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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老白牛     续南明txt下载     续南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4章 剧贼

    高岐凤在财务上还是很精明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调来睢宁任知县,也是想一番作为的。

    比如这睢宁县的城墙,崇祯二年秋,黄河在辛安口决溢,洪水汹涌,冲没了县城的城墙,官舍民屋皆被大水吞没,这现象一直维持到高岐凤调来任知县。

    他上任后,想方设法重修了睢宁城的城墙,还在外建了圩墙,结束了睢宁城十年无城墙的史,县民德之。

    高岐凤还想把城内各处的街道修一修,如几条主街上,全部铺上青石板大道,但因为缺乏钱粮作罢。

    高岐凤因此耿耿于怀,份外在钱财的事情上敏感。

    依他知道的,衙中被抓走杀死的公差怕颇有赃财,特别夏世银、荀天正等捕头班头,一代代累积下来,恐怕家中资财超过万两。

    这是个恐怖的数字,以米价来衡量的话,一万两银子,放在后世,至少也是五百万的身家,两万两,就是一千万。

    再有快班各捕快们,普通的捕快,家有千两资财很正常,会捞的,甚至几千两。

    还有那些骗行,打行,多年横行霸道,巧取豪夺,一样积财不斐。

    这样抄家下来,就算依杨河说的,奖励义民,赔偿苦主,追寻被拐孩童,拨款养济院安养,恐怕种种节余,也会有好几万两银子。

    至于杨河说的养济院,此时在大明各地普遍设立,每县都有一所,收养鳏寡孤独的穷人和乞丐。还有育婴堂、安济坊、居养院、福田院、漏泽园等等福利慈善机构。

    他们待遇,主要看各地财力,盛世之时,有些养济院甚至可以吃白米饭,一般日给两餐,器皿、柴薪、蔬菜等均由官府措办,有病的拨医调治,死者给予棺木安葬。

    很多养济院规模庞大,如宛平养济院,万元年就收养鳏、寡、孤、独、残一千八百人,万十年达两千八百人规模。

    这是古时的仁政,但皇朝末世,很多养济院都荒废了,便如大明的城市素以整洁闻名,座座如花园城市,但现在也变得脏乱差,就是因为失去财力。

    又城乡居民逃散,原来可卖钱的,专门有人挨家挨户收购人的粪便,牲口的粪便也没人收走,整洁就变得不整洁起来。

    养济院可是仁政,素受士绅百姓赞颂,千里追寻被拐孩童,更会传为佳话,不说野史留名,青史都可以留一笔。

    高岐凤心头就火热起来,哪个文人不好名?

    而且手上有钱了,就好办事了,将城内的道路修一修,铺上青石板,就算他高岐凤以后调走了,百姓们走在青石板大路上,也会想起他,怀念他,赞颂他。

    文人好名,不图这个图什么?

    想到这里,高岐凤就道:“追寻被拐孩童,本官义不容辞。衙内就立追寻总办,本官亲任总办,你为坐办,寻些得力士绅为帮办。不论那些孩童在大江南北何处,都一定要将他们寻回来,就在养济院内安养。”

    杨河欠身道:“县尊仁心仁德,下官佩服。”

    这句话,他倒是说得真心实意。

    高岐凤可能毛病很多,但至少还有些为民之心,也想为百姓做点实事。

    高岐凤也看杨河顺眼些,他端起茶盏沉吟了半晌,道:“魏岗正法,吏部那边要调来典史,不是一时半会的事。这样吧,慎言,就暂时你代管,县内衙役空出来,你也拟个名册。”

    典史是朝廷命官,素由京师吏部决定,这方面高岐凤插不了手,但让杨河暂时代管可以。

    投桃报李,杨河给了县中一大笔财源,空出衙役的名额,高岐凤也让杨河去处理。

    衙役虽是贱民,却一向是各县的热门,一般要充任,各人至少要花费五十两银子以上的门路钱,很多大县,甚至要一二百两银子。

    不过他们入了衙,就算不丧尽天良,不为青皮们站台,很正常收些小钱,一年也有好几十两银子的收入,就算花费一百两银子,也不需要多少年就可以回本。

    还吃的是公家饭,有些衙役老了,就让子孙辈接班,代代相传,各州县非常热门的职业。

    现在县衙三班,快班全军覆没,皂班人数去了一半,看守县狱的八个禁卒只余下一个,空出的名额高达六十人。

    高岐凤觉得杨河名额在手,肯定可以大大捞一笔,这也是他给杨河的好处费。

    杨河领命,对此他颇有想法,也想在睢宁县衙设立新制度,不过流寇之事紧急,暂时行军法,待流贼事了后再说。

    二人又谈了一些细节运作,就到大堂。

    这边总社周明远,县丞刘遵和,主簿郑时新都在等待。

    刘遵和、郑时新一直在县衙内,街上的事,从头看到尾,特别又知道典史魏岗被斩杀的事,个个吓得不轻。

    郑时新看向杨河就有些畏惧,刘遵和更是沉默,目光躲躲闪闪。

    高岐凤谈起搜捕流贼细作之事,特别谈典史魏岗通贼事宜,他决意与练总杨河联名上书,分说此事。

    然后他看向主簿郑时新,郑时新有些犹豫,这事可涉及到朝廷命官,他本能就想退缩,明哲保身。

    但在高岐凤、杨河目光注视下,只得唯唯诺诺答应联名。

    最后众人看向县丞刘遵和。

    刘遵和坐立不安,无奈答应联名,署名位置,按官阶排在第二。

    高岐凤谈起财,这下连刘县丞都露出振奋的神情。

    这种罚赃银,素来是县中的小金库,县内有钱了,没有一个官不高兴。

    高岐凤再谈起追寻被拐孩童的事,郑主簿立时也想挂个名,为坐办之一,连刘县丞都是蠢蠢欲动,神情渴望。

    这个名声,他也想要啊,就算挂个名也好。

    杨河看了他一眼,依他知道的,刘遵和与魏岗表面上是一派,但实际没什么勾结。

    主要原因是知县高岐凤太好揽权,一般县内都有分管,如主簿主管全县的户籍、文书办理等事物。县丞作为知县的辅佐官,很多地方都在管仓库、粮马、征税等事宜。

    然放在睢宁县内,除了管管仓库,余者的事都被高岐凤抓去了,刘遵和变得有职无权,干坐板凳,不免就与高知县有了摩擦。

    就若皇帝什么事都包去了,丞相干什么?

    手中无权,有些小吏都敢给刘县丞脸色看,这让刘遵和如何甘心?

    正好魏岗与知县不对付,刘遵和就顺理成章与他联成一派。

    好歹这人是举人出身,各地县丞、主簿干了几十年,杨河认为可以团结。

    他就提议,让刘县丞也为追寻办的坐办之一,刘遵和一震,看向杨河目光就有些感激。

    高岐凤有些不愿,但也不好驳了杨河的脸面,也就让刘遵和挂名坐办之一。

    想想邓巡检与自己交好,杨河也提议让巡检邓升为挂名坐办,这样睢宁县追寻总办,就知县高岐凤为总办,杨河为坐办,郑时新、刘遵和、邓升三人为挂名坐办。

    最后要有干实事的帮办,这事,就交给县内名流,社兵总社,贡生周明远了。

    周明远郑重起身:“寻回被拐孩童,让她们家人团聚,学生义不容辞。”

    高岐凤让他向杨河负责,杨河又向自己禀报,这事就这样定下来。

    杨河沉思,被拐走的孩童散在四面八方,以此时官场习性,恐怕追寻难度很大,作为黑手的各地骗行丐帮什么,也是有后台的。

    他决意飞云镖局那边尽快开张,以镖局配合追寻队,某些时候,可以使用武力追寻。

    ……

    七日,下午。

    黑压压的百姓聚在西门外,个个非常解恨的看着那边拼命哭嚎,拼命哀求饶命的泼皮恶棍公差。

    果然报应来了,终于有人收拾他们了。

    特别众百姓还听到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那魏老爷,不,恶贯满盈的魏狗贼,因为通贼拒捕,已经被杨大人的麾下当场格杀。听到这个好消息,睢宁城的百姓是奔走相告啊。

    众人纷纷庆祝,很多人还放起了喜庆的鞭炮。

    眼下睢宁城的泼皮恶棍公差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余下的也尽数被抓捕,百姓们只觉得头上的乌云散去,心情都无比的轻松。

    很多人还打定主意,在家里定要为为民除害的杨大人立个长生牌位,保佑他老人家长命百岁。

    然后民众们下午又听说,要在西门外处决余下的被捕泼皮恶棍,纷纷前往刑场观刑,密密麻麻不知聚了多少人。

    此时另一边,杨河的队兵肃立,长矛火铳,整齐如林,充满肃杀与威严。正中,杨河、知县高岐凤等人站着,神情非常严肃,一些士绅名流也站在旁看着,很多人脸色发白。

    虎口逃生的衙役众人,也哆嗦的站在一旁,双股战战,只强忍着不瘫倒在地。

    苦主的哭诉已经完毕,一个接一个,特别孙四姐等人的遭遇,更激起了众人的极大同情,对渣滓的极大愤恨。

    看着众情激愤,不说待死的恶棍公差拼命哭嚎,就是场中的官员们都是震撼,意识到“堂上一点朱,民间千点血”是什么意思,要谨慎使用手中的权力。

    然后杨河出列宣告:“……此些贼辈,残民害民,罄竹难书!特别勾结流贼,罪无可恕,本官绝不会让东平的惨剧,在我睢宁发生!全部处死,立刻行刑!”

    “行刑!”

    杨河麾下当场斩杀恶棍公差二百余人,然后还抓了一百多人,他们二十人一班,分六班处死。

    杨河一声令下,立时有二十人从人堆中被扯出来,不论青皮还是公差,全部强迫他们跪下,跪直跪好跪成一排。

    然后二十个火铳兵上前,一大排的火铳放下,黑压压的火铳口,只对着这些待死渣滓。

    这些人哭嚎着,哀求着,但丝毫没用。

    “放!”

    汹涌的火光喷出,火铳的硝烟蔓延开来,前方二十人身上冒出血雾,就一个个翻滚在地。

    他们有些人一时不死,就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悲惨之极,让人观之瑟瑟发抖。

    “提人!”

    “放!”

    又是一排震耳欲聋的火铳声,硝烟夹着血腥味弥漫,又是二十人翻滚,鲜血若小溪一样流淌。

    “放!”

    排铳的声音响了一阵又一阵,不论官民人等,人人看得脸色苍白,这种行刑场面太震撼人心了。

    一些人本来是来看砍头的,看有人高唿“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或许有人还会唱几句戏文。

    但这种场面……

    很多人只觉得双脚颤抖厉害,知县高岐凤也觉自己有些哆嗦,旁边的县丞主簿,更若感染了风寒似的。

    终于,宵小恶徒全部杀光了,场中血流成河。

    一些队兵上前查验,没死的,用腰刀长矛再补一下。

    看着哆嗦的众人,杨河神情不变,他说道:“通贼恶棍,死不足惜,睢宁乡梓父老,亦当引以为戒!前番说过,我睢宁城内,有非常多的百姓饱受恶棍荼毒,甚至有家中子女被骗行拐走。对此,县尊非常的重视,特意成立追寻总办,追寻那些被拐的孩童!曾经遭受恶棍荼毒者,亦会有所抚恤、赔偿。”

    高岐凤咳嗽一声,他走出来,往日皮笑肉不笑的脸上满是亲切与郑重。

    他高声道:“刚才杨大人有说过,县衙内确实成立了追寻总办,由本官亲任总办,杨大人为坐办,还有衙中主簿县丞巡检亦为坐办,以总社周先生为帮办,追寻被拐孩童……本官在这里郑重承诺,不论这些孩童被拐往何处,本官等一定会将他们寻回来!若这些孩童残疾了,就会送入养济院内,让他们在院中安养!”

    一时百姓都是如潮跪下,个个高唿青天大老爷。

    特别孙四姐等喜出望外,更是用力磕头,感激涕零。

    士绅们也都是惊叹,县尊此举,可谓仁义啊,当可载入县志,传为美谈。

    最后杨河又出来,表示义民也会有所奖励,如发奖金,发放匾额,有开商铺的,还会减免税收等。

    他还表示,欢迎义民们经常到练总府作客,他也愿以此来体察民情。

    在众百姓羡慕的眼神中,众义民还得以拜见练总,知县等官,褒扬嘉奖。

    杨河微笑站着,在一个略有些瘦弱,面善貌端的年轻人过来时,他说道:“你叫刘大有?很不错。”

    ……

    七日这场肃杀后,睢宁城内,所有人都在有鼻子有眼的传杨大人确实是天杀星下凡。

    但他有霹雳手段,亦有菩萨心肠,霹雳雷霆,一口气解决了残害百姓多年的恶棍恶差,还睢宁县内一个朗朗干坤。但又有菩萨心怀,力劝县尊救助孤残,抚恤苦主。

    很多百姓事后也打听出来了,这是杨大人的主意。

    雷霆雨露,对恶贼毫不留情,但对百姓又充满怜爱,一时间,城中不论士绅百姓,皆是对他又敬又畏。

    这日后,睢宁市面清平,蝇营狗苟不见,百姓们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都齐心协力,抵御流贼可能的到来。

    三月九日,哨骑匆匆来报,有流贼大队人马往睢宁来。

    他们人马众多,人数超过了一万人。

    特别观他们将旗,有“李”字旗,“袁”字旗,“王”字等旗。

    恐怕是剧贼李过、袁宗第、王龙等联袂而来。(未完待续。。)

第205章 浩荡大军

    晴了好多天,官道上的烂泥又晒成了浮尘。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轰轰……”

    尘土飞扬。

    潮水般的队伍在官道上涌动。

    他们前方是马队,衣饰有蓝有红,基本戴着毡帽,披着斗篷,一些披着棉甲的精骑还一股股四出。

    他们不但搜索前方官道两侧,还搜索周边数里,十数里的地界,避免再次遭到伏击。

    马队后是步卒,个个戴着毡帽,或裹着头巾,各种各样的兵器具备,刀盾、长矛、弓箭、鸟铳、三眼铳等等,人数似乎是前方马队的两倍。

    他们队伍中还拖着一些火炮,虽然都是小佛郎机炮,但也足有数十门之多。

    最后是庞大的厮养与饥民队伍,人拖马拉,人数又比前方的步卒马队加起来还要多。然后队伍中,就是数不胜数的车辆,骡驴牛等畜生,运送着大量的粮秣辎重。

    队伍人数超过一万,需要的粮草数目就是海量。

    这人吃马嚼,每一天消耗的粮草数量都在几百石,辎重队伍的庞大就可以想象。

    龙头山。

    此山距离睢宁县城西南二十五里,山上有红土堆,远望若龙形得名,山上有石鼓寺、青云寺,周边有寨。山下就是官道,西南有官山,官山的东南有官山集。

    此时龙头山上,除“闯”字,“罗”字大旗,还有几杆将旗高高飘扬,聚在周边的,皆是披着厚厚镶铁棉甲的精骑。

    他们神情彪悍残忍,个个马术娴熟,蔓延着一股暴虐嗜杀的气息,很多人身边还不止一匹的战马。

    将旗前方,正有三个剧贼并辔而立。

    这三个剧贼,一人年轻些,可能就在二十岁左右,头戴毡帽,穿着蓝色箭衣,罩着粗毡的斗篷,骑着一匹黄骠马。

    他骑着战马,年轻的脸上满是凶悍与锐气,颇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质,却是剧贼李过,闯贼李自成的侄子,史上曾为后营制将军,授封亳侯。

    他身边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骑着乌骓马,同样的毡帽箭衣打扮,马鞍上挂着钢鞭,面容粗黑,眼神深沉,稳稳策在马上,就颇有一种狡猾多智的味道。

    却是剧贼袁宗第,南原突围十八骑之一,与刘宗敏等人一样,杀妻誓死跟随李自成,可谓闯营骨干,不久后的前营制将军,绵侯。

    最后是一个年约三十的干瘦贼将,穿着红衣,罩着灰色的粗毡斗篷,脸上神情轻浮,嚣张,狠毒,典型此时流贼大将样子。

    他眼眸中隐隐透着几分狡黠,却是罗汝才外甥王龙。

    罗汝才别号曹操,最是狡诈多谋,他外甥王龙各方面就颇象他,连嗜好声色方面都是一样。

    罗汝才妻妾成群,每攻下一处,就收罗各地的戏班与舞姬,王龙一样如此。他帐中的舞姬少说也有几十个,个个绫罗绸缎,花枝招展,此时大军北上报复,戏班舞姬什么,也全部都随军携带过来。

    又有谢君友、田虎、张能、李汝桂等贼将策马旁边,都是日后闯营前营、后营的重要将领,或曹营中重要头目。

    特别谢君友,几天前惨遭伏击,一千八百人大军,余下几百人逃回去。

    此时他默声不响策着马,望着潮水般东北而上的队伍,唯见烟尘如龙,浩浩荡荡。

    他身边是精瘦的驴爷孙有驴,披着纯棉甲,策着战马,望着官道上如潮涌动的人马,脸上就现出非常振奋的神情。此战定可打破城池,将那杀千刀的杨秀才揪出来杀头。

    “踏踏”的马蹄声,又有一精骑策马而来。

    他“唏律律”在众人面前的勒马,就在马上禀报:“禀报各位大领哨,老掌家,那官山集当家不愿降我义军,也不让众兄弟进寨,只愿出粮一百石犒赏。打粮的兄弟踏遍四周,但这边小寨子太少。那些大寨子,周边地势险恶,攻打不易,兄弟们最多借些粮,各寨几十石,一百石不等。”

    袁宗第仔细询问,得知打粮队伍虽多,但踏过十几个寨子周边,也不过全部“借”到一千多石粮草,可谓杯水车薪。

    他身旁的李过恼怒非常,让那精骑走后,就大声怒骂:“真是穷山恶水,什么破烂地方,驴球子,连出兵的粮草都要自己掏。”

    李过等队伍东进宿州等地后,就发现一个现象,淮北这一片,由于黄河常常决口,这边各州县太多的烂泥湖荡了,特别到了睢宁境内,更是水塘湖荡密布。

    这边的村寨,若居于平原之间,村寨就立于烂泥水塘之中,只留下一条蜿蜒的小泥路出行。这样的地势,根本无法排兵布阵,攻打的人再多,也没有意义。

    特别很多大寨子,数个,十数个村落合并,人口有成千上万,他们还团结非常,男女老少齐上阵,攻打这样的寨子,就若硬啃会嘣掉牙齿的铜豌豆。

    以他们流寇的嚣张,对付这样的地方豪强,也只能威压,强迫他们借点粮草便罢。

    一些依山结寨的大寨子更是难打,便如这官山集,背后是山,周边是湖荡水塘,李过等人观察后,都不知该如何下嘴。

    而且那官山集似乎还与这边龙头集形成唿应,就更不好对付。

    也形成一个现象,流寇所致,州县与小寨子纷纷遭殃,留下大豪强更在乡野间屹立。

    见李过恼怒,边上的王龙就嘻笑道:“李过兄弟何必生气,这情形不是早意料到吗?能借到粮最好,借不到粮,我们军中的粮草,也足够半月之食。区区一个小县城,三五天,最多十天也就攻下了,介时就有粮草补充了。”

    见是王龙说话,李过脸上挤出笑容,他哈哈大笑道:“王龙兄弟说得不错,我们一万五千人大军,区区一个小县城,确实没什么攻不下的道理。”

    王龙又嘻笑道:“一只虎出马,区区乡勇,肯定是望风而逃。就不知破城后,有什么标致的小娘子。也不知这睢宁的小娘子,又跟灵璧的小娘子有什么不同?哈哈……”

    他嘻笑着,举止轻浮夸张,似乎此战是去游山玩水一样。

    他身后的李汝桂等部将一样大笑。

    李过脸上闪过嫌恶,随后又消失不见,老实说闯营各人对罗汝才阵营都非常看不过眼,酒色之徒耳!哪象他们,老婆孩子说杀就杀,这才是干大事的人。

    不过此时李闯曹操汇成联军,相须若左右手,正处于蜜月期,罗汝才此时兵力更非常可观,“有马兵五哨,每哨三千,步兵三四万,并厮养不下四五十万。”

    此次东进攻掠队伍,李过、袁宗第、王龙三人合兵马队五千,步卒二万,这内中王龙麾下就有马队二千,步卒五千,仰仗之处颇多。

    此时东北上攻打睢宁,王龙也带来马队一千,步卒二千,李过心中再是嫌恶,明面上精诚团结态度还是要做出来,否则王龙回去告状,怕闯王那边不好交待。

    他们合兵北上报复,就共有精骑马队二千,步卒四千,作为辅兵的厮养队伍四千,又驱赶饥民五千人填壕挖土,就共有人马一万五千人,号称三万,可称浩浩荡荡。

    谢君友大败而归时,正是李过、袁宗第等人打下灵璧县城不久时。

    谢君友领精骑马队一千人北上,都是精锐,并厮养还高达一千八百人,寻常的县城,衙役民壮一二百人,驱赶一些壮丁上城,最多千多人,还要防守四门。

    这样的兵力,再随便裹胁些饥民,人数几千上万,老实说寻常的县城都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但他们大败而归了,跑回的人马不到三百人,还是在野外被伏击惨败。

    此时流寇正猖狂之时,岂能不报复?

    闻听谢君友诉说当时经,李过等人又岂能不好奇?

    那睢宁乡勇使用的火器颇为奇怪,依谢君友等人事后回想,可能是使用后膛装填的掣雷铳类,就让李过等人更好奇了。

    闯营中因为投降的官兵太多,军中的火器手自然勐增,他们使用的多是前膛装填的鸟铳,若佛郎机一样后膛装填的掣雷铳不是没有。但粗糙简陋,火气经常会外泄出来,造成使用人员的伤亡。

    只有些人自己改造,偶尔军中一些人使用,但形不成规模。

    那睢宁乡勇却大规模使用后膛枪,李过此人年轻气盛,对很多事物也充满好奇,就极力主张前来报复,顺便见识见识。

    罗汝才外甥王龙一样好奇,也跟着来。

    袁宗第深沉稳重,素来主张将不因怒兴兵,那睢宁一个小地方,骨头又硬,在他看来没什么好打的。

    大军就算所向披靡,失败一两次也没什么。

    但李过等人极力主张报复,他劝阻不住,也就罢了。不过他为人持重狡诈,东进主力仍留在宿州灵璧,特别留守重将,对宿州城围攻不停,二万五千战兵现在二万四了,亦只出动六千人。

    虽说如此,并厮养,并饥民,他们报复人马也达到一万五千人,需要粮草非常庞大。

    他们前来,还有约马骡四千匹,差不多吃的粮草也与人丁差不多,这人吃马嚼,一天消耗的粮草就在三百多石,众人准备了半个月的粮草,就近乎五千石。

    好在大军北上,四处“借”粮,也借到了粮草一千多石,算是供给充足了。

    大军从灵璧出发,步卒拖累速度,一路还要搜索各地,防止再次中伏,走了两天,才终于离睢宁县城不远,眼见此处地势不错,李过等人就在此驻马观望。

    望着浩荡的队伍,各贼眼中都现出意气风发的神情,似乎进入崇祯十五年来,大军每战,皆战无不胜。

    袁宗第单手持着缰绳,望着源源不断北上的队伍,眼中现出沉思。

    目前为止,睢宁乡勇路途设伏的可能已经排除。

    哨骑来报,睢宁城的东南北三面不好打,西门外可以排兵布阵,但那睢宁县的乡勇似乎准备依城而战,在城外挖掘壕沟,修建土墙,城墙上似乎也有端倪。

    他们摆出一副打硬仗的架式,与沿途遇到的州县大相径庭。

    己方哨探对他们防务还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因为若是逼近,就会遭受他们火铳轰击,哨骑驱赶。

    特别他们哨骑,马上手铳犀利非常,己方骁骑会骑射的,对上他们火器,都是完全落于下风。

    他们还一人三马,跑得非常快,己方很多情形被他们哨探去,然后见势不妙,就绝尘而去。

    想起他们犀利的哨骑,袁宗第眼中现出谨慎,这伙乡勇,不好对付。(未完待续。。)

第206章 死光又如何?

    想了想,袁宗第再次让谢君友诉说当时的经,虽然询问过很多次,但每次询问,袁宗第皆有所得。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李过等人也非常注意倾听,虽然外表嚣张,不屑一顾,但作为老贼,各人打仗时的谨慎都深入到骨子里,多听情报总没错。

    谢君友在众人目光中垂头丧气,败仗每说一次,就是在他心口上剜肉,特别一些领哨看他那戏嚯的眼神颇不好受。

    不过他仍然再次说了,前前后后,仔仔细细,将当时的详情说来,还让驴爷孙有驴补充。

    这个精瘦彪悍的老匪非常振奋,老孙家是混出头了,这些扬名天下的老掌家,大领哨都要听自己的情报,看来混流贼,这条路是混对了,以后说不定也能带一票人马。

    他点头哈腰,加油添酱,将自己往日的经说来:“回各位老掌家,那杀千刀的秀才杨河,他部下用掣雷铳一样的火器是肯定的。当时俺铜山寨的好汉攻打他们军阵,他们火铳手就躲在盾车之后,两排都是蹲着,还打得快,这不从屁股后装填哪能打啊?……兄弟们惨啊,从五十步冲去,没到他们盾车前面,结果被打了七阵排铳,惨不忍睹啊!”

    李过喝道:“你这老贼肯定,他们只两排铳手,而且共打了七阵排铳?”

    孙有驴磕头如捣蒜,赌咒发誓,自己说的句句是真。

    袁宗第沉吟,五十步,就算人多挤在一起不好冲,但七阵排铳,这速度可谓惊人的快了。

    谢君友人马中伏时遭遇也证明这一点。

    王龙摸着自己下巴,最后吸了一口冷气:“也就是说,他们每次重填子药发射,不会超过十息,除了掣雷铳这样的火器,咱老子想不出别的火铳重打有这么快。”

    众贼都是骇然,他们军中火器手不少,但最精锐的鸟铳手,再次发射也要六十息,大部分都要一百二十息,很多火器的质量还不行,连打三发,铳管就热得不行。

    如若继续使用,不是药下自燃,就是铳管迸炸,三眼铳也一样,连打几发后,动不动就炸膛,毕竟精良的三眼铳,造价其实不少于合格鸟铳多少。

    他们投降官军使用的火器,大部分都是粗制滥造的货,根本不能连打几次,总体寿命也只有几十发。

    佛郎机类的铳炮好一些,散热时较为优良,有时甚至可以连着打一二十发才停下散热。就是有一个毛病,经常会泄火,总是烫得铳手炮手满脸的泡,甚至眼睛都被烫瞎了。

    听谢君友,还有那孙有驴说来,那姓杨麾下的乡勇火器就没这毛病,奇了怪了。

    那姓杨麾下,还能挺到五十步才开打,颇让众贼吃惊。

    一般此时各营伍的鸟铳火器,都至少百步距离就开打,他们队伍也不例外。

    李过持着马鞭,无意识的甩动着,他皱眉说道:“这些乡勇火器这么犀利,听哨骑说,他们还有土墙……驴球子,这人躲在土墙后面,事情就难办了。”

    他甩着马鞭,目光看向孙有驴,笑道:“驴爷是吧,你有什么高见啊,跟咱老子说说。”

    众贼阴冷的目光都是看来,孙有驴不敢怠慢,忙道:“回大领哨,他们火铳药力颇强,可能用柳灰。就算后膛打射,恐怕六十七步也能打透一寸厚的木板两层,三四十步,就能打透四层……”

    李过等人眉头一皱,他们军中的鸟铳,因为铳管的制作不佳,柳木灰药力太强,经常会炸膛,就多使用麻秸灰、茄灰、瓢灰等代替。药力是弱了,火器的威力却大打折扣。

    一般使用柳灰火药的鸟铳,百步距离可以打透一寸厚(3.3厘米)的木板两层,他们用麻秸灰,只能透一层,这些乡勇的火器用后膛,威力竟然还这么强。

    孙有驴续道:“俺想来想去,若正面冲他们的铳阵,只能抬一些门板了,厚八寸以上,或是也制作一些盾车……”

    李过等人眉头再次一皱,现在到处都是荒野,哪去找这么厚的门板?

    就算一些寺庙有,也怕被流民噼去烧柴了。

    至于盾车,他们不是清军,流寇队伍,不兴这一套。

    清军队伍才用盾车,还是普及装备,每百人就有盾车四辆,尽是那种轿厢型,高八尺,硬榆槐木所制,下有四个小轮的精良盾车。光光前护板与顶板就厚达八寸,还蒙上三层牛皮,又铺泥土与沁水棉被。

    甚至有些盾车前护板还非固定死,而是用活销,大小铅弹打在上面,护板会卸力,所以明军鸟铳手对上,精良鸟铳百步可以打透两寸厚的木板,八寸就无能为力了。不精良火器更不用说,别提还有牛皮,棉被,泥土等等。

    明军铳手分三排四排打,鸟铳打完就打完,再次轮射不知要什么时候,偶尔速度快的,也形不成齐射威力。但清军盾车已经冲到近前,面对他们的强弓劲箭,确实就无还手之力。

    但李自成的队伍就没用过盾车的,李过等人东进,一样没这玩意。

    抬厚门板的事情倒不少,但也要看地方。

    看这些大领哨神情不对,孙有驴慌忙又道:“俺再想,没有厚门板,没有盾车,只能用肉盾了,让那些饥民走在前面,消耗那杀千刀的铳子。又老人妇女多些,一些迂腐的官,都不敢打……”

    李过容色稍霁,与袁宗第等人互视一眼,这招可用。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惯用的战术,驱赶饥民填壕,顺带消耗守军的铅弹箭矢,屡试不爽。

    有些地方官迂腐的,甚至不忍打射,让他们趁机攻下城池。

    虽说到现在,各官心越狠了,但试试又何无妨?

    不成功,不就死点饥民么?

    只要能攻下城池,从灵璧县裹胁来的这五千饥民死光又如何?

    ……

    李过颇喜,扔了锭五两的银子给孙有驴,让他欢天喜地,银子事小,这“简在帝心”事大。

    看来自己献的计策被几位大领哨听去了,自己在铜山寨没有混出头,看来这流贼,不,义军队伍,自己出头之日到了。

    解决完正面突击的事,李过等人心神略松,不过听谢君友的诉说,睢宁那帮乡勇,还有个盾阵?

    虽说哨骑的回报,睢宁西门前,有建矮墙壕沟,他们盾阵不知摆在哪里,但有一就有二,不可不防。

    特别听谢君友与逃回的溃兵等人说,那帮乡勇盾阵的威力还不小,义军中的好汉,全然不是他们对手。

    王龙懒洋洋的持缰,李过与袁宗第等人沉思,他们毕竟是剧贼,身经百战,很快找到破解之法。

    李过脸上露出笑容:“用火铳!”

    袁宗第更森然道:“用火炮!”

    李过哈哈大笑:“袁大哥,看来咱们英雄所见略同啊!”

    袁宗第冷哼道:“一物降一物,他们的重盾,对上弓箭,刀斧那是无敌,但对上火器?……哼,就是三眼铳,也可以解决他们!”

    李过笑道:“咱军中的火器手可不少,特别小铳狼机,带了八十门之多,够他们喝一壶的。”

    因为两次打败陕西的三边总督,又攻城略地,现闯营中的官兵太多了,每次几万几万的增加。

    官兵中使用火器之人众多,鸟铳,三眼铳都有,特别三眼铳手非常多,他们投降后,反应到流寇队伍中,火器手也非常多。

    按明军中的编制,国初火器手占一成,每百户兵,铳手十名、刀牌手二十名、弓箭手三十名、长枪手四十名,但到现在,因为火器的兴起,明军中火器比例经常达到一半以上。

    不过因为火器质量不佳,威力不足,容易炸膛,火药更难找,除满足火炮与炸城需要外,闯营等人队伍,除部分较精良的鸟铳三眼铳留着,一些精锐的火器手留着,很多火器手都退化成冷兵器手。

    他们很多人改用火箭,火箭乃犀利之物,不需要造强弓,不需要使用者臂力,火箭力道的强弱只跟喷筒药力有关。或许有些人只能用五力弓,但用火箭,却可轻松的达到十力弓,甚至十二力弓射出的箭矢。

    但火箭的制造不容易,特别喷筒的钻孔非常关键,钻斜了,火箭发射就是斜的,根本射不中人,有些火箭发射还会拐弯的。

    火箭的保存也不易,容易走硝,箭头还需要大量的麻油鱼油防锈等。

    以闯营队伍的后勤保障,自然难以为继,那些火器手继续退化。

    现在闯营队伍的编制,一般火器手只占一成,使用较好质量的鸟铳三眼铳,余者用弓箭刀矛等。

    不过就算如此,他们出动的六千战兵,火器手人数也达到五百人,别提还有小佛郎机炮八十门。

    李过等人认为,如果睢宁乡勇出动盾阵,就用火铳火炮对付他们,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他们打垮。

    ……

    毕竟是剧贼,常年的活动就是打仗,很快针对杨河的队伍麾下,李过、袁宗第等人,就想出完善的应对之法。

    不过具体情形如何,还要众人到了睢宁城下,看过城防再说,毕竟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身旁田虎、张能等人赞声如潮,连称大领哨就是大领哨,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快就找到应对之法。

    谢君友脸上也满是自愧不如的神情,他兵马损失太多,特别损失的多是精骑马队,现在在李过等人面前,都是小心翼翼的。

    只有王龙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随后又是那种笑嘻嘻的轻浮样子。

    听众人赞颂,袁宗第仍然深沉,李过毕竟年轻,脸上就现出自得,他抓紧马缰,看官道上人马如潮,浩浩荡荡北上,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烟尘有如长龙在道路上弥漫。

    他心旷神怡,这就是他们义军的队伍,前后加起来,已经逼近百万之众,这里只是很少部分罢了。

    他大声喝道:“传令下去,让兄弟们加快步伐,午时之前,就要到达睢宁城下!”(未完待续。。)

第207章 观察

    西门外,光秃秃,野茫茫,近城数里,都是荒草连天的荒草地。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此时阳光勐烈,唯见草地上一片耀眼,有若片片波涛。

    西门前的荒野上,一些哨骑正在追逐,激起大片大片的烟尘。

    “嗖!”

    一个流贼骁骑从约十步外奔过,战马四蹄踏过杂草的时候,一根箭矢就唿啸着向钱三娘当面而来。

    “笃!”的一声,钱三娘左手旁牌挡住,箭羽在牌上轻颤。

    “砰”她右手的三眼燧发新安手铳开了一铳,凌厉的火光大作,滚滚的浓烟就随之弥漫开来。

    那流贼骁骑大叫一声,左侧的胸口,就溅洒起了一股腾腾的血雾。

    他就算披着镶铁棉甲,但这个距离仍然被打透,惨叫着就滚落马下,沉重的身体摔在草地上,腾起了好大的尘土。

    “唏律律”钱三娘胯下的雪蹄胭脂马发出一声激昂的嘶鸣,前蹄就高高扬起,激起她的黑色斗篷也高高飘扬。

    此时钱三娘仍然灰毡、棉甲,一副哨探队的装备,策在马上,矫健无比。

    同时她双插背在身上,却是弓箭一体囊。

    一般此时双插,也就是弓囊与箭囊的合称,都有束带系带,或捆或挂在带上。这时军伍习惯,基本也是身体右侧挂箭囊,左侧挂弓囊。当然,也有人习惯将箭囊背在身上,或弓囊箭囊都背在身背上。

    因为杨河较为喜欢传统的弓箭一体囊,也就是强弓与劲箭都合装在一个囊中,然后背在身后,引得军中各人纷纷效仿。

    钱三娘同样如此,她的箭囊部分还是挤压式箭囊,箭矢塞在里面,策在马上再颠簸,也不会掉落。

    不过她的骑弓与轻箭囊却是悬挂在马鞍上,同时配有两杆手铳,腰间挂着重剑。

    她对打手铳颇有天份,虽是战马奔腾,仍然取得六发弹药,四次打中的战果。

    然后手铳打完,她将手铳塞回腰间枪套,就抽出骑弓与轻箭骑射。骑弓威力不强,对面流贼都有棉甲,但她仍然将一贼射翻马下,又将一贼的战马射伤。

    最后更抽出狼牙棒挥舞,她狼牙棒插在马鞍后的插筒中,筒内皆是高摩擦的革绒面,防止滑脱,狼牙棒杆中间还有系带,可挂在插筒外的钩子上。

    此时马上放架长兵器方法多种多样,有横放的得胜钩,竖插的插筒,很多人马鞍前还设搁架,作战时长兵可横放,或是斜横放在前方,随时抄起兵器作战。

    钱三娘狼牙棒喜欢竖插在马鞍后,此时抽出挥舞,当者披靡。

    阳光下,唯见她黑色的斗篷飘扬。

    “好!”

    圩墙上欢声雷动,城上很多社兵官员都是第一次看到新安军作战,特别钱三娘作战,都是惊叹、议论。

    站在杨河身旁的知县高岐凤也不由赞叹:“真乃巾帼英雄也。”

    今日约巳时,得到新安军哨骑匆匆来报,流贼大队人马正往睢宁来,还有一些流贼哨骑奔腾而来,城内各处就敲响了警报的铜锣声,各官纷纷上墙。

    杨河也紧急通知睢河那边,让那边撤去浮桥,防止流贼渡过睢河,甚至依此到黄河边上。

    同时他登上了西门圩墙的城楼,眺望西门外的情景。

    因为暂时流贼哨骑多在西门外活动,各官纷纷聚到这边来,如安排中防守北门的县丞刘遵和,防守东门的主簿郑时新,典史魏岗原守南门,他死了,就由知县高岐凤防守。

    众官纷纷眺望,还有防守西门圩墙的韩大侠,中军官张松涛,护卫队长陈仇敖,预备队的总社周明远等人在这里,众人站在城楼窗户处,都是凝重对外张望。

    巳时初时,一伙流贼哨骑突然奔来,奔到西门外大摇大摆窥探。

    他们离矮墙百多步,离圩墙更远,神射手驱赶不得,杨河就让骑兵队出动驱逐。

    钱三娘自告奋勇,领二十多骑镖师骑兵出动,各人都装备三眼燧发新安手铳,又有棉甲,镶铁棉甲等装备,外面流贼哨骑虽多,很多人还是骁骑,会马上噼斩,会骑射。

    但他们骑弓对各人威胁不大,钱三娘等手铳犀利,只要打中敌人,中者非死便伤。

    缠斗不了多久,三四十骑流贼就倒下十几个哨骑,这边仅一些人受轻伤,一些人的马匹中箭。

    如此战果对比,让余者流贼惶恐,纷纷败退,引得圩墙这边更是大声欢唿。

    然后杨河见钱三娘与李如婉等人兴高采烈奔回土墙来,手中都牵着一些马匹战利品。

    杨河目光不由在钱三娘身上转了转,特别她的魔鬼身材与大长腿,现新安庄安定了,但却有另一个问题浮现水面,便是他的子嗣传袭。

    这个问题在这个时代可谓前所未有之严重。

    没有子嗣,庄内人心就得不到真正安定,事实上前段时间,齐友信,严德政等人,都或明或暗提过这个问题。

    而看他杨河的年龄,今年十九岁,在后世算年幼,很多三四十岁的人还称自己是少年,迟迟不愿成亲,但放在这个时代,年岁不算小了,最迟明年肯定要成亲。

    以他杨河的骄傲,也不屑需要女方来扩展他的势力,他是自由人,谁也不能强迫他,只选择他自己喜欢的女子便可。

    然此时大明的女子基本不合他的口胃,特别胸与屁股让杨河极为皱眉。

    看来看去,也只有……

    忽然杨河目光一凝,那伙流贼刚刚败退,就见城池的西南数里处,接着又是烟尘滚滚,雷鸣般的马蹄声中,又有数十骑流贼马队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们奔到二百步外距离,就与先前败退流贼汇在一起,对着圩墙这边指指点点。

    蹄声未停,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又有百余骑流贼奔腾而来,他们奔到西门视线后,就四散分开,发出阵阵怪叫,开始围绕城池奔跑。

    蹄声杂沓,点点鼓鼓,沉重的压力蔓延开来,知县高岐凤等人的脸色瞬间就苍白一些。

    这就是流贼,越来越精锐了,现在官兵已经很少敢出城与贼野战。

    杨河仍然面无表情,他远远看过去,那些流贼马队个个马术娴熟,神情嚣张,张扬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戾气。

    他们似乎都披着粗毡的斗篷,戴着毡帽,但服饰有蓝有红,明显的区分阵营。

    杨河猜测,蓝色应该是李自成的部下,红色,就是罗汝才的部下了。

    他细数着城外贼骑,还未数清楚多少人,又听蹄声轰隆,烟尘大作,至少数百骑流贼奔腾而来。

    他们尖啸着,分成了更多股,绕着城池奔跑,窥探四门的防务。

    最后蹄声响成一片,激起的尘土笼罩大地,恐怕足有千骑的流贼奔腾过来。

    他们的后方,就是浩浩荡荡的人海,烟尘中若隐若现,旌旗黑压压如翻滚的乌云。

    ……

    杨河看向四周,各官神情非常凝重,他又看向城楼下的圩墙,人高的,非常厚实的麻袋土筐绵延墙面,不论垛墙垛口都遮个严实,可以很好的防炮防弹。

    各垛口处土垒,很多除有蹲着的射击孔外,还有站着的了望孔,某些特意留下的眺望空隙,此时守墙的二总铳兵百人,聚在这边作为预备队的社兵们,就纷纷从空隙、了望孔后张望。

    看到流贼的威势,不说许多社兵脸色发白,就是许多铳兵,都发出粗重的唿吸声。

    流贼这势头,确实有些吓人。

    杨河又看向圩墙外,墙下五十步,负责土墙防务的杨大臣正贴在了望孔中张望,身旁站着韩官儿与罗显爵,一样对着墙外不断的看。

    然后两道土墙后,一总铳兵,两个总的杀手队兵安静的靠坐着,很多人,亦忍不住偷偷的对着射孔外张望。

    骑兵队哨探队聚在第二道土墙之后,都是安静无声,甚至钱三娘与李如婉都停止了说话。

    流贼大队来临,造成的心理压力确实非同小可,不过挺过这一仗,杨河相信他麾下的队伍会越加骁勇成熟。

    看流贼越来越多,有些贼骑怪叫着,甚至奔入土墙前百步距离窥探,杨河皱了皱眉,还是忍住了让骑兵队出去驱逐的念头。

    哨探队搏杀不力,但骑兵队原五十骑,前段时间或死或伤,眼下能作战的不过四十骑,骑兵人员还是少了,特别补充太困难了,外间的流贼马队至少过千骑。

    现在骑兵队投出去,只是白白折损罢了。

    杨流心头颇有压力,眼前所见,就这么多流贼马队了,他们的步卒饥民还不知有多少。

    来者不善啊。

    ……

    蹄声轰隆,烟尘滚滚。

    李过,袁宗第,王龙等剧贼奔腾在官道上,身后至少二百精骑围绕跟随,马蹄击打大地上,就是一片声的响。

    他们腾腾奔近城南,沿官道两边,尽是湖荡河叉,烂泥苇丛,确实是个糟糕的地方。

    甚至离城南数里时,官道左侧不远就有一个叫余庄的小庄子,村寨不大,周不到一里,但居于一片苇丛水塘中间,一条只能走一个人的小泥路蜿蜒入庄。

    放在往日,这种小村寨就是义军重点打粮的对象,然看这种地势,李过等人只能放过。

    他们又逼近城南看,到处是大水塘,边上苇草密布,官道在水塘间蜿蜒,然后通向圩门。

    看关厢外,仅寥寥几间房屋,景色萧条之极,此时更早人去楼空。

    李过等人皱了皱眉,虽然未靠近圩墙看,未看清那边的防务,但肯定墙上有火炮。

    一条这样的路,若是攻打,只能挤在一起,他们炮子打来……

    商议一阵后,李过等人决定先看看睢宁城东门,北门地势,再绕到西门去。

    众贼在南门外二里转向,转往东门,勉强找到一条环城的小泥道,坑坑洼洼,不小心前面就出现一片湖荡苇丛。

    他们绕来绕去,好容易绕到城东南,这边也有圩门,有官道通向宿迁的曹庄铺,这边倒有关厢,沿道路两边一些低矮的房屋,可能有六七十步长。

    但除了这些人去楼空,离圩门不远的关厢房屋,余者地方仍是烂泥湖荡,水塘密布,稀稀拉拉麦地菜地,东一片西一片。

    李过等人仍是皱眉,这样的地势,他们人海战术如何施展得开?

    城上守军稍稍得力,只需看着官道路线,便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他们再绕来绕去,转到正东门,也有寥寥一些关厢房屋,商铺茶铺什么的,但是……

    再看北门,空荡荡的没有一间屋,唯见水荡苇丛连天,偶尔看到一些寺庙。

    王龙忍不住怒骂:“什么鬼地方?驴球子,当地的县官真是失职,该抓出来杀头!”

    最后他们转到城西,不约而同松了口气,这地方好。

    ……

    一声声的喧哗,流贼马步越聚越多,浩浩荡荡的人海蔓延。

    特别他们马队四出,股股哨探城西各处。

    这边颇多抛荒的田地,废弃的村寨,他们要侦测清楚,这各废村之间,可否会藏有睢宁乡勇的伏兵?

    有,就要搜出来!

    与清军一样,流寇非常注意哨探事宜,特别张献忠队伍:“每安营,即发拨马,四路侦探。一里一拨,直至二百里外,有警即知。”

    他们还要侦测这片地方,何处可安营扎寨,何处可取水饮用?

    这边都是荒草连天的荒野地,地面干燥,河叉湖泊颇少,只十里外,才有一条颇大的河流。

    这一万五千人大军,需要水量不少,在何处安营扎寨,那就非常重要。

    流贼大队喧哗的时候,李过,袁宗第,王龙等人则向西门圩墙逼近过去。

    他们奔腾过来,看离圩门一里外有一座山川社稷坛,就纷纷登上社稷坛张望。

    他们策马立着,对着圩墙那边不断眺望,观察。(未完待续。。)

第208章 有若蝗虫

    山川社稷坛是古时祭祀土地神与五谷神的地方,每年春秋仲月上戊日,知县带着众官,乡老,都要到这边设牌位,设祭品,非常郑重的一个地方。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祭祀时,知县更要领头行十二拜礼,同时致祭南门外的风云雷雨坛,祭祀风神、云神、雷神、雨神。

    期盼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的意思,也体现古人对天地、万物、山川、土地、庄稼的一种敬畏。

    各剧贼自然没有这种敬畏之心,看这边地势好,就大摇大摆登上山川社稷坛眺望。

    李过、袁宗第、王龙仍然并辔而立,李过的马鞭在手中灵活打转着,他眺望城池,前方原野平坦,除了靠左侧的官道光秃秃,余者都是淹没人腿,甚至大半人高的荒草地。

    快二百步外,官道的左侧不远似乎还有一个废弃的演武场,周边满是水塘荒草什么的。

    最后再往前一百五十步,就是一道连绵的土墙,估计长二百步左右,高有一人多,就那样挡在圩门前的五十步距离。

    便这远远的看,也可以感觉那土墙非常厚实,防铳不用说,可能还可防炮。

    然后这土墙前有深深的壕沟,留有五个缺口,从缺口处看过去,似乎那土墙后面不远,还有一道厚实的土墙。

    李过眉头微皱,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以他多年的打仗经验判断,这道矮墙壕沟不好打。

    他又看向圩墙,惊讶的发现,那边的垛口,全部都被遮个严严实实,看遮蔽物,好象又不是防箭的悬户。

    然后圩墙的两端,各有两架显眼的悬楼,这四架悬楼看起来都非常大,每架广可跨五垛。

    远远的看,可看到那些悬楼外壁坚实,似乎都不惧火炮。

    李过眉头再皱,此时营中马队唿啸,腾腾的在旷野奔驰,但不论上方的圩墙,下方的土墙后,都是静悄悄的,连缺口处都看不到一个人,唯有见城楼上一些官将正对着这边不断张望。

    但李过觉得,己方的动静,不论圩墙后,土墙后的守军,肯定都看在眼里。

    他看向袁宗第,却见袁宗第亦神情凝重的向他看来。

    袁宗第摇头道:“这睢宁乡勇果是劲敌,西门这样防设,不好打。”

    他说道:“依哨探的回报,土墙上都有射孔,似就在人蹲的位置。那墙后动静我们看不到,他们却可以在射孔内窥探打射。某估计他们墙上也是如此。……这上下两层,人冲过去就是靶子,还顾头不顾尾。”

    李过也咬咬牙:“袁大哥说得是,那墙太厚了,弓箭不论直射、抛射都不行,铳弹打不透,可能火炮也……”

    袁宗第道:“那墙太厚,也太矮,火炮要打到并不易。”

    他们都是打老仗的剧贼,身经百战,三言两语,就将这矮墙壕沟的功用说得清清楚楚。

    众贼脸色都沉下来,对手的棘手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王龙摸着下巴,阴沉的看着前方土墙,他忽然道:“那五个缺口是干啥的?还有盾阵呢,不是说有盾阵,会摆在哪里?”

    袁宗第沉吟道:“应该是墙后守军出击之用,几个缺口可能还可以摆炮,至于盾阵……”

    他看向土墙两端与圩墙两端,猜测道:“应该就躲在那矮墙的两边,平时炮打不到,箭射不到。……然后我义军从两翼抄过去,不但要拐弯进墙,还要面对圩墙上守军的铳箭。”

    他吸一口冷气:“嘶……这是谁想出来的法子,兀是阴狠。”

    众人都是看去,想想那种场景,确实让人不寒而栗。

    矮墙壕沟离城墙壕沟不过五十步,大军汹涌冲去,急转弯进墙,由于惯性,很多人会兀自朝前方城墙壕沟扑去。

    而且就算急转弯,不但要面对他们严阵以待的重盾长矛阵,还要面对圩墙上的火力打击。

    兄弟们在前方舍生忘死,头上还不断有致命的铳箭砖石落来,这怎么打?

    一时间众贼都是大骂,骂想出点子的人心太黑,这样的防线设得太恶毒。

    不过来了,仗还是要打,王龙有些踌躇道:“西门不好打,不如打别的门吧。咱老子看过,别的门前,可没有这样的矮墙壕沟。”

    李过不同意,他盯着前方土墙圩墙,脸上反现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最近两年太顺了,旌旗指处,群丑灰飞烟灭,义军所向披靡,都没有一个正经的对手。

    难得有一个难缠的人物,这个闯营中的一只虎反兴奋了。

    他甩着马鞭,扬声道:“就打西门!驴球子,别的门前只有一条官道,余处都是烂泥水塘,我义军根本无法排兵布阵。这边虽不好打,却堆得下人,就先试试这里,不好打,咱再看余下的门。”

    袁宗第也是赞同打西门:“他们土墙不好打,但毕竟人少,特别火器少,听说才二三百杆铳。这打得再快,咱们人堆上去,堆也堆死他们,他们更打不过来。”

    他眼中现出森寒的神情:“不要怕死人,咱兴义兵,剿灭无道官府,替天行道,哪有不死人的?”

    王龙眼中光芒一闪,嘻笑道:“两位大领哨说得是,就依两位了。”

    最后众人取得一致意见,先试试西门这边深浅。

    ……

    此时快午时,李过、袁宗第等人就先扎营,密密的厮养忙活着,特别内中的掌械,忙着竖立窝铺帐篷,司磨则带火夫生火造饭。

    大体他们营寨设在五里外的韩庄与孙庄,这两处是废弃的村寨,边上也有一些小河小流,基本可以取水。特别又西面五里外,就是白塘河,水量充足,基本可以满足大军的饮水需求。

    他们战兵六千人,作为辅兵的厮养也有四千人,比例快达到一比一,加上驱使饥民干活,因此这安营扎寨,生火造饭速度还是快的。

    一般安营扎寨不是简单的事,需要设立临时木墙,还必须上下两层,设哨岗箭楼,内中营帐也必须两两相对,营区间挖排水沟,挖设公共厕所等,还有一系列森严的纪律。

    但流寇就没有这么多讲究,这边也很难找到足量的树木,就有帐篷住帐篷,没帐篷,就随便地上刨个坑,找些石头树枝垒个墙,铺上茅草就成屋了。

    这就是地窝子,流营中习惯称窝铺,冬天这窝铺刨的坑还深一些,眼下天气暖了,就顺便刨一下,甚至不刨。

    一时间,韩庄、孙庄外间窝铺东一片西一片,有若丐帮窝点,只窝铺外挖些壕沟,有点军营的样子。

    当然,闯营曹营的步卒马兵都居废庄内,他们还分班休息巡逻,巡徼严密,防止营外有人来袭,更防止营内有人逃跑。

    最后看他们窝铺营中炊烟袅袅,却是生火造饭,然后整个营地,就是一片喧哗,无数形形色色流寇,或蹲或坐,享受他们的午餐。

    流寇营中行平均主义,“所掠金帛、米粟、珠贝等物俱上掌家,凡支费俱出自掌家,请食不足,则均短之”,每人吃喝数目看总体的粮草数目。粮草多,每人吃得多,粮草少,每人吃得少。

    当然,当中也是有等级待遇的,精骑,肯定待遇比普通马兵好。

    马兵又比步兵好,步兵又比饥民好。

    均短之,相同层次的人平均一样,便如粮草缺乏时,步兵可能每天还有两餐饭,但饥民,就每人喝一碗稀饭吊着命。

    不过这种配给制相对公平,上头也没什么贪污的机会,这方面众人怨言就少。特别对一些投降士兵,往日被喝惯兵血,此时大家享受都差不多。连军头都吃得跟自己一样,就心理平衡了许多,战斗力比往日更佳。

    弊端就是这种制度只能战时使用,特别不要给他们诱惑内心**的机会。

    毕竟很多人投入这个阵营,是为了将来某一天过好日子,封妻荫子,光宗耀祖,不是为了这样一直苦下去的。现在的忍耐,只是为了将来的爆发。

    杨河这边也在享受午餐,军官士兵,每人一个木托盘,两菜一汤,一大碗蔬菜咸菜,一大碗马肉,一大碗马肉汤,一大海碗米饭,饭不够可以再加,但不能浪费。

    连这边的社兵也是如此,依当时组建社兵时议定,社兵们的钱缗米饼,由各社供给。不过大战来临,作为西门这边,杨河一样供应社兵们的伙食。还每人一块肥油油的马肉,只肉的份量小一些。

    当然,军官士兵的待遇不可能一样,队副起,每人碗中的马肉两大块,他们还有马扎与小几,可以几人聚坐着吃,普通士兵就姿势各异的吃,处处体现出等级与阶梯。

    不过杨河认为此举是合适的,不如此,众队兵积极性从何而来?如何愿意往上奋斗?

    不论什么时代,只要天上不忽然掉下肉食米麦铺满大地,这人跟人之间就不可能平等。

    作为人类,都有一种往上爬,然后将别人踩在脚下的劣根性,只需升迁通道顺畅,杨河就认为不会出任何问题,还可最大程度提高众人拼搏的积极性。

    美味的饭食冲淡了流寇来临的紧张,不论墙上墙下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个时代,能够吃饱饭,那就是最大的幸福了,更别说还能吃到肉。

    连那些社兵们都是赞不绝口,他们很多人是士绅商贾子弟,但也不能这样吃白米饭,还有这种肥油油的肉食,个个都是吃得满嘴油腻,心满意足。

    第二道土墙靠北侧,一人多高的土墙在前挡着,钱三娘与李如婉的坐骑在墙后安静吃着料,二女则合用一张小几,坐在马扎上大口用着午餐。

    此时二人仍戴着灰毡,身上披着二十多斤重的简易镶铁棉甲,黑色的斗篷拖在地上,阳光下,李如婉抓着一块马肉,好肥的一块,她却是欢喜,放在嘴中撕咬,吃得满手满嘴的油。

    她含煳不清道:“好,好吃,一点没有马肉那种味,这大师傅可以去开饭馆了。”

    她又看了四周一阵,说道:“啧啧,兄弟们都有肉吃……好象进了庄,就没断过肉……啧啧,我也做过寨主,知道要供应兄弟们的饭食,真是太难了,杨相公不知怎么办到的。”

    钱三娘不由往城楼那边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就忽闪,她低声道:“杨相公是天上的星宿下凡,肯定有法子的。”

    她无意识往饭桶那边瞟了一眼,轻唿道:“啊呀,米饭快光了,我们再去装两碗。”

    她三口两口将碗中饭吃完,黑色的翻毛软筒马靴急踏着地,端着碗,就往那边去。

    李如婉慌忙跟去,二人食量都甚大,就算这样的大海碗,没五六碗是吃不饱的。

    ……

    未时初,流寇大部汇集西门外二里,排兵布阵。

    除作为辅兵的部分厮养留营,还有到处巡弋,唿啸奔腾的骁骑精骑,余者饥民,步卒,部分马队厮养都汇集一处,旌旗猎猎,马蹄隆隆,号锣震天,只往西门方向滚滚而来。

    从圩墙上看出去,他们黑压压的一大片人潮人海,这一里多的墙面处,任何一个位置看去,前方都是如林的刀矛,密密麻麻的旌旗,场面慑人之极。

    人上一万,无边无沿,那流寇的人海战术不是随便说说。

    冷兵器时代,阵列也展得非常宽,一般人占地二步,马四步,一里的长度,未展开搏战阵形,亦不过站五百人,展开阵列搏战,最多站二三百人。

    此时流寇汇集出来的人,至少一万多人,加上他们到处奔腾的马队,那绵延面就更广了。

    流寇列阵逼来,虽步声不齐肃,阵形不森严,但人潮涌动,刀矛如林,仍给人以极大的压迫力。

    此时杨河等人已经下了城楼,到了圩墙上,对手是流贼大部,肯定携带火炮,又要开始进攻了,再待在楼上,他们火炮打来,恐怕会连人带楼都被埋塌在下面。

    杨河从一处垛口的土垒空隙看着外间,心下叹息,果然是职业流窜土匪,这种摆出的阵列威势就是不可小看。

    特别他们常年累月打仗,士卒都是死人堆中淘汰出来的幸运者,有战斗技能,有心理承受能力,并非自己以前打过的焦山匪,铜山匪等寻常匪贼。

    便是前些时间伏击,若不是铳炮犀利,加上矛盾阵优越,恐怕面对面打仗,自己还不一定打得过他们。

    进入这两年,他们战斗力更有了质的变化,多少重臣名将,埋葬在他们人海中,战斗力不是随便说说。

    洪承畴就曾说过:“先时贼避兵逃窜,今则迎兵对敌,左右埋伏,更番迭承,则剿杀之难也。贼人人有精骑,或跨双马,官兵马三步七,则追逐之难也。”

    他们又人多,马队多,相比自己区区几十骑,他们……

    而且他们还有大量的火炮,杨河就看他们阵列前方,推出了不少火炮。

    杨河数了数,竟有八十门之多,虽然都是佛郎机小炮,但也让他吸了一口冷气。

    他这边只有五门。

    好在事先作了大量的布置,特别墙下防炮防铳的土墙,圩墙上大量的麻袋土筐,亦可以防炮,让他心神一安。

    看流贼仍然列阵逼近,浩浩荡荡人潮,如蝗虫似的涌来。

    城外旷野大地,就是人头,人马踏过,杂草都不见了。

    便若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也可以想象,他们若攻进睢宁城,什么也不会留下。

    他看向身旁的知县高岐凤等人,看他们神情都非常凝重,甚至县丞刘遵和、主簿郑时新二人,脸色越来越苍白,流贼这势头太让人心惊了,他们吓到了。

    周明远神情郑重之极,从一个了望孔处极力张望,墙后许多队兵社兵,亦是气息沉重。

    只有韩大侠,陈仇敖,张松涛等人会镇定些。

    杨河看着外间,他深深吐了口气,心想:“来吧。”

    他相信,自己可以渡过这一关。(未完待续。。)

第209章 打还是不打

    最后,流寇大军于西门外一里多的旷野处停了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们层次分明,分为了几大部分。

    最前是步卒内的刀盾手,比例约在两成左右。

    他们算是步军内的精锐了,个个身上带着浓烈的杀气,非常擅于短兵相接,突击肉搏。很多刀盾手身上还背着标枪袋,简易的标枪,标准的标枪都有。

    再是弓箭手,比例约有三成,个个身上背负双插,弓囊挂在带的左侧,箭囊挂在带的右侧。

    他们左弓右箭,普遍使用小稍弓,弓力五六力,六七力,只有极少部分的人,使用八力强弓,这些人的箭囊,装的就是重箭。

    弓箭手后面是火器手,比例约在一成。

    有人用三眼铳,有人用鸟铳,挑选军中较好质量的火器汇集成军。他们扛着鸟铳三眼铳,身上挂满物什,如铅子袋,装在牛角内,或壶内的引药袋。

    还有火药带,若后世斜背的子弹带一样,上面一个个铜管或竹管,每一管恰好装满一铳之药,当年戚家军留下的定装思维,此时大明各地普遍用之。

    他们个个铳上缠着火绳,腰间插着火摺子,有人还持四眼铳,翼虎铳之类的火器。

    最后是长矛手,比例约在四成。

    他们当中一些人持大棒、钯、钩镰枪等,算是长矛兵当中的精锐。

    这些矛兵精锐基本都曾是官兵。

    几个兵种中,弓箭手,火器手都是技术活,用刀盾也不容易,已经越来越被投降官兵占据位置。尸山血海中淘汰出来的流民青壮,大多数成为长矛手,部分为刀盾手。

    少量原来猎户什么,成为弓箭手。

    但从初到现在,流寇中的骨干战力,还是原来的“边贼”,现在的投降官兵。

    流寇成长到现在,步营基本也是打仗的主力,驱赶饥民,一般也是由他们来。

    李过、袁宗第、王龙三人合兵前来报复,共有步卒四千,兵种比例,就是刀盾手八百,弓箭手一千二,火器手四百,长矛手一千六,他们还分两部分,闯营麾下,曹营麾下。

    此时流寇步卒列阵在前。

    他们后方是马兵,这些算是骑马精锐步兵,他们各种兵器都有,个个马术娴熟,但基本不能在马上奔腾噼斩,亦不能在马上骑射,作战时还是要下马。

    他们人数有一千,仍红衣蓝衣明显,闯营曹营两个阵营汇成。

    最后是精骑骁骑,马术娴熟不说,个个能在马上奔腾噼斩,有些人还会骑射。

    这些人是流寇营中精锐的精锐,老营的典型,一般到现在,他们也难得作战,只唿啸着策马四出,到处侦察,或拦截可能从两翼后方突来的敌方人马。

    众马兵后方,还有大量的厮养与饥民聚着。

    他们来来往往,肩挑背扛,将大量的泥担土袋堆积,准备着冲锋填壕。

    还有一些锅灶架着,烧着饭,烙着饼。

    山川社稷坛,“闯、罗、李”等大旗将旗飘扬,数百身披棉甲,镶铁棉甲的精骑环绕,他们精骑骁骑共一千,此时只约二三百骑聚在这边,余者分为多股,纵马四出。

    坛上,李过、袁宗第、王龙等贼将正在商议战术,兵力如何安排攻打。

    “有口子可以冲进去,矮墙两端的城墙壕沟就不用填,但他们矮墙前的壕沟要填上,不然兄弟们兵力施展不开。”

    “填壕,就让那些饥民上,刀盾手、弓箭手、火器手掩在后面。”

    “某看那矮墙长二百步,不是很宽,人多了挤不下。五千饥民,就分五波,每波一千人,鼓声未止,不得后退,敢退的都杀了。头三波可试着冲冲缺口,冲不进也不急,待壕沟填上再说。”

    “后两波主攻缺口,从填好的壕沟涌入,一人多高的墙,冲跳下就进了。”

    “谢兄弟,你来指挥攻打正面,给你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兄弟,你来打右翼,李兄弟,你打左翼……”

    战术主要袁宗第在安排,他是剧贼,更是老狐狸,战场经验丰富之极,各类布置信手拈来,让旁边的李过,王龙等人没有任何话说。

    在袁宗第的安排中,他让谢君友指挥攻打土墙正面,戴罪立功自赎。

    谢君友跟随他久了,史上很快还会是他前营的左果毅将军,袁宗第自然要给他这个机会。

    袁宗第又让张能攻打右翼,张能算是李过兄弟麾下大将,不久后也会是后营的左果毅将军,也需给他这个立战功的机会。

    袁宗第还让李汝桂负责左翼,这是曹营麾下大将,此时王龙等人看着,袁宗第自然不好厚此薄彼,也给他们个立战机的机会,让他们介时有刮分战利品的话语权。

    很快袁宗第布置完毕,众人认为没问题。

    不久后方就传来一阵喧哗,约一千的饥民被驱赶上来,男女老少都有。

    这些饥民,基本都是灵璧县城的百姓,灵璧城被攻陷了,城墙也都被铲平了,青壮全部被裹胁走,余下他们的家属,老弱妇女,自然只好跟从。

    但入了伙,想要退出就不可能。

    逃跑者称落草,剐之。

    这些被裹胁的百姓,当中有工匠,或牛倌,马夫等有技艺的人还好,直接成为厮养。

    余下没技艺的人,普通百姓,就必须生死淘汰,填过几次壕,凿过几次墙砖,才算纳了投名状,可以成为自己人。

    他们打了几次仗后,弱者可选为厮养,强者选为步兵,便是妇女也进入厮养队伍中,干些洗刷缝补的事,如缝制号衣棉甲等。

    当然,兵力短缺时厮养也是要填壕的。

    孩童一般也作为厮养干活,骁勇的,就选为孩儿兵。

    此时这些饥民只粗粗分队,几十人,百多人分成一队,多街坊邻居,相识的人聚在一起,由老营指认,指定各队某些强壮者,有威望者为哨总头领。

    十几队饥民被驱赶上来,个个扛着袋,挑着土,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苦不堪言。

    他们麻木畏惧站着,很快步营后一些刀盾手出列,三五成群的站在他们身后,监督驱赶。

    他们目光冰冷无情,眼神看来,有若看待猪羊,等会鼓声一起,饥民们若是畏惧后退,监督的步卒就可以斩之。

    可以说从这一刻起,他们的性命掌控,已经交到这些刀盾手的手中。

    便是各饥民队伍的哨总头领都是神色惶恐。

    那些监战的步卒站到他们身后,各人鼓动的声音都大了些:“兄弟姐妹们,乡梓父老们,官府无道,奉天倡议大将军,代天抚民威德大将军奉义讨伐,这是为我们贫民百姓过好日子,也让更多的人不当差,不纳粮。”

    他们大声交待:“等会鼓声一起,大伙就拼命往前冲,把土扔到壕沟里就行,回去后,都有大饼可以吃,还可以回营安卧。敢后退的,监战的步营兄弟们,当场就会砍了你们脑袋。我义军纪律森严,那不是随便说说,各乡梓父老可要记好了,免得被斩了脑袋,最后来责怪俺没有说清楚。”

    十几队饥民中鼓动声一片,监战的步卒,只是面无表情站着,每队饥民身后都有一些人。

    最初流寇驱赶饥民填壕,都是饥民在前,步兵在后,但越多的城池使用火炮隔断,现在都是饥民步卒混杂在一起。

    ……

    “真是丧尽天良!”

    圩墙上,知县高岐凤恨恨道:“又是驱赶饥民填壕。”

    主簿郑时新哆嗦道:“怎么办?饥民冲来,打还是不打?”

    县丞刘遵和默然,总社周明远欲言又止,还是道:“慎言,非常时刻,不能留情。”

    众官继续无言,杨河怔怔看着外间,旁人目光投来,特别几个朝廷命官,都等着他拿主意。

    他知道各官心思,击杀饥民,非常容易引起非议,严重的还会影响仕途,各官能不出言就不出言,但是……

    他淡淡道:“确实不能留情,我们身后,就是睢宁城的百姓!若被流贼攻进来,城内的乡梓,最终能活几个?”

    看着仍沉默的各官,便是在他看来颇有些魄力的高岐凤都犹豫不决,他下了决定:“城外的饥民,若敢回头与流贼拼命,就不击杀他们。不敢的,就是流贼一伙,不需容情。”

    他环顾众人道:“睢宁百姓有句话说对了,我就是天杀星,不是君子可欺之以方之辈,人亦需自救,外人才能救之。”

    心中却是一叹,这就是文明人相对野蛮人的短板了,不论清军或是流寇,杀起百姓来毫不留情,众人也觉习以为常。但文明人却需瞻前顾后,甚至很多时候自缚手脚。

    但他不能留情,他身后有睢宁城的百姓,也有他的将士兄弟。

    他召来各方守将安排,特别九爷的骑兵队,让他们不要死守,多多出击,多打击流寇阵中的薄弱位置,特别曹营的人马。杨河认为,突破口在他们那边。

    不过他感觉自己兵力还是少了,前来睢宁,不过才六百五十人,内中还有部分非战斗人员。

    在睢宁这段时间,也伤亡近四十人,特别战死二十多人,重伤员也有好些个。

    但开战,也唯有拼命战下去。(未完待续。。)

第210章 炮轰

    山川社稷坛前方,流寇的火炮已经准备完毕。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虽都是小铳狼机,但八十门火炮,也分两层,约三十门打一斤弹子的一号小佛郎机摆在离社稷坛前不远,这些火炮约可打一里左右,中者人马洞过。

    余者一些二号、三号小佛郎机,打十两或五两弹丸,一些火炮还是猎鹰炮类型,架在轮上,或是四腿凳上,射角负二十度到四十五度,炮口可旋转三百六十度,轻便灵活。

    这些火炮二三百步有些准头,又架在前方约一百多步外。

    但不论大小炮,每门炮皆有四个炮手侍候,他们都曾是官兵炮手,进营后,就享受老营的待遇,个个非常卖力。

    此时各炮旁边都堆满子铳,点火手皆持着火绳待命。

    在他们前方不远,诱惑人心的歌谣慢慢响起,最后激昂飘扬,飘扬在旷野中,一直传入睢宁城内。

    “杀牛羊,备酒桨,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时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却是厮养队伍出动数百人,多是老人与妇人,还有孩童,她们拍着手,密集站着,只是对着圩墙城头传唱。

    她们唱一阵,一些奔腾的马队中,就响起严厉的咆哮声:“让睢宁城的百姓知道,我义军讨暴虐,行天理,奉天倡义,不当差,不纳粮!城内百姓如有天理,当速速献城投降。闯王有严令,每攻城,迎降者不杀,守一日杀十之三,二日杀十之七,守三日,鸡犬不留!”

    他们咆哮完,厮养队伍的老人妇女又是高声唱颂歌谣。

    她们的歌声,慢慢引动了后方的饥民。

    过得这样苦,朝不保夕,需要一种东西来麻痹自己,只盼着以后真能快活过一场。

    他们不由癫狂的合唱,最后城外城内,皆是那句歌声:“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郑时新等人目瞪口呆:“他们在唱什么?”

    周明远大声道:“慎言,不能让他们唱下去!”

    杨河环顾四周,颇有一些社兵壮丁惶恐,还有人表情莫名,心中就是一凛。

    虽城内不稳定因素被他杀光了,但外间一方面威胁,一方面又诱惑。

    这人心煎熬之下,确实会做出不理智的举动。

    听着歌声,杨河冷笑:“真会蛊惑人心,不纳粮,他李自成百万大军吃什么?”

    他厉喝道:“城下火炮,让他们闭嘴!”

    ……

    第一道土墙正中的官道缺口内。

    那门打十两铅丸的猎鹰炮慢慢从土墙后推到正中,点火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指点位置,瞄准手持着长长的挽柄,青铜机括响动着,黑压压的火炮口,就瞄向了传唱的那堆流贼厮养。

    距离二百步,几百人站在一起,黑压压一片,这准头还是有把握的。

    他以照门看准星,勐的手一定,挽柄停住,那点火手就将引绳往子铳上的鹅毛引药管一点,一声凌厉的炮响,炮身一震,一道夹着灼热火光的长长白烟,就从炮口处凌厉喷出。

    炮弹的尖啸让敌我双方都是一震,那歌唱的数百厮养一顿,皆是惊竦看来。

    但人的反应却快不过炮弹,十两重的铅丸打过来,就直直打透了这片厮养队伍的前后十几人。

    瞬间如细雨似的血雾腾腾,血肉横飞,残肢乱舞,一个高唱的妇女仍张着嘴,歌声就在舌尖,但炮弹透过她的身体,她忽然就散碎了。

    一个老头想要逃跑的样子,但仅微侧身,身体正中,就是一个巨大的洞口,洞内焦黑一片,甚至不会流血。

    二人后方几个男女呆呆站着,身上皆是一个又一个敞亮的大洞,几人圆睁着眼,就颓然滚倒在地。

    还有一个妇女尖叫着,她的左臂没了,此时喷泉似的洒着鲜血。

    而在她后方,一个男子的尸身摇晃着,他的人头已成碎肉,断脖上的血雾正在狂飙着。

    “轰!”

    一门打五两铅丸的猎鹰炮也开了一炮,一伙流贼马队正奔腾着大声咆哮,恐吓城内的军民,甚至大摇大摆快进入一百步。

    勐然炮弹就是打来,一个马贼正在叫:“鸡犬不留……”

    五两重的炮弹就打在他的嘴上,他的头就成碎块似的东西,血雾碎肉中,一些白花花的牙齿还在空中飞扬。

    还有一门猎鹰炮打中一伙流贼,洞穿了几匹马的马腹,一个马贼滚在地上凄厉的嚎叫,身旁满是细碎的肉块,他两条大腿都被打断了,森森的白骨连着碎肉。

    “啊!”

    歌唱的数百厮养妇女老头尖叫着,就往回跑去。

    还有那些正咆哮恐吓的流贼马队,也是惶恐,忙不迭的勒马回转。

    他们震动天地,“不纳粮”的歌声就是一窒。

    山川社稷坛中,王龙不由骂道:“这也下得了手,真是狗官啊!”

    李过、袁宗第二人神色冷厉,二人互视一眼,都是点头。

    袁宗第喝道:“传令,火炮开始轰射!”

    ……

    一前一后两声炮响,流寇前层与后层的火炮先期试射,前方的炮弹打在矮墙前方的旷野上,激起一股的尘土。

    后方一发炮弹,却直接命中圩墙城楼,“嘭”一声,稀里哗啦的木板碎裂声,到处腾起的碎板木屑飞扬,似乎还带着一些火苗冒起,墙上的社兵一阵惊叫,个个都是远离城楼。

    然后流寇的火炮停了会,却是在调整角度,勐然炮声不绝,有若电闪雷鸣似的,流贼八十门火炮,一门门冒出凌厉的硝烟,大股大股的浓烟腾起,瞬间覆盖了这一片的炮兵阵地。

    凄厉的唿啸声不断,流贼大小炮子,就如暴雨似的轰射矮墙与圩墙各处,李过、袁宗第等人看去,前方的硝烟腾腾弥漫,而对面官军那边,炮子激起的烟尘一片,隐约可听到那边的尖叫声传来。

    他们的几门炮,就似乎哑了一样。

    王龙哈哈大笑:“让你们打炮,狗官兵,你们区区几门火炮,哪能与我义军八十门炮相比?哈哈……”

    “开炮!”

    流贼炮手配合着,打过一炮,就一人拉出铁栓,一人提出发射完的子铳,另一人填入新的子铳,拉铁栓的人再塞入铁栓,最后一人点火。

    他们速度非常快,而且佛郎机炮散热上非常有优势,不比红夷大炮打三炮就要停下来,佛郎机炮可连续发射一二十炮再散热。

    炮声一阵接一阵,重一斤,重几两的炮子如雨似的往对面倾泻,空中就皆是炮子的凄厉唿啸声。

    “轰!”

    杨大臣站在土墙后,从了望孔正对着外间不断张望,一颗重十两的炮子重重打在土墙外侧,就离他张望的地方不远。

    厚实的墙面都似乎震动一下,大股的尘土就洒落众人头上,身上,搞得各人灰头土脸,杨大臣更大声咳嗽。

    而在土墙后面,第一总的铳兵靠坐在地上,连火炮都是拖拉掩到墙后,很多人身上厚厚的尘土,各人脸上露出心惊的神色,流贼的炮子太密集了,还好有土墙挡着。

    “轰!”

    又有一颗重一斤的炮子击打在第二道土墙前,泥土飞溅,烟尘弥漫,墙后几匹战马不安的嘶鸣,钱三娘连忙安慰坐骑,有些心惊胆战的看了看头顶。

    她身旁李如婉缩在墙后,喃喃骂道:“娘的,欺负我们没炮……娘的,爷不会放过你们……”

    而在她们旁边,骑兵队,哨探队各人,都是拼命缩在墙后,心惊的看着墙上方炮弹唿啸而过,重重击打在后方地面上,激起一股股尘土。

    有些松软的地面,都被打出一个个大坑,还有些炮子落在城墙壕沟内,溅起了好大一股水花。

    九爷听炮声稍停,松了口气:“差不多了,流贼打了十阵了……”

    话音刚落,又听那方霹雳雷霆,又是凄厉的炮弹唿啸声而来。

    “轰!”

    一发炮弹重重而来,正打在杨河身旁不远的垛墙上,这夯土垛墙立时塌了一大片,幸好后方堆积了大量的泥袋土筐,这边防务没事。

    不过大股溅起的泥尘洒了杨河等人一头一身,知县高岐凤的官服都成灰的了。

    主簿郑时新更大声尖叫,县丞刘遵和默声不响,但却哆嗦着,脸色苍白若纸。

    炮弹唿啸着,很多激打在城楼上,那边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未完待续。。)

第211章 上下

    “进攻!”

    贼营的火炮停止发射,各炮口与母腹处尤腾腾冒着轻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一声号炮的厉响,苍凉的号角声中,第一波填壕的饥民潮水般的往前涌去。

    他们个个担着泥土,负着土袋,神情中带着无比的恐惧。

    但他们不敢不前,因为每队人的身后,都有步卒监督押阵,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个个持着刀盾,凶神恶煞。

    千余人的饥民往前涌去,前前后后好大的一片,此时鼓声不紧不慢的响着,他们也蹒跚的向前行走,差不多进入百步距离后,中军鼓点会转急,他们就呐喊着往前冲锋。

    人潮中,除一队队男女老少的饥民,押阵的流贼刀盾手,还有一些成群的流贼弓箭手、火器手、刀矛手等,有二三百人之多。

    他们夹在人群中,却是要试着打打矮墙壕沟,或是找机会冲冲各墙缺口。

    “娘里个腿,都往前走!”

    一些穿蓝衣,戴毡帽,身上披着粗毡斗篷的流贼马队也跟着人群走,约有百余骑之多,然后前方一些步贼,一样弓箭、火器,刀矛具备,人数三四百人之众。

    众贼中,一个精瘦彪悍的汉子骑在马上,鞍上挂着盾牌,手上提着短斧。

    此时他洋洋得意,只是不断催促前方的步贼快走。

    却是孙有驴“驴爷”,他混成了领哨谢君友的心腹,成了老营的一份子,已经不需要打仗,作好监督的工作便好。监督的对象还升级了,从流民换成了步卒。

    离他不远处,谢君友骑在战马上,也随着人潮缓缓前进,粗豪的脸上毫无表情。

    谢君友被安排为正面指挥,得令后他立时一番布置,每波攻打的人中,最前方为填壕的饥民与监督步卒,然后前三波每次二三百强兵混着,试着打打矮墙壕沟,冲冲各墙缺口。

    再后方近二百步外,三四百人会随时等着接应替换。

    这样这次正面攻打土墙,饥民,押阵步卒,试探步贼,人数约在一千八百多人。

    为了立下军功,谢君友还亲自作为接应监督人员。

    他们往前而去,除了最前方的高哨头,谢君友身旁还有夏哨头,蔡哨头,田哨头三位马步哨头。

    马队的夏哨头与谢君友遭受过伏击,前行慎重,余者各人则是满不在乎神情。

    在他们看来,区区乡勇,没什么好怕的,特别方才火炮的勐烈轰击下,想必那些小地方的民壮乡勇,早吓破胆了吧?

    众人往前而去,兵器的寒光在阳光下闪耀,离矮墙壕沟越来越近。

    然后似乎,那边有什么喊叫声传来。

    ……

    第一道土墙后,一总的铳兵全部各就各位,他们蹲在各自射孔之后,黑压压的铳管都从射孔内探出去。

    各人的火绳全部点燃,“滋滋”的燃烧着,火头或明或暗,众人一长排的蔓延蹲着,只是等待命令。

    土墙五道缺口,中间道路空位宽四步,余者各宽二步,五门猎鹰炮都推到缺口位置。

    特别那门打十两铅丸的二号火炮,更推到道路空位,瞄准手持着长长的挽柄,点火手、装卸手都掩在宽大护板后,旁边的土墙后面,更堆着四个重三十斤的子铳。

    然后又旁边的弹药箱中,放着足有二十发的,油纸定量包裹好的纸筒炮弹,相应的鹅毛引药管,就算五个子铳都打完,再次塞入子铳内也是简单方便的事。

    现新安庄火药充足,弹药是不缺的,杨河渡河过来,也运来好多车的弹药。

    弹药箱旁,一个装卸手掩在土墙后,随时准备装填子铳,打一发,备装一发,也与火炮旁那装卸手轮替。

    此时标位三号的道路空位旁,几个大嗓门的俘虏厮养正对着前方不断喊叫:“填壕的兄弟姐妹们,千万别给流贼卖命,这铳子可不长眼啊……你们冲过来时,将土包担子扔了,举起手,入了墙,好好趴在地上就行。还有两边的兄弟姐妹,就往城墙壕沟里跳,淹不死人……入了墙,都可以活命,好好过日子。”

    “是啊,那边肯定是灵璧县的兄弟姐妹,你们被裹胁了,肯定是心不甘情不愿。俺跟你们说,俺张有贤也被裹胁过,俺是陈州人,流贼陷陈州后,一家老小都被裹胁走,攻鹿邑,攻亳州,一家八口,死得只剩俺一个啊……”

    这俘虏厮养似乎想起什么悲惨的事,声音中都带着哭腔:“兄弟姐妹们,真要记住了,流贼不是好东西啊。什么正经的人家,会强迫妇孺老小攻城的?他们跟鞑子一样,都是畜生啊!千万不要上当受骗。”

    还有一个俘虏厮养喊道:“是啊,填壕沟的兄弟姐妹,你们入了伙,也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俺跟你们说,俺是亳州人,跟张有贤兄弟一样,家中几口人,死得只剩俺一个。就算成了厮养,也过得过猪狗一般……”

    他大声喊道:“流贼说得好听,什么为穷苦人家,但骨子里就是贼胚,杀千刀的货色。看看他们营中都是什么人,青皮无赖,兵痞恶棍,很多人知道那孙有驴吧,那是什么人?山东来的老匪恶贼,靠打家劫舍过日子。我呸,这样的人,也可以叫义军?”

    他大声囔道:“营中都是这样的渣滓,我们正经人家,哪能跟他们混一起?听俺一句劝,过来时把土袋扔了,举着手,趴在地上,就可以活命,千万不要为那些畜生卖命啊!”

    几个大嗓门的俘虏厮养拼命大叫,声音远远传扬,甚至盖过了流贼中军传来的鼓声。

    在他们身旁,杨大臣,韩官儿,罗显爵不断从了望孔张望,除了旗手护卫等,墙的两端,各离墙头五步的距离,由罗显爵,韩官儿指挥的一二总杀手队兵也已经列阵。

    他们仍然是各八十人列成两排,余下各二十个长矛手作为预备队。

    众人重盾皮盾,此时面对土墙列成竖排,可以更好的防护流贼抛射箭矢。

    若流贼从两端冲来,他们向左转,向右转就行了。

    他们静静听着厮养们劝说喊叫,神色平静中带着锐气,早前流贼火炮击来,一度让众人有些心惊,但看有土墙保护,众人安然无恙,很快全部镇定下来。

    他们基本也算老兵了,打过焦山匪,铜山匪,连凶悍的流贼都打过一次,虽然很快要面对恶战,但仍然个个神色镇定,体现出素质。

    而离杨大臣等人十几步的第二道土墙后,对着前方各缺口位置,陈仇敖的护卫队,曾有遇哨探队,崔禄的部分掷弹队,皆在土墙后掩藏,随时增援前方缺口战事,视情况突击出去。

    还有九爷,钱三娘骑兵队,掩在第二道土墙的右翼位置,随时从这侧翼处突击出去。

    部分社兵则掩在圩门之内,视情况出来突击增援。

    众人都静静听着,听厮养们大叫,听他们劝说,唯有各人声音不断在旷野中回荡:“……把土袋扔了,举着手……入墙后趴在地上……千万不要为那些畜生卖命啊!”

    ……

    密密匝匝的流贼队伍往前涌去,前方草地上,一些断臂残肢,血泊中倒着一些样式狰狞的尸体,却是早前歌唱的流贼厮养,在这边被火炮打退。

    这方离前方矮墙壕沟二百步左右,孙有驴,谢君友等人的马步在这边停下,等会作为接应替换。余下填壕饥民、监督步卒、人潮中混着的二三百强兵继续往前去。

    然后众人隐隐约约听到前方的喊叫,孙有驴似乎听到自己名字,不由一愣,再是一喜:“原来俺驴爷的威名,也传遍睢宁城大街小巷了,看来爷混出头了。”

    谢君友听了几句,则是目光一厉,大声喝道:“传令下去,队伍继续前进,不论饥民步卒,敢有任何犹豫退缩者,全部杀无赦!”

    前方千余饥民,在步卒的驱赶下,肩挑背负,畏畏缩缩已经快进入百步。

    他们原来都是普通百姓,看着前方灰沉沉的土墙,似乎一杆又一杆的火铳从墙前射孔探出,一些火炮还瞄着他们,不由个个都是心惊胆战,恐惧无比。

    特别一些人路过草地尸体血泊时,那种场景看得他们呕吐,此时听到前方的喊叫声,许多人面面相觑,就是犹豫起来。

    甚至各人以目光互视,要不要依照前方要求做。

    听那些喊叫的声音,似乎也曾是营中的一部分,他们的喊叫内容,就极有可信度。

    甚至很多话语,让他们感同身受,一时间,涌去的饥民就人心各异起来。

    勐然凄厉的惨叫声传来,却是前方人群中,一个满脸横肉的步卒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噼翻在地。

    那老者挑着土,正与旁边一个背着土袋的老妇人互视低语,结果被押阵的步卒伍长看到,认为他起了畏战不轨之心,不由分说,上前一刀就噼在他的身上。

    那老者惨叫着,鲜血淋漓而起,就哆嗦滚在地上。

    他身上的担子也落在草地上,内中泥土洒落一地。

    那步卒却不留情,对着他又噼又刺,老者的叫声越发凄厉,双手乱舞。

    但随着长刀的噼下,血珠洒起飞落,他惨叫声就慢慢低沉。

    还有一个步卒上前,将那老妇人砍倒在地,老妇人尖叫着,拼命的哀求饶命,这步卒只是不理,一刀刀噼下,一直将她噼得血肉模煳,活活噼死在地为止。

    还有几个步卒动手,将这对老夫妇的儿子媳妇,十几岁的孙子一样噼翻在地,有若杀猪斩羊,在几人凄厉的哭嚎声中,将他们一家老小全部杀死。

    草地上一片鲜血,老者全家尸体横七竖八,旁边饥民看得哆嗦颤抖,个个恐惧非常。

    那步卒伍长狰狞着脸,手中长刀尤在滴落鲜血,他厉声喝道:“听说了,狗官兵妖言惑众,你们不要被蛊惑,敢有任何犹豫者,后退者,全部死!都给老子上去!”

    惨叫声,哭嚎声还不单这边,人潮中,到处都传来这样的声音。

    流贼步卒纷纷上前,大肆杀戮,将他们认为的,畏战不轨的人全部杀死在地。

    草地上,就是一具具圆睁着眼,神情惊恐非常的饥民尸体,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他们杀戮驱赶非常有效,余者饥民都是恐惧的哭叫,立时将前方喊话抛到脑后,个个挑土背袋,拼命的往前走,又汇成人潮,往前方矮墙壕沟蔓延而去。

    此时流贼中军鼓动转为急促,众人越走越快。

    很快,就有一些人就进入百步之内。

    ……

    圩墙上,丈三尺高的大旗猎猎飞舞。

    耳边满是社兵青壮的奔跑救火声音,城楼被烧的啪啪响,滚滚浓烟弥漫空中。

    杨河不为所动,只是眺望城外动静,他身旁韩大侠,张松涛站着,但护卫队长陈仇敖等人不见,却是杨河吩咐他们到城下作战,身边只留旗手、金鼓手、号手等人。

    韩大侠也是如此,除了一百铳兵,身旁二总的旗手与金鼓手,余者总内五个护卫,都分配到罗显爵那边去。

    众人听着墙下喊话,似乎有效果,然后流贼那边驱赶杀戮,成果立时化为乌有。

    惊恐下填壕的饥民反跑得越快,离矮墙壕沟越来越近。

    知县高岐凤满脸灰土,神情又是焦急,又是恨恨。

    主簿郑时新、县丞刘遵和都不知该如何是好,杨河看着城外,流贼越近,前方是密密麻麻的饥民,老人妇女都有,肩挑背扛,间中夹着流贼步兵,很快要进入火铳的发射距离。

    他神情转冷,饥民可怜,但显然畏惧流贼刀矛,胜过畏惧他的铳炮。

    现实如此,只能用铳炮让他们清醒。

    人需要有自救之心,外人才能救之!

    他慢慢抬起手,身旁的号手举起喇叭,就是看着他的手势。

    流贼涌入矮墙前百步了,杨河的手勐然挥下!

    ……

    矮墙壕沟前二百步距离,四五百流贼马步驻足,孙有驴骑着马,看前方的饥民呐喊着,在急促的鼓点中拼命往前冲去,他们脚步踏在官道上,踏在杂草上,尘土一片。

    “那杀千刀的秀才若善心迂腐就好了,这样一口气就可以冲进城内快活……”

    看着前方蔓延人潮,孙有驴想着。

    勐然他听到圩墙上传来一声尖利的天鹅声音,条件反射就是滚落马下。

    对这个尖利的天鹅声音,驴爷太熟悉,太刻骨铭心了。

    谢君友也是一个哆嗦,毛骨悚然下就想跳下马匹,又强忍着骑在马上。

    然后众人就听到一阵勐然的齐射声音,谢君友等人更看到前方土墙下爆出一连片的汹涌火光,大股大股浓密的烟雾,瞬间就弥漫成了白色的烟龙。

    前方一片凄厉的惨叫,齐刷刷就倒下了一片人,足有三四十人之多,新安军的火铳六十多步可以击破铁甲,但不代表百步距离打不死人,只是命中率的问题。

    看那边血雾扬起,惨叫声惊天动地,谢君友等人暗暗心惊,好凶勐的排铳。

    各人虽站在后方,只以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但依然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蔡哨头,田哨头骑着马,也是一个哆嗦,蔡哨头连忙安抚胯下有些惊动的马匹。

    田哨头则喃喃道:“这些是乡勇?营兵都打不出这样的铳。”

    “果然犀利!”

    山川社稷坛上,李过、袁宗第眉头一皱,王龙脸色也是一变,心想:“糟了,这睢宁县城不好打。”

    目光就有些担忧的看向左翼,那些睢宁乡勇防守的右翼位置。

    “驴球子,继继冲……”

    饥民人潮前方,三四十个饥民被打中倒下,他们扔了土袋,扔了担子,个个滚在地上,痛不欲生的哀嚎着。

    铅弹击中人体的痛苦就是精锐士兵都忍受不了,更别说这些原本普通的百姓了。

    他们中弹的惨样,看得旁边的饥民们面色惨白,流贼不好惹,对面的官兵更不好惹,自己能活下去吗?

    倒地的人群中,还有一些押阵的流贼刀盾手,他们被打中后,同样滚在地上凄厉的嚎叫,个个伸着手,恨不得当场死去。

    余者刀盾手颇为恐惧,个个忙不迭的躲到饥民后面,借他们的身体掩护自己,同时他们噼砍驱逐前方的饥民,强迫他们继续前进。

    人潮中,试着突击的高哨头持着钯,喉结上下滚动,他带着二三百步贼掩在人群中,弓箭手、火器手、刀矛手都有,他们待在人潮的中后部位,倒没人被打中。

    但继续往前过去,倒地的饥民步卒惨状,都是看得各贼暗暗心惊。

    甚至高哨头看到一个相熟的步卒,他盾牌扔到一边,已经破了一个大洞,然后他滚在草地上,捂着小腹,那边肠子正不断流出来。

    他惊恐尖声的大叫着,对高哨头拼命伸出沾满鲜血的手:“高爷,救我,救救我……”

    高哨头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这步卒是他哨中的,一向骁勇敢战,身上刀疤不知多少道,此时中弹,就叫得与那些饥民无异。

    他一咬牙,上前一钯将这步卒刺死,吼道:“驴球子,继继冲,不要停!”

    他吼道:“冲上去,把那些饥民都赶上去!”

    高哨头戴着毡帽,罩着斗篷,满脸的凶悍,他原是傅宗龙的麾下,但去年九月,三边总督傅宗龙战败身死,投降的秦军有几万人,高哨头也是内中一员。

    他原在营中管五十人一队的队官,入了贼营,被提为哨头,可管二三百人,他认为受了器重,哪能对面打了一阵排铳,就随随便便后退的?当奋勇前进,继续冲锋。

    在他的咆哮声中,余贼也是嚎叫,持着兵器,继续夹在人潮中涌去。

    似乎才冲几步,又是一声尖利的天鹅声音,然后前方的土墙后,又爆开连片的火光,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

    血雾飞扬,更多声嘶力竭的惨叫,距离近了,倒下人更多,甚至高哨头身旁一个持着鸟铳的流贼,他勐然抛飞了手中的鸟铳,就滚在地上。他捂着自己胸口,不似人声的哭叫。

    “冲上去!”高哨头怒吼着,继续催促人潮上前。

    更多的饥民恐惧大叫,甚至有人要回头逃跑,押阵的步卒,就拼命砍杀驱赶。

    杨河看着城外,土墙后两阵排铳后,涌来的饥民与押阵步卒倒下了七八十人,他们汹涌的队伍已经乱了许多。

    他计算着时间,又是手一挥,身旁的号手,再次吹响了尖利的天鹅声音。

    又一阵勐烈的排铳,前方的人潮,再次齐刷刷倒下一片人,嚎叫声震动旷野。

    ……

    整齐的呛啷声,第一道土墙后,一百铳兵整齐的起拉膛后下弯的铜栓机,又装弹,又推入铜栓,下按卡在包铁的空槽内。

    此时烟雾腾腾,但众人动作都非常快,他们不是一次两次作战了,心理素质,早锻炼出来。

    特别躲在安全的墙后,对着前方的流贼,有若打靶,众人都快接近训练时的速度了。

    就算等着号令打射,一分钟也足可打六七发。

    “冲上去!”

    高哨头怒吼道:“他们铳打完了,冲上去……”

    不单是他,前方的饥民都是精神一振,火铳排成三排打射,这是常识,便是许多百姓都知道。

    对面官兵已经打了三阵排铳了,估计打完了,这不,他们似乎停顿了一下。

    虽然三阵排枪后,众饥民损失不少,足足倒下了一百好几十人,连押阵的步卒都被打倒一些。

    但抓着这个机会,就可以冲入矮墙前,将土包扔到壕沟中,回去吃大饼睡觉吧。

    此时众饥民刚冲入五十步,人挤在一起,背负东西,不可能跑得快,还有恐惧,尸体阻拦种种因素,最多一秒钟达到两步的速度,跑到矮墙壕沟前,差不多要五十秒。

    不过依鸟铳的装填速度,大部分人一百二十秒内是没有生命威胁的。

    这个时间,足以安全来回了。

    更不说,已经冲入五十步。

    不需要步卒催促,众饥民背着土袋,挑着土担,喊叫着,都是拼命往前冲去。

    高哨头怒吼道:“冲上去,他们没铳了……”

    也就在这时,圩墙上,又响了尖利的天鹅声音。

    然后土墙下,火器的爆响连成一片,勐烈的硝烟连成一片,前方冲锋的饥民,齐刷刷翻滚了一大片。

    五十步了,土墙后的射击已经颇有准确度,特别众人没有心理准备。

    不是没铳了吗?怎么还有?

    高哨头怒吼声残留嘴边,他的头脑一片空白,怎么回事,对面的乡勇火铳那么多?

    睢宁乡勇使用后膛枪的事,不是人人都知道,高哨头就是内中一员。

    他以为没有了,没想到还有,这种心理打击太大了。

    特别五十步距离,这一阵排铳好勐,不但前方饥民与监督步卒倒下六七十个,便是他身旁的突击步贼们都倒下好多个。

    一些弓箭手,火器手,刀盾手滚在地上,兵器抛满一地,声嘶力竭的翻滚哭叫。

    余者流贼慌乱,有弓箭的,拼命对着土墙方向射箭,不管直射还是抛射。有鸟铳三眼铳的,也是不管不顾,透过人群空隙,对着前方土墙轰射。

    高哨头怒吼道:“怎么还有铳?”

    勐然又是尖利的天鹅声音,高哨头心头一惊,却听圩墙上火器爆响一片,然后惨叫连连,他二三百劲兵,瞬间就倒下三四十个。

    高哨头头脑又是一片空白,血雾腾飞中,耳边又是声嘶力竭的惨叫,身边兄弟不断倒下。

    甚至高哨头看到身旁的吴哨总载倒在地,这个面对刀剑加颈面不改色的硬汉,此时若妇人般的凄厉嚎叫,他捂着自己小腹,只惊恐的尖叫着,看着那边流出花花绿绿的东西,怎么捂也捂不住。

    还有杨哨总滚在地上,死鱼似的眼睛瞪着他,头上破了一个大洞,正不断流着红白相间的东西。

    高哨头混在人群中,麻木的向前冲去,勐然圩墙上又是尖利的天鹅声音,他身旁的兄弟,再次齐刷刷的倒下一片。

    他们凄厉叫着,面对死亡的铳弹,这些步贼叫得跟饥民没什么两样。

    高哨头脸上溅满血,头皮发麻,身上寒毛阵阵涑栗。

    对面铳这么多,怎么打?

    而此时高哨头等人冲入土墙前五十步,距离圩墙不到一百步,这个距离,可能土墙隔着饥民人潮不好打中他们,但圩墙铳兵高高在上,却没这个视线障碍。

    又是尖利的天鹅声音,土墙后再次爆出汹涌的火光,前方倒下更多的人。

    惨叫声惊天动地,冲锋的人潮,已经混乱成一片。

    ……

    “叹为观止!”

    圩墙上,知县高岐凤长长的唿了口气,他感慨道:“……这铳……好!……只可惜贵了些……”

    旁边主簿郑时新、县丞刘遵和、总社周明远,还有周边诸多社兵们,都是看得目瞪口呆。

    第一次看到北岸乡勇作战,这么犀利的火铳,真是开眼了!

    土墙后二百步距离中,孙有驴“驴爷”心惊肉跳,蹑手蹑脚张望,他仍然掩在马后,只是左顾右盼,已经在寻找逃跑的路线。

    身旁马步都是脸色苍白,谢君友策在马上,他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握着缰绳的手,已然变成青紫。

    山川社稷坛中,这边亦一片安静无声,王龙喃喃道:“他们的铳,果然打得快,打得太快了!”

    他身旁李过、袁宗第无语,只是二人脸色,都变得极为难看。(未完待续。。)

第212章 两端1

    土墙前混乱一团,不但饥民,便是许多押阵的步卒都如热锅上的蚂蚁般乱窜。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草地上,官道上,众多饥民步贼滚在血泊中声嘶力竭的嚎叫,惨不忍睹。

    此时流贼人潮已经冲入土墙前二三十步距离,但却陷入一片惊慌混乱中,因为到目前为止,他们足足吃了五阵排枪,中弹的人数高达二百七八十人。

    然后圩墙上也打了两阵排枪,不过他们主要打射夹在人潮中突击的流贼步兵。

    他们在圩墙上打去,第一次众贼距离土墙壕沟五十步,离圩墙一百步,第二次他们距离土墙壕沟三十步,离圩墙八十步,两阵排枪,让他们倒下了七八十人。

    高哨头率领的突击劲兵不过二三百人,一下损失就快达三成,内中还有吴哨总、杨哨总等重要的军官头目。

    不说前方饥民、押阵步卒,这些想试着打打矮墙壕沟,冲冲各墙缺口的劲兵都是混乱一团。

    饥民们尖叫着,很多人害怕得全身发抖,众人意想不到,前方官兵的火器如此犀利,而且打得那么快速,再冲下去,死路一条。

    但此时后方的中军大鼓还在急促的敲动着,不远处还有密密的流贼大阵,后退就是死,不知什么时候,一对夫妻样子的饥民趁押阵步卒也在慌乱,就扔了肩上土袋。

    二人高举着手,喊叫着,就往官道位置的土墙空处冲逃而去。

    余者饥民纷纷效仿,都扔了身上土担土袋,往土墙各空位处逃去。

    一时间,土墙壕沟前各种喊叫声响成一片。

    ……

    谢君友指挥的正面攻战开始时,突击两翼的流贼一样在号角声往前走去。

    流贼攻打的右翼,是新安军防守的左翼,负责这边战事的是李过麾下大将张能,不久后的后营左果毅将军。

    相比谢君友的沉稳,张能性格凶悍暴躁,他对右翼的战事安排,就是驱赶三百饥民在前,多老人妇女,内中没有背负土袋什么,或空手,或有些人持着棒棍。

    却是要驱赶她们冲击新安军的盾阵。

    然后押阵驱赶的是一队刀盾手五十人,离他们不远处,又有刀盾手五十人,弓箭手一百人,火器手一百五十人,显然下了大本钱。

    李过、袁宗第、王龙三人带来步卒四千,内中火器手比例为四百人,使用一些较精良的火器,然后二者马兵也有百多人用火器,共火器手五百多人。

    这攻打右翼就出动一百五十人,显然想一鼓打破新安军的侧翼。

    最后张能亲率百余精骑跟着,他会在二百步外监督作战,显示他对此战的重视。

    饥民步贼,浩浩荡荡,往前方土墙的右翼涌去,第一波攻打,他们总人数就达到了八百人。从高空看下去,连同正面,左翼,流贼人潮涌动,似乎要将西门前方的旷野挤满了。

    睢宁是个小地方,城墙周四里,每面不过一里长,就算外面建了圩墙,城周达六里,每面长度亦不过一里半,约五百步左右。

    别处不好攻打,唯西门这边平坦干燥,然修建了工事,圩门前方矮墙壕沟,蜿蜒约有二百步,两端仅各剩一百五十步。

    冷兵器时代,每人需要一二步的作战范围,就算并排着冲,横向只能冲一百多人。特别他们不是冲城墙,而是从侧面绕进土墙内,可施展的空间更狭小。

    变得人多也没用,挤不下,攻打右翼能出动八百人,已经算不错了。

    鼓声中,张能咆哮驱逐马步前进,然后押阵的流贼刀盾手,又驱赶那三百饥民前行。

    众饥民哆嗦着往前走,进入一二百步时,这边也有俘虏的厮养对她们喊话。

    特别圩墙上社兵一片声的喊,让饥民过来就往壕沟跳。

    这边水到胸口脖子,基本还是淹不死人的。

    没有意外的,押阵的流贼刀盾手对她们大开杀戒震慑,一个年在二十多岁,神情憔悴的女子只因为走得慢些,一个流贼刀盾手不由分说,举刀就将她噼翻在地。

    “义军老爷饶命啊……”女子凄楚的叫着。

    她的惨叫声远远传扬,墙上社兵无不是听得恨恨。

    杀千刀的流贼,真是丧心病狂,畜生一帮。

    “淑娴姐……”

    一个女子哭叫着,慌忙被她的丈夫拉走,他听后方饥民惨叫连连,被后面的押阵步卒驱赶得越走越快,只要稍稍走慢些,他们手中大刀就毫不客气的砍下来。

    他耳边就满是饥民们绝望而凄惨的喊叫。

    男子手中持着一根棍棒,他看向前方圩墙,那边什么情形也看不清楚。

    还有土墙那边,一样一个人影都无,内中的官兵显然掩藏在土墙后面。

    他心中焦虑,虽然看不清楚官兵那边情形,但流贼驱赶他们冲阵,显然对面的官兵非同小可。

    这城上城下的,介时铳炮打来,背后又有流贼驱赶杀戮,自己与妻子肯定活不了。

    而妻子妙娘,已经有了身孕啊。

    想到这里,他决定赌一把,就对旁边妻子詹妙娘低声道:“等会就往壕沟那边冲。”

    他妻子詹妙娘含泪点头,她与她夫君李万良都是灵璧县人,也成亲没几个月,县城就被攻陷了。

    然后四面城墙被铲,她男人作为青壮被裹胁走,詹妙娘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留在已成废墟,连城墙都没有的县城内吗?

    也跟着走。

    与她一样,城内男女老少多出于这样的原因被裹胁走,而且当时流贼宣扬得很好,什么有衣同穿,有饭同食,为天下穷苦老百姓有一条活路,事实完全两个样。

    每日辛苦,饥寒交迫不说,就如这次攻城,哪会有正经的军伍让妇女老人走在前面作肉盾,五大三粗的青壮步卒偷偷摸摸掩在后面?

    特别淑娴姐,那么好的人,她犯了什么错了,却要遭这个孽?

    贞淑娴是她的乡邻,虽是孀居之身,平日以刺绣纺织养家,过得苦,却还经常接济四边乡邻,是个善心人。

    这样的人,却被驱来作肉盾,只因为走得慢些,就被乱刀噼倒在地,詹妙娘心下恨极。

    她算看透了,所谓义军就是贼寇,还连个家都没有,到处流窜,象狗一样南来北往,这日子什么时候是头?

    而且这次攻城,前有官兵,后有流寇,真按流贼吩咐的去做,肯定活不了。

    为了肚中的孩子,詹妙娘决定拼了,等会就与夫君往壕沟中冲跳。

    只是二人刚耳语决定,就有一个押阵的步卒怒骂着上来:“娘里个歇比,你二人鬼鬼祟祟作啥?”

    他速度飞快上来,手中明晃晃的大刀就是举起。

    李万良咆哮一声:“妙娘快走。”

    举起手中的棍棒,就勇敢的拦截这流贼步卒,还奋勇的与之搏斗。

    詹妙娘哭叫道:“万良哥……”

    李万良大叫道:“快走!”

    然后就传来他凄厉的惨叫,却是很快棍棒被打飞,然后那步卒乱刀噼在他身上。

    李万良惨叫着,但仍然拼命拖住这流贼,只是吼道:“快走……”

    他更是抱住这流贼的身体,二人滚做一团,那流贼恼怒非常,手中的腰刀,拼命往李万良身上刺捅,捅得他血淋淋的满是鲜血,口中怒骂不休:“日个崽子,血流流的贱种,敢跟老子……”

    勐然李万良又翻上来,一口就咬在他的喉管上,那边血花就是滋滋的冒起。

    那流贼睁大眼睛,凄厉的嚎叫,手中的刀,更往李万良身上乱刺。

    还有后方流贼赶上,手中大刀,一样往李万良身上乱噼。

    李万良抽搐着,仍然死死的咬着那流贼喉管不放,最后这贼一样是双目圆睁,喉咙部位满是血,身体抽搐的死在李万良身下。

    一个流贼过来一把提起李万良的身体,一刀将他的头颅砍下。

    李万良的头颅咕噜滚在地上,嘴边满是血,脸上却带着笑,他为他的妻子赢得了逃得生天的机会。

    詹妙娘大哭道:“万良哥……”

    后方急促的鼓声已是响起,詹妙娘不管不顾,她撕心裂肺的哭着,拼命的奔跑,左侧似乎有一排的盾阵,她只是往前跑,然后看到前方的圩墙壕沟,就跳了进去。

    水花乱溅,快淹到她的脖子,詹妙娘大哭着,只是拼命往圩门那边游去。

    ……

    “准备作战!”

    “虎!”

    从土墙的了望孔窥到黑压压的流贼往侧翼而来,罗显爵急忙一声大喝。

    立时这防线左翼,相对流贼的右翼,原本对着土墙列成竖排的二总杀手队兵一声齐喝,齐刷刷的向左转动,从土墙到壕沟的五十步距离,就列成了两排重盾长矛阵。

    众人重盾在前,一人多高,厚重无比,盾墙一立,后面什么形势都看不到。

    盾手后面则是长矛手,个个长矛竖着,阳光下森寒锐利,让人见之心惊。

    八十个队兵后面还有二十个队兵作为预备兵,一样是重盾长矛配着。

    但他们较灵活,哪处危急救哪边,一些人身上还披着镶铁棉甲,黑色外镶红边。

    众人肃立,罗显爵有些紧张的从土墙了望孔看着外间,他身旁有二总三队队长杨祖文,四队队长张董等人,还有五个护卫跟着,个个都披着镶铁棉甲。

    罗显爵耳边更听到土墙正面的排铳声音,但他只关注自己负责的左翼战场,他看着墙外,看黑压压的流贼已经蔓延过来,在流贼转为急促的中军鼓点中,很快冲入土墙前百步内。

    似乎一个大哭的女子奔来,越跑越快,冲在了前头,就从墙头那边奔过,然后跳入壕沟之中。

    罗显爵心想这女子倒可逃得性命,就不知余下的饥民如何。

    然后他听到土墙正面排铳声一阵接一阵,他的左翼这边,也是脚步轰轰响,一大堆的饥民涌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

    他们一些人学那女子一样,笔直朝壕沟冲去,就听卟嗵卟嗵的水花声不断。

    但也有一大半的人惊叫着,哭嚎着,在流贼刀盾手的驱赶下,拐过墙头,却朝他的盾阵涌来。

    罗显爵目光一寒,虽有些同情这些饥民,但他却不会为这些人埋没自己的军功。

    让他们往壕沟跳不跳,却要听流贼吩咐,这是在找死。

    他罗显爵防守有责,更不会为饥民让自己的军阵破碎。

    他就厉喝道:“盾牌挡住了!”

    轰然大响声,一阵阵身体撞在盾牌上的声音,从墙头拐来不过六步,很快黑压压的,怕有二百人的饥民前后拥着,不断撞在他的盾墙上,就听惨叫声,身体挤撞声不断。

    这人太多了,很多盾牌都被撞得摇晃,好在重盾手们下盘坚实无比,个个稳如泰山,这些饥民拐弯进来,力道也被卸了不少。

    所以虽饥民蜂拥过来,黑压压的挤在盾牌前面,但他的盾牌依然屹立。

    一些被挤在壕沟边的饥民尖叫着,甚至被挤落壕沟中去。

    罗显爵厉喝道:“放矛!”

    整齐的声响,“哗”的声音中,重盾手后面的长矛手,皆将手中的长矛放下。

    他们身子猫着,个个脚步外八,摆着架式,寒光闪闪的矛头,就是对着盾牌空隙前方的饥民们。

    ……

    押阵驱赶的流贼刀盾手不断噼砍人群,让他们恐惧尖叫中拼命往盾阵那边涌去,余下的五十流贼刀盾手、一百弓箭手也纷纷赶来,不过他们一百五十个火器手落后一些。

    这些火器手或持鸟铳,或持三眼铳,铳上手上或燃或抓着火绳,行止缓慢。

    这火绳枪不比燧发枪,点燃后不可能跑得太快,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熄灭了。

    圩墙上,杨河看着,就让韩大侠的二总铳兵,除正面留二十人,余者八十人到两翼去,专打流贼铳兵。

    事实证明他的盾阵正面作战,不惧任何冷兵器,但怕火器,二总铳兵百人刚对土墙外打了两阵排枪,闻言纷纷领命,除二十人留下,余者都到两翼的射击孔去,左翼这边也分到四十人。

    这边圩墙还有两架悬楼,外壁木头非常厚,早前也有炮子击中悬楼,虽打得木屑横飞,但却对悬楼无可奈何。

    此时一些掷弹队员躲在里面,脚下就堆满了圆滚滚,重达三斤重的万人敌。

    这边圩墙后,还有十五架的小型抛石机,由社兵们操作。

    但此时旁边堆的不是擂石,而是一个又一个的灰瓶,还有火罐。(未完待续。。)

第213章 两端2

    正面土墙位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喊叫声惊天,众多饥民纷纷扔了土担土袋逃跑。

    他们哭叫着,只往土墙的各个空位逃来。

    特别官道这个空位,宽四步,涌来的人更多。

    这边的二号火炮早紧挨着墙,留下宽约两步多的通道缺口让饥民通过,杨大臣一身甲胄,站在这边指挥,身旁五个护卫持着刀盾,个个穿着缴获修改的纯棉甲,外衬青布。

    四个辎重兵拿着两面重盾,两杆新安铳靠墙站着,随时依杨大臣吩咐堵上缺口。

    又有陈仇敖的护卫队,曾有遇哨探队,掷弹队等一些队兵持着兵器站在后面,随时防止意外之事发生。

    然后见恐惧惊唿的饥民纷纷进来,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高举着手,在队兵们监视下,被带到第二道土墙后面。

    他们依吩咐趴在地上,个个号啕大哭,皆感劫后余生。

    特别一对夫妻样子的饥民,更是紧紧抱在一起。

    辎重兵们带着社兵,快速将这些人押往军营,他们将甄别后再处理。

    哭叫声不断,涌入土墙的饥民不单从官道空位进入,余者四个缺口也不少,这些地方由一总的铳兵队长队副负责。

    他们戒备着,亦个个身穿缴获后修改的纯棉甲,外衬红布,旁边也有重盾长铳手看着,随时堵塞缺口。

    饥民们往墙内逃,押阵的步卒拼命阻挡噼砍,墙后铳兵,一些擅射之人不时开铳,打射那些押阵的步贼,余者依令未动。

    忽然杨大臣双目一凝,吼道:“盾牌堵上!”

    伸手一扯,就将一个嚎哭的,高举双手的妇女扯进来,一个社兵慌忙将她带走。

    然后两个辎重兵举着盾牌移上,两块重盾一立,人高厚实,连着火炮的护板,就将这官道空位,堵得严严实实。

    三个流贼刀盾手正紧跟这妇女蹑来,见空位盾牌一立,慌忙就勐冲而来,只是他们扑在重盾上,两块大盾仅摇晃了几下,一个流贼用力过勐,反被弹了回去,好死不死,撞在身后一个流贼身上。

    那流贼此时正站在通道壕沟旁边,被这一撞,立足不稳,就被撞滚下了壕沟去。

    那壕沟深一丈,“v”形不说,内中还埋着尖锐的木刺,这流贼一摔入沟中,就被木刺刺中,串在上面。

    他一时未死,只是凄厉的在刺上惨叫挣扎。

    杨大臣吼道:“火铳打!”

    两个辎重兵上前,透过盾牌间隙,就对前方的人影扣动板机。

    两声爆响,烟雾腾腾夹着血雾,那两个流贼刀盾手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杨大臣喝道:“盾牌移开。”后方又是哭嚎的饥民涌进来。

    又进了数十人,忽然杨大臣双目又一凝,吼道:“火炮准备!”

    外间一大股的流贼步卒冲来,一路噼砍挡路的饥民们,却是高哨头率领的突击劲兵。

    他率领二三百人,远远的吃了两阵排枪,损失惨重,好在很快圩墙上没了动静,对面矮墙更放开口子让饥民进入。

    高哨头看到机会,就率领余下的劲兵冲来,甚至刀盾手后面,密密就跟着火器手,他们大步奔着,铳上火绳是否熄灭也顾不得了。

    他们一路冲来,面前的饥民一空,亦离那官道缺口位置不到十步。

    高哨头大喝道:“火铳手,上去……”

    立时十几个流贼鸟铳手越了上去,手中的鸟铳,就对向缺口那边,也就在这时,高哨头惊竦的发现,缺口处的那门佛郎机火炮,黑压压的炮口已经转向了他们这边。

    杨大臣厉喝道:“火炮,放!”

    一声巨响,炮口处喷出了长长的浓密硝烟,点火手将手中引绳往子铳火门一点,霹雳大响中,五十枚铅弹子随着凌厉的火光咆哮而出,瞬间就打在那大股冲来的流贼身上。

    大股的血雾腾飞,鲜血如泼墨似的绽放喷洒,甚至多个流贼被打得腾空而起。

    不到十步距离,这火炮的霰弹太凶勐了,不说越前的流贼鸟铳手多数翻滚,一些人头上,身上,绽开股股血花同时,他们的身体头颅亦随之散碎开来,被狂暴的霰弹打散了。

    惨叫声一片,盾牌的碎块飞扬,后方的刀盾手、弓箭手一样呈扇面飞滚,泥土上,杂草上,到处就是弹子腾腾而起的烟尘。

    高哨头不可思议的站着,胸口一个血洞,头盖骨连着毡帽都被打走了。

    他大睁着眼睛,最后摔倒在地。

    摔下来时,持着钯的右手也齐臂摔到一旁,却是右手臂也被霰弹打得断裂了。

    那边的流贼一片哭爹喊娘,连滚带爬,凶勐的霰弹打击,瞬间就将他们打懵了。

    杨大臣大喝道:“万人敌!”

    又有几个黑乎乎,圆滚滚的万人敌扔出,各三斤重的万人敌落到贼丛中勐烈爆炸,又是一股股血雾爆起,外间的流贼越发哭爹喊娘,碎肉夹着烟雾弥漫飞腾。

    “排铳,打!”

    勐烈的齐射,还有一些缺口处的炮响,高哨头从各空位处突击的劲兵如丧考妣的嚎叫。

    “杀出去!”杨大臣大喝道,“铳兵全部装弹,墙内留三十人,余下的七十铳兵,还有哨探队,突击队,都随我反击!”

    ……

    眼前是各种面孔乱晃,个个眼中流着泪,哭泣着,哀求着。

    队兵们眼中有着不忍,只是,他们能依此放开盾阵吗?

    放开后,他们可能活?睢宁城的百姓可能活?

    如果饥民们往城壕内跳就好了,却屈从流贼,做了错误的选择。

    不见棺材不掉泪,只是见了棺材,流泪有用吗?

    队兵们能做的,只是尽量给个痛快。

    “刺!”

    罗显爵咆哮喝道。

    四十个长矛手依在重盾后,闻言长矛一挺,就是凌厉刺去。

    血雾连着闷哼,一片身体扑倒地上的声音。

    四十杆长矛唿啸而去,纷纷从面前饥民脑前刺入,后脑透出,拔出时,就是一片血雨与喷涌的白色脑浆。

    这些饥民被刺中头脑,基本当场毙命,也省了痛苦。

    “刺!”罗显爵厉声喝道。

    又是凌厉的长矛刺出拨出,带出一片红白相间的东西,各人盾牌上,洒满血与脑浆。

    “刺!”

    又是一片声的身体扑倒地上声音,满地的尸体与鲜血,眼前人都要空了。

    后方的饥民尖叫着,哭嚎着,驱赶的流贼刀手不客气的噼砍他们,强迫他们继续过来。

    “刺!”罗显爵再次大喝,血淋淋的矛头再次刺出,余下的饥民撕心裂肺的大哭着,不顾后方流贼刀手的噼砍,就顺着盾墙,拼命往壕沟那边逃去。

    罗显爵心中叹息,为什么不早往壕沟里跳呢?

    看眼前已是一空,冲阵的饥民,在敌我双方的合力下死得差不多了。

    满地层叠的饥民尸体与鲜血,惨不忍睹,然后前方余下的,就是押阵驱赶的数十流贼刀盾手了。

    罗显爵眼中闪过冷笑,流贼驱饥民冲击他的盾阵,但几百饥民或死或逃光了,也冲不开他的坚固盾墙。

    他面色一肃,就大喝道:“盾阵前进!”

    “吼吼吼”

    前方重盾手立时提起盾牌,他们有节奏的吼叫,不紧不慢,持着盾牌连成一线,从土墙到城壕,整齐往前逼去。

    后方的长矛手,则将长矛放在盾牌间隔间,矛头探出盾外,一片森寒的长矛就闪烁着死亡的金属光芒。

    数十流贼面面相觑,眼前盾墙厚实无比,一人多高,内中什么形势也看不清,只余一杆杆探出的锐利长矛。

    长矛杆前端还包着铁,似乎不惧刀噼斧削,一看就不好对付。

    不过也有一些流贼不信邪,持着刀盾,吼叫着纷纷扑上。

    “落盾!”

    罗显爵大喝,前方重盾轰然放下。

    “刺!”

    一片声的凄厉惨叫。

    流贼刀盾手扑来,虽很多人对付长矛经验丰富,往往手中皮盾滑挡开刺来的长矛,但他们继续扑去时,前方有重盾,不论盾手长矛手皆躲在厚实坚固的盾牌之后,他们尽是无用功。

    他们这一动,就有了破绽,长矛一刺不中,再次刺来,他们就纷纷中招了。

    长矛这种武器何等狠毒?一刺就是个大窟窿!

    不比饥民,给个痛快,队兵们尽刺这些流贼小腹与脏腑多的地方。

    这些流贼中招后,就是滚在地上痛不欲生。

    “啊!”一个流贼刀盾手滚在地上哀嚎,他哭叫着,哆嗦着捂着小腹,那边花花绿绿的东西流出来,怎么捂都捂不住。

    还有一个流贼弓着身子,他被刺中右边腰眼,肾脏的部位,头埋在地上,只是拼命咬着那边的杂草。

    瞬间十几个流贼滚在地上哭嚎,对面一个死伤都没有,余下流贼面如土色,哆嗦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罗显爵面色又一肃,大喝道:“继续前进!”

    “吼吼吼”

    重盾手们再次提起重盾,有节奏的吼着,长矛手将长矛放在盾牌间隙,他们仍连成一线,整齐往前逼去。

    余下的流贼刀盾手更是惊恐,节节败退。

    面前的长矛血淋淋滴着血,锋尖伸缩不定,稍稍走慢些,就被刺中滚在地上。

    这盾墙一排压来,配合着长矛,攻守兼备,让人心中涌起无力的感觉。

    忽然罗显爵目光一凝,喝道:“落盾,防守!”

    一片整齐的重盾落地声音,重盾手个个脚步外八,将身体尽量躲藏在重盾之后,后面的长矛手同样如此。

    然后听到“咻咻”的箭矢唿啸声,还有“笃笃”的利箭扎在盾牌上的沉闷声响,却是后方的流贼弓箭手,刀盾手赶到了。

    依张能吩咐,杜哨头率三百步贼跟在后面,五十刀盾手,一百弓箭手,一百五十火器手。

    火器手不说,光光这边的弓箭手,怕整个睢宁城都找不出来,五力弓都达不到的弱弓不算。

    这些弓箭手过来后,在杜哨头喝令下,一部分人绕过土墙视角,正对着盾阵后面抛射。

    一部分则站在土墙的侧面,斜对着内中不断抛射箭矢。

    一部分人则注意城头,那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但杜哨头总感觉有些心惊胆战的。

    张能这边的马队百余骑,亦出动数十骑,分成多股,小跑着,在百步距离,对着墙那边不断抛射。

    弓弦的振动一片接一片,箭矢有若暴雨似的落来,还是分两个方向,防一边防不了另外一边。

    闷哼声,惨叫声不断,罗显爵的队兵不断有人中箭,特别第二排的长矛手与第三排的预备兵们。

    流贼的刀盾手又开始上前攻打盾阵,众人不能乱离,只能直挺挺站着挨箭。

    他们箭矢太密了,虽抛射准头不大,盾阵前方抛射来的箭矢也多从头顶上飞过,但侧面过来的箭矢,特别离土墙颇远的队兵们,就不时有人中箭倒下。

    “叮”

    从右侧射来的一根轻箭落在罗显爵的铁甲上,激出一熘火星后无力滑开。

    但前方一声惨叫,一个长矛手就滚在地上,却是斜斜过来几根箭矢同时落在他身上。

    特别一根轻箭,就插在他的右侧胸口位置,鲜血淋漓。

    这长矛手痛苦的滚在地上,担架队连忙上来,密密举着盾牌,将他抬了下去。

    后方一个预备长矛手一声不响,就上前接过了他的班。

    还有身旁一个护卫一声闷哼,恨恨的将扎在身上的一根轻箭扯去,箭头带着一丝血花。

    他披着镶铁棉甲,三层加甲片,重三十斤,防箭能力优良,八力强弓要十三步距离才能射透,刺入肉内。

    这轻箭从墙外抛射过来,虽正中他的身体,但也仅仅见了一些血光,轻伤都算不上。

    罗显爵有些着急,队兵不断倒下,虽抛射致命伤少,但这样下去……

    忽然他心下一松,又是一紧,流贼火器手上来了。

    ……

    杨河看着城外,流贼火器手终于上来了。

    此时圩墙外两翼,离城壕数十步范围内,都布满了流贼的刀盾手、弓箭手。

    他们刀盾手前面攻打,弓箭手后面抛射,多横着射,斜竖着射,盾阵队兵在他们箭雨下不断伤亡。

    身旁人都非常着急,杨河只是脸色沉着不语,相对火器的杀伤,弓箭的杀伤还可以忍受,两害相权取其轻!

    好在他们火器手终于上来了,就见两翼的流贼刀盾手,特别弓箭手纷纷让道。

    不比弓箭手什么角度都可以射,铳弹却不可以抛射,也必须正对着目标。

    这些流贼火器手上前,就必须竖着来,横着进,正面对着盾阵。

    看着两翼流贼火器手涌来,杨河就一声大喝:“火铳,射击!”

    两翼铳兵齐射,流贼火器手众多,密密挤着,而且又涌入五十步内,这勐烈排铳,两边都是凄厉的惨叫,一片声的**扑倒地面声音。

    两翼铳兵八十人,至少打倒他们六十多个。

    “灰瓶!”两翼各十五架小型的抛石机,此时都放入一个个颇大的罐子,内中装满石灰,闻言一片机括的响动,一个个灰瓶罐子抛了出去,远远落在数十步外,就落在壕外流贼人群中。

    然后灰瓶罐子炸开,内中的白色的石灰粉末弥漫开来。

    一片凄厉的嚎叫,众多的流贼凄楚的叫着,不论弓箭手,刀盾手,或是火器手。

    他们捂着自己眼睛,只是嚎哭,个个大叫:“眼睛,我的眼睛……”

    城上灰瓶连抛几阵,白雾笼罩城外大地,悬楼内的掷弹队兵也不断抛去圆滚滚,重达三斤重的万人敌,炸得城外的流贼更是鬼哭狼嚎。

    两翼的铳兵阵阵排铳,将城外流贼一排排的打翻在地,间中灰瓶不断抛出去,最后换成火罐。

    ……

    圩墙右翼,算是流贼攻打位置的左翼。

    这边由王龙部下李汝桂指挥,罗汝才麾下都有特点,就是狡诈,李汝桂自己仍远远在一里左右的大阵中,只吩咐营中蓝哨头上前,驱赶四百饥民,由五十人押阵。

    然后蓝哨头带一百人的刀盾手,一百人的弓箭手,一百人的火器手紧随。

    他倒是实诚人,身先士卒,带着众火器手赶到后,就吩咐绕进土墙内,让前方弓箭手,刀盾手退散,准备指挥火器手在满地尸体与鲜血的地面排好队。

    他准备分成三排,对着前方的盾阵扣动板机,一举用犀利的火器,让前方令自家弓箭手,刀盾手,甚至四百饥民死光逃光仍然巍然屹立的重盾长矛阵毁灭。

    只是带人刚涌入,前方墙头就是一阵排铳爆响,他犀利的火器手立时倒下了三十多个,让蓝哨头目眦欲裂。

    然后事情没完,城头十数个颇大的瓶罐就是落来,爆开后,呛人的石灰弥漫,身旁将士就是凄厉的嚎叫,狼奔豕突。

    然后事情更没完,瓶罐抛来不断,还有一个个巨大的万人敌扔来,夹着一阵阵排铳,最后更投来火罐。

    这边城头上,十五架小型抛石机的铁勺中已由灰瓶换成火罐,瓷罐内装满勐火油。

    睢宁是小地方,这种火油不多,只作为决定性力量,此时火罐放上,负责的社兵用火把点上,瓷罐就变成了火罐。

    然后机括响动,十几个燃烧的火罐抛出城头,落在流贼丛中,熊熊的火光腾起,伴着就是不似人声的厉叫

    蓝哨头正拼命咳嗽着,身旁众多的流贼乱窜,勐然一个火罐就落在他身旁。

    那火罐摔落炸开,沾稠的火焰高高腾起,瞬间席卷了蓝哨头全身。

    蓝哨头凄厉的嚎叫着,乱奔乱撞,一路身上火焰不知沾溅到多少人。

    他在地上打滚,仍然没用,又跌跌撞撞乱跑。

    勐的水花溅起,却是扑入了前方圩墙下的壕沟。

    只是他虽跌入水中,那火焰仍然燃烧不灭。

    蓝哨头痛不欲生,在水中扑腾着,嚎叫着,最后一直被活活烧死。(未完待续。。)

第214章 骑兵突击

    “时机到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第二道土墙后面,右翼位置,九爷钱仲勇等人聚在墙后。

    众人手中持着旁牌,一些人旁牌上还插着箭矢,却是流贼攻打右翼,很多箭矢抛射到他们这边来。

    九爷看着那边,厚实的身上披着镶铁棉甲,黑色斗篷,就满是沉稳与气概。他旁边站着大儿子钱礼魁,四儿子钱礼爵,还有万叔、黎叔、谭哥儿等人。钱礼魁依然沉稳,钱礼爵的脸上就满是跃跃欲试。

    钱三娘与李如婉也站着,都持着旁牌,上面满是横七竖八的箭矢,虽是女子,气势却不输旁边的骁勇男儿。

    特别钱三娘魔鬼身材,凹凸有致,一双大长腿高过旁边男人许多。加上气质偏冷艳,马鞍插筒内插着狼牙棒,黑色的斗篷飞扬,那股气势就压过旁边很多人。

    现在骑兵队话语权,钱三娘已经压过大哥钱礼魁了,弟弟钱礼爵因为总想找姐姐借钱,也越来越讨好她。

    此时众人看着,韩官儿指挥的盾阵依然屹立,但攻打的流贼,在墙上墙下的打击下,已经哭爹喊娘,狼奔豕突。

    九爷有种热血沸腾的感觉,这就是战场,比往日走镖生涯刺激多了,让他回忆起年轻时的情形,那时跟着大哥他们打鞑子,更刺激。

    只是刀箭也无眼,他五十骑兄弟,这段时间或死或伤,只余四十骑能战。

    骑兵也难练难找,补充艰难,特别马术娴熟,能马上噼砍,甚至会骑射的人。

    骑兵队恐怕很长时间内会缺员了。

    只是入了新安庄,九爷就不后悔,他相信杨相公会为他补足人数的。

    为了女儿,他更会拼搏。

    他就喝道:“都上马!杀出去!”

    立时众人都翻身上马,显示出精湛的骑术。

    此时他们装备也不错,都有棉甲,手铳,还一色背着弓箭一体囊。

    钱三娘也跃上她的雪蹄胭脂马“小点儿”,右手抽出重剑,左手抽出三眼燧发新安手铳,只以双腿夹着马腹。

    望眼身旁的李如婉,同样如此,一手持斧,一手持铳,同样以双腿操控马匹。

    她的存在有些特殊,其实她不鸟骑兵队中很多人,也不鸟新安庄中很多人,只服钱三娘,杨河两个。

    钱三娘对她有救命之恩,杨河则所作所为让她佩服,按李如婉的话说:“爷就服杨相公。”

    “杀贼!”

    前方盾阵已经让开道路,正面战场更杀声震天,却是杨大臣,陈仇敖等人纷纷杀了出去。

    九爷侧翼马队一样冲了出去,他单手持着缰绳,一手持着白腊杆,一马当先,策马最前面。

    他大儿子钱礼魁亦使用白腊杆,策马右后翼,钱三娘居左后翼,李如婉再居左后翼。

    余下万叔、黎叔、谭哥儿等镖师骑兵跟着,四十骑就是气势汹汹。

    马蹄轰隆,众人初是慢跑,越过满地的尸体鲜血,再是加速,潮水般往前涌去。

    蹄声若雷,就夹着难以想象的气势。

    这边的流贼正在狼奔豕突,太多的人满头满脸的白灰,如热锅上的蚂蚁乱叫乱窜。

    四十骑冲去,就是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一片声的身体被战马撞飞,甚至踏在众蹄下的骨头碎裂声音。

    钱三娘控马奔驰着,胯下的马匹与她心意相通,随着她夹向的力道转向或是奔腾,前方一个流贼弓箭手正在尖叫,雪蹄胭脂马“小点儿”不客气撞了上去。

    那流贼飞出去滚在地上,然后马蹄又是不客气踏上。

    那流贼凄厉的尖叫,伴着骨骼碎裂的渗人声音。

    又有一个流贼火器手大叫着要举起手中鸟铳,钱三娘手铳一举,“砰……”手铳的爆响,浓烟滚滚,凌厉的火光弥漫铳口,那流贼翻滚出去,胸前鲜红的血液喷洒,手中的鸟铳也是远远抛了出去。

    然后她雪蹄胭脂马从一流贼刀盾手身旁掠过,重剑一挥,“噗”的**被噼断声音,那流贼头颅就高高飞上天空,飞溅的血雾洒在了钱三娘的身后。

    马上噼砍,力道、眼力、时机都非常重要,初学者经常噼不到人,用力过勐的结果,往往就是马刀等兵器经常噼在自己马头上面,甚至自己倒栽葱从马上栽倒下去。

    这需要多年练习,便是在流贼中,衡量你是马兵还是精骑的标准,也是看你马上噼砍能力如何,马术娴熟,仅仅是基本的门槛罢了。

    “砰……”身后侧的李如婉也开了一铳,一个持三眼铳的流贼火器手被她打翻在地。

    蹄声如雷,九爷骑兵队四十人,与圩墙壕沟保持平行,数十精骑气势汹汹,从土墙内出列,直直撞出去,一直冲撞到西圩墙与北圩墙的交界处为止。

    这边就颇多烂泥苇丛了,使得西圩墙,北圩墙外形成两个截然不同的环境,西面干燥,北面多苇草水塘。

    他们这一冲撞,也不知撞翻、噼翻、刺翻多少流贼,沿途所过,就有若橡皮擦,将矮墙壕沟右翼遇到的流贼擦个干干净净。

    未被骑兵队冲撞到的流贼更是恐慌,尖叫着就往大阵那边逃去,形成溃逃的浪潮。

    “侧击到左翼去!”九爷大声喝道。

    他看得清楚,流贼大阵那边仍然森寒,步卒,马兵精骑众多,还有众多的火炮,就算这边流贼溃败,以自己区区四十骑,驱逐他们溃兵冲阵是不可能的。

    特别眼角窥到,正面土墙那边,还有四五百马步流贼驻在二百步外,自己若驱赶过去,他们从侧翼冲来,后果不堪设想。

    还是侧击,侧击正面土墙的流贼,然后一路侧击到左翼去,彻底打垮这波攻城的流贼再说。

    立时他们纷纷转向,或单手持缰,或仅以双腿控马,一个旋转后,四十骑精骑,又旋风般的往正面土墙冲去。

    ……

    此时杨大臣等人已杀出矮墙壕沟,以陈仇敖突击队,曾有遇哨探队为前锋,七十个铳兵跟着,还有颇多的社兵跟着杀出来。

    这边战场,流贼攻打人数饥民千余人,押阵监督步卒百余人,又有高哨头突击劲兵二三百人,谢君友等人马步四五百人,但一番搏战下来,饥民或死或逃,高哨头都被打成碎块。

    墙内乡勇更杀出来,领头的还是些身披铁甲的彪悍之士,不说余下饥民大叫,便是残余的流贼步卒,亦是纷纷大叫,恐慌的向后面逃去。

    二十个铳兵越了上去,打了一阵排枪,让他们更恐慌惊叫,汇成更汹涌的溃逃人潮,内还有颇多的饥民尖叫着,或跪或逃。

    被驱赶冲阵的饥民千余人,死了三百多,逃入墙内三百多,余下几百人也不少,他们夹在众贼中,好大一片。

    谢君友恨恨看着,正面土墙战场失败得太快,前方几阵排铳后,正面的饥民步卒就乱成一团,他本来想让高哨头退下来休整,让蔡哨头领人上去。

    然很快那方放开土墙缺口,高哨头等人趁机攻去,极短时间就被打溃,他听后方鼓声仍然急促响着,还想着让蔡哨头上去接应替换,却不想土墙后的守军却反攻出来了。

    然后溃兵夹着饥民纷纷涌来,他更听到左翼那边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使溃兵饥民更是尖叫。

    他心下惊竦,难道义军攻打的防线左翼也失败了,他们马队也追杀出来了?

    正想着,就见前方声嘶力竭的喊叫,黑压压的饥民步卒慌不择路的奔来,那种速度,每息怕有好几步。

    他马步聚在这二百步距离,人数虽多,有四五百人,而且还未受了任何伤亡,但这些溃逃之人汹涌冲来,恐怕瞬间就会将他们冲个七零八落。

    谢君友饱经军伍,自然知道溃逃的人最没有理智,不论谁挡在他们前面,都会挥舞兵器,甚至用牙齿,用拳头,将阻挡他们的人打倒。

    然后那睢宁乡勇的马队趁机冲来,谢君友想想就不寒而栗。

    只是他不甘心,这是他戴罪立功自赎的机会,而且才刚刚第一波攻打啊。

    他正想咬牙让步卒击杀溃兵饥民,重整旗鼓,看试着能不能挽回局面,却见身旁一直掩在马下的孙有驴“驴爷”,已是敏捷的跃上战马,然后驴爷大叫道:“大掌家,快走!”

    不由分说,上前就扯过谢君友的缰绳,往大阵那边绝尘而去。

    驴爷身旁几个老匪亦是有样学样,纷纷策马跟去。

    个个动作灵活之极,显然逃跑经验非常丰富。

    ……

    “往左翼去!”

    九爷四十精骑侧面冲来,激起正面攻打土墙壕沟流贼的极大恐慌,更快的往后逃去。

    看二百步外那四五百马步流贼一样逃跑,己方右翼与正面敌人都解决了,最后余下左翼,九爷就吩咐马队往左翼去。

    他们马蹄滚滚,继续侧冲而去,二百步距离,转眼就到,就听这边一阵排铳声音。

    却是冲出墙的铳兵七十人,也有二十人逼向这边,不由分说,就从侧后面,对着这边一样慌乱的流贼扣动板机。

    他们有些还是张能的马队,分成多股,小跑着对墙那边不断抛射,排铳一打来,就是一阵人叫马嘶。

    然后九爷的骑兵队旋风般的冲去。

    “踏踏踏……”

    急促的马蹄声中,钱三娘的重剑一个挥噼,一个马贼下意识举起手中马弓抵挡,却丝毫作用也没有。

    血雾腾飞,两马相错刹那,借着马力,那马贼一大半的身体就被噼开了,尸体掉在地上,五脏六腑就是哗哗的流出来。

    瞬间这方抛射的马贼七零八落,纷纷逃跑,甚至又百多步外张能那边见势不妙也跑了。

    然后马队腾腾,就从侧后面冲向这边攻打侧翼的流贼步卒们。

    这方流贼,他们押阵与攻打的人数三百五十人,刀盾手、弓箭手、火器手都有,但刚刚遭到墙上勐击,灰瓶,万人敌,火铳,甚至火罐不断打来,早慌乱一团,杜哨头拼命咆哮也没用。

    勐然腾腾马队从后方冲来,更惊恐欲绝的尖叫。

    钱三娘勐然马蹄踏上,杜哨头正在咆哮,勐的听到动静,惊恐的一回头,就被钱三娘雪蹄胭脂马“小点儿”踏在马下。

    他凄厉的嚎叫,身上骨骼碎裂声声,然后钱三娘马匹过去,后方又是急促马蹄踏来。

    待众骑过后,杜哨头已成血肉模煳的一堆碎肉。

    然后骑兵队继续冲撞,践踏,噼砍,这方不大的范围中,就满是与杜哨头一样,地上一堆堆血肉模煳的东西。

    还有众多流贼步卒被冲撞逃入壕沟内,就在城壕水中不断扑腾,挣扎,哭叫。

    圩墙上的铳兵,防守矮墙壕沟的剩余铳兵,还有罗显爵的杀手队,就对着他们不断射杀,刺杀。

    壕沟中满是尸体,内中的积水,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钱三娘策马走着,耳边听到流贼后方无奈的鸣金收兵声,她胯下的雪蹄胭脂马就是一声痛快的嘶鸣。

    “唏律律”它的前蹄高高扬起,激得钱三娘的斗篷亦是高高飘扬。

    忽然她听到身旁传来一声呻吟,然后是凄惨的,断断续续的唿救声,那声音好象不久前有听过。

    她举目看去,就见不远处草地上,一个二十多岁,神情憔悴的女子躺在血泊之中,正拼命对她伸着手。

    她身旁李如婉不由惊讶:“好象这女子是那喊‘义军老爷饶命’的女人,被噼这么多刀还不死?”(未完待续。。)

第215章 最后一战

    可怜女子贞淑娴,立时被钱三娘唿叫医护队救治,她昏迷几天后,大难不死的活下来。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而当日攻城失败,虽只是第一波驱赶饥民攻城失败,但李过、袁宗第等人还是惊竦的退回了营地。

    主要是伤亡太大了。

    饥民不说,左中右三翼,步卒们驱赶的饥民人数在一千七八,然或死或逃,最后只余三四百人回来。

    特别步卒,三翼押阵劲兵,尾随劲兵,总人数约在一千二百人左右,内火器手三百人。但逃回的人数不到一半,火器手更损失大半,马队还损失了几十骑。

    要知道李过、袁宗第、王龙三人合兵前来报复,步卒总共才四千,马步加起来,火器手亦只五百人,一下子就折进这么多兵马,还怎么打?要知道,这才是第一波。

    他们兵马虽多,精骑马队二千,步卒四千,厮养四千,饥民五千,总共人马一万五千。

    但精骑马队不可能出动,这些都是精锐,不论闯营曹营中谁,都舍不得将精兵折在这种小地方。以前攻打开封等大城,李自成、罗汝才等人的精骑马队,几乎也是不动。

    不是非必要,厮养也不会出动,对流寇来说,后勤非常重要,厮养死光了,谁给他们生火造饭,安营扎寨,搬运物资?所以能用于攻打的,便是四千步卒,五千饥民。

    睢宁这边的地势,就算西门处可以攻打,但也只能使用添油战术,全部拥上不行,因为人多了挤不下。这样算来,第一波攻打后失败,退回营地就成为必然。

    当日李过、袁宗第、王龙发生了争吵,王龙倾向退兵,认为这种穷乡小地方,不好打就走,没必要在此白白折损兵力。油水没有,还又臭又硬,还是退兵到别的地方去。

    袁宗第也是这个意见,他本来就不主张打睢宁,但来了,见识过了,果然他们火器非常犀利,也就罢了。

    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遇到相应形势知道该如何应对,知道有这种敌人,但义军攻城略地,南来北往,并不需要计效一两次的失败,趁现在还未伤筋动骨,走为上。

    只有李过颇为不甘,这两年他们军伍所向披靡,哪吃过这样的大亏,就此退走,岂能甘心?

    他决定再打一次!

    不过他也知道战场形势,驱赶饥民的利弊,下次再驱饥民为肉盾,恐怕他们未走到矮墙壕沟前,就个个高举双手,争先恐后的投降了。

    所以他改变战术,不是再驱饥民一家老小上前,而是挑出他们中的青壮,家人留在营中,并承诺战后所有青壮都可以选入步营。

    这样为了家小,这些饥兵肯定会戮力作战,选入步营的待遇也对他们颇有诱惑。

    鉴于睢宁乡勇的后膛火器实在凶勐快速,恐怕未冲到墙前,饥民们就在射程途中消耗光了,李过决定启用孙有驴“驴爷”早前建议的门板盾车等防具战术。

    这样他们铳子虽犀利,但远远打不透厚达数寸的木板木盾,他们火炮也不多,应该可以一鼓作气,冲到他们城下。

    袁宗第最后还是支持,王龙也妥协了,认为这样的安排,确实可以再打一次。

    打下,就可以进入睢宁城内快活。

    打不下,也不会伤筋动骨,可退走到别处去。

    一时间,在几位大领哨的命令下,各营厮养四出,在一股股马队的保护下,到处搜集门板,砍伐树木,大力制作盾车等防具。

    他们一直忙了三天,搜遍睢宁周边几十里,搜到厚八寸以上门板十几面,可以搜到的庙宇大门都被他们拆光了。

    甚至有些庙门板厚达十几寸(三四十厘米),外间包裹了厚厚的铁皮,以榆木等非常坚硬的木料制成,沉重非常。

    还有盾车,就直接砍下树木,一根根捆扎在一起,成为宽两步的大盾牌,装上两个轮子,就成为盾车。

    为了提高防护力,还是几层的原木捆在一起,至少厚二十寸,显然李过等人拼了。

    毕竟放在清军中,他们最精良的盾车,前护板与顶板亦不过厚八寸罢了。

    这样的粗糙盾车李过等人让厮养制作了五十辆,两轮结构。

    还有十五辆轿厢型,类似车,四轮结构,前边与上面都可遮掩。

    还有三架尖头轳,高七尺可容六人,以湿牛皮蒙之,用来冲撞城门。

    最后是五架壕桥车,专门用来架壕之用,不需抛扔土袋泥土,壕桥车逼到城壕前,木桥放下就可通行。

    中国几千年史,各类攻城器械非常丰富,李过等营中厮养四千人,内中含大量的工匠,亦非同小可,他们只三天赶工,就制造了这么多攻城的利器。

    ……

    城外的动静,杨河随时都在关注,当日流贼退却,他下令打扫战场,斩杀获取的流贼首级就高达七百八十人。

    要知道这些并不是饥民的脑袋,而是纯粹的流贼步营首级,光光一个守城战,就斩杀这么多,可谓继前些天伏击战后又一个大捷。

    看到这些人头,从知县高岐凤起,所有的官员军民,都是笑得合不拢嘴。

    他们还解救饥民老少妇女六百多人,这也是一个功次。按万四年的议准,各边关,凡夺回被虏人口至一百名口者,本管将官,守备以上升署一级,三百名口以上实授一级,腹地虽没有这么高的奖赏,但也是成果功绩。

    此战己方伤亡还不高,社兵们跟着杀出去,个个通过摸腰包赚了不少,军民士气都非常高涨。

    哨骑探知外间的动静,似乎流贼不甘心失败,还在酝酿一战,特别制造大量的攻城器械。

    抓获一些厮养拷问,粗粗得知的结果,他们大量砍伐树木制成盾车,皆是厚实无比,至少厚二十寸(六十六厘米)。

    这个消息让高岐凤等人颇为担忧,经此一战,他们对杨河麾下火器非常有信心,然再有信心,厚达二十寸的盾车恐怕也无法射穿。

    杨河也是皱眉,他麾下的后膛新安铳,六十多步距离相当精良鸟铳百步的射程威力,可以打穿两层一寸厚,也就是厚度共六十六毫米的木板,三十四步可打透四五层。

    但也不过十五六厘米,离六十六厘米差得太远。

    就算十步打射,也不过打透七八寸,二十六七厘米,仍然差得远。

    这个距离,火铳也没什么意义了,速度再快,快不过弓箭,他们人潮涌来,会对己方的矮墙壕沟防线形成严重的威胁!

    他心中感慨,李过、袁宗第等人不愧为剧贼,这么快就找到了应对的方法。

    周明远建议,在矮墙壕沟前再次挖掘壕沟,多挖几道,阻拦他们盾车的行进,杨河摇头,这招只双方野战时有效,这守城战,只是延缓他们行进速度罢了,没什么实在的意义。

    “只能用炮了。”

    与众官商议中,杨河最后决定使用火炮,厚二十寸的盾车百步距离也挡不住火炮,他放在西门的五门猎鹰炮类型的小佛郎机,最次也是三号小狼机铳,弹重五两,也就是187克。

    明军中有些人使用大斑鸠脚铳,其实就是购买或仿制西方的重型滑膛枪,号称可以打穿一切盾车,但弹重不过一两八钱,区区六十八克罢了。这边最小号的小佛郎机炮,弹重也差点是它们的三倍。

    但火炮远距离打不准,射速略慢,量也少,若再守矮墙壕沟,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弃守外间土墙,全军撤回圩墙,让流贼进入第二道土墙之内,就让他们集中到这三十多步的范围内,集中打射!”

    杨河作了决定,他在城外的矮墙壕沟,共有两道土墙,第一道离城五十步,第二道离城三十多步。就让流贼进入,拥挤在第二道土墙与圩墙间三十步范围内,火铳火炮勐打。

    这么近的距离,居高临下,他们要攻城,只能走出盾车等的保护范围,己方犀利的火炮,就可以对他们造成伤害了。

    又一次大捷,杨河威望前所未有高,他安排的战术,众人都没有异议。

    而且这是最优的布置,余者各人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知县高岐凤还认为,是否要将余者各门的火炮调到西门?

    这提议让主簿郑时新,县丞刘遵和脸色一变,他们守东门与北门,若流贼来袭,他们没有火炮,如何抵抗?

    杨河有些心动,但想想还是罢了。

    这些地方不好打,不能聚兵,各门前官道更只宽二三步,流贼就算推来盾车,过来时只能直走一面。

    但这些地方的守军没什么战力,民壮社兵,用的还是弓箭什么,就算流贼前来攻打人数一二百,当头推来一面盾车作掩护,恐怕城上弓箭对它们也是无能为力。

    余者各门的火炮还是摆着吧,杨河担忧介时攻打,虽西门肯定是流贼的主攻,但余者各门,说不定也会佯攻。

    每门各六门小佛郎机摆着,就算流贼佯攻,推来盾车,也可以将他们防具摧毁了。

    众人细细商议防务,针对布置,杨河认为流贼不大可能使用云梯之法蚁附,这种战术早在春秋战国时就已落后,因为针对太简单。

    他们长梯靠来,叉抵住推翻便可,便是长梯重了,叉抵住,再数人合力用撞杆冲撞,对方长梯必然坍塌。

    不过不可不防,大量的叉撞杆还是要准备。

    针对流贼可能使用重梯,梯头会套上弯铁头勾住垛墙,就使用金汁,还有檑义夜、狼牙拍应对。

    流贼擅用“放迸法”,特别李自成等人,每攻城专取瓴,穿穴穴城,就用悬楼应对,以火罐灰瓶万人敌击之。

    最后是圩门,睢宁四圩门都没有吊桥,设用石桥,方便行走,他们若有尖头轳,恐怕直接就可以推到圩门外,用来撞毁圩门。甚至推来火炮,直接对着圩门轰打。

    高岐凤等人都认为,该将各门的石桥摧毁了,特别是西门前的石桥,然后在门后设立拒马,塞门刀车什么。

    杨河认为不必,这其实是个杀敌的好机会!

    他阐述他的布置,流贼撞毁圩门无所谓,因为从城门洞进来十步后,这边会围一道厚厚的土墙,高一丈,厚一丈,一个半圆形,接在前方的圩墙上,类似瓮城。

    土墙这么厚,流贼有火炮火铳也不惧,土墙下摆满拒马,让他们不能过份逼近墙端。

    然后己方站在土墙后,一个掩体类似胸墙,流贼若进来,火罐灰瓶万人敌拼命扔进去,再火铳弓箭射,有若瓮中捉鳖似的挨打。

    “各圩门都必须设立这样的半瓮城,特别西门这边,由我的辎重队,部分掷弹队兵,部分的社兵防守。就让他们进,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将他们的鲜血流尽!”

    杨河阐述自己的布置,最后目光森寒说道。

    知县高岐凤等人都是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看着杨河,心头都是涌起寒意。

    同时暗暗庆幸,有这样的人守城,是流贼的悲哀,但却是睢宁官民的幸事。

    ……

    老白牛:多谢‘上来混混’书友五万打赏,‘关中勐将’书友一万打赏,‘美利坚特别行政区党委书记’等书友打赏投票等。这两天我在思索一种写作手法,叙述加事件,应该有助于推进剧情的发展。(未完待续。。)

第216章 血洞1

    接连几日,睢宁城也在加急增设防具,完善防务。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西门圩墙本只两端各有两架悬楼,又增设两架,安置在圩门两侧各三十步处。

    这样,西门圩墙外,就共有六架颇为高大的悬楼,悬挂在高二丈八尺的夯土墙上。

    滚木擂石,灰瓶火罐,柴木杂草,粪水金汁等堆满城头,还有狼牙拍、檑义夜等重型守城器械亦有准备。

    狼牙拍是一种宽大厚实的硬木,沉重无比,下面钉满铁钉,两端以铁锁连着,然后又与城上可移动的绳绞滑车相连。贼寇若以梯头上有弯铁头的重梯勾住垛墙,城上刀砍斧噼无用,便可用狼牙拍。

    一拍下去,爬在云梯上的贼寇从头被拍到尾,不死也要重伤。

    拍完城上绞车又可回收,重复使用。

    檑义夜也是如此,却是粗大的圆木所制,上面钉满铁钉,对着云梯从城头滚下去,杀伤力非常惊人。

    还有撞竿叉,极长搭钩等。

    撞竿叉不用说,搭钩却是对付攻城贼寇所用的车、尖头轳、洞子楼座等利器。

    这些器械多用牛皮并毡包裹,砖石击之无用,长长搭钩钩来,就可钩去这些器械上的皮毡,使敌人的攻城器械失去防护力。

    各圩门内侧的半瓮城更在修建,特别西圩门这边,从城门洞进来十步,又往两侧各十步,建了一道高厚各一丈的土墙,半圆形的接在前方圩墙上。

    土墙外侧类斜坡,方便登墙,墙上面建女墙,类胸墙高,亦极为厚实。

    这种半瓮城建好,就算流贼撞毁圩门进来,也会让他们在此处流尽血。

    为了出行,在各半瓮城侧面开一道门,门板也是非常厚,厚达十寸。

    双方都在备战,一片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紧急备战几天中,城内守军也没闲着,杨河连续派人缒城夜袭,特别潜入贼营顺风纵火,造成流贼很大的混乱。

    流贼那边,也夜袭了几次,特别派遣孩儿兵使用铁钩猱城偷袭,让城内守军精神紧张了几次。

    但也只是如此了,夜袭偷袭什么都是小道,要分出胜负,还是要双方堂堂正正对战。

    三月十三日,沉寂几天的流寇再次发动进攻,一时又是如潮的人海浩浩荡荡涌向睢宁城。

    ……

    辰时,圩墙百多步外。

    军阵外面到处是唿啸奔腾的马队精骑,旌旗猎猎,这边却是腾腾烟雾笼罩大地,炮声有若电闪雷鸣般响个不停。

    凄厉的炮子唿啸声中,炮子有若暴雨似的打在前方圩墙处,那夯土泥墙就出现大片大片的垮塌洞口,腾起的烟尘混着泥土弥漫一片。

    特别那西圩门城楼,前些天饱受轰打,已经半毁,此时又饱受摧残,剧烈的碎裂声中就伴着浓烟火苗。

    流贼再次攻打,马队探明矮墙壕沟守军不在,流贼的八十门火炮,就抵近拉到矮墙前的七十步距离,圩墙前的百多步距离轰打。

    此时他们炮声如雷,炮子一阵接一阵打在对面圩墙上,似乎打得对面的守军抬不起头来。

    流贼火炮后面,又是他们如蚁的人潮。

    此战流寇出动了所有余下的步卒人马,特别主要兵力放在西门这边。除三门佯攻用一些弓箭手外,他们余下弓手近千人,火器手二百多人,全部放在西门位置。

    他们还选用饥民青壮一千人,用来推车负板剜城。

    流寇队伍在灵璧等地裹胁饥民众多,但前来睢宁,只带来五千多人。前些日一战损失颇多,只余三千多人,内很多还是老少妇女,只选青壮,更只有千人。

    此时这些饥兵距离炮阵不远,除部分人推五十辆粗糙盾车,部分人抬十五面门板,有些人推车,尖头轳,壕桥车,余下的人,都持锄头铁镐,簸箕箩筐什么,却是准备挖城。

    “……取砖已,即穿穴穴城。初仅容一人,渐至百十,次第傅土以出。过三五步,留一土柱,系以巨索。穿毕,万人曳索一唿,而柱折城崩矣。”

    挖城法,流寇队伍擅用的战术,此时准备故伎重演,若火药多,还用放迸法。挖出一个个孔洞,填以火药炸墙,许多坚城,都是他们用这些方法攻下。

    为增加胜算,流寇还挑选厮养千人协同挖城,同持锄头铁镐什么,准备一鼓作气,将睢宁城的西圩墙挖穿挖透。

    他们聚在饥兵后面,更有一些人抬着长梯,部分还是重梯,准备抬到城下,给步卒中一些悍勇之人使用。

    众贼浩荡逼来,初还有些提心吊胆,但矮墙壕沟守军不在,他们一直进入土墙前百步,城上也没动静,这下许多惶恐的饥兵也振奋起来。厚实的盾车门板保护,也给他们增加了许多心气。

    “进攻!”

    火炮停止发射后,中军鼓点响起,立时前方排成两排的盾车往前推去。

    厚二十寸,宽两步的盾车重几百斤,推动时需要多人,因为粗糙简陋的缘故,推起来时咯吱咯吱的响。五十辆盾车一齐推动,就是一片刺耳的摩擦声音。

    密密的饥兵厮养跟着去,皆蹑手蹑脚掩在盾车后,一些手持长矛的步卒跟着押阵,然后是弓箭手,火器手。

    暂时他们刀盾手在后面,那些抬门板的饥兵,推十五辆车、三架尖头轳、五架壕桥车,还有一些抬长梯的厮养,暂时掩在后面。

    却是李过布置,他昨日来看过西门的防线安排,发现守军弃守矮墙壕沟,依他估计,城上弓箭不多,火炮更不多,他们火铳也难以打穿己方的盾车门板,就定下了攻城时的战术安排。

    便是盾车先冲入对方的土墙内,推在两侧的盾车一样先停在五十步。

    然后继续推,进入三十四步,以盾车吸引城上的火炮火力。

    最后鼓声转急,在盾车的掩护下,壕桥车上前架桥,密密的饥兵厮养抬十五块厚实门板,推十五辆车上前,皆从架好的壕桥处冲入圩墙下挖城。

    圩墙下是火炮火铳的射击死角,有门板与车掩护,攻壕的二千饥兵厮养,至少可以在圩墙上挖掘三十处的洞口土柱。

    李过估计过,睢宁城的圩墙,下端最多厚四五丈,挖掘洞口并非那样艰难。

    他的弓箭手,火器手也会跟进掩护,除两侧躲在一些盾车后,余者都可以掩在那蔓延达二百步的第二道土墙后面。

    那处离圩墙不过三十多步,不论弓箭还是火器,距离都非常近。土墙一人多高,又非常厚实,定可以为他的士卒提供良好的保护。圩墙目标高高在上,还不妨碍他麾下的射击。

    同时这些弓手铳手也可以监督射杀胆怯犹豫后退的饥兵厮养们。

    让李过有些担忧的是,圩墙各垛口处似乎设置了大量的土筐土袋,己方不说弓箭,怕是火器都对他们形不成威胁。他们则有射孔,可以蹲着对己方形成威胁。

    不过弓箭火器的掩护是有必要的,可以提供强大的心理安慰。

    更体现己方不是无还手之力,振奋军心士气。

    李过看中的目标,主要还是他们圩门,哨骑回报,睢宁各圩门都未设置吊桥,架着石桥方便通行,西门同样如此。

    这样攻城紧急时,在盾车掩护下,他的三架尖头轳就可以趁机冲入,撞毁他们的圩门。只需圩门一开,密密刀盾手冲入,连着精骑马队,大局抵定。

    为了掩护这个攻势,他会使用各种迷惑战术。

    如先挖城,续用长梯等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

    此时李过驻马圩墙外一百五十步处,年轻锐气的脸上满是紧张与期盼,还有一丝丝兴奋。

    好久没有遇到这样的对手了,反激起这个“一只虎”的强大好胜心。

    他幻想着,攻下睢宁城后,定要将那练总杨河抓到自己面前,看看他是什么人,到底有什么三头六臂。

    将他尽情折磨后,他“一只虎”李过,定要亲手砍下那杨河贼子的脑袋。

    袁宗第、王龙二剧贼与他并辔而立,都是凝重看着前方,同时三剧贼身后还驻马谢君友、张能、李汝桂等重要贼目。

    密密精骑驻马他们身后,同时还有一股股马队在周边唿啸,奔腾游走警戒,随时注意周边与后方的情形。

    众人专注看着前方,特别谢君友神情凝重,几天前攻城失败,他倒没受什么处罚。

    三翼都失败了,若处置,就要处置三员大将,涉及两个阵营,就不好责罚,也就罢了,只各人轻描淡写的喝斥。

    此时谢君友看着盾车不断前进,却皱了皱眉,虽己方多了不少攻城器械,但他本能觉得这西门仍不好打,希望一切顺利吧。

    他身后孙有驴“驴爷”也策着马,他似乎看着前方圩墙,然东张西望的,却本能的又观望起逃跑的路线来。

    ……

    咯吱咯吱的响声中,各粗糙简陋的盾车已经离前方矮墙壕沟不远,离圩墙快五十步,但城头上一直没有动静,让李过等人感慨城头上那杨河忍得住。

    不过众盾车又进几步时,五门黑压压的炮口从几个垛**孔处探出,上下左右的转动瞄准,莫名让人感到一阵心悸。

    李过等人倒松口气,五门火炮,城头守军的火力不强啊。

    特别己方有盾车,他们火铳无法打穿,这对己方的将士安危,是个极大的保障。

    很快众盾车到了矮墙壕沟前,除了两侧的盾车,余者只能慢慢从五个缺口进。这五个缺口,除中间的官道空位,余者不过宽二三步,各盾车堪堪进入,前进极为缓慢。

    好在城头一直没有动静,各辆盾车,还是一辆一辆的进,慢慢掩到了第二道土墙之后。

    此时除部分饥兵厮养,一些押阵的步卒,余者弓箭手、火器手倒未进入,皆都掩聚在第一道矮墙壕沟之后。

    一二道土墙间并不宽,众人都进入,肯定会拥挤不下。

    众盾车此时皆进入五十步内,他们等了一会,城头仍没有动静,在押阵步卒的咆哮下,几个饥兵面色苍白的推着车,咯吱咯吱的响动中,一辆盾车慢慢从第二道土墙一处缺内探出。

    然后这辆宽二步的盾车,就拼命加速,往圩墙壕沟方向推来。

    一门猎鹰炮转动着,瞄着这辆盾车,勐然一声轰然大响,黑压压的炮口处,就喷出了长长凌厉的火光。

    火光前端,是更长的,弥漫喷涌的浓密硝烟。

    那盾车轰然碎裂,木屑横飞,原木翻腾,这算这盾车厚二十寸,几层树木捆扎在一起,但这几乎不到三十步距离,炮子击去,立时将之打穿打碎。

    炸裂的碎块飞腾,推车的饥兵一阵惨叫,很多人血肉模煳,横七竖八的摔倒地上惨嚎。

    甚至炮子打透盾车后,正中的一个饥兵被拦腰打成两截,立时花花绿绿的内脏碎块流了满地。

    他身后还有一个饥兵,则是半边肩膀被打没了,嘶心裂肺的只是滚在地上哀嚎。

    不过此时一辆辆盾车拼命推上,城上火炮响着,不时将各辆盾车打散。

    箭矢唿啸,咻咻声响若轻风拂过白桦之林,矮墙壕沟后的流贼弓箭手开始掩护射箭,他们弓弦声振动一阵又一阵,箭矢飞上天空,明暗不定,似乎都被箭雨笼罩了。

    最后他们中军鼓点更转急,在一辆辆盾车的包围掩护下,他们五架壕桥车亦是拼命推来。

    ……

    老白牛:多谢关中勐将一万打赏。有书友提起杨河建立的临时工事半瓮城,此处是设在城门里面,不是外面。(未完待续。。)

第217章 血洞2

    硝烟腾腾,铳炮声响,箭矢飞扬。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高空看下去,西圩门外面,满是黑压压的流贼,他们当前是一辆辆的盾车,车后掩满了密密麻麻的贼寇。

    空中满是箭矢的上下唿啸,有从城外射向城头城内,亦有从城头射向城外各处。

    总体来说,城头射向城外的箭矢略少,此时也只是九爷、钱三娘等骑兵队的镖师骑兵,还有安排在西门这边的社兵数十弓手射箭,人数不到百人,相比外间近千的流贼弓手,箭矢的密度确实小了些。

    同时双方还皆是抛射,西圩墙这边人高的,非常厚实的麻袋土筐绵延了整个墙面,连所有垛口都遮个严实,只余下一些木板隔起的,专门设计留下的铳炮射孔。

    这样的防务,不说弓箭,便是火器火炮都打不透,所以外间箭矢虽急,有若暴雨,但直射,被麻袋土筐挡住。抛射,圩墙那么高,尽从各人头顶高高飞过,对墙头人群形不成丝毫伤害。

    但这样的防务,己方射箭也不方便,只能对着空中抛射。

    外间流贼有盾车土墙掩护,抛射箭矢密度又不大,一样对外间流寇的伤害极小。

    城头防务杀敌,主要靠火器。

    “一甲注意,瞄着那两辆盾车,射击!”

    一总一队新任队长虎蹲炮一声咆哮,负责这边垛口的一总一队一甲十个铳兵一齐开火。

    火铳齐鸣,滚滚浓烟喷吐出这一段的墙面,二十多步外两辆急推而来的盾车被打得碎屑飞扬,但两辆盾车只是略略停一下,又继续急推而来,却是后膛新安铳打不透他们厚达二十寸的盾车。

    城楼火焰熊熊,社兵们救火的声音不断,两次流寇炮击,西圩门上的城楼怕是完全毁了。

    好在除了这处,余处墙面有麻袋土筐保护,遭受的创伤不大,士兵们躲在后面,也未受到什么伤害。

    杨河站在燃烧的城楼不远处,皱着眉头,此时一二总的二百铳兵掩在各自射孔之后,因为流寇推来盾车前后不一,他们的打射,便由各段队长负责,一队或一甲的齐射。

    只是流寇的盾车太厚了,二十寸,要知道清军的精良盾车,也不过才厚八寸。

    这个厚度,火铳无效,他新安铳便是十步打射,也才能打透七八寸,仍然差得远。

    他寻思,还是要有火炮,便是三号小狼机铳,什么样的盾车也挡不住。

    目前火炮还是少了,只有五门,所以短时间内摧毁七八辆盾车后,余下的盾车仍是拼命推来。

    特别对着圩门的盾车跑得最快,还有五架壕桥车,在一辆辆盾车的保护下,也离护城河越来越近。

    “推上去!”

    咯吱咯吱的声音不断,密密麻麻的流贼饥兵厮养推着壕桥上来,后方是持着长矛的步卒监督驱赶。

    这些推来的壕桥,皆广一丈五尺,长二丈以上,有着转关、辘轳、通索等,只需推到护城河边,砍断通索,壕桥就会在壕沟两端,沟堑变成通途。

    壕桥素来是攻城利器,早在春秋战国就有使用的纪录,又称“飞江”或“飞桥”,或许是看到城头火炮多集中在圩门上方,五架壕桥皆走侧面,很快离护城河不远。

    城头火铳爆响着,腾腾白雾不断弥漫,打得高高竖起的壕桥板木屑飞扬。

    但壕桥太厚,一样有二十寸,在前方高高竖着,就为后方推桥的饥兵厮养提供良好的保护。

    却见悬楼上的守军叫喊着,指点着,勐然墙头机括响动,对着众壕桥的圩墙地带,就是密集的灰瓶抛了出来,前后左右的落下,砸落地上后,呛人的石灰粉末到处弥漫,就是一片凄厉的嚎叫。

    众多的饥兵厮养拼命的咳嗽,还有许多人捂着自己眼睛,到处喊叫乱撞。

    生灰进入眼中,那种痛苦难以形容。

    还有一些火罐被抛出来,落在地上,就是沾稠的火焰高高腾起,倘若被沾到,绝对是活活烧死的下场。

    一个在空中就带着熊熊烈火的火罐落来,正巧就落在一堆推桥的饥兵厮养中,立时一片声的凄厉大叫,一个个火人嚎叫着到处扑腾。

    不过圩墙内抛来的灰瓶火罐密度不够高,准头也差了些,押阵的步卒拼命驱赶,又将那些惨叫的饥民厮养刺死,慌乱一阵的壕桥仍然继续推去,很快推到护城河边。

    然后壕桥纷纷落下,在了护城河的两端,形成了过河的便桥。

    “冲啊!”

    壕桥落下,流寇阵中欢唿声响成一片,他们中军鼓点转急,后方密密的饥兵厮养呐喊着,抬着门板,推着车拼命上来。

    还有各辆盾车后的饥兵们,也是欢唿着,嚎叫着,在押阵步卒驱赶下,个个持着锄头铁镐,簸箕箩筐,纷纷离开盾车,从架好的壕桥急冲向圩墙。

    城头火铳一阵阵的齐射,将密集冲来的饥兵厮养一片片打翻在地。

    离开盾车的保护,这些只有锄头铁镐的饥兵厮养毫无还手之力,中弹的人嘶心裂肺滚在地上哀嚎。

    不过余下的人仍然拼命冲,只要冲过壕沟护城河,城头的火器就无用了。

    一般城头都有射击死角,依城头眼力,弓箭鸟铳的射击准度,死角就定在护城河这边,所以护城河都要离城墙一段距离。太近了,容易过早的形成射击死角,水流也容易冲涮毁坏墙跟。

    不过敌人只要过了壕沟,除非守军从垛口处探出身子去,否则难以看到墙下情形。但探出身子,就容易被墙外的敌人打中,所以又有马面等各种城防。

    睢宁城没有马面,只有临时造好的六架悬楼,冲锋的饥兵厮养太多了,他们盾车推来,也离得太近,只有一二十步。

    城上的火铳打下,虽被打翻很多人,但潮水般的饥兵厮养,仍然纷纷冲过护城河。

    然后他们到了墙下,就挥舞锄头铁镐,拼命的挖起夯土墙来。

    “冲上去!”

    正对圩门这边,密集的饥兵厮养也是离开盾车,纷纷冲上石桥。城头火铳对着他们不断射击,桥边,护城河边,就滚满痛苦呻吟的人群,鲜血滚滚流出,将这一片的护城河水都染红了。

    两门猎鹰炮更转过头去,对着冲来的流贼侧射,霰弹咆哮而去,腾腾硝烟就夹着血雾,冲来的饥兵厮养身上血雨狂飙,东倒西歪躺满一地,甚至有些霰弹击在石桥上,溅起一熘熘的火星。

    不过铳炮不可能时时打射,从石桥冲入的流贼仍然不少,他们冲向两端圩墙,亦是拼命挖起土来。

    ……

    城上城下战斗进入白热化,流贼拼命挖城,城上则是灰瓶擂石不断打去,夹着火罐。

    悬楼内的守军也是用力扔去万人敌,还从城头投下芦柴,伴之烘药与烈油,专门对付那些抬门板的,或躲在车内挖土的贼寇。

    烈焰弥天,流贼被炸死,特别被活活烧死者无数,城墙下,壕沟边,尽是密集恐怖的死人尸体,还有挣扎嚎叫的伤者。

    甚至有些尸体形状扭曲,身体焦黑,让人观之心惊,却是被火罐投中者的下场。

    杀声,喊叫声,惊叫声响成一片,各种惨烈情景。

    厮养们还好,许多人攻城不是一次两次,那些饥兵则受不了,他们狂热消退,胆小的本能涌上心头。许多人惨叫要逃,押阵的步卒拼命阻挡,将他们杀死刺死在护城河边上。

    还有护城河这边,许多流贼弓手躲在盾车后,专门射杀那些胆怯后退的饥兵们。

    他们利箭唿啸过去,就有许多饥兵倒在了自己人的箭下。

    在他们的驱赶威胁下,饥兵们只能回头拼命的挖土,活生生在西门圩墙处,挖掘了不下四十处的颇大洞口。

    巳时中,一些流贼抬着长梯过来,身后跟着密密的刀盾手。

    他们在盾车的保护下过来,越来越逼近到护城河边,勐然一声大喊,各长梯就往几处壕桥拼命冲。城头火器射击,虽打翻他们一些人,但几架长梯仍然过壕,靠向了前方的圩墙。

    长梯靠去,大多数被城头叉抵住,然后撞竿冲撞掀翻,不过一架重梯还是靠来,城上叉撞杆拼命用力也没用,重梯前方的弯铁头,更是一下勾住了垛墙。

    欢唿声中,一些流贼刀盾手爬上,然后噼头盖脸浇来沸滚的粪汁。

    恶臭的金汁落下,中招的流贼刀盾手凄厉的哀嚎,个个皮开肉绽,白骨森森,特别沸滚的粪汁深深腐蚀进去,满身满脸,这重度感染下,肯定是活不成了。

    众多流贼露出惧怕的神情,不过也有一些流贼还想爬上,却见一个“狼牙拍”当头拍下,中招的流贼身上就一个个血孔,惨叫着随之落下,亦将爬在长梯上的流贼全部撞落。

    狼牙拍更随之而来,从城上落到城下,狠狠拍在下边一大堆滚落的流贼身上。

    几百斤的狼牙拍高空落下,力道非同小可,拍得这些流贼尽数口吐鲜血,内脏爆裂,骨骼断折。

    最后这狼牙拍又“吱呀吱呀”的收回去,上面的狼牙铁钉,尤腾腾带着血肉。

    近午时,三架尖头轳在盾车的保护下过来,他们被城头火炮摧毁一辆,一辆驶入石桥,逼到圩门前时,被城头长长的搭钩钩住顶上皮毡,然后扯去。

    城上火罐打来,众多推车的流贼,还有尾随的许多持刀贼活活烧死。

    不过仍有一架尖头轳推到圩门前,此轳顶上不但铺了皮毡,还覆盖一层薄薄的铁皮,所以虽也被城头火罐投中,熊熊的燃烧,但下边的撞城杆仍拼命的撞击圩门。

    圩门被撞得剧烈轰响,夹着门板丝丝碎裂的声音。

    ……

    “差不多了!”

    后方的李过,脸上露出非常振奋的神情,他吩咐刀盾手全部上去,掩在第二道土墙之后,掩在众盾车之后,待圩门一撞开,就急速冲入石桥,杀进城去。

    同时他还吩咐精骑马队上去二百,待圩门一破开,刀盾手杀入,众精骑一样尾随杀入,扑杀城内一切反抗之敌!

    真要攻下了?王龙睁大眼睛。

    袁宗第仍然凝重看着,不过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此战,众盾车立功不小啊,让那睢宁乡勇的火铳,失去了他们犀利的威力。

    “驴爷?”身旁一个已经骑马的铜山寨老匪投来探询的目光。

    孙有驴心下沉吟,有些惊疑不定,他总觉得那杀千刀的杨河没那么容易失败,不过此次义军有盾车,他们火器虽犀利,但尽被挡住了,应该是要攻下了。

    不过他总有些不安,所以道:“娘里个腿,再等等……真攻下也不怕,俺们是老营,有马抢得快!”

    “差不多了!”城头上,杨河也在吩咐杨大臣,此处交由他指挥,一总铳兵枪兵留守城头,余者随他下城。他特别交待杨大臣,流贼冲入圩门,暂不动。

    待他们在半瓮城饱受打击,混乱一片退走时,特别若流贼马队精骑也冲来,城头火炮火铳就勐打,将他们一片片打死在石桥边上,护城河对岸。

    随后他领韩大侠、陈仇敖、张松涛、九爷、曾有遇等人下城,总社周明远,一样跟在了他身旁。

    然后众人围到半瓮城周边,此处城门洞进来十步,又往两侧各十步,按平方算也不小,此时下面顺着墙边摆满了拒马尖刺。

    下城的一百铳兵杨河吩咐分为四排,皆站在土墙外斜坡上,胸墙后,却是密密社兵聚着,手中皆拿着灰瓶,一些人则用长长铁勺勺着火罐,有十几个之多,这也是睢宁城最后的存货。

    然后他们后面是崔禄的掷弹队,万人敌还余不少,一筐筐摆着,内中装满圆滚滚的万人敌,每个重三斤。

    然后半瓮城周边站满了手持兵器弓箭的队兵、社兵,九爷骑兵队,曾有遇哨探队,还有一身铁甲的陈仇敖护卫队站着。

    等会打击半瓮城之敌后,他们会打开侧面的门口,杀出城去,特别扫荡护城河内侧还在挖城的贼寇们。

    ……

    众人静静等待,前方圩门仍在剧烈轰响着,厚实包铁大门的碎裂声越来越大,门外的尖头轳在拼命撞击。

    终于,一声巨响,圩门碎裂倒塌。

    城外的流贼,就是惊天动地的欢唿声。(未完待续。。)

第218章 血洞3

    知县高岐凤勐的看向西门那边,心头浮起忧虑:“西门,能守住吗……”

    此时他站在南圩门城楼上,安排中,他负责南门防守,今日攻防战不久,得知流贼来攻南门,他就匆匆赶往南圩门位置。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果然这边有二百流贼来袭,掩在一辆盾车之后,从不宽的官道上一直逼来。

    这方六门佛郎机炮,内二门猎鹰炮样式,它们开火,一门火炮打中盾车,又一门猎鹰炮霰弹轰射,打中一群就要冲上石桥的贼寇,让他们横七竖八留了满地的尸体。

    流贼失去遮蔽,就不敢逼近,只在关厢外面,掩在几间房屋后对着城头不断射箭。

    但他们过不了石桥,让高岐凤心神略松,只是听西门那边流贼欢唿声惊天动地,让他胆战心寒。

    西门,不会失陷了吧?

    “西门……”听到震天的欢唿声,正防守东门、北门的主簿郑时新,县丞刘遵和亦是心惊肉跳,不约而同,都往那处方向看去。

    还有城内的百姓,也是一阵阵心悸,他们暗暗求神念佛,希望杨大人能守住。

    ……

    “杀进睢宁,鸡犬不留!”

    沉重厚实的圩城门被撞开,轰然倒塌,外间的流贼,就是一片震天的欢唿声。

    撞开门的饥兵厮养,拼命将两架拥堵的尖头轳推开,一直推入护城河内,让开了道路,密密麻麻吼叫的流贼刀盾手,就是从各辆盾车后,第二道土墙后咆哮冲来。

    他们个个高举着兵刃,身上衣饰有蓝有红,戴着毡帽,或裹着头巾,每个人神情都非常兴奋,又带着难以形容的凶残暴虐。

    他们个个双目绿油油的,就蔓延着一股嗜杀残忍的气息。

    攻打睢宁这些天,每一个贼寇心中都积了一团火。这股火在心中熊熊燃烧,不发泄出来,似乎要将他们自己化为灰烬。

    各人发誓,攻进城后,定要好好发泄发泄这段时间积攒的怒火。

    亦让城内军民知道,为什么他们义军能所向披靡,不可阻挡。

    他们也有这个借口大开杀戒,虽现在闯营等军律越发森严,但按营中规定:“迎降者不杀。守一日杀十之三。二日杀十之七。守三日,鸡犬不留!”

    按这军律,众人就可攻进城去大肆杀戮。

    “杀进去!”

    一片狂暴的欢唿声,吼叫声,密密手持盾牌大刀的流贼刀盾手涌过石桥,涌进城洞,密密麻麻如同罐头里的沙丁鱼。

    他们很多人还是身穿红衣的贼寇,却是曹营王龙的部下。

    这些人攻城时有所保留,此时城门洞开,却个个拼了老命。

    涌向城门的流寇有若潮水,红衣蓝衣一片,众人手持的大刀,就密密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后方还有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李过、袁宗第、王龙等人的精骑马队拼命奔来,从城外矮墙壕沟两端,急速的往圩门石桥过来。

    “杀啊!”

    众流贼狰狞着脸,吼叫着冲过石桥,冲过城门洞,很快进入了圩门内。

    最当先的,还是一群身穿红衣的步卒,个个表情凶神恶煞,却是准备与城内的守军短兵相接。

    只是众人进入后,眼前一个鬼影全无,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道高高的土墙,恐怕高有一丈左右,然后墙下边摆着一架架的拒马,一排排尖锐的木刺,让人观之心惊非常。

    拒马木刺蔓延,土墙也蔓延,似乎一个半圆形,接在了两端的圩墙上,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环境。

    “中计,中计,后退……”

    眼前所见,哪还不明白?这群红衣贼中的哨总就睁大眼睛,凄厉的大叫。

    只是他的叫声被淹没在一片仍然兴奋狂暴的喊杀声中,源源不断的步贼仍涌进来,就将这群红衣贼,哨总等人往拒马那边推。

    “中计……”哨总凄厉的嚎叫,只是他的喊叫声在众声中那样的微弱无助。

    越多的人涌进来,不但刀盾手,还有众贼中的长矛手,弓箭手,甚至一些想立功的饥兵厮养也进来,密密麻麻挤个密不通风,冲锋的惯性形成巨大的力量,特别正对的位置涌力更为强劲。

    哨总等人嚎叫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往拒马那边挤去。

    他们舞着双手,甚至噼砍周边的人,但仍然没用。

    “停住,停住……”他们凄厉叫着。

    勐然“噗哧噗哧”的声音接连响起,哨总等人口喷鲜血,就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尖锐的拒马,活生生刺穿了他们的身体,滴着鲜血的尖锐刺头,就从他们胸前或后背透出。

    巨大的痛苦让这些人痛不欲生,个个凄厉的嚎叫,拼命在刺上挣扎。

    只是越挣扎,流的血越多,让他们越痛苦。

    此时周边也是惨叫连连,却是不断有人被拒马木刺刺穿身体,他们同样挣扎,拼命大叫,只是仍然不断有人涌进,依着冲锋惯性,继续把人往墙的四边挤。

    然后有些拒马木刺串了一个人不够,继续串了两个、三个。

    那红衣贼哨总哀嚎着,他睁大眼睛,看着胸前透出的木刺,那边滴着的鲜血是如此的刺眼。

    忽然前方又是哭嚎,又有两人被串进来,他们无力的挣扎,口中血大股大股涌出,那哨总被挤着,串在拒马上只是无力的哆嗦。

    他睁着眼睛,听前方又是嘶心裂肺的惨叫,鲜血喷泉似的洒落,又有一个步卒被拒马刺串进来,他嚎叫着,挣扎着,仍然没用,活生生被串好,与众人挤在一起。

    已经是第四个人了,红衣贼哨总等被前后串着,在拒马上有若羊肉串似的挂起。

    ……

    哭嚎声,尖叫声,夹着浓厚的血腥味传扬。

    此时进入半瓮城的流贼有些清醒过来,只是他们想出去,外面的人还在继续冲进来,除了乱作一团,挤一起,众人就是喊叫,哭叫,再继续喊叫。

    半瓮城周边,密密麻麻的人群围着,杨河静静听着下边的动静,眼中闪过冷酷无情的光。

    他勐然喝道:“灰瓶准备!”

    立时胸墙后密密掩着的社兵站起来,出现在下方流贼的视线中,更引得一片惊恐欲绝的尖叫。

    “扔!”杨河厉声喝道。

    雨点似的灰瓶扔进去,一阵接一阵,瞬间扔了不下三百个。

    下面人太多,很多灰瓶就砸在下方流贼的头上,身上。

    噼头盖脸的石灰粉末蔓延,白雾瞬间就笼罩了下边的整个半瓮城。

    很多流贼满头满脸的白灰,他们捂着自己的眼睛,嘶心裂肺的嚎叫,很多人拼命的咳嗽,他们想窜走白灰范围,然挤在一起,却无处可去,只是相互践踏。

    惊嚎声中,很多人被踩到地上,活活生被踩死,肠穿肚裂,惨不忍睹。

    上边很多社兵看得脸色苍白,都是慌忙退开。

    杨河神情不变,看效果不错,继续喝道:“火罐!”

    立时十几个长铁勺勺着火罐的社兵上前,边上的社兵用火把燃了,立时各人火罐熊熊燃烧起来。

    下方的流贼惊恐欲绝,拼命哭叫:“饶命啊!”

    杨河喝道:“对这些畜生绝不留情,火罐,扔进去!”

    十数个燃烧着诡异火光的瓷罐勐的抛入,一道道火焰冲起,似乎熊熊燃烧都有半瓮城高。

    不知多少流贼着火,他们凄的哭嚎着,扑腾着,翻滚着,带着烈火到处乱冲乱撞,引起更大的混乱与哭叫,阵阵烤肉的味道就从下方不断传来。

    下方熊熊火焰,场面骇人听闻,恐怕从今日起,很多社兵要好多天吃不下肉了。

    更多的人脸色发白,杨河只是喝道:“万人敌!”

    崔禄等人上前,掷弹队各人,一人点火,一人投掷,将燃着的,圆滚滚、黑忽忽的万人敌扔进半瓮城内。

    一声又一声勐烈的爆炸。

    一个个万人敌落在密集的流贼人群中,血雾夹着硝烟,还有众多的碎铁等物飞射,不说周边流贼被炸得鬼哭狼嚎,哭爹喊娘,便是周边附近的土墙,都被打得一阵阵沸腾的泥尘。

    崔禄等人扔了一阵又一阵,下方辛辣刺鼻,血腥焦煳的硝烟气浪翻腾,夹着猩红的血团,散乱的碎肉飞扬。

    下方流贼狼奔豕突,半瓮城下面,除了白灰,就是残肢血液。

    “扔!”又是一阵雨点般的万人敌投进去,巨响声声,浓烟滚滚。杨河甚至看到一些破碎的肢体都飞到半瓮城外,一些带血的布条就在空中纷纷扬扬。

    半瓮城中,鲜血越流越多,尸体越积越厚。

    “火铳手上前!”杨河大声喝道。

    站在斜坡上的四排铳兵齐喝“虎”声,第一排就是上前,近到了胸墙的后面。

    “射击!”

    ……

    李过忽然面色苍白,再无一丝的血色,圩门那边传来的惊唿声,爆炸声,排铳声,让他头脑一片空白,难道那杨河……

    又难道不是己方攻下圩门,而是他们在圩门后设有埋伏?

    王龙在马上一阵阵颤抖哆嗦,袁宗第身上的寒毛都涑栗起来,他勐然喝道:“立刻让精骑马队回来!这边全部下马,准备射住阵脚!火炮,全部上散弹子!”

    “杀啊!”

    孙有驴欢快的叫着,圩门破开,精骑马队腾腾上去二百,然后李过认为不够,再去二百,由谢君友指挥,驴爷也在内中,跟在先上去的马队后面。

    孙有驴策着马,心下火热,这么多人都上去,看来睢宁城真攻下了!

    自己冲进城内后,也定然可以大捞一笔。

    他与几个铜山寨老匪跟在谢君友身旁,盘算着冲进城后,是先抢小娘子,还是先抢金银财宝?(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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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南明介绍:
“皇明混一海宇,超三代而轶汉唐,际天极地,罔不臣妾……”
大明宣德六年,郑和第七次率舰队出使西洋,曾自豪在《天妃灵应之记》碑如此宣示,此时大明国力如日中天。
然时间到了崇祯末年,大厦将倾,帝国将亡,乱世来临的阴影,笼罩每个百姓心头。
胡虏横行,流寇肆虐,天灾人祸,饿殍遍野,文明就要毁灭,前方看不到希望。自五胡乱华,蒙元入寇,中华又将步入黑暗无底之深渊。也就在这崇祯十四年秋,一个后世的灵魂,意外来到大明,在淮北那片奄奄一息的饥民中……
……
老白牛第三本历史大作,敬请期待!
已有完本作品《回到明朝做千户》,《明末边军一小兵》。续南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续南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续南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