配合。
除此,杨河还需要一些更灵活的兵种,所以还有一些士兵在训练鸳鸯阵。
鸳鸯阵在大明各地很普及,张出恭等人往日在军中,多少有所涉猎,特别刘七郎等人,往日在天雄军,更是耳濡目染,杨河亲手训练几天后,就由他们操练。
鸳鸯阵形编制自然与此时新安军不同,杨河也选些人编伍,以十二人为一小队,设队长一,伍长二,并依新安军情况作战。
就是队长侧边指挥,用旗枪,两个伍长为圆牌手,比普通皮盾略大,使用腰刀与标枪。又二人用大镗钯,可格住敌人的兵器,然后刺击。又四人使用长矛,在镗钯手后面掩护与刺击。
又二人使用火铳,还是用燧发翼虎铳,翼虎铳每杆三个管,二人就相当六杆铳,不论进攻或是防守,威力都非常强大,还远远就可将对面的敌人打倒。
为更好的战斗,这些翼虎铳手还用铳剑,便是三根铳管最外端的铁箍,内镶一个包铁剑鞘,铳剑就插在剑鞘内,以精铁打制,包了钢,三棱样式,结实耐用还锐利。
为更好固定铳剑,剑鞘上有两个螺栓,可以将铳剑锁死在上面,使之不会松动。
平时无事时,翼虎铳手也可以将螺栓拧开,将铳剑取下来,擦拭保养。
最后一人用大棒,掩护一队的后方,同时也可以保护前方的两个翼虎铳手。
鸳鸯阵长短结合,矛盾紧密,各兵器明确分工,又为一个整体,犀利非常,当年戚继光不论对战倭寇,或是对战北虏,鸳鸯阵都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特别鸳鸯阵阵形灵活变化,可为纵队,可为横队,还可分开,为“五行阵”,为“三才阵”等,基本什么地形都能作战,甚至巷战时都非常犀利。
杨河打算以后每总都配备八个小队的鸳鸯阵兵,为九十六人,再设一个百总,依“看不见师”制度,多多培养军官,再设两个副百总,最后一个传令兵兼护卫,共一百人。
他们防护各总阵两翼,还可进攻,或为散兵等等。
不过杨河暂时挑选一些老兵训练百人,介时剿灭青山残贼就跟着去作战。
这些人也暂属中军,由张出敬担任百总。
杨河看着步卒们操练,此时训练场上满是战场的气氛。
之所以称“战场”,是因为铳兵们在一阵阵轰射,对面数十步外,则有人射来阵阵箭矢。
黑火药烟雾大,就见这边硝烟弥漫,整片盾阵都看不到了,“战况”非常激烈。
却是双方演习,这边打空包弹,那边射包着布料的木头箭,乍一看下,还以为这边有军队大打出手。
特别张出敬的鸳鸯阵训练那边,对面不时有人射来木箭,扔来土块,雨点似的,张出敬就咆哮着,让士兵们保持战阵。
杨河暗暗点头,战阵训练,是他一直强调的,特别年底对战清兵,对手是拥有多年作战经验的职业军人,臭名昭著。而自己队伍,介时满打满只有一年多,若不保持战阵,介时对上,恐怕凶多吉少。
特别鸳鸯阵更强调整体与配合,一小队十二人皆是一个整体,谁也离不开谁,这里不需要英雄,只要全队人员密切配合。
当年戚继光为强调整体与配合的重要,更以一体赏罚来作为纪律上的保证。
他目光转向另一处,那边许多队兵在训练马术,他们在钱礼魁等人指导下,成群结队从山上冲下来,或从山下冲上去,又或跨越一些不复杂的河流等。
现新安庄除了骑兵队,还有空余的战马五百多匹,各总队兵就轮流训练,很多人已经进入野外乘骑阶段,甚至一些人除了袭步,快步训练都进行得有模有样。
基本再过一段时间,他新安庄的队兵们,单纯的野外奔驰可以做到。
也因为每天操劳,这些战马皆进入重役阶段,每天六七斤的精料,七八公斤的干草不可少,经常还有鸡蛋、骨粉、鱼干什么配上吃,真比侍候祖宗还精心。
但又是必要的,马匹进入重役阶段,若光吃草,特别青饲料的话,一匹马一天要吃六十斤到八十斤的青草,还不起膘的,很快会累倒,就若人吃稀饭不能干重活一样。
又更远些,蹄声若雷轰响,大股烟尘弥漫,却是钱三娘,李如婉等人在刘七郎队中带领下,正在练习骑阵。
如何列队,如何起步,如何保持冲击战队等等,使众骑若步阵一样,也成为一个强有力的骑阵。
钱三娘等人皆马术精熟,众骑奔驰时可以举重若轻的保持“一马距离”,眼下骑阵训练并不困难,就是各人马匹要熟悉。
看他们训练,虽仅百多骑,但气势却如千军万马一样,杨河不由点头。
这时锣声响起,这边步卒训练告一段落,众人汗流浃背,纷纷到凉棚内喝水休息。
然后杨大臣,韩官儿等把总军官纷纷往杨河这边过来,远远的,还听到杨大臣的大嗓门:“果然这个阵好,轻便许多,以后野外作战,也不用带盾车了。”
还有罗显爵道:“俺看过了,铳兵们躲在大盾牌后,基本上箭矢都射不到他们,这边又可以打铳。”
韩官儿道:“其实还是有些箭从盾牌间透过,一些抛射的箭矢,有时也会落到。”
杨千总道:“若士卒有铁盔,再有铁甲,那敌人的箭矢就无用了。”
他甚至说,若铳兵配上铁面具,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张松涛摇头:“恐怕会影响视线。”
回到杨河身边,众将仍在争议这个,最后张出恭道:“铳兵不能戴面具,我们在盾牌间打射,视线就有些差。再打几铳后,烟雾腾腾,戴上铁面具,恐怕什么都看不到。”
他曾作为官兵一员,还是鸟铳手,说出的话颇有权威。
杨千总有些不服气,但想了想,却无话反驳。
杨河微笑,黑火药时代,烟雾确实大,特别没有风的时候。掩在盾牌空隙间打,视线本来受影响,又戴上很影响视线的铁面具,恐怕对面一个鬼都看不到。
不过若铳兵装备铁盔胸甲,敌人箭矢就算从盾牌空隙间透过,也可以极大减低士卒们的伤亡。
敌人若近,他的铳兵还可以蹲下来打射,以铁帽檐遮挡箭矢。箭矢都是抛物线,人蹲下来,其实很难射中面门,大部分会落到铁盔上。
烟雾大也是一种保护,因为对面同样看不清楚这边人影情况。
最好铳兵们有全身甲,那就不需要大盾牌保护,可以站在前列,再装备铁面具,刀枪不入,还不影响视野。
这时又是蹄声,却是钱三娘等人回来,轰隆声一片,各人黑色的斗篷极力飘扬。
烟尘滚滚中,很快众骑到了近前,前方是刘七郎等人,他们已换了新安庄骑兵哨探队的服饰,但那种森寒铁血的气息不变。
到了近前,刘七郎等二十五骑一齐勒马,霎间静止,动作如出一辙,后方的人马就杂乱了许多。
然后众人纷纷下马,就喧闹起来,特别李如婉也有个大嗓门:“啊,今日真是痛快,爷与兄弟们又学到本事了,小刘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刘七郎嘴角抽了抽,仍大步过来,他队中兄弟就将各马匹牵到凉棚去喝水,这边有一系列的凉棚,可以供操练的人马喝水休息。
看着他,杨河觉得此人气质跟陈仇敖有些相识,但又不识,陈仇敖是酷,但其实却是闷骚型,就看他喜欢跟曾有遇,胡就业等人混在一起就知道。
刘七郎则是单纯的冷酷,心如铁石,心志坚定,或许跟他的经历有关。
看着他施礼,杨河微笑道:“刘队长辛苦了。”
刘七郎道:“此为属下本份。”就站到一旁不语,只拿眼观察杨河身边的新安庄各将们。
然后钱三娘与李如婉过来,李如婉摇摇摆摆的,走路比男人还凶残,不愧人称李爷的女汉子。
钱三娘与她低笑着,她按着重剑,带上左右两杆手铳,又是走路如模特,让人赏心悦目。
特别她身着夏装,此时也未着镶铁棉甲,身材更是凹凸,有一种黄金比例的感觉。
二女过来后,也是对杨河施礼,然后站到一旁,钱三娘听着众人说话,不时看杨河一眼,欲言又止。
最终她还是开口:“杨相公明日要去宿迁?”
杨河看向她,就见她睫毛颤颤,一双明亮的双眼,眼眸微垂,微笑道:“是的。”
钱三娘道:“是护卫队陪您去?”
杨河道:“对。”
钱三娘道:“是骑马吗?”
杨河道:“新安庄到宿迁百八十里,确实要骑马。”
钱三娘就道:“那些护卫队各人,马都骑不利索,哪能护卫安全?那两个大块头也是中看不中用。不若让属下与如婉姐陪您去,再骑兵队选几个人,定能护卫周全。”
李如婉道:“不错,三娘这话说得中肯。”
护卫队各人皆是色变,脸色难看。
蒋震蒋擎兄弟缩了缩头,都是转移目光不语,他二人进庄后,彪悍的外形震住很多人,但那叫“李爷”的女人却对他们起了浓厚的兴趣,某日向他们挑战。
二人竟被她打趴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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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蒙汗药
官道沿黄河边蜿蜒,已是宿迁顺德乡地界。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烈日炎炎,晒在两侧的道柳上,就留下斑驳的亮光。
一行人马慢慢过来,一色黑色的斗篷,戴着毡帽,只有为首一个年轻人戴着软脚幞头,身着窄袖青衫,读书人的打扮。
官道树木成荫,绿荫幂地,但也有许多地方没有树木,阳光暴晒下来,似乎地面都在冒着白烟,瞬间就让人汗流浃背,前后衣衫被汗水浸得湿透。
又走到一片林荫处,杨河呼了口气,说道:“就在这歇歇吧。”
众人纷纷下马,胡就业也是毡帽斗篷打扮,他从马褡子内取出水壶,就咕噜咕噜的灌水,一边还往脸上倒水,弄得满嘴满脸都是水渍,一边嘟噜道:“我日嫩管管,热死个人了。”
钱三娘跳下马,也从马褡子内取出水壶,大步走到杨河面前,看着他说道:“杨相公,渴了吧,喝点水。”
杨河接过,忽然发现,钱三娘还挺会照顾人的,他微笑道:“多谢三娘了。”
喝了几口水,又递给她,钱三娘欢喜的接过。
已是离庄第三日,杨河一行人从新安庄出发,内共有他、陈仇敖、钱三娘、李如婉、万叔、谭哥儿、八哥、茅哥儿等骑兵队的镖师骑兵几人,又有胡就业跟着,一行共十人。
对战献贼诸事结束后,胡就业又前往宿迁城,继续忙活“宿迁朝天锅”的事,最近又到邳州,因为杨河要前往宿迁县城,胡就业对这边了解,就被叫来作为向导。
然后一行人出发,因为天气炎热,杨河就慢慢走,第一天只从新安庄走到邳州城南,傍晚在城南关厢一处客栈过夜歇息。
邳州城南有下邳驿存在,但现在崇祯年驿递新条例,规定只有三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使用驿站,四品以下皆跟驿站绝缘。
就算现在杨河有邳州练总的告身,已经是七品官,但仍然没有享用驿站之物的资格。
他也没兴趣占这个便宜,就自己找家大客栈,休息得更舒坦。
然后第二天从邳州城南出发,众人沿官道走,傍晚到直河镇,又歇息一晚。
今日又出发,过直河,过皂河,就进入宿迁境内。
他们稍稍在皂河镇歇息一会,又继续赶路,估计走到这边,离宿迁县城还有五十里路。
众人皆下马休息,又喂马匹一些水,陈仇敖站在杨河身边,持着皮盾,背着标枪袋,锐利的双目,只是看着四周。
边上李如婉仰着脖子,水壶举得高高的,喝水如喝酒,身边钱三娘站着,小口喝着水,在杨河面前,她斯文了许多,还不时拿眼去看杨河。
最终她的建议被采纳,护卫队只陈仇敖跟着,然后钱三娘选了李如婉等几人随同,她的弟弟钱礼爵也想跟来,被她否决了。
可能从小照顾家人的缘故,杨河发现钱三娘确实挺细心,如居住客栈,钱三娘就言客栈的被褥不洁净,每到一处,都与李如婉出门,为杨河购买新被子,新席子,让他休息得舒坦。
这时代旅客出门,小客栈都要自带被褥,大客栈虽会提供,但卫生情况一样不容乐观,跳蚤臭虫乱跑只是等闲。
新被褥买来铺上,杨河休息了两晚,果然都不会被虫咬。
此时他站在荫处,举目四望,官道若绿龙蔓延,但道上情况很差,到处坑坑洼洼,地面布满沙土浮尘。有些尘土甚至盖住路坑,虽表面平坦,但只要人马车辆踏上去,就有失蹄翻车的危险。
官道的中间还呈内凹状,想必雨天这里便会成为路河,烂泥陷到腿部,不知哪里是路,哪里是河。
再看周围,也没有人烟,除了早前的皂河镇,就几乎没看到村庄集镇,真是荒凉之极。
李如婉这时喝完水,痛快的呼口气,塞好塞子,将水壶装入马褡子内。
看杨河眺望,她说道:“杨相公在找村落?不用找了,这一片都没有人,除了土匪多。当时我与两个兄弟就在这一带遇到匪贼,幸好三娘救了我。”
钱三娘也道:“确实,押镖时我曾多次走过这里,这边东去几里就是骆马湖,除了渔夫就是水匪,那些渔夫多半还是水匪。一般入宿迁后,除了早前的皂河镇,再走十几里到汊路口,那边有个张家庄,再董口有个小码头,一直到宿迁县城都没什么人烟集寨。”
杨河点头,看官道东面下就满是草甸芦苇,似乎到骆马湖之间还满是小湖小河,这边处于黄河与骆马湖合夹之间,动不动就是洪水,一般村落确实不敢在这边设置。
而看官道西面,那边不远是黄河,官道附近就是高高的遥堤,虽看不到黄河的景色,但杨河也曾过遥堤、主堤,眺望过黄河面上,来往的商船也不是很多。
胡就业这时插口道:“属下却是知道原因,主要是通京大道走郯城,那边大道到宿迁县城后,就从北门走,然后过刘家庄巡检司入山东地界,走郯城县。再现在运河到宿迁县后,都从离县城二十里的董口顺济河走骆马湖,再到猫儿窝河口,接到运河。除了那些往邳州、徐州经商的大商船,路上一般没人。现在土匪多,小老百姓也不敢出门。”
杨河看胡就业卖弄,颇有得色,但倒也说得井井有条,不由笑道:“看来胡主管管理情报所后,长进不少啊。”
胡就业欢喜,他谦虚的道:“属下没什么优点,如果说有,那只有一个字:忠心耿耿!杨相公交待下来的事,属下肯定要办好的。”
众人皆笑起来,李如婉嗤的一声笑,她说道:“就你这兵油子有这本事?怕是冒领部下的功劳吧?”
她对杨河说道:“杨相公,看这厮贼眉鼠眼,又在外逍遥,肯定会有贪污,该好好查查他才对。”
胡就业大怒:“我日嫩管管,你不要冤枉好人好不好?某姓胡的兢兢业业,风里来雨里去,为的是什么?就是为了办好杨相公交待下来的事……俺是好人,肯定不会贪墨一文钱。”
陈仇敖这时补刀道:“那可说不定,你以前与曾油子卖给张家兄弟材料,就常常以次充好。”
胡就业戛然而止,随后哼了一声,飑了一句名言:“谣言,止于智者。”
杨河哈哈笑,他说道:“对了,那个刘大有呢?”
胡就业道:“哦,属下看他办事得力,就将他派到邳州去了。”
休息一会,一行十人继续出发,杨河骑上马,此次他带了手铳与斩马刀出来,开元强弓也挂在马鞍上,陈仇敖跟在侧旁,后面是钱三娘与李如婉,皆带手铳、翼虎铳,还有弓箭。
余者万叔、谭哥儿等人跟着,除有如此装备,众人还皆有旁牌。
胡就业骑上马,他带了弓箭,挂在马鞍上,看着前方李如婉的背影,正与那钱三娘兴致勃勃的说着什么,不由嘀咕:“大大咧咧的婆娘,口无遮拦,女人,还是矜持点好。象我家的小剪刀,多温柔害羞?”
因这一片多贼寇水匪,众人行进都很警惕,又走十里,离汊路口不远时,众人再次汗流浃背,这时拐一个弯,前方一片柳树槐树,大片绿荫,一股凉意迎面而来。
就见官道东面边上竟出现一家茶铺,掩在柳树槐树间,茶铺后面是大片的芦苇荡子,掩着许多的小湖小河。
然后茶铺前还有几个头巾短褐的伙计,敞胸露怀的粗汉。
“这荒郊野外,土匪遍地,也敢有商家在这里卖茶?”
众人互视一眼,都是心中起了疑惑。
这边人马过去,那方茶铺中人似乎有些迟疑,他们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有人迎上来。
一个看起来颇为伶俐,伙计打扮的人就点头哈腰的道:“各位客官,赶路可是渴了?本铺有上好的凉茶,一碗下去,定然解渴。”
他更看出杨河的头领身份,陪着笑脸道:“这位相公,本铺还有绿豆汤,可要来一碗?”
杨河打量四周,东面是这茶铺,官道西面就是遥堤的柳林,周边附近没有一个人影。
他淡笑道:“先来一碗凉茶吧。”
就跳下马匹,陈仇敖也下马跟在了身边。
钱三娘轻声道:“注意戒备。”
也跳下了马匹,身旁李如婉等人纷纷下马,都有意无意摸向了腰间的铳套。
胡就业懒洋洋的看了一眼四周:“咱去邳州时,这边还没有铺,怎么就来一间茶铺了?”
也跳下马,漫不经心的摸向马鞍上挂着的双插处,轻声嘀咕:“车船店脚衙,无罪也该杀。”
因没什么人,这边茶铺的桌子就摆在这官道旁,绿荫下,好大一片荫凉,杨河在那伙计热情指引下,坐到了一张桌边,一个低眉俯首的汉子出来,端了一壶茶,并为杨河倒了一碗。
那伙计笑道:“本铺凉茶最解渴了。”
他还招呼陈仇敖等人:“各位大爷,也来一碗吧。对了,小人铺中还有马槽,可以让各位大爷的马匹喝水。”
他眼角余光瞟了各人的马匹与马褡子一眼,同时也看看钱三娘与李如婉,眼中有些惊异。
杨河淡淡坐着,陈仇敖上前,端起杨河面前的茶碗,闻了闻,面色就是一沉。
钱三娘与李如婉也上前,李如婉端起茶碗,只一闻,就呛啷摔到地上:“蒙汗药!”
钱三娘“唰”的一声从腰间抽出手铳,就对向那伙计。
那伙计脸色刚变,“砰!”轰然大响,滚滚硝烟弥漫,那伙计就随着腾起的烟雾直飞而去。
半空中,他胸口中弹的血洞就不断喷洒鲜血。
端茶的汉子嘶吼,刚从腰后抽出解首刀,李如婉的手铳已是抽出对向他。
她手铳抽出时,同时左手在击锤上一拂,一声爆响,这汉子就被打得翻滚出去。
硝烟中,这汉子的身体还撞在身后的桌椅上,一片倾倒的哗啦声。
“砰砰!”又是两声铳响,钱三娘持着铳,左手在击锤上连拂两下,两股凌厉的火光喷出,就有两个抽出大刀短斧要扑来的粗汉飞滚腾空,沉重摔到地上。
他们身上伤口“滋滋”冒血,就是声嘶力竭的惨叫。
瞬间血腥味与硝烟味在官道这一片蔓延开来,炎热的天气中,似乎中人欲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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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宿迁
陈仇敖猛然抽一杆标枪在手,一声大喝,标枪呼啸而去,一个持着短斧,打着赤脚,从茶铺后旁扑来的壮汉,就踉跄摔倒回去,那杆锐利的标枪透体而出,血花飞溅。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陈仇敖手一伸,又一杆标枪在手,狠狠一投,又一个持着大刀,敞胸露怀的粗汉飞腾出去,透体过的矛头带着他摔落,连着人都深深刺到地上去。
他又抽出标枪,一个头巾短褐,持着长刀的汉子嚎叫扑来,他皮盾挡住这一刀,手中标枪狠狠刺去,锐器刺穿**的声音,一大股血沫喷出,这持刀汉子的咽喉就被刺透。
陈仇敖抽出标枪,血雨洒落,又狠狠一投,就又一个从茶铺旁扑来的贼汉摇晃的摔落。
“嗖!”一根利箭呼啸,有船从苇荡钻出,靠近茶铺旁,上面一些赤脚短衫的汉子要跳下,个个持着刀斧,这箭射去,就有一个持斧汉子惨叫落水。
又接连几箭射去,一个个贼汉翻滚船下,不时血花浮起,却是胡就业取八力弓在手,接连射出重箭。
“砰!”杨河开了一枪,一个从茶铺内钻出的伙计样子的人飞腾出去。
杨河扣着板机,右拇指带着击锤,枪管就随之旋转,换了引火孔眼。
猛然他拇指一放,强劲的弹簧带着击锤落下,狠狠敲击在火镰上。
轰然大响,滚滚白烟又在眼前弥漫,又一个从茶铺内店出的贼寇带着血雨滚落。
杨河心中涌起满意,这身体的条件不错,从小读书,又从小习武,弓马娴熟,后世的他,也是各国枪械俱乐部的常客。综合成绩,他牛刀小试研发的新安手铳都有让人满意的成果。
不过可能是天赋问题,他左右玩枪就不行,这方面钱三娘,李如婉,曾有遇三人倒是老手。
铳声此起彼落,万叔、谭哥儿等人纷纷对黑店路匪发动攻击,不过怪叫声声,此时除了茶铺后方旁边,官道西面的遥堤柳林也钻出不少贼寇,个个持刀举斧,共有好几十人之多。
怪不得看到这方十人,个个有马,还都携带兵器也敢招惹打劫。
钱三娘抽出另一杆手铳,打空的铳手中一转,就塞入左面的枪套,她喝道:“注意后翼,结阵。”
立时各人旁牌一面面取出,陈仇敖掩护杨河后退,与钱三娘一左一右,将杨河保护在后面。
李如婉一把接过茅哥儿甩来的旁牌,她手铳同样开了三铳,也塞入身体左侧的枪套内。再右手一抽,右面枪套的手铳就抽出,随之灵活转动,手铳的铳口已是对着外间。
余者各人未抽手铳的,也纷纷抽出手铳,还有人取下翼虎铳与长刀。
现军中各人使用手铳,枪套一般都放在左间,套口朝右,以右手抽出,这样若着斗篷的话,手铳抽出不会勾住斗篷,也比较顺手。
钱三娘与李如婉使用双铳,枪套也是左右交叉,但正手,反手怎么抽都行,已经玩出花来了,非常利索。
很快众人结阵,东面西面各四五人,略呈圆形,将杨河与马匹保护在内中,然后众人纷纷开火,两边冲来的匪贼就不断被打倒在地。
“轰!”茅哥儿开了一铳,大股的硝烟弥漫,他与李如婉在后翼,对着西面的敌人,内李如婉与谭哥儿还持旁牌手铳,他与宋哥儿持翼虎铳,略掩在二人身后射击。
他开铳打倒一个匪贼,又扭转铳身,再次沉稳的瞄向柳林中钻出的路匪,扣动板机。
又轰然大响,一个结着懒收巾,赤着上身,手上提着短斧的路匪就飞了出去,他滚在地上,就是拼命的大叫。
四人不时开铳,铳声连连,这凶猛的火力流寇都受不了,哪是毛贼可以忍受?
瞬间就将他们打得连滚带爬的回去。
一个提着大刀的匪贼总算冲到面前,李如婉旁牌对他狠狠一击,这匪贼大口吐血,人也被击得摔落官道下去,伴着满嘴的牙齿乱飞。
杨河站在陈仇敖、钱三娘身后,又开一铳,将一冲来匪贼打翻,然后回到自己马匹身旁,取下自己的开元强弓。
他与胡就业连珠猛射,很快从茶铺后方冲来的匪贼也溃败,个个争先恐后的争跳上船,往芦苇荡子逃去。
杨河不紧不慢射着箭,将许多跳上船的水匪射落水下,最后他又抽出一根重箭,十二力弓拉得嘎吱嘎吱响。
猛然杨河松开弓弦,“嗖!”重箭破开空气的凌厉呼啸,那方一声惨叫,有重物落水的声音,然后各船只隐没芦苇荡中不见。
最后眼前一切结束,就见到处的匪贼伤者尸体,横七竖八,只余浓浓的血腥味弥漫。
胡就业呼了口气,他收起双插,怒骂道:“日嫩管管,好好的赶路,却又遇到土匪,看起来还多是骆马湖的水匪。”
杨河看着,亦是一叹,他说道:“连我们都敢动手,可见这些土匪嚣张到何等地步。我们这些人是有些本事,若普通的百姓遇到,恐怕就遭殃了。若匪贼不剿灭,百姓出行都不敢,又谈何发展呢?”
众人都有同感,李如婉叫道:“土匪确实可恶,但不管有多少,都要将他们杀光了。”
胡就业心中涌起优越感,他说道:“老李婆娘这点就不知道了,这边的土匪不比山匪,他们的窝就是他们的船,今日在这河,明日在那湖,藏了兵器又是渔民,要剿灭他们可不容易。”
众人都是诧异,李如婉叫道:“真的假的?”
杨河微微点头,不论湖边海边,很多渔民都是半渔半匪,特别他们都是居住在船上,一条船就是一个家庭,除了上岸卖货,基本常年都是生活在船上。
他们很少有固定的地点,在江湖各处飘忽不定,有若水上的游牧民族。
这些渔民若是有人做匪,要剿灭确实不容易,至少比陆地的土匪难多了。
幸好康老来投,以后自己也建一只船队水师。
杨河下令打扫战场,各尸体也抬入茶铺内烧了。
众人纷纷动手,各尸体都抬入茶铺内,没死透的匪贼也补上一刀。
李如婉提着斧头巡看,忽看官道下草丛内有人爬动,却是早前被她击了一旁牌的匪贼。
击倒此人后,因为又对付别的水匪,她一下将这人忘了。
不由笑道:“你小子在这啊?”乐呵呵的提着斧头上去。
那匪吓得魂飞魄散,他满口的血,含糊不清的大叫:“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人知道错了,求好汉饶过,将俺捆送官府也认了。”
李如婉笑道:“何必这么麻烦?”她一斧头狠狠砍下,血肉溅起,就是凄厉的惨叫。
钱三娘指挥各人忙活,她自己一手旁牌,一手重剑,也是入茶铺内搜索一下,竟有收获,一个敞胸露怀的汉子缩在一角,大腿上中了一箭,只是瑟瑟发抖。
看到钱三娘重剑指来,他卟嗵跪下,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姑奶奶饶命啊,俺上有老,下有小啊。”
钱三娘道:“你活着,对她们也是个折磨。”
重剑一刺,就从这匪口中刺进去,在他睁大的眼睛中,一绞一抽,红白的液体就从他口中喷出来。
……
最后所有尸体搬到茶铺***中烧茶的炉子被踹翻,慢慢这茶铺就燃烧起来,最后化为熊熊大火。
杨河等人很快离开,这段小插曲没有耽搁他们的赶路,就是对各地土匪之多有个鲜明的认识。
这盗多肆行,劫必杀人,若不剿之,除了大股商队,恐怕寻常百姓都不敢出门在外。
很快他们路过张家庄,但未停下,沿途总感觉有匪贼在窥探,好在终究没有土匪再打他们主意。
过汊路口与张家庄,离宿迁县城约还有三十里,众人继续赶路,很快他们到董家沟的顺济河,离县城二十里。
这条河沟就是属于运河段了,东去骆马湖口有五里,崇祯五年时,因宿迁城西二里通骆马湖的陈沟通济河淤塞,就改挑这宿迁城西二十里的董家沟行运,称顺济河。
官道上有拱桥可以过河,策马在拱桥上,明显看到船只比早前经过的黄河段多多了,但因为五月底,漕船不多,多为民船与商船。
漕运的黄金时间是三月四月,漕船衔尾北去,一直到六月初的淮安通济闸筑坝拦黄,漕船完全停止。商船民船要走,也必须从坝上而过,那时是溜夫们的黄金时间段。
而到年的十月十五日,南旺、临清等地也要筑坝,用作河道的大挑小挑,到次年的二月初一日才开坝,商船民船要走,也必须从坝上过。
官道对面有个小集镇,河口处有个小码头,却是各船从黄河来,进顺济河时,许多船会这码头处歇一歇。
此时黄河许多河段仍作运道,真正黄河、运河彻底分开,那要到历史的清康熙年间了,河道总督靳辅于二十五年提出开中河的方案,最终四十二年完毕。
上走皂河,下走杨庄,河漕彻底分开。
那时运河在宿迁县城东面,与黄河平行,但此时到这董家沟河口后,黄河就是运河。
此时黄河不好走,风涛浪急,特别重运溯黄而上,日不过数里,还常常漂失沉溺,漂没不单是托词。
早前顺济河有些淤塞,但看商船民船走得畅快的样子,显然史可法到宿迁后,进行了挑竣疏通。
在这集镇略略休息,喝了几壶茶,杨河等人继续赶路,约在申时,就到宿迁县西面的“镇黄”门外。
……
宿迁县城不大,周约四里,正德六年,知县邓时中筑土城,当时城池为长方形,纵长横短。
万历四年,河决韦家楼,沿途州县漂溺无算,宿迁城也惨遭河啮,时任知县喻文伟决定迁城,将县城北移二里,建在马陵山上。
最后城池建成,为圆形,有城门三,东门曰“迎熙”门,西门曰“拱秀”门,南门曰“望淮”门,北面未建城门,建一亭曰“览秀”亭。
万历二十二年,知县何东凤将土城包砖,原来三个城门改为四个城门,名称也全部更改,西门易名“镇黄”门,东门易名“阳春”门,西南曰“河清”门,东南曰“迎薰”门。
这格局一直保存到现在崇祯年,比起睢宁城,宿迁城显然繁华许多,正德年间有五条街市,万历年间又新建十四条,此时共十九条街市。
特别城南城北热闹,至于西面,那处离黄河不远,除有大堤,城墙外还有圩墙,东面此时的侍邱湖也在,影响发展,只有一条通岱街后世的东大街。
杨河等人从“镇黄门”入城,走到城下时,就感觉比众人走来的官道高了许多。
毕竟城池建在马陵山上,此山号周十二里,高十五丈,陵阜如马,除了可以防洪水,还适合居住,确实是个适合建城的地方。
防守城池,盘查行人奸细的并不是民壮,而是护漕防河的总兵戴国柱,参将古道行部下营兵。
此二人杨河也了解过,戴国柱是浙江慈溪县人,古道行是扬州府甘泉人,内古道行为崇祯四年武进士,戴国柱援京师时有功为参将,慢慢累功为总兵,经理河南山东一带地方。
李青山断漕运时,二人调来宿迁护漕,历史上本年底袁时中称去救鲁王,不走近在咫尺的徐州,远远东走宿迁,二人皆战死。
这算杨河第一次见到大明的营兵,因此很注意。
就见他们步卒衣甲跟自己队兵夏装差不多,红笠军帽,鸳鸯战袄外是长身罩甲,看起来是棉罩甲,但杨河一眼看出,内中棉花不多,估计只有二三斤。
虽外面也钉了许多钉泡,但只能算薄棉号衣,不能算棉甲。
而且也没有铁臂手,没有铁头盔。
看他们有气无力的样子,杨河心中一叹,这种气质,这种装备。
不说普通清军的镶铁棉甲皆重四十斤,便是流寇马兵老营,很多人的纯棉甲也有二三十斤,镶铁棉甲也普遍三四十斤。
就算大明的步兵一般没有盔甲,这种装备也太差了。
倒也看到一些着盔甲的人,戴着兜鍪铁盔,身上的长身罩甲鼓鼓厚实,上面的铜钉也更大更重,显然属于镶铁棉甲,又有臂手,上面的甲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看这些人的长身罩甲皆是鲜红,很类似当时刘七郎等人的打扮,眼中也满是肃杀,颇有桀骜不驯的味道。
就知道这些人是马队的一员,比起普通步兵,确实精锐了许多。
杨河曾听胡就业禀报过宿迁县城的情况,知道戴国柱与古道行麾下营兵共三千多人,内中马队家丁三百多。
不由摇了摇头,以家丁打仗,很多时候能指望的就这三百多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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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面见1
杨河等人进城,倒不若当初进邳州城,守城的民壮见杨河等人不好惹,查都不敢查。UU小说 X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但这些营兵显然也不用心,特别胡就业出面,他的“宿迁朝天锅”已经在宿迁城出名,知县吃了都说好,很多衙门聚餐经常选在朝天锅。
驻本地的护漕总兵戴国柱也是朝天锅的常客,很多将官都认识这朝天锅的老板,特别欣赏他的豪爽大方,出手阔绰。
胡就业早在董河口换了常服,一身招牌的绿袍,出来大声言此为邳州新任练总杨河大人,他在路上有幸遇到,说杨大人此次入城,是去见总督的,各兄弟不可怠慢了。
守门的营兵更是惊异,看着杨河窃窃私语,显然杨河几次大败流寇之事他们也知道了。
甚至进出城的百姓商客听到,也是惊讶议论,对着杨河指指点点。
有好事者更看着骑在马上的钱三娘与李如婉啧啧称奇。
众人围观中,很快杨河等人进城,根本胡就业出面后,众营兵就不问,连杨河的牙牌都不看,只守门的队总亲热的与胡就业寒暄,言改日又要到他的“朝天锅”去吃个痛快。
杨河微微摇头,若他守护城池,不管谁进城,那都要查个清楚的。
很快众人进入城中,就屋舍房居鳞次栉比,西门这边通黄运码头,还是颇为热闹的。听百姓口音,与邳州、睢宁也差不多,基本邳州一州二县都属于同一片的方言。
这边比睢宁热闹,但百姓富足也有限,很多人一样面有菜色,身上补丁屡屡。
宿迁一样属于“贫淮”一部分,黄河夺淮入海,原本顺畅的排灌水系全部破坏,沂、沭、武、泗等水系失去流道,就在宿沐等地迂回交浸,常发洪水。
又有黄河水肆虐,水灾后接踵旱灾,各田荒草丛生,又多为蝗虫的革生地,这边的百姓一样苦。
走在街上,杨河发现城中青壮似乎少了许多,听街上居民说话,却是宿迁北面正开“拦马河”,很多百姓被招去做工了。
就有人高兴的道:“史相公以工代赈,俺们到秋播前都有吃的,可以省不少口粮了。”
也有人埋怨:“唉,夏粮刚收,麦子一石都要二两多,还让不让百姓活了?若万历爷在就好了。”
有人接着叹道:“是啊,那时真舒坦,斗米钱五十文,斗盐钱十几文,只鸭只鸡钱二十多文,百般平易。小户人家每日赚二三十文,就可过一日。大鱼大肉每日所费不过二三钱。还两京十三省道不拾遗,夜不闭户者四十八载,万历爷真是尧舜之君。”
杨河听着百姓议论,大明市民阶层发达,这边处于徐淮要冲,黄运码头,更多经商的,务工的,都靠买米吃,对物价波动份外敏感。
天启年、崇祯年出生的命苦一代就不说了,街头抱怨的多是中老年人,从富足安定的万历年过来。
那时秩序平稳,物价低廉,一两银子可买米二石,五斤重的猪头不到一钱银子,二斤重的鸡一只二三分银,百斤重的肥猪一头一两多银子,三十斤的羊亦不过四钱多。
就算到万历末年,一两银子也可买米一石,鸡鸭羊价格略涨一些,但百姓可以承受,不象现在物价这么离谱。甚至青黄不接米价涨到五六两,鸡鸭蛋一枚三四十文钱,一只鸡涨到千多文。
那时各地人市,小厮妇女不过钱一千二三,人的价格比不上一只鸡,这样抱怨就可以理解。
杨河觉得,若有人搞好生产,将物价恢复到万历末年的水准,定能人人称颂。若能恢复到万历中期的水准,那就功德无量了。
很快众人到了街口,县衙在城池的略北中线,这边有两条南北并行街道,县衙靠西为“宣仁街”,靠东为“云路街”,清后各改名为“兴福街”与“富贵街”。
一路过来,杨河还发现本地寺院极多,从镇黄门走到街口就发现好几座,整座城池更多。可能水旱灾频繁,当地百姓要乞求神灵护佑的缘故,又处南北交通枢扭,就多建寺院。
也难怪这一片有“沭阳财主宿迁庙”的说法。
宿迁朝天锅也在这宣仁街口,虽城南更热闹,但建在这边,离县衙近,影响更大。
宣仁街口皆是青石铺就,二层建筑的“朝天锅”店铺耸立在街口东南,众人从后院进入,树影婆娑,清凉中又带着静谧。进入内中,就感浑身上下舒坦,一身燥热烟消云散。
李如婉啧啧道:“这地方,胡爷你可真会享受。”
胡就业左顾而言他,对杨河说道:“相公要不要歇歇?待属下吩咐下去,腾出个地方让相公歇息,沐浴更衣。再让厨子整些山东名菜,朝天锅的主食,晚上为杨相公接风洗尘。”
他到邳州后没多久,就被杨河使人叫回去,然后就到宿迁来了,也没个准备。
杨河正要回答,就见一人欢呼雀跃的进来,一边还叫道:“胡爷回来了?好让胡爷知道,马车的轿身已经制好了,正宗的淮安王营的货。俺看了,真是气派啊,美观典雅,坚固大气啊。”
胡就业咳嗽连连,那人看到院中各人,亦是呆若木鸡。
李如婉道:“好啊,还备起马车来了,还是淮安王营产的马车身。可贵了,一辆造价是别地的二倍,还说没贪污?”
胡就业偷看杨河的脸色,一边辩解道:“这是必须的,作为生意人,这些都是该有的体面。”
他更对杨河道:“好让杨相公知道,这出门做买卖,没辆好车好轿,就会让人狗眼看人低,很多事情都不好办。这结交三教九流,也是很费钱的。不过俺对相公是忠心耿耿的,每一笔花销都是有记载的。”
他辩解着,一边怒瞪李如婉一眼,这婆娘就是多事。
杨河似笑非笑,不过未提这事,只对众人道:“好了,到宿迁了,我们这就去见史督臣。胡主管留下,余者跟着我,不过手铳什么都留下来,我新安庄火器被外人看到不好。”
胡就业松了口气,道:“杨相公不歇歇,明日再去?”
杨河说道:“不用了,现在就去。”
杨河决定现在去见史可法,作为下属官员,拜谒一地总督,无论史可法见不见他,这态度要摆出来,哪能休息几天再去?
来时他也听胡就业说过,总督史可法前来宿迁时,早前居住在文庙内,但现在为便于指挥“拦马河”工程在城北约十里处,却是搬到了城东北外间釜山南脊的董公祠内。
本县有喻公祠与董公祠,都是万历年间著名的知县,喻文伟与董则喻,二者在任期间颇有建树,离任后当地百姓为其建立专祠,世代祭祀,也得到官方的祭祀承认。
史可法身为漕运总督,一举一动引人注意,他居住的地方,自然要精心选择。
文庙与董公祠属于官方的祠庙,便如城隍庙,文昌祠,风云雷雨山川社稷坛等等,都属于官府的正祀建筑,各地便修县志,《祠庙》一节,也是放在志书的前面。
这些皆享受儒教的祭祀大典,便如昊天上帝一样,属于儒教这一系的正神。
至于佛道回耶诸教修的庙宇,严格来说,只能称寺观,不享受朝廷公祭,非常时期还视为淫祠扫灭,各地县志《寺观》一节,都只能放在志书的最后面。
史可法作为地方大员,正统的儒家子弟,这点上非常注意,不论住在文庙与董公祠内,都让人挑不出丝毫毛病。
而董公祠就在城东北官道旁,不难找。
当下杨河随便洗了下脸,他的手铳留下,不过斩马刀与马鞍的双插带着。
众人也是,手铳翼虎铳都留下,钱三娘还让万叔留下来看管。
不过很快要见二品的高官,一地的总督大员,老实说各人心头还是有些发怵。
史可法此时为户部侍郎,右副都御史,官阶在正三品,不过因为兼了巡抚与总督职高升一级,为二品大员。
因为不是尚书,外人一般称呼他为史督,或史督臣,但历史上他为兵部尚书总督江北军务时,就称为督师,或为阁部,这也是史阁部的由来。
对淮安府军民来说,史可法是本地最大一个官,跟来众护卫仍有些草民心态,下意识怕见大官。
……
很快杨河等人从后院出去,走到“宣仁街”上,转向东,不久从东面“阳春门”出,转向北。
此时中运河未挖掘开通,宿迁城东面比较荒凉,只有一个大湖侍邱湖在(后世的顺河镇一片),周边有几十里,但约在康熙年间被淤为平陆。
杨河等人顺城边小道往北走,荒野片片,也没什么关厢房屋,烈日下,众人很快又是汗流浃背,风尘仆仆。
好在很快看到董公祠,就在通京大道旁不远,那南京往淮安,又从宿迁城西门外过,再从城东北往山东郯城去的大道。
祠庙后方一个小山包,祠边与山上满是松槐等树,一杆高高的坐纛大旗在祠边飘扬,门口几个顶盔披甲的铁甲兵,个个明盔明甲,甲片露在外面,阳光下闪闪发亮。
想必这些人就是史可法督标营的护卫了,装备还不错,个个一身的铁甲,颇为的威武彪悍,虽然大热天披一身铁甲实在难受。
不过杨河也看出来了,史可法出行很简单,排场不大,住的也是小地方,否则总督出行的旗牌仪仗,那可是一叠接一叠,跟随的幕僚护卫等等会有好几百人。
看几骑过来,庙门口护卫都是戒备看来,个个按住刀矛,双目锐利,含着肃杀。
杨河等人下马,陈仇敖上前,言其乃新任邳州练总杨河大人麾下,身后那就是杨大人,奉命前来拜谒史督。
“杨河?”这时一个铿锵声音响起,接着一个将官从祠内出来,亦是一身的铁甲,行走间甲叶锵锵的响。
又有双插,左弓右箭,弓竟也是上力开元弓,箭皆是狼牙破甲箭。
看他年不到三十,相貌有些儒雅,但带着沉稳与杀气,大红的斗篷上满是斑驳血迹,说话时带些山西大同的口音:“可是新任邳州练总杨河大人?”
杨河上前道:“正是下官,敢问将军是?”
那将官回礼道:“末将史德威,奉督臣之令,专在此等候杨大人。”
杨河道:“原来是史将军。”
二人说了几句,原来史可法现在不在董公祠内,却在北面的工地督促。
最近他总是没日没夜,有时甚至晚上就在工棚歇息,杨大人若想在祠内拜谒,史德威也说不清楚史督什么时候回来。他若想去北面的工地拜见,史德威现在就可带他去。
看得出来,史德威对杨河颇为好奇,不时拿眼对他看了又看。
又对杨河身后肃静的钱三娘与李如婉同样好奇,几次大捷后,秀才杨河在淮安府颇有知名度,他麾下很多人被引为传奇人物,特别内中的女性人物。
听史德威口气,似乎史可法对杨河颇为重视,专门吩咐一大将在此等候迎接。
杨河自然不可能在这边傻等,就以官场学问来说,前往工地拜见也比较好。
当下杨河等人又上马,史德威领数骑带路,都是装备精良,含着肃杀,身上有着浓浓煞气。
杨河感觉他们虽不如刘七郎等人,但也不会差得太远,算是督标营的精锐。
不过杨河知道,史可法这样的人马也不多,就以整个督标营来说,这样的精骑不会超过千人。
史德威策马带路,他话不多,但杨河感觉得出来,此人不比寻常的武将,有种文武双全的味道。
对这人,他多少也有些了解,山西大同左卫人,从小擅骑射,知兵法,崇祯十四年归史可法麾下。历史上的扬州之战被认为义子,事后收敛史可法衣冠葬于扬州外梅花岭,最后避世不出,以诗酒自娱。
看他使用的弓囊箭囊都颇为沉旧,上面隐现血光,显然有着丰富的故事存在。
史德威一路策马,不时也看身边的杨河,他知道这人是秀才,但马鞍上挂的弓箭竟也是十二力弓,不由暗暗吃惊。
这样的读书人他只见到一个,便是以举人身份担任江阴典史的阎应元,他上任之初,海寇顾三麻子率战船数百艘进犯,阎应元领兵拒守,连发三箭,百多步外皆有人应弦而倒。
众海寇心惊胆战,遂不敢再犯,江阴百姓德之。
史德威曾与阎应元见过一面,极为赞叹佩服,引为豪杰。
但眼下又见到一个,让他极大改变对读书人的看法,不尽是之乎者也的书呆子,也有文武双全的豪杰之士。
而且这杨练总干出的诸多事亦耸人听闻,几次对战流寇皆大捷,甚至最后一次,还杀死杀伤流贼数千,连革贼贺一龙的侄子贺勇都被他斩杀了。
杨河对战流寇共两批人三个波次,第一次还有人说怪话,认为他侥幸运气好,趁流贼不备伏击成功。
但第二次流贼大部攻城,又有第三次献贼等人北上,三次大捷,那就不是侥幸,而是有真本事。
又看他身后护卫皆是精锐,若身披铁甲的话,怕不逊色他身旁的兄弟,特别内中有女子,使用重剑与大斧,看样子还会骑射。
若他麾下士卒皆是如此,那就不得了。
史德威觉得,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与这杨练总好好交流一下兵法。
……
烈日下,众人往北去,约走十里,在各人汗流浃背时,就见前方民夫多起来,最后密密麻麻,怕有数万之多。
他们沿着一线挖掘着,挑土推车,又有人顺挖好的河道砌着石料,再看两边工棚蔓延,各色旗帜,可谓喧闹冲天。
杨河听各民夫口音有些差异,似乎不单只是宿迁县人,也有大量临近各县的人,显然都是趁着秋播前过来干活谋食。
早前他也听史德威说过,宿迁城北这边,进行的正是“拦马河”工程,西从骆马湖口洋河滩起,再凿开马陵山支麓的五花桥,最后引湖水东去,注入宿迁东面的侍丘湖止。
全长有二十多里,内中需凿山开河十余里,工程量不小,但因为人多,秋播前“拦马河”工项应该可以成。
这条河,也是清代六塘河的前身,明末有名的工程之一。
杨河看大量民夫在烈日下忙活着,因为史可法从南京与淮安运来粮食,工程完结也有工钱,因此民夫们干劲很大。
而前方一个小山包上,人影绰绰,似乎不少人对着河道那边指指点点,内中好多人还身着官服。
而在山包周边,同样站着一些顶盔披甲的卫士,个个在烈日下持着刀矛,严守戒备。
离着山包不远,那边同样有将官带着几个甲士过来,那将身材魁梧,三十多岁,脸上颇有风霜尘土,一张脸更被太阳晒得通红,身上明甲似乎都有五十度高温。
史德威上前道:“文将军,这便是邳州练总杨大人,奉督臣之令,过来拜见。”
那“文将军”上下扫看杨河一阵,说道:“杨大人可以过去,但你这些护卫,必须留在这边。”
他面无表情,身后几个甲士亦是虎视眈眈看来,陈仇敖,钱三娘等人都看向杨河,特别钱三娘眼中,隐隐有着杀气。
史德威抱歉的看了杨河一眼,但没有劝阻,对他来说,护卫史督上来,这些都是应有之意。
杨河微微一笑:“老陈,三娘,你们留在这边。”
他随史德威与“文将军”往山包去,快到山包时,那“文将军”看看杨河马鞍上的弓箭,身上的斩马刀,微微皱眉,忽然又道:“杨大人,你这些兵器也必须解下了。”
杨河眉头一皱,这时一个柔和的声音道:“不必了,文参将,让杨练总上来吧。”
杨河在山包下下了马,身旁史德威同样下马,随来的甲士看着二人马匹,二人往包上去。
那文参将留在山下,只是看着不远处的陈仇敖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