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提前生产
沈丽君闻言心头大惊,急忙起身问道:“锦匣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呢?你不是一直保存的好好的吗?”
孙嬷嬷被问得哑口无言,压下心中惊惧,说道:“昨天夜里,还看到在我衣裳柜子里,中午我回去拿东西,却再也没找见!屋里一切都是好好的,没人动过的模样,可是那匣子却不翼而飞了。”
沈丽君扶着腰,急得在屋内直转圈子,连声道:“这可怎么好,若是被人看到,这可怎么是好?是不是兰姐儿拿着玩去了?”
孙嬷嬷忙道:“姐儿今天一早就去了红杏园与三小姐玩耍,定不是她拿的。”孙嬷嬷想了想,又补充道:“也许是哪个眼皮子浅的小丫头,偷偷拿去也说不定。奴婢已经依王妃之言,将钥匙毁去,得了去的人,一时半会定打不开!”
沈丽君此时却气得一脚踹倒孙嬷嬷,骂道:“没有钥匙,她就打不开吗?只是一时半会的事情。必是你整日家查看,入了别人的眼,以为是什么珍贵东西,这才偷了去!若是落在……”
沈丽君扶着桌子站稳身子,死死咬着嘴唇。
孙嬷嬷忙爬起来,端正了身子,跪在那里,说道:“奴婢辜负了王妃,罪该万死,奴婢这就去查找,还请王妃不要生气,免得动了胎气,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沈丽君这才发觉自己方才太过激动了,忙徐徐吐着气舒缓心情,却忽然觉得腹部疼痛,脸色便唰地一下白了。
孙嬷嬷也看出沈丽君的不对劲,顾不得规矩礼节,一骨碌爬起来,扶住沈丽君,急声问道:“王妃,你怎么了,快去床上坐一下,我这就去叫太医!”
沈丽君额头便滴下汗,苦笑道:“来得也太急了些,快去叫稳婆来,我怕是要提前生产了。”
红杏园里,沈夫人正含笑看着兰姐儿与沈秋君玩九连环,屋时丫头婆子不时添个茶水点心,这时却见一个丫头大呼小叫地跑了来,叫道:“夫人快去看看王妃吧,她,她提前催动了!”
沈夫人闻言忽地一下起了身,急急往外走去,一边还问道:“怎么会提前,我方才来时还好好的?派人去告诉贤王了吗?”
沈秋君也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大姐明明还得再过十多天才会生产啊!
兰姐儿见提起自己的母亲,又是那样惊慌失措,不由担心道:“是不是我母亲不好了?我要去找母亲”话语里便带了哭腔,起身就往外走去。
沈秋君忙一把拉住,劝道:“你母亲马上就要给你添个弟弟了,你乖乖在这里等着,不然弟弟生气了,就不来找你玩了!”
沈秋君安抚好兰姐儿,看孙嬷嬷还没有回来,只得将兰姐儿暂交给楚嬷嬷,这才往正院而去。
因为沈丽君产期已到,贤王便在内宅点了两处临近正院的小院,供稳婆和太医们居住,此时听到王妃似要临盆,丫头们过去一说,他们便忙来到正院,各就各位。
此时沈丽君已是待产,太医们不好进去,只得悬丝诊脉,半响,说道:“王妃平日思虑太过,本就于身体生产有碍,方才又心绪波动太大……”
沈夫人气急坏败道:“不用你在这里吊书袋子!只说,她这提前生产可有妨碍!”
太医呐呐道:“现在还看不出,只等生产时再视情况了!”
沈夫人气得不再理会太医,先去女儿房中安慰道:“不要怕,提前几天生孩子,是很平常的事情!”
见女儿情绪略稳了,沈夫人又看向稳婆,因为这些稳婆皆是齐妃母子把的关,她也不便指手画脚,只说道:“若是王妃平安生产了,你们皆会有重赏,也倒也罢了,若是敢不尽心……”
稳婆们忙接了话,笑道:“夫人请放心,我们敢不尽心吗,这可是也关乎着我们自己的身家性命呢!”
沈夫人这才点点头,倒都是明白人,又安慰女儿几句,便出去查看热水烧得怎么样,参汤参块可备好了,正忙乱中,却看到沈秋君正呆呆站在一边。
沈夫人担心大姐儿生产会吓着沈秋君,忙走过去斥道:“这地方可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子来的,快回去陪着兰姐儿去。”
沈秋君却因方才听到太医又提心思重之论,心中不自在,更渴望沈丽君一定要平安产子,便对母亲说道:“我不放心,要这里看着,不然回去也是心如火焚,更煎熬得难受!”
沈夫人叹口气,说道:“生孩子可不是一时片刻的事,得好几个时辰呢,你先回去,孩子一生下来,我就让人去告诉你。”
沈秋君却不动身,只低头一语,沈夫人正要再次开口劝说沈秋君,忽又想起一件事来,丢下沈秋君,走到太医跟前问道:“辛先生呢,他怎么没来?这个时候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呢,怎么就躲清闲去了!”
太医虽不悦沈夫人抬高辛老先生,却还是恭谨答道:“王爷叫他出去说话去了,想来正与王爷一同往这里赶呢!”
沈夫人听说,心里对贤王愈发不满起来,急怒道:“他同辛老先生有什么话可说的,是能帮着斟酌方子,还是能帮着验看药材!”
正说话间,贤王与辛老先生已经赶到了,幸好贤王正着急妻子的身体,而辛先生则因年纪大了,赶得又急,正大喘着粗气,二人都不曾听到沈夫人说话。
贤王问道:“怎么好好的,就提前了呢!”
沈夫人没好气地说道:“这得问老天爷了!不就是防着会提前生产,这才让稳婆太医们就近住着,哪里想到关键时刻,竟打不到人。”
贤王了解沈夫人的担心,忙拱了拱手,笑道:“一切有劳岳母大人了!”
此时,辛老先生歇过气来,诊了一回脉,笑道:“不妨事的,母子皆好,必能平安生产!”
这时沈夫人心下才松了一口气,丫头们早就搬了椅凳来,众人这才有心情坐下等着。
沈夫人回头看了一眼,见女儿仍站在院里,走过去劝道:“你也听神医说了,你大姐母子皆好,现在可以放心地回去了吧!”
见沈秋君仍是固执地摇头,沈夫人也没了脾气,直得由着她了。
沈丽君借着孙嬷嬷过来送东西,悄声问道:“扶玉可有什么异样没有?”
孙嬷嬷忙摇了摇头,说道:“三小姐很关心您,一直不肯走,许是奴婢年纪大,忘记地方了,您就别再多想,只安心生下小世子才是正经啊!”
沈丽君摇头,她怎么能不多想,那封信若是被人得去,真不知后果会如何呢!
这时稳婆过来说道:“王妃已经躺了有一会儿了,该是站起来了!”
沈丽君点点头,便有两个稳婆扶住她站起身来。
再说外边的众人,怕惊扰到沈丽君,皆默默坐立在那里,沈秋君不方便向前,便靠着一颗树站立在那里,这时六皇子也听说走过来了,众人皆心系沈丽君,也无人理会他。
六皇子便走到沈秋君面前,正要开口说话,却听里面的稳婆说道:“怕是快要生子,快躺到床上来。”
院中众人的心便都沸腾起来,眼睛耳朵都只关注着产房。
六皇子随意看了一眼产房,又转过身来,见沈秋君一脸紧张模样,便欲说些话哄她放松一下,想了半天,终无好话题,不得小声说道:“那个锦匣子,我已经拿到手了!”
沈秋君闻言,不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六皇子还有心情谈论其他的事情吗?
他不是最敬重大姐的吗,这个节骨眼上,竟一点都不见他紧张担心。
前世,大姐生产时,沈秋君只顾担心,哪里能顾得上其他,后来大姐去世,她亦是伤心不已,所以这个过程中,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注意过六皇子的表现。
但是直到她要嫁给贤王时,六皇子跑来找她,求她不要嫁给贤王,他的嫂子只能是沈丽君。
沈秋君只觉得好笑,六皇子也太痴了些。
便是自己不嫁贤王,还有其他人嫁贤王,大姐的贤王妃终是会被人取代的,贤王年纪轻轻怎么会不娶妻纳妾呢?
只是现在看六皇子一脸轻松模样,她真得很困惑,为何前后两世,那么多人不同了呢?
六皇子见沈秋君表情奇怪地看着自己,心里发慌,忙道:“只是那钥匙不曾得,所以让人去寻锁匠去了。明日必能交给你!”
沈秋君淡淡说道:“用得着那么费劲吗,一剑下去,什么事解决不了!”
六皇子忙陪着笑,说道:“我以为你还想完好无损地还回去呢!”
沈秋君笑了笑,看着自产房出来张罗东西的孙嬷嬷,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无意识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六皇子忙道:“今天中饭时,那里人少,兰姐儿又与咱们在一处!”
所以孙嬷嬷发现后,便告诉了姐姐,这才有了情绪波动太大,提前生产了。
大姐啊,大姐,你可真够狠的,前世你真是把妹妹给坑苦了。
第九十二章 有惊无险
前世,自己背着骂名,装作没看到别人眼中鄙夷的目光,带着对大姐的愧疚,对兰姐儿姐弟的怜惜,还有对姐夫的仰慕,按着大姐的遗愿,嫁给姐夫做了继室。
不得丈夫的心也就罢了,被丈夫功成名就杀死也认了,只是你何苦如此心狠,竟是连最后一丝温情都不能给我,一纸遗言,就把我辛辛苦苦教养大的孩子,都推离了我的身边。
沈秋君心里默默念了几句经文,强压下仇恨与痛楚,将眼泪逼回去,深吸一口气,冷笑道:“既然打不开,就不要开了,我也没心思去看,你一把火烧了吧!”
六皇子没想到自己忙活一场,落了个这种结果,这不是耍着自己玩吗,如此想着,心中便升上一股邪气,正要发作,终是强忍了一口气,垂头丧气地就要往外走。
沈秋君不由好奇地看着他,他怎么对大姐的生产漠不关心,是因为年纪小,不懂得生产的凶险,还是也看穿了大姐的虚假?
六皇子正走着,无意间瞥见沈秋君的眼睛正跟着自己转,心中火气顿时消了,忙又走了回去。
沈秋君的注意力已被产房里的动静给吸引了过去,六皇子也不在意,只悄悄站在沈秋君身旁。
就在外边的人等得焦躁不安时,只听里面稳婆说话,什么用力,什么不要大叫省些力气,直折磨着外面人的心起起落落。
沈夫人更是低声念佛。
这时忽见一个稳婆打开门来,说道:“快拿催产的药来!”
吓得沈夫人急忙走过去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稳婆接过药来,笑着安慰道:“没什么,只是王妃方才用力过急,服下汤药便无事了!”
沈夫人这才稍松口气,不由恨恨地看了贤王一眼,又低头念佛。
贤王见状不由苦笑,倒是辛先生安慰道:“没事,王妃母子二人皆调理得当,她们那些人也是老手了,自然不会有问题的!”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就在太阳挂在西山,变得红彤彤时,就听里面欢呼道:“生了!”接着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啼声。
众人仿佛一下子活了过来,急忙恭贺贤王,这时稳婆也抱着包裹好的婴儿出来,笑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是位小公子呢!”
众人都围住小婴儿,直赞长得象贤王,辛先生与两位太医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终于母子平安,可以松一口气了。
沈秋君静静站在那里,好似看风景一般,心里无喜无悲:大姐无恙,自己也算是将前世的债还上了,再加上前世今生的算计,自己不欠她什么,也不稀罕与她的姐妹之情,从此后路归路桥归桥,永不要有瓜葛。
六皇子见沈秋君面上表情奇特,不由心中纳闷,却不由自主地随着她一同往外走去。
沈丽君虽因生产耗了不少体力,此时还苍白着脸,身上也倦怠无力,可听到外面恭贺的声音,不由笑了:那个杂毛道人果然是胡言乱语!自己的命硬着呢,自己还要与夫君白头到老,看着子女们承欢膝下呢!
倒是白白担心这多半年,还写下遗书,想到那封没了下落的信,沈丽君不由得一阵心紧。
沈夫人远远看了一眼外孙,便要往产房走去,不提防却被一个急跑出来的稳婆撞了个趔趄。
那稳婆此时也顾不上她,只叫道:“快,快端止血的药来!”
沈夫人心头一紧,没等站稳就往房中跑去,一到房中便被骇得大叫!
院中众人一个个慌了神,真可谓是乐极生悲,院中的喜气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贤王也抱着儿子呆住了。
那稳婆接过汤药便进了房,却又有一人跑出来,对太医们说道:“那药见效太慢,王妃如今下身流血不止,你们还是快想想办法吧!”
沈秋君如被闷雷轰了一般,心中暗道:难道大姐真就过不去这个坎儿吗?
一时心里又隐隐有一丝喜色:这或许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前世今生都是该命丧于产子!
沈秋君被自己这个恶毒的想法惊到了,自己怎么可以为了推卸前世的责任,竟盼着她就这么死了呢!
贤王已经回过神来,忙过儿子交到奶娘手中,对太医等人求道:“还请想想法子救救王妃!”
太医们相互看了一眼,对稳婆说道:“你先用针封住王妃的几个穴位,看能不能止血!”
稳婆无措地说道:“已经封住了,可是不管用!”她们虽是接生的,却因伺候的皆是贵妇,故也都懂得些医术。
辛先生忙道:“你再去把把脉……”
话未说完,沈秋君已经冲过来,怒斥道:“你们还在外面做什么,现在情况如此危急,还在那里讲什么礼节规矩!一刹那的耽搁就会造成天人永隔!”
辛先生低声不语,那两位太医只小声嘟囔道:“妇人生产,男子如何进去,我们是不怕因此倒霉一辈子,只是死生是小,名节为大。”
贤王也不由面露犹豫,那稳婆已经跑进去把脉了。
沈夫人由丫头扶着,走出来向贤王求道:“救人要紧,事急从权,先让他们去救人!”
贤王看着辛先生等人,问道:“如果你们进去,能有几成把握?”
他三人皆不吭声,这时一个稳婆出来说道:“王妃说,天命如此,也怨不得人,只想请三小姐抱着小公子一起进去见上一面!”末了又小声道:“脉象确实不好!”
辛先生三人忙向两边让了让,请沈秋君过去,沈秋君不由大笑:前世自己不自重,被她利用活该,今生自己有什么错,还要被她再利用一次!
众人只当她年少被吓住了,却不料沈秋君止住笑,指着他三人说道:“你们现在就进去,若是救不活,我就让你们给她陪葬!”
那两个太医不为所动,倒是辛先生看了一眼贤王。
沈秋君又走到贤王面前,趁他正愣怔之际,反手便将一把匕首放在贤王颈前,逼视他道:“快让他们进去救治!”
贤王悲愤道:“难道我不希望你姐姐能好好活着吗,既然天命如此,何苦让她没有尊严地走呢!”
沈秋君便大声叫道:“姐姐,你听到了吗,他口口声声信他的什么天命,为了天命就让你如此死去,连施救的机会都不给你,这样薄情寡义的人,你放心将孩子交到他的手上?将来等他娶了继妃,这个孩子还不知会如何悲苦呢。若是你活不成了,倒不如将儿子也带走,也省得你九泉之下不得安宁。”
贤王气道:“你不要乱说话!”
此时沈秋君却将匕首使劲一压,贤王脖子上便有血流了出来。
贤王没想到沈秋君真敢众目睽睽之下伤了自己,不由凌厉地看向她,却在看到她眼中的狠戾时,心头一震。
沈秋君却又冷笑着将匕首收了起来,大姐当不起自己如此,沈秋君用手掌轻轻抹拭着匕首上的血,虽笑看着太医等人,面上表情却宛如鬼魅:“我自然不敢动贤王爷,可是却敢在皇上面前告御状,到时不止你们的性命,只要家人也会不保的。”
两位太医的心里不禁打了个寒噤,见沈秋君连亲王都敢伤,始知她的话不虚,心里便有些活动,辛先生叹道:“也罢,医者父母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说着便进了产房,两位太医也悄悄跟了进去。
沈夫人见状也要跟过去,却被沈秋君拦住,劝道:“大姐必会吉人天相,逢凶化吉,他们须静心诊治,您若是进去,反会令他们分心,不得全力救治!”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沈夫人勉强支撑着身体,点了几个心腹进去掌了灯,她们回来说,血已经止住了。
众人这才松口气,只有贤王面上喜怒不辨。
过了很长时间,辛先生几人才疲惫不堪地走了出来,低声道:“已经止住了血,暂时无性命之忧,一会我会再开个方子,一会煎了药,给她服下去!王妃失血过多,不必再劳神!今夜先暂让稳婆们照料!她们懂些医术,若有不对,我们也能及时赶过来。”
贤王听了,忙走进房去,沈夫人也进去了,沈秋君知道大姐算是捡了条命回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不由喃声道:“一切都结束了!我以后也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见沈秋君失魂落魄地转身向外走去,六皇子也跟了出去。
府中其他人无不为王妃转危为安喜极而泣,倒无人留意他们。
沈秋君慢慢走回红杏园,兰姐儿见了,忙跑过来问道:“我母亲怎么样了?”
沈秋君懒得搭理这个小白眼狼,自己真心疼爱养育了她姐弟二人十多年,一封书信就成功让她连个质问都没有,痛快地丢弃了自己!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反正自此以后,大家再无瓜葛了!
她冷淡答道:“没事了,你可以去看你母亲了,她给你添了个弟弟!”
兰姐儿听说,忙高兴地带着丫头们去了正院。
沈秋君回到自己房中,让丫头们都下去,一转头却看见跟过来的六皇子,奇怪地说道:“你怎么跟过来了,不去看看贤王妃吗?”
第九十三章 月亮之祸
六皇子笑道:“我为什么要去看她,她与我有什么关系?倒是玉姐姐,如果没有你,只怕她的命就到此为止了,既是姐妹又是恩人,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才对!”
沈秋君推开窗子,漫无目地地看着院中掌着灯的淡淡光晕,出了一会神,半天方低声冷笑道:“我怕升米恩斗米仇!我救了她,她未必会感谢,恨我的可能性更大!”
“这话怎么讲?”
“一来是因为坏了她的名节,二来她此时死去,心中尽是美好,可是再过数十年,人都会变得丑陋无比,她怕是要后悔活得太长了!”
沈秋君又淡笑道:“她愿意恨也好,愿意感恩也罢,于我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她既然算计了我,而且方才还想再设计我,此后我们也不再是姐妹了!”
六皇子心便痛了起来,同病相怜之情油然而生,忙走到沈秋君身边,低声说道:“凡是与皇族宗族扯上关系,为了权势利益,总免不了阴谋算计,你虽少了一位好姐姐,却还有我这个弟弟在,只要有我在,谁也算计不了你,连我也不可以!”
沈秋君闻言不由转过头来,奇怪地看着面露坚毅的六皇子。
此时室内的灯光在窗子漏进的夜风的作用下,忽明忽暗,映得六皇子脸上也似变幻不定起来,再加上淡淡月色洒在他的脸上,仿佛给那俊美的容颜镀了一层淡淡的迷雾,看起来是那样的朦胧而又不真切。
沈秋君的嘴角便噙了一抹嘲笑,秋波转动,看着外面清辉映照下的幽冷庭院,暗道:今日的这个月夜天,被下了魔咒了吗,不然自己怎么好好的,就对他说起这些个来,也许是憋得太久了吧,家人面前不敢全部都倒出来,外人面前更是不能吐一个字,怕倒让人因此白白笑话沈氏一门!
那么六皇子呢,他今天的表现也是奇怪得很!
六皇子以为沈秋君不信,忙道:“我说的是真的,无论此生有何变故,我都会坚定不移地守护在你的身边!”
“为什么?”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又一次重复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清澈的眼睛,眼神躲闪,强笑道:“因为,因为,玉姐姐是好人,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我,我希望近朱者赤!”
沈秋君不信,嘲讽道:“我有你说的那么好吗?我可没少算计利用了你!金家事件为了脱身,拉了你出来,这次为了自己的安全,又让你来到庄子上,这些你也都明白,真是睁眼说瞎话。”
六皇子忙道:“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只要以后你不再算计我就是了!其实你若真有要用到我的时候,只管明白着说,我必会全力以赴,也省得你去费心神,这样就不是算计了!”
被外人如此纵容讨好着,那种感觉果不是一般的美妙!
沈秋君承认她又在嫉妒李瑶琴了!
只是一刹那,沈秋君便让自己抽离了这种美妙感觉,她看着六皇子,眼神变得越发的幽深,就在六皇子感觉自己整副魂魄都要被吸进去时,沈秋君问了他一个致命的问题:“你一个堂堂皇子,为何在我面前如此做小伏低?若是为着我对你和气,如今你也知道我非善类,我实在想不出你这样做的理由来!”
见六皇子低头不语,沈秋君又道:“我认识你尚不足一年,我不认为就凭那点好,可以让你如此对我,莫非我们以前见过?”
沈秋君想起前世他对自己的伤害,便又道:“莫非是因为上辈子你欠了我的,所以这辈子……”
话未说完,就见六皇子猛然抬头,他的手也随之握拳向前挥去,竟将沈秋君面前的窗户打掉半扇去,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略扭曲的脸上,凤目赤红,满是煞气,不由吓得心中一颤,哪里还敢再开口说话。
六皇子已经指着她吼道:“爷想对你好,是你的福分!用得着唧唧歪歪,猜来猜去吗?为什么要对你好,你非要个理由才敢相信是吗,好吧,我就告诉你,今夜的月亮明晃晃得照的人头晕目眩,所以我就脑子一昏,直接说了胡话出来!”
沈秋君轻轻按了按刚跳回胸膛的心,自己怎么又得罪这位爷了?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真是专为了六皇子,才被特意造出来的!
六皇子揉了揉拳头,冷着脸说道:“我不是那些伪君子,便是头脑不清醒,说过话的也是会认的,所以你随便算计利用我,不过我还得提醒你一句:最好提前说一声,我也好配合一下!我信不过你的手段,免得一个不注意,反让你作茧自缚!”
见自己被他如此小看,沈秋君早忘了害怕,直气得说不出话来,六皇子已经冷笑地追问道:“现在满意了,相信了?”
说罢,他哼哼两声,也不等沈秋君作出反应,便转身走了,临走时,又示威似地将摆在外间的屏风一脚踹倒,大声说道:“这样舒服多了!”
沈夫人此时正走进红杏园,听见自房中传来乒乓哐啷的声音,不由吓了跳,然后便见六皇子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来。
沈夫人只觉得心惊肉跳,也顾不上理他,急忙跑到女儿屋里,只见一地狼藉,沈秋君正呆呆站在窗前,她忙走过去问女儿道:“发生什么事了?你可有受伤?”
沈秋君这才回过神来,忙笑道:“女儿没事,是六皇子被月亮照得受不住,发了点狂!”
沈夫人就着半扇窗户看了一眼,此时一轮明月已经跳到乌云后面,不由哼道:“果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他定是为了兄长有后高兴的,只是性子别扭,才这么着的。”
“那也犯不着跑到这里砸东西,有能耐去贤王房里砸去!”
沈秋君讪笑道:“要不怎么说他性情偏僻乖张呢!”
这时丫头婆子们忙进来收拾,沈秋君低眸看着地上,其实糊涂着活一生也未必不是福,只是自己前世被欺骗怕了而已。
沈夫人看着满地碎片,对女儿说道:“你大姐总算是有惊无险,也是老天保佑!你也不必再担心了,今晚这屋里是住不得了,暂和我住一处,明日让人收拾了再说。”
沈秋君笑道:“也好,我想着明日就回城,母亲怕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时日了!”
沈夫人奇道:“你慌得什么劲儿,怎么也过了洗三再走吧!”
沈秋君冷笑:“大姐弥留之际,不说要见丈夫儿女,反叫我抱着孩子进去,好似托孤一般,倒把贤王靠后了,我怕贤王事后想起来吃我的醋,还是家去过得省心些。”
沈夫人想起那一幕,脸色也变了,看着沈秋君勉强安慰道:“你就是个多心的,咱们这样的人家,别说嫡女,便是庶女也不会舍下那个脸面,去做人填房的,你大姐又岂能不知?也罢,他们爷俩在家,我也不放心,你早日回去也帮着照看他们一下。”
沈秋君只被母亲的一番填房论说得心虚,讪讪笑了笑,便随母亲去了。
再说六皇子一路上为自己的急智而得意,这样先发制人,倒是蛮能唬得住人,沈秋君应该再不会生疑了吧!
小成子此时正自松园迎出来,笑道:“方才一眨眼工夫,就找不见爷了!奴才还以为爷早回来了呢,没想到这时才到!”
六皇子不理会小成子,径直走到房里去。
小成子忙又上前道:“杨远还没回来呢,枉他平日里吹嘘自己如何如何利害!”
六皇子斥道:“别总想着寻他人的不是,也要看看自己的短处!”
六皇子见小成子愣住了,便顿足道:“早前真不该听你的话,早将东西给了玉姐姐,也能哄她开心,如今倒是白白折腾了!”又怒道:“你懂不懂得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
小成子闻言,更加不敢吭声了。
暗地里跟着六皇子的周少泽也回来了,见此情景,不由冲着小成子扮了个鬼脸,成功激怒小成子后,他却又一本正经地对六皇子说道:“如今贤王得了嫡子,这夺位路上便顺畅多了,爷还是早些做准备才是。”
六皇子冷笑:“我以前还小,早早投了太子,只怕他又疑心我包藏祸心了,而且手中除了那笔宝藏后,还真没有其他可入太子眼的,这一两年也该寻个机会,投过去了。”
小成子笑道:“爷为什么不想着自己也争争那个位子,爷也是皇子啊!”
“我凭什么去争?就凭你三个人和于叔手中的几个死士,还是我那无利不起早的外家?”六皇子冷哼道:“我不得圣心,也没那个福分,其实只要贤王做不成皇帝,我才不管是谁坐上去呢!”
就在六皇子欲安寝时,杨远回来了。
杨远本以为自己提前回来,六皇子会高兴的,没想到只见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搁到那里吧!”
杨远把锦匣及钥匙放到六皇子床头,退出去后便去寻周少泽一问究竟去了。
六皇子拿过锦匣摩挲了一会,皱眉道:“天底下怎么还有女人这种东西,心思太难让人懂了!也罢,你不看,我就代你看了吧!”
第九十四章 牝鸡司晨
六皇子如此想着,便真开了锁,打开锦匣一看,只放了一页折叠的纸笺,便再无他物。
六皇子捻起纸笺打开后,就着床前的罩灯,随意看了起来。
也就是一弹指的工夫,六皇子便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急急就着灯光将信看完。
怔了会神,六皇子不由冷笑:“果然越是美貌温和的女子,就越是狠毒!沈丽君啊,沈丽君,没想到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明里一盆火,暗中一把刀,若是对别人也就罢了,偏要这样对待自己善良乖巧的亲妹妹!”
六皇子冷笑一回,又看着手中的书信,越发把沈丽君恨上:“若是一刀子下去,我也佩服你的雷厉风行!母仪天下也就罢了,还牝鸡司晨!这样的命格,岂不是要了玉姐姐的性命,历朝历代哪个皇帝会容忍这样的皇后,又有哪位太子会容忍这样的养母,还是有杀母之仇的养母!”
好一个狠毒的妇人,哄着亲妹妹帮你养儿女,末了假惺惺求儿女道:若是她真心疼爱,便可在父亲面前替她求情,免她一死,但决不能让她生子,以防将来她会挟天子以令诸侯!
真够假仁假义的,贤王什么人,还有人比你沈丽君更了解的吗?
如果贤王真做了皇帝,他能容忍辛辛苦苦夺来的皇位,被人轻易夺了去,只怕当日就会赐下白绫与鸠酒!
六皇子越想越为沈秋君担扰,忙大声叫来杨远,吩咐道:“你马上去找于叔,让他务必查出那个什么空渺道长,寻到后不必废话,直接杀了便是。”
杨远点头,却不立马就走,而是站在那里等了一会,果然六皇子不一时,又眼中泛起凶光,冷笑道:“剜了他的眼睛,割去他的舌头!也好让他转世投胎时能长个记性,下辈子别再乱看乱讲!”
杨远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转身出去了。
六皇子复又靠在床上思索:贤王定是对玉姐姐的命格信了八九分,在他没做上皇帝之前,或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变故,倒也不会轻易去动她,只是该不该将这信给玉姐姐看呢?
心中已知道沈丽君不怀好意,与亲眼看到亲姐姐把她彻底利用后再除去她的亲笔信相比,后者更让人倍受打击。
如果玉姐姐激愤之下,拿着信给父母看了,母仪天下在牝鸡司晨面前,真算不得什么,那表示沈家将会凌驾于皇权之上,沈侯未必不会动心。
不要说什么亲情可贵,权势金钱面前不改初衷,那是因为那些好处,还远远没达到让他动心的地步!
如果沈家真将玉姐姐奇货可居,算计利用于她,玉姐姐只怕自此也会成为孤家寡人一个!
六皇子想到这里,心中隐隐有一丝激动:如果是那样的话,玉姐姐身边岂不是只剩下自己,只要自己始终对她好,处处依顺着她,那她心中再不会有他人了,整颗心便只属于自己!
六皇子正想得开心,忽然想到方才,只一个沈丽君的算计,就让沈秋君心碎,如果全家人都在算计她,她,她还活得成吗?
六皇子不由抽了自己一个响亮的巴掌,自己说过的,可以算计利用天下人,却决不可对玉姐姐存一丝一毫的算计。
六皇子躺在床上,思索半日,终道:“也罢,反正玉姐姐已经决意与沈丽君断了姐妹情意,我就暂且先收着,以后说不得还有用处!”
这边六皇子终于纠结完了,那边贤王却看着手中的信笺直皱起了眉头。
夏良小心说道:“王妃一顺利产下小公子,属下便送了信号给那边的人,可等他们进去时,却发现道长已然不见踪影,只留下这封信,他们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赶到庄子上,将信呈了进来。”
贤王不由低声道:“如此说来,那个空渺道长果真有几分神通,竟能掐算出王妃另有际遇,终有惊无险?”
夏良忙道:“从王妃开始生产,庄子上便无人出入,也不见有信鸽及其他传信的手段,看来空渺道长也是有几分手段的。”
“他之前铁口直断王妃必损于产子,如今一句‘天命所归,故有异星相助’,便要将之前的言论推翻?倒是个乖觉的!”
夏良未看信笺,不知上面所书为何,故不敢随意说话。
贤王又默读信中之语:“沈家姐妹命运已改,沈秋君与王爷再无瓜葛,她牝鸡司晨的命格便被破除,王爷可放心矣!”
他不由摇头苦笑,自己真是痰迷了心,脂油蒙了窍,竟被个牛鼻子老道牵着走。
那些个僧道们哪有什么神通,不过是为了自身的富贵,帮着哄人罢了。
当年祖父使剩下的把戏,自己竟还钻了进去,被人愚弄!
贤王看着还在等着指示的夏良说道:“罢了,事情已然如此,也不必再去追杀于他,我倒要看看他寻的异星究竟是何方神圣!”
第二日一大早,沈秋君便让人收拾东西。沈夫人只是轻叹一声,便去了正院看望大女儿。
沈丽君虽经过一夜的修养,终是失血过多,身子虚得厉害,脸色亦是苍白得骇人,沈夫人服侍着她用了些东西,这才装作不经意地说道:“你妹妹今日就家去!见你母子皆平安,她也算是放了心,这里有我,她回府也好帮着照料一下府务!”
“她也太急了些,何不过了洗三再走呢?”沈丽君勉强说道,待要再说什么,却神力不济,便住了口:便是那匣子没有落到妹妹手中,可看她近来尤其是昨夜的表现,估计已经识破了自己的心恩,虽然自己活了下来,终还是失去了那段姐妹情谊。
六皇子也一大早来到红杏园,看到院听婆子丫头们急匆匆地收拾行李,便忙进房,笑着问沈秋君道:“这是要回去吗?”
雪香雪柳闻言,忙住了手中的活,齐齐走到沈秋君身后来:昨夜闹成那样,今日竟还装没事人一样,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六皇子见此不由微皱了眉,说道:“我不过是来陪玉姐姐用饭的,用得着这样严阵以待吗?”
沈秋君便回头对她二人说道:“让她们把饭摆上,你们去忙吧!”
雪香雪柳只得退下,临走不忘警告地看了六皇子一眼。
六皇子便冷笑道:“会那点三脚猫功夫,真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
沈秋君也不理他,只管自己吃了起来。
她现在总算是摸着点六皇子的脾性了,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要是和颜悦色地与他说句话,说不得哪个字就犯了他的忌讳,只淡淡地,也不理会他,他反倒会贴过来。
果然,六皇子见室内只他二人,便靠近沈秋君,涎着脸陪笑道:“昨日我一时头昏,没吓到你吧?”
沈秋君不置可否,仍旧专心地吃着自己的饭。
六皇子见她这样,知道她心里还有气,便只陪着笑,亲自帮沈秋君布菜。
如此一来,沈秋君倒不好意思冷着脸了:再怎么说,他现在还是个孩子,自己如此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六皇子窥着沈秋君脸色和缓,便又小声说道:“那个匣子里的信笺,你还看不看了,如果真不看,我便自己收起来了!”
沈秋君手上动作一顿,复又解嘲般地笑道:“虽不曾亲看,我却大体也能猜出写得是什么,我不看了,这些事已经与我无关了。一个不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六皇子想了想,便笑道:“没想到那样一个人人称颂的人,做事竟如此出人意料,把人卖了,还能让那人喜滋滋地帮她数钱呢,我自认狠辣,今日看来,班门弄斧,差得远啊!你早早离了这里也好,也省得总担心被人算计!”
这算是间接验证了沈秋君的猜测,她神色黯淡了一下,终又深吐一口气,叹道:“在她心中,夫妻之情终究重于亲情,为了贤王的大业,不仅算计亲人,还竟可以将命舍去!”感慨过后,又对六皇子笑道:“沈家人出了此事,让你见笑了!”
却见六皇子似没听到一般,只怔怔看着她,沈秋君想了想,应该没什么话又惹着了他,便吞下一口粥,又帮着六皇子夹了一个小包子,便起身去看丫头们干活去了。
沈秋君哪里知道,她的一句“夫妻之情终究重于亲情”,不啻一个焦雷响在六皇子耳边,又如醍醐灌顶一般,让六皇子好似开了心窍,似清醒又似仍糊涂着。
六皇子呆呆怔了半天,便似得了真理一样,心里脑中只有沈秋君那句“夫妻之情重于亲情”!
六皇子的经历,告诉他:夫妻之间也会反目成仇,手足会为了权势地位互相残杀,仆从会为了自己的利益背叛主子,大臣会为了自己的富贵,叛上作乱,不然就没有现在的大齐王朝了。
沈丽君那个恶毒妇人可以为了夫妻之情,舍弃家人,甚至生命!
那么玉姐姐呢?六皇子瞧着正在那里笑着说话的沈秋君,心中暗道:若是你我成了夫妻,我便可以正大光明地对你好,你便再也不必追着问为什么了!同样,你也会对我好,我不要你为我舍去性命,也不必舍弃家人亲情,只要在你心里比别人稍重,我也不算白活一世了!
第九十五章 瑶琴反应
六皇子如此想着,便不由再一次看向沈秋君,沈秋君也正好看过来,初春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映得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更加的明眸善睐,顾盼多情。
六皇子的脸便一下子变得热辣辣地,心中暗骂自己怎么能对玉姐姐生出那般亵渎的心思来。
正自悔着,沈秋君已经走过来,问道:“你可吃好了?让丫头收拾了吧?”又奇怪地看着他道:“你的脸怎么了,这样的红?”
这时六皇子觉得不光是脸上热,便是身上也热烘烘地让人难受,忙站起身来,骂道:“丫头们怎么当的差,这样热的饭菜如何吃得下去,热死个人!”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园子。
沈秋君诧异地看着六皇子离去,这又是怎么了?
雪柳已经过来收拾了一下粥饭,鄙夷地看着园子门,说道:“果然是个冷心冷肺的人,这样刚刚有点温的东西,竟能让他热成那个样子!”
沈秋君不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估计又不知怎么惹了他那颗琉璃心,便借故发泄,只是六皇子寻的借口,一个比一个匪夷所思,让人心里直发笑!
不过一个时辰,东西便收拾好了,沈秋君只命个婆子去正院与母亲说一声,便专心等着沈府里的人来接。
她一大早便命人回府去让人传话:立刻来人接走自己。
沈秋君可不敢用贤王府的人,她是被算计怕了,二则也是不想再与贤王夫妻有什么牵扯!
这时六皇子又来了,他发现果然只要压下邪念,面对沈秋君时,人便从容了很多,他笑道:“玉姐姐什么时候回城?我与你一道回去!”
当得知沈秋君要等着沈府来接时,六皇子不由笑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不如我护送你回去?”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我不想用贤王府上的车马,若是人先骑马而行,倒也未尝不可,只是麻烦你护送,传出去倒让人以为我沈家行事轻狂无理!还是等一等吧,如果六爷有事,可以先行!”
六皇子脸色便沉了下来:“直接说信不过我能护你周全便是了!”
沈秋君想起昨夜他所说的话,忙笑道:“我们之间还用得着如此客套吗?只是沈府深受皇上恩宠,那些个御史巴不得没错还要寻出个错呢,我们如何再把把柄送到他们手中……”
六皇子没等沈秋君说完话,便瓮声瓮气地说道:“我先回去看看,我的东西收拾好了没!”
出了园子,六皇子便使劲拍了拍自己的脸,今天这是怎么,中了什么邪,玉姐姐一句话,怎么就让自己浑身发热起来?
等六皇子冷静下来时,发现小成子及园子的下人们正惊讶地看着自己,不由气急败坏地说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天还没暖和起来呢,就有蚊子了!”
小成子便机灵地配合着叫道:“可不是,刚才奴才还拍死好大一只呢!”
再说沈丽君看着来传话的婆子,眼里便冷了几分,想要说几句话刺刺沈秋君,终是力气不足,只得作罢,嘴角却又噙了一抹冷笑看向母亲。
沈夫人道:“是我不让她亲自来辞你的!你这里才生产……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实在不该来这种场合……”
沈丽君的眼中便喷了火,母亲这话是说自己这里因生产以致太污秽了吗?父母的心果然都是偏的!她便是过来,自己还能吃了她?
想起今晨丈夫过来说的话,她又恨不得将那道士身上的肉咬下一块来,轻飘飘一句“王妃身体亏损太大,产子损命,令妹却有母仪天下之贵”,便让自己那般委曲求全。
如今时过境迁,一句“王妃已度过大劫,令妹命格已改,可忧矣”,却去哪里修复与家人的离心?
如今看来,父母自此更会疼着沈秋君了。
沈丽君躺在枕上,闭眼暗自发狠道:“总有一天,你们会明白,带着沈家无上荣光的是我沈丽君,而不是整日被你们捧在手心上的沈秋君!”
快近中午时,沈府人才来到,贤王欲让人好生招待,来人笑道:“沈家人都是长年打仗身的,出外必随身带着水粮,倒不必劳烦王府了!”
不一时,沈秋君便收拾妥当起了程,贤王在院里看到六皇子如同一条撒欢地狗似的,在沈秋君面前跑来跑去,不由冷笑:看来那锦匣子是被老六偷去了!
原来老六小小年纪也有了野心了!还真以为沈秋君有母仪天下之命,却不知她的母仪天下之命,却不知那不过是一个与你母亲一样的谎言罢了,你就尽管去巴结,到头来一场空才有的你去哭!
此时贤王有了一种豁然开朗的轻松,当年因为祖父弄出的那些神神密密的诸多事来,竟让自己也渐渐分不出真假来。
当年容妃的“当生天子”,如今沈秋君的“母仪天下,牝鸡司晨”,都让他昏了头,出了不少的昏招,其实哪来那么多的贵命,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中的,那些虚的不顶用,只有真刀实枪才是最实用!
想到这里,再看忙前忙后恨不能对着沈秋君直摇尾巴的六皇子,贤王不由暗自嘲笑道:“小六,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呢!”
一路颠簸,终于回到城里,沈秋君直觉得骨头酸,偏偏六皇子还精神满满地坐在那里。
沈秋君对于他的没眼力劲已经无奈了,只得说道:“我很累,想休息一会,你是回宫呢,还是让赵叔在外院给你安排间客房休息一下?”
六皇子一时不太适应被人如此直截了当地下逐客令,可偏又是自己让她不必与自己客套的,不由哑巴吃黄连,有气也不好发,只得忍气说道:“我还是回宫去吧!”
沈秋君实在累得狠了,便不再和六皇子客套,起身自顾自地内室走去,一趴到床上,不由舒服地轻喟了一声。
六皇子被晾在那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看着多宝格上的那对碧玉瓶,对雪香几人说道:“你们是怎么伺候玉姐姐的,好东西也不会爱惜,这对碧玉瓶如此珍贵,怎么就随随便便摆出来了,万一磕着碰着,你们便是全卖了,也凑不够!”
雪柳不由小声嘀咕道:“当日这是谁让摆出来的!”
雪香忙碰了碰雪柳,满面堆笑地上前收了起来。
沈秋君在里面听了直偷笑,知道六皇子也就是嘴上毒些,不会真把丫头们怎么着,便仍是趴在床上不动。
六皇子见里面没动静,知道今日是不太可能与沈秋君独处了,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雪香等人忙送他到二门上,回来直笑道:“阿弥陀佛,这尊瘟神总算走了!”
六皇子也是一个人孤寂的很了,这才逮着自己不松手,要不是实在累得不行了,她倒也不一定会直接赶他走的。
沈秋君不想丫头们又说出六皇子什么难听的话来,便忙道:“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也赶紧休息一下吧!”
沈家父子回来后,虽奇怪沈秋君此时就回来了,倒是真心地分外高兴。
今日一下朝,便得知沈丽君平安生下小世子,不由都放了心,做人嫡妻,不能生下个嫡子来,娘家人心里压力也很大啊。
寒暄过后,便免不了问沈丽君生产的情况。
沈秋君便原原本本将事情说了一遍,沈父听了,不由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肩膀,说道:“你是个好的!只是太单纯了些,以后离你大姐远着些吧,女生外向啊!”
沈秋君的心一下子便踏实起来。
是夜,李瑶琴也听说贤王得了小世子,心里兀自纳闷儿:时辰不对啊,按说,桂哥儿得还有个几天才出生,事情怎么会变在这个样子?
那打听事情的婆子又咂嘴道:“说起来贤王妃她真是个有福气的!嫁给贤王爷也有些年头了,只得了一个女儿,偏贤王爷也个重情义的痴汉子,竟一个侧妃妾室也没有,虽说有几个屋里人,听说一年也不大用她们伺候几回,便是贤王妃养胎,贤王爷竟是一个屋里人都没带呢,而且前不久齐妃娘娘特意赏下的两个宫人,贤王都将人撂在那里不曾动过!”
旁边的丫头们个个听得脸红心跳,陆嬷嬷等几个老成人则不由看着李瑶琴皱眉,无奈这是伯爷交代的,凡小姐愿意了解的,都要据实说来!
那婆子也是专爱打听些市井俗语的,说起话来便有些荤素不忌,提起这屋里人也就罢了,还总提贤王动没动的,难道你每天晚上跟着伺候贤王呢,了解的这样清楚!
李瑶琴也皱眉,任谁听到自己的丈夫与前妻如何恩爱,心里也会膈应的难受,她轻轻说道:“再是恩爱又如何,终是天人永隔,将来贤王爷续娶了王妃,未必不会比那更恩爱!不过,贤王妃也真是个有福气的,在最好的年华死去,留给别人的都是最美好的东西!”
那婆子不由吃惊道:“贤王妃与小世子是母子平安,是谁说她不好了?”
李瑶琴大惊:“你说什么?”
“贤王妃与小世子福大命大,俱平安无事!”
李瑶琴便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心似被剜去一般,不由“哇”的一声,吐了一口血出来。
第九十六章 橘生淮北
李家众人见李瑶琴忽然吐了一口血,吓得慌成一团。
有上前去扶住她询问的,有急忙出去请大夫的,也有跑出去请李夫人的。
李瑶琴浑然不理,脑中只反复闪现“贤王妃平安无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丫头婆子见李瑶琴一幅魂不归体的样子,想要扶她去床上,又不敢贸然挪动,只小声叫道:“小姐,你怎么了?”
一个人是小声,好几人一起小声,这声音便够嘈杂烦人的,李瑶琴呆呆看着她们,半天回了心神,勉强笑道:“你们不必着忙,方才只是心里堵得慌,如今吐出这口血来,倒觉得心里反爽快了几分!”
下人们怕李瑶琴粉饰太平,万一有个好歹,她们可担不起,便有婆子媳妇问道:“小姐年纪还轻,可不能如此不当一回事,一会大夫来了,可要好好瞧瞧,不然好好的怎么就吐了血呢!”
李瑶琴担心下人们会因此联想到贤王身上,到时反惹人耻笑,心中默算一下,忙道:“我也不知为什么,只是方才好好的,怎么就堵得难受,莫非是最近家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下人们闻言,心里惊惧,心中胡乱猜了,也不敢说,再惹得李瑶琴有个好歹,她们可担待不起。
李瑶琴心中暗喜,此事总算是搪塞过去了,只是大夫来了,务必要好好瞧瞧,可别有什么大症状。
此时却听外面“咕咚”一声,接着就听着外面只唤道:“夫人!”
房中的婆子媳妇忙走出去一看,原来是李夫人磕倒在地,似是已昏了过去。
唬得众人忙上前扶得扶搀得搀,将李夫人放到了李瑶琴的床上。
李瑶琴忙赶上来,坐在床边凳子上,叫道:“母亲!”
李夫人此时才醒转过来,拉着女儿的手,泪眼婆娑,连声说道:“你真的感觉到你哥哥不好了吗,这不是真的吧?一定是你感觉错了!”
原来李夫人虽不喜女儿最近的表现,可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听说女儿吐了一口血,她吓得腿直打哆嗦:少年吐血,便是命长,终也是坏了身子。
李夫人勉强扶着丫头走到女儿院中,不妨又听女儿之言,料定必是儿子在外面出了意外,可怜她也是年近四旬的人了,心里哪里还能承受得住儿女们接二连三地出事?
本就脚软再一头沉,便直接磕倒在地,此时,拉着女儿的手,乞求地看着她,指望着自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李瑶琴也忙笑着捂住母亲的手,说道:“哥哥,定然平安无事的,便是真有什么劫难,也定能遇难成祥的,我方才也只是胡乱猜测,当不得真。”
这时常年在城安伯府走动的老大夫已候在门外,李瑶琴忙让他进来。
老大夫进屋看到李瑶琴没事人一样地坐在那里,倒是李夫人脸色苍白颓废地躺在床上,愣了愣,问道:“莫非是小老儿耳背,怎么听见说是小姐抱恙?”
李瑶琴忙起身笑道:“您老先给我母亲瞧瞧吧,她方才太过担心我,身子有些受不住!”
老大夫便给李夫人把了一回脉,捻须说道:“不妨事,只是一时急火攻上头,我开一剂药,喝下就好了,以后凡事想开些,多加保养就是了。”
又帮李瑶琴把了一回,也没什么大病症,只是急火攻心,一时开了药,老大夫便告辞而去。
李夫人歇了这一会,见女儿确实无事,又担心起千里之遥的儿子,便勉强起身回去了。
李瑶琴也命人都退下,靠在床头,不由悲从心起。
她一直以为自己穿越到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时空,只是为了邂逅贤王,与他携手一生,并因此感激上苍给了自己这个穿越的机会。
可是为什么在自己以为握住了手中的幸福时,上天又让自己重生一回?
而且还要安排成这个样子,是因为自己上一世走得太顺利了吗?
若是面对沈秋君也就罢了,毕竟贤王从没爱过她,是她设计嫁给贤王,所以自她手中抢得贤王,自己也算是问心无愧,可是现在沈丽君活得好好的,自己又怎能去做那不知廉耻的小三呢?
可真要让自己放手贤王,那么多年心心相印的感情,又怎能说放手就放手呢?
李瑶琴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地步,除了咒骂老天作弄人,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何去何从?
李瑶琴不由暗自伤神流泪,渐渐颓废消极起来,人也越发的憔悴。
贤王小世子的洗三礼转眼便到了,因为是在庄子上,京城众人也不便前去,且又考虑朝中争斗,便大多只着人送了礼。
沈秋君自然不会再与贤王府有牵扯,不仅人没去,礼也未送。
沈家父子还想劝她做事留些情面,却被沈秋君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女儿蠢笨,就怕留了情分,又被沾染上了,将来做鬼都是个糊涂鬼!”
沈丽君倒不在意沈秋君的态度,只是看着清冷的洗三礼,心里忍不住为儿子委屈。
幸好此时,皇上命太临前来宣旨,赐孙子名为:桂。
这让贤王府等人喜出望外,更有意外之喜。
那太临宣完旨意,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道:“皇上说这庄子上太简陋了,大人也就罢了,孩子可受不住,等王妃满月了,还是回王府吧!”
此消息一出,朝中众人便顿觉出不寻常来。
当年太子的两位嫡子,可都是在满月后才由皇子起的名,如今为何如此厚待贤王,仅是因为贤王子嗣艰难吗?
而随着皇上让贤王回京城,是不是说明在皇上心中,已对太子不满,有抬举贤王之举?
贤王亦是如此猜测,他可不怕与太子对上!
太子自然少不了气急败坏,外加对贤王满满的嫉恨!
随着洗三礼的结束,沈夫人便不方便再留在庄子上,于是提出告辞。
沈丽君虽满心里不舍,知不可挽留,只得放母亲离去,临走时,又在母亲面前哀求道:“还请母亲在妹妹面前,为我多美言几句!我也是不得已,我是一位母亲,在孩子面前,姐妹情分便免不了靠后,况且也算是成全了她的一片痴心,只恨老天不收了我的命去,不然亦是皆大欢喜!”
沈夫人闻言不由疑心大起,本想追问几句沈秋君可是不妥,然又想起大女儿惯会说话,骗死人不偿命,便含混着嗯啊两句,便着人收拾东西去了。
此时辛先生也提出告辞。
贤王自然苦苦挽留。
他已经知道辛先生的老底,见识过他不凡的医术,且又听说辛先生还是个制毒的高手,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医术。
当年的薛神医可是狂妄的很,曾放言道:“有的医者只会医人不懂害人,有的只会害人,却不会医人,唯我能两者兼得!”
这样的人才,向来礼贤下士的贤王如何会放过?
辛先生笑道:“当日因为沈三小姐的苦苦相求,道只出医一次,便养我一辈子,这才出山走一遭。如今王妃与小公子平安无事,我便算是功德圆满,也该回沈府养老了。”
贤王无法,也不敢强硬留他,只得送了许多金银珠宝珍奇药材,辛先生本着不拿白不拿的原则,俱都笑纳。
贤王见此,以为是其交好的意思,这才放了心。
倒是那不得不留下继续为沈丽君调理身体的两位御医,心里着实苦哈哈的,每每被贤王看到,只觉得如芒刺背,幸好法不责众,贤王也不敢杀人灭口,只是这种日子真的是难熬,只希望回宫以后,能离得贤王府远远的。
沈夫人回到府里,便问过沈秋君,将沈丽君之语重复了,问道:“你可是真起了那等不堪的心思?”
沈秋君此时如何还会认,便道:“大姐口中的话,母亲也信?如今我已与她无瓜葛,若是她再无端向我身上泼脏水,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沈夫人倒为自己的耳根子软,伤了女儿的心而不好意思,忙劝道:“是母亲不好,听到风儿就是雨的!母亲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品性的。唉,想想,我也不知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教出你大姐这么个品性的人来!”
沈秋君忙笑道:“母亲教导出的人自然是好的,只是橘生淮北则为枳,后来跟着贤王,近墨者黑,也就怨不得她也学了些手段心机!”
沈夫人亦恨贤王,不由叹道:“再想不到你姐妹二人会变成如此模样。再是变得会算计,她也是个傻丫头,但愿她以后不会‘悔叫夫婿觅封侯’!”
沈秋君垂眸冷笑不语。
六皇子正为自己没有了借口去沈府,听见说辛先生回了沈府,不由心头大喜,对杨远等人说:“可怜你们这些当差的,平日里有个头痛脑热的,也没时间出去看看,太医们又不敢使唤,幸好本皇子体恤下情,今日便带你们去拜访神医!”
杨远等人知道以后他们便少不得轮番生病了。
沈夫人对六皇子已无好感,便直接让人带着去了外院辛先生处,只气得六皇子干瞪眼,一时进了辛先生房中,辛先生窥着并无沈府的人,不由起身恭谨道:“薛某见过六爷!”
第九十七章 六爷问道
六皇子便走到上位坐下,也不说话,只管笑眯眯地看着薛神医。
薛神医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笑道:“不知六爷找在下可有事情要吩咐?”
六皇子笑道:“我可不敢随意吩咐神医,那可是要数着次数的!不知我那好二哥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为他做事呢?”
薛神医忙道:“贤王爷并没有什么要在下做什么事。在下虽出身微寒,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吩咐得动的。只因沈家三小姐相求,在下才去贤王府上一走,如今事情已毕,在下自然要来沈府颐养天年了!”
六皇子笑道:“沈府真是个不错养老之处,万望先生好好珍惜!”
薛神医忙点头称是,六皇子又恶狠狠地说道:“如果让我发现你敢对沈府有什么心思,就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薛神医冷笑:“当年蒙六爷的人相救,在下也不过是相谢一本毒经,两次听命的机会,如今贤王能帮我做的,沈府亦能帮我做,且是不欠人情的,我何苦去趟皇子权势之争的浑水?”
六皇子点头道:“你明白就好!”
六皇子一行人走后,薛神医不由暗自了口气,权势之家没一个好相宜的。
辛学厚走进来,气愤道:“六皇子真不是个东西!早不说晚不说,非等着祖父救了贤王妃,才让杨远告诉我,当年派人去刺杀的乃是贤王!”
薛神医不由摇头道:“罢了,是我当年想差了。只以为混入解押的犯人当中,有官兵看守,便可瞒天过海,哪里想到竟受无辜牵连,差点被那一伙人杀人灭口,也是我薛家之劫数啊!”
六皇子在沈府总没寻到机会见沈秋君,直气得在二门上跺脚,想来硬的又怕沈秋君生气。
这就么回宫,又心有不甘,六皇子正犹豫中,恰好于叔那边传了消息过来,六皇子只得没奈何地出了城。
六皇子见到于叔,问道:“有什么事?”
于叔却问他:“那空渺道长一定要杀死吗?我能知道其中的原因吗?”
六皇子不耐道:“爷杀个人还需要理由吗?怎么,他与你有亲?”
于叔忙陪笑道:“爷做事自然有您的道理,只是那空渺颇有些神通,在江湖中也有些地位,师兄师弟徒子徒孙也不少,若是真要杀他,也不是办不到,只怕会惹得道门上的人寻爷的不是。当然他们不过是草莽,爷自是不怕的。小人怕爷只是因为他曾得罪沈三小姐,便不细细考虑,万一好心办了坏事,反对沈三小姐不利,岂不是大大违了爷的初衷?”
六皇子见他说的有几分道理,沉吟不语,默默思量,一边又不时地用眼打量着于叔。
于叔自认无私心,放任六皇子打量,又笑道:“小人曾发了毒誓一生效忠爷,况小人已是死了的人,还指望着爷以后能帮着正名呢,若是爷如此不信任小人,何谈以后的事?”
六皇子不由冷哼一声,慢慢说道:“那个老杂毛说玉姐姐有母仪天下之相!我如何能容他在外乱说,扰了玉姐姐的平静生活。”
于叔松了口气,劝道:“若是真杀了他,只怕更会做实了他的说法,倒不如想法子让他改了口,这样岂不更好?”
六皇子冷笑道:“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于叔不由闭了口。
六皇子心里却有了个主意,便道:“你们只管捉活的,我倒要会会他!”
于叔忙道:“幸不辱命,那道人已经被咱们的人捉住了!”
六皇子大喜,笑道:“于叔办事果然让人放心!快带了他来。”又冷下脸来说道:“我来时怎么不告诉我,现在讲了情才说,以后若是让我知道你再如此办事,别怪我不看你那张老脸。”
于叔忙诺诺,又让人带着杨远去提了空渺出来。
被除了头罩,空渺微眯着眼适应了一下环境,一眼便看到六皇子,便有几分明白,不由暗在心里打算。
那空渺道长年岁不到五旬,倒也有些仙风道骨,只是从他不停转动的眼睛,可看出几分奸诈之色,此时被捆作一团,越发显得猥琐。
六皇子心里冷笑,就这种货色也能把贤王唬住,脸上越发笑得真诚,说道:“早就听说道长善批命,今日特请道长到此为几个人批一下命格。”
空渺道长心里暗自嘲笑,又是一个争权夺势的!
空渺如此想着,面上愈发显出清高之状,举着被捆住的双手,冷笑道:“这就是六殿下所谓的请?贫道真是长见识了。”
六皇子大笑,一时又脸色一沉,冷笑道:“道长是世外之人,没听说过我的手段也不足为怪。我也就是说些客套话罢了,你不用当真的。我可不是贤王,礼贤下士,你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今日说得让我高兴了,或许还能留你一命,一个不好,怕是连全尸都留不下。”
空渺气得直吹胡子,他真没想到六皇子小小年纪,竟然狠辣至此,待要不配合,又怕六皇子真要了他的命,他虽会些玄妙之术,却没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少不得软了语气,脸色的神色也谦恭了起来。
六皇子越发的看不上他,笑道:“你观我将来命数如何?”
空渺心里思量,暗道自己反正还有后招,便心下一横,说道:“殿下乃是皇族贵胄,自然是富贵非常!”
这便表示只有普通皇室的富贵了,六皇子点点头,又直接问道:“可有机会登上大宝?”
“这个嘛,”空渺故意停顿一下,察看六皇子面上表情,却见他脸色寻常,不似急切关心的样子,空渺一时摸不准,只得沉吟道:“怕是不太顺遂……依着贫道来看,做一个逍遥王爷确更是有福分的!然虽说时运天注定,也还有句老话:三分天命,七分打拼。”
六皇子冷笑,贤王这是这么被他给唬弄的吧,似是无望,又似是跳跳高,还是可以够到,引得人心直发痒,原是本分的,也要被激得无端生出几分野心来,何况是本就有几分野心的?
空渺看着六皇子的表情,心里越发的没底起来,他不怕六皇子有野心,只要有野心,以后就不难拿捏他。
六皇子又问道:“我知道你曾给永宁侯府的小姐批过命,不如再批一次来听听。”
空渺这才恍然,原来是贤王那里漏了消息,便垂眸说道:“若是之前,那贤王妃应是命丧于产子,而沈家三小姐则是母仪天下牝鸡司晨之命格,不过,现在嘛……”
空渺停顿了一下,以眼光示意了自己还被绑着的手。
六皇子本见那话正是这个老杂毛所说的,心里已经把他恨上了,如今又见他如此,便一脚踹了过去,骂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卖什么关子,爷可没那个心情和你玩!”
空渺一时不防便摔在地上,眼中就有了恨意,这时杨远上前将他又提溜到椅子上。
好汉不吃眼前亏,空渺敛了眼中的恨意,低声说道:“贤王妃命大度过一劫,故以后会后福无量,沈三小姐则只会成为一普通贵夫人!”
六皇子心里思量一下,笑道:“看来天命之说,也不能全信,这不就改了吗?”
空渺拿不准六皇子的心思,不敢吭声。
六皇子又道:“既然贤王妃后福无量,看来贤王也是前途无量啊,你为何不投明主,还要逃走呢?”
空渺自得笑道:“闲云野鹤惯了的,受不住约束,故才离去,但只要我回去,贤王必会吐哺握发相迎!”
六皇子笑道:“既然如此,道长何不去辅助了贤王,也得个前程,就把方才的话再说给他听,我向来心无大志,将来说不得还得仰仗道长呢!”
空渺不知六皇子所说真假,只讪讪笑了笑。
六皇子又盯着他狠硬说道:“我在贤王跟前也有人,将来若是我知道你骗了我,小心你的狗命!”
空渺本想说些硬气话,可也听说过六皇子的手段与反复无常,如今又亲自领略了,不敢十分造次,只在心底强压着火,低头不吭一声。
六皇子看他这样子,便知道事情已成,就让人把空渺蒙着头押了出去。
空渺直到半夜才在一处山窝子里被山风吹醒。
他忙缩了缩脖子,抱成一团,哆嗦着下了山,心里直骂道:这样的性情乖张的人,如何做得天下之主?老秃驴,什么天命不天命的,我偏要逆天而行!咱们走着瞧,等我助贤王登基后,这国教便只能是我道家!
直到夜间,沈秋君才知道六皇子曾来沈府之事,也知道了他在二门上不得而入的狼狈,一时又想起他那夜所说的话,看着闪烁的烛火不由莫名笑了起来。
想到他跑到薛神医那里,沈秋君忽然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情来,忙将雪香叫过来,吩咐道:“明日一早,你就去前院告诉辛先生,我想让他帮着配一种上好的治药,尤其是摔伤的。”
而林景周也得知了李瑶琴的吐血事件,不由陷入深思:她到底是兄妹情深还是天赋异秉呢?
第九十八章 程沈互访
自上次初见李瑶琴,林景周便惊为天人,回头细细查访,没想到竟是城安伯府的嫡小姐。
也就是借着李意书的手,进献防箭衣的李瑶琴!
这极大的引起了林景周的兴趣,只道此女聪慧,没想到竟是一个如此耐人寻味的女子。
又得知那日她不顾礼教前去求见贤王妃,只为了探知其兄平安否,倒是个重情重义的,想到这里,林景周脑中又浮现出那双包含情意欲说还休的眸子。
他今天与贤王商议了北边之事,这才刚发出了命令,她这边就感觉到了?
林景周对李瑶琴实在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这段时日,沈夫人正因为儿女之事心中不自在,忽然得知程家竟在此时进了京,不亚于在心中注入一汪清泉,想起她与程夫人多年来的姐妹情义,顿感出几分人生的温馨来。
沈夫人知道程家初次进京,事情杂乱,皆人生地不熟,就派了儿子前去问侯: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
沈昭宁知道,这是变相地让程家人相看的意思,便有些忸怩,又不好违了母命,只得红着脸去了。
倒惹得沈秋君嘲笑不已,她虽奇怪程家进京竟推迟了一两个月,不过心里却暗自鼓劲:她今生定会与程秀梅相处融洽,也免得二哥在其中难做人。
程夫人见沈家第一时间便派了人来,心中暗松一口气,又见来的是沈昭宁,知道沈家还是认这门亲事的,再看沈昭一表人才,现又在宫中当着差,越发的自心底高兴,一边热情地招待沈昭宁,一边又表示等家里收拾妥当后,一定尽快上门拜访老姐妹。
内宅中,程秀梅的王嬷嬷也正喜滋滋地说道:“看那沈公子倒是个好的,相貌自不必说,态度也是恭谨,倒不象寻常侯府公子那样倨傲,对着夫人可真算得上礼敬有加。”
程秀梅听了,心头也暗喜,面上却淡淡笑道:“沈夫人与我母亲关系极好,他自然也不好拿大,况且我父亲如今进了京城,也是二品大员,虽不敢与沈侯爷相提并论,却比他一个六品禁卫要高得多。”
众丫头们看自家小姐口是心非的样子,都低着头偷笑。
程秀梅见此,便有些不好意思,又不好再为自己辩解,否则倒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因为两家夫人的交好之意,定亲之事常是挂在嘴边,她小时候与沈昭宁没少被人拿来取笑,如今长大了,沈昭宁的长相虽已不记得了,但每每想起来,那种感觉在心里总是不同别个的。
就在程秀梅正心中不自在时,程夫人已经送走沈昭宁,来到后宅看望女儿。
程夫人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颇有些自得,以女儿的品貌,便是嫁入侯府做宗妇也使得,何况只是嫁与他家的嫡次子呢!
程秀梅见母亲如此神态,便知母亲又犯了老毛病,忙上前扶着母亲坐下,笑道:“这几日里里外外都要靠母亲忙活,可真是辛苦了,女儿总帮不上您的忙,心里分外过意不去,若是有什么女儿能做的,您就直接吩咐,女儿也想为您分忧一二。”
程夫人笑道:“我女儿生来就是有福气的,家里这些事,母亲一个人就能做好,你只管坐在后边当你的千金小姐便是了!你这一路上也累得够呛,瞧,都憔悴了好些,这几日可得好好休养,三日后,咱们去沈府拜见你沈家姨母去。”
程秀梅的脸此时再也止不住地红了起来。
程夫人命人都散下,只留她娘俩个说话。
程秀梅知道这是母亲要对自己交待前去作客的一些细节,脸越发的烧红起来。
程夫人说道:“当年我与沈夫人自闺中便结下友谊,后来各自成家,曾相约要结成儿女亲家,后来在鲁地时,你也曾与沈昭宁一处玩过的,也算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方才看那沈昭宁倒是个有出息的,我也就放心了。”
程秀梅只管低着头看自己手中的帕子。
程夫人知女儿在认真听,便又道:“前段时日,想来你也听说过沈家三小姐的事情,自这件事上便可看出,沈家倒是个开明的,也是个极疼爱女儿的,到沈家后,你可要注意与沈三小姐交好……”
这时,程秀梅却抬头打断了母亲的话,说道:“母亲这是在做什么,我们三日后只是去做客而已,又不是我要去嫁了,将来这门亲事如何,还不得而知呢,沈家又不曾过礼下聘的,母亲想得也太远了,至于沈三小姐如何,也要等我见了,才知能否相交!”
程夫人知道女儿有些左性,况且虽说沈府也派了沈昭宁来,但到底没定准,总在女儿耳边说她是沈家妇,万一亲事有变,可不是沤死女儿,便忙住了口。
其实也是程夫人心急女儿的终身,在外边时,因为不敢奢望沈家会拿这门还没说准的亲事当回事,便也曾留意过当地的一些青年才俊,一来是不忍心将女儿独自抛下,二来则是也真没看上几个顺眼的,总觉得女儿样样皆好,没几个人能配她,且因了自己的经历,总担心那人将来不能善待女儿,亲事便拖到了现在,幸好沈昭宁果依约,未有亲事在身。
沈家这门亲事,真算是上上等的,沈夫人又亲见了沈昭宁,心里越发的满意,便怕女儿一招不慎丢了这好姻缘,所以才特意来叮嘱几句,见女儿如此,便借故去忙活了,只留女儿在那里深思。
王嬷嬷也听到程夫人的话,此时便上前笑道:“夫人的话虽讲得早了些,却也在理。只是那沈家三小姐的名声却是有些不雅,倒是远着些的好,免得带累了小姐,只要不与她交恶便是,将来她嫁出去,更是不相干。”
程秀梅便不由冷笑道:“我与扶玉自小一处长大,她的品性,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就是真因长大了有所改变,三日后见了本人,便知分晓!我知嬷嬷为我好,不想我与她交往过密,可是若仅因为金家之事就这样对她,一来辜负了我与她自小的情分,二来倒似我没有主见,人云亦云了,况且那事是六皇子引起的,扶玉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她有什么错?”
王嬷嬷知道小姐自小就有主意,忙讪讪笑着退了下去。
程秀梅心中暗叹:扶玉生在沈家,才是她的福分,若是生在程家,再遇到那种事,只怕此时早就是一架白骨了。
于是,程秀梅对于能嫁入沈家越发的期待起来。
三日很快便到了,沈夫人与沈秋君一大早就坐在花厅等候,听得人来了,母女二人忙携手出去相迎。
闺中密友多年未见,自然免不了伤怀,幸好有沈秋君和程秀梅在旁逗趣劝解,二人这才拭着泪,心情慢慢平静下来。
沈秋君与程秀梅这才有机会一一拜见,又相互厮见。
沈夫人看着容貌秀美举止有礼的程秀梅,心里很是满意,又一心想与好友叙旧,便对程秀梅笑道:“好孩子,我与你母亲有近十年没见了,好些陈年烂芝麻的事要说呢,你们听着也没趣,倒不如让你妹妹陪着去花园子里转转。”
沈秋君便上前热情地拉着程秀梅,二人欠身行了礼,这才一起退下。
沈夫人看着她二人花骨朵似的,不由感慨道:“当年你我也是如此鲜嫩,如今都老了!”
程夫人看着仍是风姿绰约的沈夫人,面上便有了艳羡:“姐姐虽说比我大了半岁,如今看来却比我小了不止十岁呢!”
女人总喜欢被人夸奖年轻,沈夫人也不例外,心里开心,面上却极力压抑,待要恭维回去,可看着程夫人那明显现了疲态的面容,倒不好说那违心的话,便笑道:“妹妹是长年在外吃了不少的苦,如今儿女皆有了结果,在京城保养上一年半载的,定又是当年的大美人了。”
程夫人笑道:“愿如姐姐所言。”
程夫人如此说,心里却直唏嘘,人生际遇真是半点不由人。
当日她二人皆是世家出身,自小相识相知,亲密时也曾谈起嫁人之事,自己执意要寻个只一心待自己的良人,后来便嫁给了出身远不如自己的丈夫。
原本想着借助娘家权势助他飞黄腾达,哪知他享受着自家的助力,骨子里却不领情,一有了出息,就象要补偿他过往错过的似的纳起了妾室,生下一大把的庶子庶女,生生害苦了自己。
而沈夫人则乖顺地听从家人的安排,为了家族利益嫁给了沈侯爷,这样的婚姻又能幸福到哪里去?
事实也证明了众人的推测。
当年沈老太太是看中了沈夫人有大福的命格,这才为儿子去求娶,哪知沈夫人过门还没一年呢,沈老太爷便故去了,沈夫人也从福星变成了扫把星,没少被婆婆苛待,后来生下的长子长女也被婆婆抱走了。
幸好沈侯爷还算是个好的,虽孝顺母亲,却也知疼爱妻子,只要出外便带上媳妇,来个王不见王,隔开她婆媳二人。
如今看来沈夫人果然是个有福气的,儿女个个成器,婆母又不在京城,丈夫身边也没侍妾,这些年在京城越发活得顺风顺水,又岂能不显得年轻?
第九十九章 小六远行
沈夫人二人各自感叹之际,沈秋君与程秀梅的相处,倒是轻快许多。
程秀梅因为小时相处过的情分,一见到沈秋君便觉得亲切,又见她又比小时候更加的明艳动人,心里便有种美人惺惺相惜的情怀。
又看沈秋君行事大方周到,却是极清新自然、心胸坦荡、不似藏有心计之人,也不曾有一丝矫揉造作之态。
也只有在和睦幸福的家庭中,才能养出如此光风霁月的可人儿吧,程秀梅如此感叹道。
沈秋君则是有心与程秀梅交好。
程秀梅相貌不俗,才学也是有的,亦是个有心机城府的人。
程父不算是个敬重发妻的人,这其中虽然程夫人也要负一点责任,但因其后宅侍妾多,争风吃醋的阴私事也就多了,再加上庶子庶女的利益之争,处于后宅中的程秀梅便决不是小白花一朵。
现在沈秋君最憷头的就是有心机城府的人,她不想让自己活的太累,故不喜与有心机的人深交往。
而她之所以仍会高看程秀梅,是因为程秀梅虽有心计却不阴狠,而且还有点道德洁癖的人。
程秀梅既有心机,则善与人周旋交往,能得到众人喜欢,但一旦她发现那人有不符合她心中道德的行为,便立马冷了下来,再不与之深交往。
这一点与二姐及自己在某种程度一定的相似之处,更何况前世她与二哥也是琴瑟相合,感情极好,只是因为夹杂着自己,才会偶生口角,故沈秋君现在还是乐于与未来的二嫂搞好关系。
二人既然都有心,自然很快便成了知己相交。
沈秋君看着程秀梅身上的衣裙虽是极名贵的衣料,然样式却有些不合京城时兴的,便出言相邀,等过几日一起选衣料做春夏衣裳,以备来日京城各府夫人小姐相聚游玩。
程秀梅也知秋君意思,便忙笑着应了。
这时,却有小丫头来禀道:六皇子来送东西了。
原来二门上的人见沈夫人此时正忙着招待友人,无暇理会其他,又因得了沈秋君的嘱托,说是六皇子来了告诉她一声,她有要事要寻六皇子说话,便直接来回了沈秋君。
程秀梅微皱了眉头,对沈秋君说道:“他害得妹妹还不够吗,怎么今日还敢上门来,那样的恶毒阴险的小人,真该一棒子打出去。”
沈秋君闻言,心里便有些不悦,但也知秀梅是关心自己,只得笑道:“他还是个孩子呢,但凡有个人护着他,他也不会如此行事,得个恶毒阴险的名声来!”
程秀梅听了,便不再言语,沈秋君的话倒说到她心坎里去了,如果父亲能护着她母女二人,她一个闺阁少女,也不会因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而污了眼。
沈秋君又笑道:“况且总是皇子,侯府可不敢不敬!他又是个执拗性子,无意损坏了我二哥的东西,本不让他还的,可他道那是我二哥心爱的东西,若不还上,心里不得安生,这才一件一件地找寻了还来。”
程秀梅不由暗自点头,六皇子倒不仗势欺人,听着也似是个明白事理的人,外面传闻皆是扑风捉影,未必真实,况且又是他心爱的东西,自然还是还回来的好!
沈秋君便请程秀梅去自己院里歇息,笑道:“我还要去二哥院里签押验收呢,得过一会才能来陪你,失礼之处,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程秀梅虽觉得由沈秋君亲自去见外男不妥,不过听沈秋君一口一个孩子地,且六皇子确实年纪也小,又听见说他要沈家人亲自签押,顿觉他也只是个任性执拗的孩子,便笑道:“你我姐妹何须如此客气,先打发走了那位贵人要紧。”
沈秋君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程秀梅则坐在靠窗的小塌上喝着茶,随意看着。
但见沈秋君的房中高悬玉帘绣幔,所用物什非金既银,却又不落俗套,古玩玉器亦是陈列有当,果是富贵非凡,一些陈设甚至比沈夫人的正房还要贵重些。
程秀梅暗在心中谋算:扶玉果然是沈家的掌上明珠,便是经历了令家族蒙羞的金家事件,地位仍是未有丝毫变动,看来以后必还要好好与这位小姑相处,幸好扶玉品性高洁,不同于寻常庸脂俗粉,且如今二人又交好,想来以后身份换了也不难相处。
这边沈秋君进了沈昭宁的院子,笑道:“六殿下还在吗?”
六皇子这次能顺利进到二门,本还庆幸不已,可在这里足足等了两盏茶工夫,心里的耐性便磨光了,以为又要白走一趟,正生闷气呢,忽听到沈秋君的话,不啻于久旱闻春雷,急忙跑了出去,果见沈秋君笑盈盈走来,暴躁的心便如被洒了甘露一般,全身熨贴不已,脸上也带了笑出来。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那张人畜无害满是笑容的脸,心里一阵恍惚,这六皇子是必要先定一个人做他心灵上的依靠吗,前世是李瑶琴,虽然这个还有待商榷,今生则是选中了自己。
六皇子已经反客为主,让着沈秋君进到屋里坐下,这才笑道:“本以为我临行前,见不到玉姐姐呢,看来老天垂怜,还是想让我得到玉姐姐的祝福呢!”
沈秋君的心便一下提上来了,忙问道:“你要去哪里?什么时候起程?”
六皇子见沈秋君如此关心自己,更是喜得见牙不见眼,一双丹凤眼虽眯成一条线,可仍可见其中闪耀的光芒,他忙答道:“我要跟三哥奉命一起去南边,寻一位饱有名声隐居了的老儒,差不多三五天就起程,大约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回来。”
沈秋君不期然想起前世之事,她沉吟道:“你必须去吗,能不能推掉,你现在还小,皇上也未必真指着你去办差事,能偷个懒不去吗?”
六皇子凝神看着沈秋君,想了想,说道:“最近玉姐姐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若果如此,你可以说来听听,我可在临行前给他们交代妥当。”
沈秋君摇头道:“我没什么事,你此次真不能推掉吗?”
六皇子便看向两侧的丫头们,那些丫头则只看着沈秋君,沈秋君见了,便挥了挥人,丫头们这才慢慢退出去。
六皇子看了眼站在门前的小成子,这才看着沈秋君低声说道:“过几日会有一批死士出师,按照之前的计划,我要去见他们一面,也算是再收买一下人心,若是无故不到,怕是不妥。”
沈秋君心中惊骇,她万没想到六皇子会将此事告诉她,也就意味着六皇子的老巢其实是在南边的秘密全然暴露在她的面前。
六皇子竟然对她如此坦诚,现在她没有时间去细想,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至少这份全然的信任不能不令她动容。
沈秋君知道这事不是她能阻止的,便默默自荷包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六皇子,说道:“这里面是辛先生调配的上好伤药,你且贴身收着,万一有什么不妥,说不得就用上了,也解得一时之急。只愿你永远不要用上。”
六皇子眼中便带了狂喜,简直是语无伦次地说道:“这是玉姐姐专门让人为我调配的吗,我一定要用上,不,我会好好收着的,永远都收好的。”
沈秋君忽然眼睛有些湿润,这种情景与当日自己收到贤王自太医院求来的药膏何其相似,她忙心神一凛,不,怎么会相似呢,当日自己是被情迷了心窍,而六皇子不过是太少得到他人关心,况且当日是贤王夫妻算计自己,而自己对六皇子却无算计之心。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半日情绪仍是平复不下来,不由叹道:“你真是个傻孩子!”
六皇子却笑道:“玉姐姐是好人,在玉姐姐面前,我便是傻子,也傻得放心!”
沈秋君不由被逗笑了,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此去务必要小心,若是可以,请求皇上多派些人来护卫你们,若是见事情不好,记得不要硬抗,保命要紧。”
六皇子两眼亮晶晶地看着沈秋君,只管答应着,至于沈秋君说了些什么,他哪里还能静下心来细听。
一时沈秋君签收了六皇子还来的玉器,六皇子便央求道:“玉姐姐先暂停步,让我先走出院子好不好,就这样目送,就当京城亦是有人在盼我回来。”
沈秋君听到这句话,忽然觉得心似被针扎一般,她低下头来,轻声道:“好吧,你先行,我就在这里看你出去。”
六皇子脸上便漾起了笑容,忙带着小成子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向后看,果见沈秋君正站在门前看着他,六皇子忽然舍不得就此大步走出院子。
随着六皇子频频回头,沈秋君见他的步子越来越小,不由想起前世的自己,在最后时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她头脑一时发热,终是把心一横,叫道:“殿下,请止步,我还有话要说。”
沈秋君话喊出了口,心里却已经有了悔意,可是看到六皇子已经跑回来,正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她心里暗叹一口,终是垂下眼帘,快速说道:“在南边有一处绵延数十里深山老林,那应是你们此去的必经之路。若是有人在那里设伏只怕你等不会轻易便全身而退的。”
第一百章 相谈甚欢
六皇子不由惊奇地看着沈秋君。
沈秋君既然已经说了开头,便无话只说一半的道理,又继续说道:“你不必疑惑我是如何得知的。那是因为我前几日做了个梦,当时只当荒诞,如今看来许是上天的警示。”
六皇子仍是两眼不动地看着沈秋君,沈秋君又深吸一口气,说道:“不仅如此,而且我还梦到六爷摔断了腿,这才让人配了药来,我向来做梦是极准的,还望六爷此去多加小心!”
沈秋君是因为前几日闲极无聊,琢磨着缘何六皇子在沈丽君生产上与前世态度不同。
忽然想起,自己之所以没有六皇子在沈丽君丧礼上的表现,是因为六皇子在沈丽君生产那几日,就离开庄子出了京城,而今生因为沈丽君提早生产,所以六皇子才正好有时间在庄子上。
那时的自己那里正处在悲痛愧疚与窃喜等复杂情绪中,忽略了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事,直到自己临出嫁那几日,六皇子才在属下的搀扶下,来到沈府意欲劝阻自己不要嫁给贤王。
后来,她又听人说起,三皇子兄弟在出京办事时,遭到歹人伏击,三皇子倒还罢了,只是受惊大病一场,后遭到皇帝的怒斥,终郁郁寡欢只躲在自己王府里。
而六皇子却不知所踪,直到七八天后,才见六皇子拖着露出森森白骨的一条断腿,爬出了老林子。
直到后来,她又听贤王提起过,说六皇子虽摔断了腿,但他仍是故意引歹人进入老林子,逐个将之杀死,因为耽搁了治伤的时间,六皇子的右腿后来便有些跛了。
沈秋君当时受贤王的影响,对六皇子颇有些同仇敌忾,只觉得他心性不同于常人,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虽说当时就报了仇,可是还没有瘸了腿的皇子能坐上皇位的呢,所以他算是彻底与帝位无缘了,她当时甚至恶意揣测,六皇子本就无望皇位,故使此身残之计,以去太子疑心,得太子信任,好与贤王为敌。
但是,现在沈秋君发现自己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面前讨好地笑叫着自己玉姐姐的少年,再受那种折磨,不知他一个人在老林子里苟延残喘时,是求着天地还是念着父母,抑或叫着玉姐姐?
沈秋君自遐思中回过神,准备全副武装应对六皇子的疑问。
六皇子此时却心跳如擂,惊喜地捉着沈秋君的手,连声说道:“玉姐姐竟然还曾梦到过我,这是真的吗?”又连连叹气道:“我竟然一次都没梦到过玉姐姐,真真是可恨!”
沈秋君有些呆愣,忙说道:“梦本来就是玄乎之事,楚到谁梦不到谁,自己也做不了主,而且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此去可能有危险,万要多加小心。”
六皇子忙连连点头,可嘴里却只管问道:“玉姐姐之前可曾梦到过我,我为何在梦中总也梦不到你?”
沈秋君怒了,这完全是鸡同鸭讲,她生气说道:“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往脑里记?”
六皇子见沈秋君发怒,忙笑道:“我记得,玉姐姐说曾在梦中梦到过我。”
见沈秋君脸上怒容更甚,六皇子忙又想了想,陪笑道:“玉姐姐梦到我此去恐有不测,你尽管放心,我定会拿出个法子来应对的。”
“哦,你想如何应对?”沈秋君问道。
这时小成子在门外咳嗽了一声,沈秋君二人忙向外看去,见院中并无人走动。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笑道:“倒是个忠心的。”
六皇子脸上便泛了红晕,忙说道:“到时自然要请皇上多派些人手,我的人也会先去查访到那个地方,来个将计就计,胆敢劫杀皇子,必不是寻常的歹人,捉几个活口,说不定还有意外收获呢!”
沈秋君点头,笑道:“万不可掉以轻心,若我的梦作不准也就罢了,万一噩梦成真……”
六皇子忙道:“玉姐姐请放心,我会能平安归来。”
沈秋君见六皇子信誓旦旦的样子,心里便放下了一块石头,其实她最担心的是六皇子怀疑自己无意得知了某种阴谋,而打破沙够锅问到底,又怕等事情真出现了,他会拿自己当鬼怪。
没想到六皇子竟是如此反应,此时看来,她之前算是白担心了。
送走了六皇子后,沈秋君忙回到自己院里,却见程秀梅正由雪香服侍着对镜理妆呢。
程秀梅见她回来,忙起身笑道:“幸好方才我净了面,这才有机会见识了一下你的好东西呢,你的丫头也是个手巧心灵的。”
沈秋君忙笑道:“难得姐姐能看得上眼。”低头看去,竟是丁嬷嬷前段时日调弄出的亲脂粉。
要说这丁嬷嬷一家也算是有些真本事,这才几个月,就将前世的脂粉都制作出来不说,还有许多的改进之法,如不是因为前段时间不得闲,那脂粉铺子也该张罗起来了。
年轻女子大多还是喜欢调脂弄粉的,程秀梅自镜中看着这些粉比她往常用的要匀净润泽,胭脂也是鲜艳甜香,便问道:“妹妹这脂粉是自哪里买的,果然京城不同他处,我在外面这些年,还真没见过如此好的呢!”
沈秋君笑道:“也怨不得姐姐没见过,这本就是失传了的古方,是我家的一位嬷嬷下了大工夫才制出来的。难得姐姐喜欢,她那里还有一些其他香色的呢,我这就让她过来,帮着姐姐细细挑几样适合姐姐用的。”
程秀梅怕被沈家人看轻,忙道:“不必了,我也就是白问问,何必再如此麻烦呢!”
沈秋君笑道:“不麻烦,姐姐长年在外地,自然见识的好东西要比我多,我正愁没什么东西送姐姐呢,难得还有姐姐看得上眼的东西,如此送了你,也算是我尽了地主之谊了。”
程秀梅这才点头同意了,然初来便如此,总归是有些不好意思,之前虽也互赠了钗环首饰,此时却有些手短了。
程秀梅喝着茶,想起方才看到的沈秋君的针线活计,便笑道:“贤王府上小世子马上就要满月了,不知你这位姨母准备做些什么针线送他?我最近也在给哥哥家的小侄子做衣物呢,到时咱们一处做,也有个商量,你看如何?”
沈秋君神情一滞,立刻又笑了起来,说道:“我往日游手好闲惯了的,哪有什么耐心做针线,若是姐姐要讨教几招拳脚工夫,我是有问必答的,说到针线上却完全不在行。我听说令兄这次并未一起进京,这才是真正考验你的工夫呢。”
程秀梅自然看出沈秋君面上的不自然,虽然心里疑惑,却仍是随着沈秋君的话,笑道:“衣服鞋子自然不敢做了,做了也怕白费工夫,不过是些巾帕肚兜之类的。”
话题自然而然便成了程秀梅大谈小侄子如何聪明调皮上去了,正说得热闹,丁嬷嬷婆媳带着一包脂粉胭脂过来。
几个人围绕着程秀梅的肌肤特质及爱好的颜色及香味,终于挑了几样出来。
沈秋君又笑道:“若是姐姐想起什么喜欢的尽管说,不过我看姐姐总是太见外,怕是用完了也不好意思来索要,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一会让人把方子整理出来,以供姐姐闲暇时打发时间。”
程秀梅见沈秋君完全是一片赤子之心,倒为先前自己母女的诸多算计而羞愧。
这时,正院来人,说夫人们已经说完话了,请小姐们去用餐。
席间,沈秋君明显觉得母亲与程夫人之间有些不同了,心中纳闷。
草草用过饭后,程夫人母女二人又稍做了会,便告辞而去。
沈秋君在程秀梅临上车时,仍是悄悄将古方交给程秀梅,程秀梅心里正惊惧,见沈秋君仍是如常待自己,便知道她完全是为了与自己的友情,忙悄声说道:“这些古方大多是祖传的,我怎敢收,以后我要用脂粉自会派人来向你要的!”
沈秋君不由噗嗤笑了起来,说道:“姐姐既然能心安理得地拿着沈家的奴才使唤,这方子拿着又如何,将来还不是要带回来。”
程秀梅脸一下子就红了,接过方子,仍是不解恨地啐了沈秋君一口,这才上了车。
沈秋君却只管对着她挤眼笑。
程秀梅直气得一把撂下帘子来。
沈秋君看着程家人离去,脸上的笑便敛了去,疲惫地吐了口气。
努力讨好一个人可真不容易,六皇子总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天天也不知憋屈成什么样呢。
沈秋君忙在心中打住,这个时候怎么还想着他呢,况且性质也不同,自己是在讨好未好的嫂子,至于六皇子,谁知道他那别扭心里在想什么呢。
都说第一印象很重要,虽说之前也与程家来往过,但分开七八年,当年的毛丫头如今都长大成人,今日便算是第一次相见了。
沈秋君对自己今日的表现,还是相当满意的,就看程秀梅最后与自己玩笑打闹,便知在她心中,已是将自己当成自己人看了,如此倒也不怕她知道自己与大姐关系不睦了。
本来她还担心大姐行事滴水不漏,定能哄得程秀梅与她交好,如今看来程秀梅顶多是两不相帮,万没有偏心到大姐那边的道理。
第一零一章 妻妾斗法
沈秋君扶着母亲到了室内,看着母亲面上似有不悦之色,忙笑道:“母亲终于见到闺中好友,理应高兴才是,怎么还脸有郁色呢。”
沈夫人叹道:“年轻的姑娘小姐们,大多都是纯真烂漫的人,怎么嫁了人,就一个个变得面目可憎起来!你程家姨母也变了。”
沈秋君默默坐在母亲身边。
原来这日沈夫人与程夫人之间颇是进行了一番较量的。
程夫人在进京时,曾经过鲁地,便去拜会了一下沈老太太,自然也见到了沈家大公子一家。
沈夫人便忙问自己的几个孙子孙女可好,又笑道:“年前听说老大身边的一个妾室也有了身孕呢,算着怕是也快生产了,只可惜你来得早,不然我也能早早得知是孙子还是孙女,长得象不角英儿!”
程夫人迟疑了一下,说道:“我那次去,府上的大少夫人倒是提起过,说是有一个妾怀了孩子也不知安生,五六个月了又生生掉了,气得她提脚便将那人给卖了。”
沈夫人便面带不悦地说道:“你我之间,我也不瞒你,老大媳妇也太妒了些,如今也只她生下两子一女,老大身边竟无一个侍妾生下一男半女,总是这种缘故那种缘故,无端就没了。若说她没在其中动手脚,我是不信的。”
若是平日里,程夫人或许会附和两句,可如今她二人若真做了亲家,便算是站在了对立面,且她自己又吃过这样的苦,如今为了女儿,她少不得为正房开脱,笑道:“那些妾侍们能到主子跟前侍奉,已是莫大的福分,如今犹不知足,还妄想生下一男半女争宠,可见是上天也不见容她,故才总是保不住胎儿。怕是与大少夫人无相关吧。”
沈夫人见程夫人如此,便知其心意,其实她也没想着要插手儿子房中事,便是二儿子要打发走通房,她也一句话都没说,以后的日子是他们自己的过,只要两口儿和睦恩爱,她才懒得去管。
此时她不过是抱怨几句,程夫人再附和两句,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偏偏程夫人因为自己的私心就站到对面去了,这是提前告诉沈家,她程家的姑娘也是眼里容不得人,将来也不要指望宁儿的孩子会自她人肚里生出,这算是下马威吗?
沈夫人越想越气,再说出话来,语气便硬了起来,程夫人又认为自己不能现在就软了,否则将来女儿真嫁进沈家,还不得由着沈家拿捏,于是二人越说气氛就越僵,幸好此时厨房里来报饭菜齐好,这才没再恶化下去。
沈秋君听了,只觉得好笑,怪不得人说老小孩呢,方才还姐妹情深呢,这一下子又差点成了死敌。
前世与程秀梅有嫌隙时,也曾发狠,认为她配不上二哥,可现在想想,她的品性相貌及处事能力,皆算是顶好的,更主要的是与二哥极为恩爱,一颗心都在二哥身上。
沈秋君便是为了二哥,也不会做拆他姻缘的事情来。
自来婆媳姑嫂很少没有不发生矛盾的,虽也有亲如母女亲如姐妹的,那定是用心经营出来的,哪有那么多的一见如故,自己牙齿还能咬到舌头呢,何况是没有血缘,仅凭一个男子才成了一家人的。
程秀梅也算是个合格的妻子儿媳,再换人未必就会更好,况且二哥这些年,心里未必没有程秀梅!
沈秋君想到此,笑道:“我觉得程夫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侍妾们本就是为了在主母不方便时才备下的,谁稀罕她们生下的孩子,主母又不是不会生。她们生下儿女,这心思便也会变得大了,到时一家人吵吵嚷嚷,不败落才怪呢。”
沈夫人看着女儿皱眉道:“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是谁说给你听的,看我不撕烂她的嘴!”
沈秋君毫无心理负担地说道:“大姐告诉我的,说是侍妾及丫头只是取悦男人的玩意,不足为怪。我想着既然是玩意,又怎能生下儿子,奴不奴主不主的,我都替他们难受!”
沈夫人心里暗骂沈丽君,教导女儿道:“世家大族的男子少有能只守着妻子的,纳个妾收个丫头的也是寻常。因她们身份卑微,夫人们便也不十分放在心上,但是让那等人生下孩子,有的贤良些的也就养着了,比如你那可气的二姐,但大多有儿有女的主母,是不愿意让妾侍生下孩子的,虽说多一个子嗣,家族能多得一份力,可那侍妾未免不会心思大了,至于去母留子,更是胡说,这样的庶子能与嫡母一心吗,后宅还想安宁?”
沈秋君忙道:“母亲既然也是如此想的,何必还生大嫂的气呢,如今又与程夫人怄上了。”
沈夫人冷笑道:“我看不惯你大嫂的恭顺贤良!若是不想让那些人生,就正大光明地让她们喝避子汤,也让那些人心里好有个打算,若是这种情况下她们再有孕,死了也不冤枉。她们再卑微也是人,让她这么一折腾,那些人身子也就坏了,将来想再嫁人可是难了。况且那些被生生落了胎的,可是我沈家的子嗣。她们妻妾斗法,却害得是我沈家的骨血。偏她既想得个贤良名,又对妾侍们如此心狠,哄得人一时,时间长了,看她还能蒙住谁,倒是白白让自己在其中殚精竭虑的。”
沈秋君便笑道:“可世上更多的还是大嫂那样的人,若用了母亲的法子,怕是想不担个毒妇的名头都不行呢,不过是母亲的想当然罢了,您又没有地方施展。”
沈夫人笑道:“这话你可就说错了,当年你祖母一下子就赏给你父亲四个侍妾,我与你父亲一起对她们明明白白说好了,她们又不是傻子,没名没分没儿女,老了连宠都没有,她们有什么奔头,自然乖乖被你父亲赏了手下做妻,如今也是太太娘子的做着。就如你二姐,现在永泰侯府敢说什么,摆在明面上的就不是恶毒,那叫光明磊落。”
沈秋君大笑,说道:“果是一方霸主夫人,见识就是不俗,如此说来,六皇子也是光明磊落之人喽,谁不知他是正大光明的恶毒。”
沈夫人便皱了眉,说道:“好好的提他做什么。不过话又说回来,六皇子虽不光明磊落,却是个真小人。有时比伪君子要好相处的多,你父亲还赞他呢,说他虽手段毒辣,却从不主动去设计人,所做的不过是报复得罪过他的人,偏他又心眼小,如不细捋一下,还以为他是条疯狗,逮谁咬谁呢。”
沈秋君倒不知道父亲竟能闲下心来观察分析六皇子,不过现在好像话题偏得厉害了,不过女人说话似有偏了话题的权利,沈秋君又笑道:“您可不能因为与程夫人斗气,就误了我哥哥的终身,你倒是说说看,程家姐姐如何?”
沈夫人想了想,说道:“容貌极佳,温顺谦恭,不过在那样糟乱的家里,若真长成这样倒是奇葩了,看她进退有度,必有几分心机,不过瞧着眼光澄净,倒不失为一个心思纯正的人。”
沈秋君笑道:“如此说来,配我二哥倒是极好的,只要心正,有心机不怕,大嫂常年不在家,正好让她帮着管家,免得压制不住下人。”
沈夫人笑:“我还以为她迷了你的心,让你来做说客呢,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母亲。依我看,你也不必开什么脂粉铺子,干脆去做媒婆算了,这么会说话。”
沈秋君便知道开铺的事成了,忙上前搂着母亲打探,引得沈夫人一阵开怀大笑。
此时程夫人也在车上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我这是先兵后礼,把一切都摆开来说,省得到时你受委屈。”
程秀梅不由暗自抱怨母亲太心急,这亲事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先跑去管人家的家事,又摆明决不让丫头侍妾生下孩子来,不过是仗着与沈家多年的交情,否则自己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了,万一自己不能生,可真是打了嘴了。
程夫人见女儿低头不语,忙劝道:“你放心沈夫人的性子我还是了解几分的,这门亲事必会成的,而且我看她这些年性子一点没变,唉,我们那些姐妹就属她命好,谁能想到当年的鲁地霸主会连个妾室都没有呢,也怨不得她的仍是光彩宝珠,我们倒早早成了鱼眼睛了。”
程秀梅见母亲如此,忙劝道:“母亲的命也很好啊,大哥孝顺,又抱了孙子孙女,女儿虽没什么才能,只愿能长久随侍母亲身边。”
程夫人忙笑道:“你虽有这个心,母亲却不能真将你长久养在家里,还是早早嫁了的好。将来你嫁入沈家,沈夫人由姨母成了婆婆,定不会再这样亲眤,不过以她的性子,也不会插手儿子房中事的,只要你好好笼络了丈夫的心,以后的日子如何就看你们自己了。”
程秀梅忙点头附和,心中却冷笑道:“笼络丈夫的心?心也是能笼络到的,不该是彼此真诚相待的吗?若是那人本就品性不好,再是贴心贴肺也不见暖过他的心来。”
第一零二章 沈家姐妹
再说六皇子带着小成子去寻了三皇子庄承礼,和他要了一份行路图,便赶回宫里,细细看了起来,看了半天却没发现沈秋君所说的地方。
六皇子干脆将行路图扔到一边,看着小成子问道:“你说,为什么晚上做梦会梦到一个人呢?”
小成子想了想,答道:“奴才也不知,不过常听人讲,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六皇子便跳起来,拍手大笑道:“好一个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小成子见主子笑得疯疯癫癫,半天没寻思过来,这句话有那么好笑吗?
六皇子笑过后,脸色一正,说道:“走,咱们出宫去找于叔想想办法去。”
于叔听闻六皇子得到可靠消息,会有人在他南去的路上伏击,神情一下子就变得严肃起来,忙让杨远二人仔细回忆,可有那么一处地方。
杨远二人脑中全无印象,于叔说道:“唯今之计,只得令人沿路走一次,确定好地方,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好,爷三日后便要出发,时间上怕是有些赶。”
六皇子笑道:“若是推迟个几日也不难,让人给我三哥下点药,让他病几天就是了。”
于叔便忙安排人前去,一时回来又道:“爷是自哪里得到消息的,可知是什么人要算计爷?”
六皇子面不改色,笑道:“消息自然是可靠的,只是到底是谁要害我,却一时不好推测,到时定要捉几个活口,好好审问一番。”
小成子见六皇子仅因为沈秋君的一个梦,就出动人手郑重其事地去探查,此时又煞有介事地分析,心里直觉得不可思议,又怕到时真发生那样的事,便也不开口只低头细细听了。
又过了几日诸事妥当,三皇子等人便出发了。
沈秋君在他们出发前,仍是不放心六皇子,又想到他身边并无为他打点行装的人,只有个小成子可信,年纪又不大,就让薛神医帮着又配了些其他的药,托哥哥捎给六皇子,以备路上使用。
沈昭宁起初不太乐意,沈秋君劝道:“上次哄了他去庄子,如今送这些药也不过权当还了人情。”
沈昭宁无法只得把药给六皇子送去。
六皇子见沈秋君如此不避嫌地给他送药,心里很高兴,他自然不会短了这些,但是沈秋君送的自然是不同的。
六皇子本想说句感谢的话,看到沈昭宁正一脸不耐的神情,六皇子不由嗐道:“女人家也真是够絮叨的,我不过就出去几日,就这么不放心,巴巴地麻烦你送东西来。我哪里短这些使。”
沈昭宁一听心里就恼了,待要将东西拿回去,却发现小成子已经收了起来,只得气呼呼地走了。
回到家里,便对妹妹说道:“我就说六皇子脾气怪异,果然是个不识好赖心的东西。”
沈秋君一笑了之,若是他真不稀罕那些东西,也就不会收下了,不过鸭子嘴死硬罢了。
程沈两位夫人虽然小小的闹了点矛盾,不过沈夫人经过女儿的一番劝解,又换位思考了一下,对程夫人的气便消了不少,而且程秀梅看着也是个好的,所以沈夫人过了几日又去回访程夫人。
程夫人见了心里也松了口气,虽得意是女儿的好才让沈夫人舍不得放弃,却再不敢在沈夫人面前张狂。
原来那日回来后,程秀梅便羞红着脸告诉母亲,她从沈秋君那里套问出,沈昭宁早在去年秋里就把通房丫头都打发走了。
程夫人一算,可不就是自己写信给沈夫人的时候。本来程家与沈家做亲,就是高攀,沈昭宁如此做,那就表示他是一位看重发妻的人。
程夫人一想到这点,就对沈昭宁分外的满意。
只要女儿初嫁时,姑爷身边没有以前的老人争宠,以女儿的手段,小夫妻自然可以和和美美过上一段时间,一两年后,若是女儿争气,生下嫡子出来,说不定以后也能有沈夫人的福气呢。
程父却担心沈昭宁不能承爵,而且以沈家目前的情况来看,皇上不会让沈昭宁有太大出息的。
程夫人看着丈夫,用鼻子哼笑道:“这样不是更好,免得将来有出息看不上发妻了。”
程父看着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刻薄的妻子,哪有那些解语花们温柔,不由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程夫人如今心里只挂念自己的一双儿女,丈夫早就成透明的了,见丈夫如此,也不往心里去,径自拿出账本来,想着再给女儿嫁妆单子添些什么,一时又担心自己得罪了沈夫人,这门亲事可别就此黄了。
沈夫人正是在程夫人的患得患失中登门拜访了。
程夫人喜出望外,自然是小心陪着说话了。
程秀梅见了,心里不免黯然,沈秋君也暗叹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便拉着程秀梅要去她房里玩耍。
沈夫人等晚辈们都退下,开门见山地说道:等程家诸事步入正轨,一个月后,就选个好日子把亲事订下来,做长辈的也好安心。
程夫人不由拉着沈夫人的手说道:“也是姐姐宽宏大量,我原本以为上次你会生我的气,没想到……倒是我小人之心了。”
沈夫人叹道:“我何尝不生气,倒是后来秋儿劝了我一回,我这才想过来,总是为母亲的心,儿子自然都是贤妻美妾,子嗣越多越好。女儿则是女婿就守着她一个过。”
程夫人连声道:“可不是,我也是被梅儿问着,若是那事出在兄长嫂子身子,你又该是何心情?”
沈夫人听了暗自点头,笑道:“你只管放心,儿子的事,我不会插手,过好过歹,都是他们小两口的事。”
程秀梅得知后,心底的石头也落了地。
又过了几日就有永泰侯府的人来报喜:府上添了两位姐儿。
沈夫人听了,便满脸是笑,说道:“洗三那天,我这个外婆是一定要去的。”沈夫人又命人好好招待她们喝茶。
永泰侯府的人听了,心中也有了底,暗中直赞也这样明事理的母亲,才能教养出那样贤德的世子夫人来。
这时刘婆子听说了,忙悄悄来求沈夫人,想要去看一眼外孙女儿。
沈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不如到那日,我就着你这个亲外婆去永泰侯府吧,我也正好落的轻松。”
刘婆子这才不敢吱声,悄悄退了下去。
沈惜君身边的亲信碧华见此,不由抿嘴笑道:“刘嬷嬷还是这样不安生,上次去送东西,仗着我们小姐心善,求着去看了琼华,这不才有琼华不到日子呢,就赶着生下来,到底还是争不过,生下了二小姐,不过是庶女罢了,长不长的有什么要紧呢。”
沈夫人笑道:“惜儿是个傻丫头,你也是,两个女儿也不过是差一个月罢了,以后真有什么好处,按着长幼之序,自然好的都是长女的,你回去告诉惜儿,先抱到她前跟养着,只别急着记成嫡女!”
到了洗三那天,沈夫人真就亲自去了。
因为于阳成亲多年,才得了两个庶出的女儿,故永泰侯府还是很重视的,也像模像样地请了亲友来。
那些人见沈夫人也来了,有的赞叹沈惜君贤良,所以沈夫人才真当自己是外祖母来捧场,也有的人嘲笑沈夫人为了挽回沈秋君的名声,跑到这里充贤良。
沈夫人便笑道:“惜儿那丫头就是个痴的,说自己嫁过来虽也怀过胎,却终未生下一男半女,如今夫婿终有了骨血,她必要养在身边好好教导,只是她们亲母皆在,倒不好记在她名下,只盼着将来两个女儿长大后,知书明理,若真是个好的,再记到她名下也不迟。”
于夫人听了,心里一咂摸,不由暗地里说道:“庶女有什么用?看来我少不得做次恶人,等她二人出了月子,都搬到僻静处好养身子,她们那样的出身可不配教孩子,等孩子们长大了自己有了主见,再让她们见面也不迟。若是有那多嘴挑拨事的,我割了她的舌头。”
那日程夫人也带着女儿去了,算做是娘家人。
沈惜君知道程秀梅是未来的弟媳,原本小时候也见过,如今再见,自然很快就熟络起来。
沈惜君想着以后有事,自然免不了求沈昭宁出面的,便对程秀梅生了交好的意思,一时又想到自己的遭遇,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对程秀梅说道:“沈家人总是生孩子晚些,所以假如你真一两年没生养,也不要慌了神地给他纳妾,便是他身边真有侍妾,你没生下儿子来,就让她们一直喝避子药,别到头来和我似的……”
程秀梅不由拿帕子掩了口:沈家姐妹怎么个个都傻得可爱,直接就将话柄递了过来。
若沈惜君是她亲姐姐,说出这等体己话也就罢了,偏还是大姑姐,自己还没嫁过来呢,她就这样掏心窝子。
沈秋君更不必说了,真真是天真烂漫之人。
前几日京城新开了一家脂粉铺子,只面对世家大族的小姐夫人,价格贵得让人咂舌,她也图新鲜想买些回来,发现竟是丁嬷嬷一家在经营。
她想起那日沈秋君还手把手地教自己做胭脂,不由拿着方子直发笑:沈秋君是不知道这方子传出去,给她铺子的影响,还是太相信自己的品性,连个保密的嘱托都没说一句。
今日再看沈惜君,程秀梅直叹沈夫人是怎么样才能把女儿都教成这样纯良,想来儿子也都是方正之人,嫁入这样人家,如果自己再过不好,可就真是辜负上天的恩赐了。
第一零三章 初见瑶琴
很快沈丽君便出了月子,紧接着就搬回贤王府居住。
此时京城众人自认为已经摸着皇上的心思了,所以来贤王府做客的人络绎不绝。
贤王也有心重新进入大家视野,顺便试探一下皇上的心思,便借着为儿子摆满月酒,大宴宾客。
程秀梅也随母亲一起前往贤王府做客,却没看到沈秋君,她问沈夫人:“怎么没看到扶玉?”
沈夫人笑道:“家里事情太多,我如今出来躲清闲,她便不得出门了。”
程秀梅忙笑道:“那也是扶玉的一片孝心。”心里却暗自猜疑,后来留心看着,见沈秋君果似没有送小外甥礼物,而沈丽君也一脸的泰然,她心里不由越发的好奇。
沈丽君长相出众,身材也没有因为生产变了形,说话待人亲切有礼,处事从容老道,八面玲珑。
或许是因为先见了沈秋君和沈惜君那两个傻乎乎的货,如今再看到精明能干的沈丽君,程秀梅心里便怎么也对她亲近不起来。
而且一想到沈秋君那样天真善良的主竟与处事滴水不漏的沈丽君起了嫌隙,程秀梅心里便不由偏向了沈秋君。
程夫人听了女儿之语,笑道:“那是她姐妹之间的事,到底血脉相连,你可不要瞎掺和,免得里外不是人。”
程父却自妻女的谈话中,敏锐地发现了沈父的态度,不由暗暗与贤王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这日沈秋君正陪着程秀梅去别家做客,她看着满园子的姹紫嫣红,叹道:“本来想着你进京时间太短,马上就要与我二哥订亲,以后便不好再出来走动了,还想着尽尽地主之谊,好好陪你玩耍,多认识几位朋友呢,哪知你总与我一起,倒是拖累了你。”
春日里阳光明媚百花盛开,各家夫人小姐们便相互做东道玩耍,不至于辜负了这大好风光。
沈府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不过今年大家都觉得有些棘手。
沈秋君再是无辜,可名声还是坏了,待要不请她去,一来似是对她不公,二来则是不免得罪了沈家。
原本都还指望着沈秋君经此一事,无颜出来见人,哪里想到人家竟没事人一样,次次不落下,本来还同情的人,心里便不由轻视她的不知羞耻。
程秀梅是个惯会察言观色的,自然也看出众人对沈秋君的疏离,不由对沈秋君生出几分疼爱之心来:正是因为沈秋君心胸坦荡,心思纯洁,这才不把这事往心里去。
程秀梅听了,忙说道:“我倒没觉出来,我本来就是来看景色的。况且天灾人祸,不是人力所能掌控的,我倒是觉得那些小姐们还是不要出来玩的好,免得以后被人硬沾上,那才是打了嘴呢。”
不想这时赵琦过来寻沈秋君说话,程秀梅忙回避了。
赵琦细细看着越发美丽的沈秋君,不由恨道:“如今看来,你倒是过得自在舒坦!”
沈秋君本还以为她是来劝慰自己的呢,听到这话,顿觉不象,忙笑道:“你这话是何意?”
赵琦便一屁股坐在沈秋君对面,说道:“那日金家的事情一出来,我哥哥便求祖母去府上求亲,结果被打了一顿,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沈秋君怕自己说出难听的话来,便低下头不吭声。
赵琦便埋怨道:“我哥哥可是为了你,你怎么连句话都不说呢。”
沈秋君抬头笑道:“那你回去告诉他,我对他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思,让他死了心,以后一切便会好起来的。”
赵琦怒道:“你的心怎么就硬成这样,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沈秋君冷笑:“以妹妹之见,我该如何?是为了报此情私相传递,还是回去让我母亲上赶子去府上提亲?你是嫌我的名声还不够臭吗?我早就说过了,我与你哥哥无缘,你不去劝着你哥哥,倒来寻我的不是,妹妹的心倒是好,只希望向你提亲的人不要太多,不然你可该如何是好啊!”
赵琦气得跺脚走了,其实她也不知该让沈秋君如何做。只是想到自己哥哥为了她,被打得都不了身,她竟毫不知情,还天天过得快快乐乐的,便忍不住过来说说哥哥受的委屈,可是就如沈秋君所说,她知道了又能如何,倒是自己白白过来讨个没趣。
程秀梅已经走过来,看着赵琦的身影冷笑道:“小小年纪就懂得保媒拉纤的,要真做媒也该去撺掇他哥哥才是,过来撩拨女方,其心可诛。我看她家哥哥也不是个有担当的人。”
沈秋君倒没想到程秀梅竟然会偷听二人说话,不由挑眉看了她一眼。
程秀梅这才知自己失了言,方才她分明看到那姑娘过来时,对自己敌意十足,便担心她说自己的坏话,所以只在旁边的一处花从中隐着,沈秋君的话只影影绰绰地听到点星,那赵琦因为发怒,并没曾注意声调,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程秀梅忙笑道:“我看她来者不善的样子,不放心,所以站在那里不曾走远。”
沈秋君便起身走到花丛中,见那里倒也几个绣墩,看着也干净,笑道:“倒是个不错的地方,咱们就在这里说说话,顺便观赏满园的鲜花嫰柳。”
程秀梅脸上去了尴尬,也走了过去,正要说话,却见沈秋君正目转睛地看着园子里的一位小姐,便也不由看了过去。
却见那女子袅袅婷婷站在那里不时张望,一身清淡春装,却似轻盈纤弱,身不胜衣,水汪汪的大眼,一点樱桃小口,许是因为太过瘦弱,显得下巴尖尖。
程秀梅心中不喜,这么一幅我见犹怜楚楚可人的病西施模样做给谁看,估计是哪家没规矩的庶女在那里拿张做乔。
因为程秀梅顾忌那女子是沈秋君相知的,便笑道:“莫非是你的旧识,你去打个招呼吧,我也在此歇息一下。”
沈秋君却摇头笑道:“我只是觉得她与寻常世家小姐好像略有不同,故才多看了一眼,一会筵席上便能认识了。”
程秀梅便笑道:“你到时直管去认识,可不要拉着我,我可看不上她那个轻狂样儿。”
沈秋君笑而不语,心里却纳闷儿:李瑶琴怎么就瘦成这般模样了,左右顾盼莫非是在找寻自己吗?
沈秋君倒还真是猜着了,李瑶琴今日来还真是来看沈秋君的,她要看看这个剽窃自己智慧的女子,在面对自己时该是何等神态。
话说自从李瑶琴知道贤王妃平安产子的消息后,一下子陷入前路如何走下去的迷惘中,越想越心灰意冷,整个人便渐渐消沉下去。
倒是李夫人身体渐好后,看到女儿如此,不由咂摸出点味道来,过来逼问女儿:可是与那贤王有了私情,这才听闻贤王妃平安生子的消息,被打击到了?
不然为何过往大夫都诊不出病症来,只道心中郁结,若是能放宽了心思,这病便能不治自愈,可不就是少女怀春吗?
李瑶琴了解母亲的秉性,如何敢承认,反哭道:“母亲这是要逼着女儿去死吗?我身边的人,母亲也都一一拷问过了,我统共只见过贤王爷一次,还是因为去打听哥哥的消息。至于那次吐血,女儿又不是大夫如何得知,想是我不好了,现在病弱成这般模样,莫非是没几天好活了?”
李夫人本也不相信自己教导出的女儿会不守规矩,如今看女儿委屈成这般,不由心也软了,忙劝道:“是母亲错怪了你!我知道你定是因为担心兄长,以致于如此。你只管放心,我前日里在菩萨面前卜过卦,道你哥哥乃是有福之人,若是有个不顺,也能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的。你只管好好将养,你兄长不在,你又一病不起,你让母亲以后可怎么活啊。”
李瑶琴见母亲如此暗松一口气,忙劝着母亲道:以后定好好保养身体,决不让母亲担心。
自此后李瑶琴果然有了些精神气,她认为老天总会给自己一条活路的,穿越后再重生,怎会是让自己早早抑郁而终呢。
然而没过几天,李瑶琴发现,老天是给自己活路,可沈秋君却打算走她李瑶琴的路,逼得她无路可走,不由心里极度气愤,倒是激起了她的斗志。
话说有一日,李瑶琴的两个丫头跑来幸灾乐祸道:“二小姐和三小姐被夫人关到小佛堂里思过呢!”
没等李瑶琴询问,她二人便倒了豆子出来,说道:“两位小姐说京城新开了家脂粉铺子,做的胭脂水粉极好,如今也只供着有身份地位的人的使用,便想央着夫人去让人去采买,夫人却道,长姐尚且病着,不说忧心,还整日想着调脂弄粉的,便让她二人思过去了。”
李瑶琴便笑道:“什么好脂粉,就值得这样,明知母亲心情不好,还往上面撞。等哪日我身上好了,咱们采些花来自己制,管保比外面的强百倍。”
话虽如此说,但是前世沈秋君怎肯让一个侧妃出风头,自然是将方子要过去,交给专门的人去调制,所以具体细节把握,李瑶琴连纸上谈兵的机会都没有。
就在李瑶琴正沮丧时,她惊闻那家新开的脂粉铺子,竟可能是沈家的,听着耳熟能详的“紫粉”、“迎蝶粉”等香粉名字,李瑶琴直气得差点咬断牙齿。
第一百零四章 又见穿越
李瑶琴被沈秋君这么一气,倒是生生多了几分活力,一面命人去打听,一面也开始好好调养身体了。
没几天,下面的人便来回道:
那家脂粉铺子确实是沈家的;
现在小归山还是沈家的,至于之前有没有转卖,后来又是如何赎回的,就不得而知了;
宝源银楼今春推出好些漂亮首饰,花样繁多,而且名字也都有趣的很,据说还是得了沈家女眷的指点才有了这新思路;
其实这是宝源银楼借此讨好沈府,也是给自己面上贴金,又可让外人以为其与沈府有渊源,不敢打他家的主意。
李瑶琴越听越在心里把沈秋君恨上。
沈秋君的所作所为,典型的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
李瑶琴不由暗悔,自己没有提前下手。
其实她未必不会再想出其他的生财法子来,只是重操前世旧业,毕竟驾熟就轻,况且又都是极挣钱的,如今便是有新法子,却少不得要重新摸索,而且自己现在处处受制于母亲,哪里能随心所欲,便是能开铺子,挣得钱也没法捧到贤王面前。
李瑶琴想到此,头脑清醒了一些。
当日之所以没有急切按前世的法子挣钱,也是因为顾忌沈秋君或许也是重生的,在情况不明前,故才不敢轻举妄动,免得敌在暗己在明,白白输了一筹。
本来李瑶琴还只是哀伤今生因为沈丽君的命运改变,自己与贤王今生怕是再无法续前世之缘,如今看到沈秋君肆无忌惮地盗用了自己的智慧,她心里很不是滋味儿,偏偏她还没法申诉。
又见沈秋君行事与前世大不相同,李瑶琴很想知道沈秋君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开始走出房门,积极参与一些贵女之间的聚会,以期能遇到沈秋君,好暗暗观察,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次出来做客,李瑶琴一来了就打听到沈秋君也在,她顾不得再装乖乖女,急忙跑到花园子来,可惜,眼睛都瞪酸了,也没看到沈秋君,只得又回到母亲身边伺候。
对于李瑶琴陪同母亲参佛为哥哥祈福,那些贵夫人们之前倒也有所耳闻,如今见李瑶琴果然弱不禁风的样子,不由口里心里赞叹一番。
也有那爱管闲事的,便劝李夫人道:“令郎是个有福气的,定能平安立下功劳,咱们这些老太太们没事念念佛经也就是了,她们小姑娘年纪轻轻地,可别因此移了性子。”
李夫人颇以女儿为傲,笑道:“我原也说不用她陪着,只是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说是我年纪大了,她不在身边照看着,实在不放心,与其在外面担心,倒不如就陪着,况且也实在放心不下兄长,多一份祝祷,为兄长多添一份福气。”
李瑶琴只是静静垂首,仿佛未听见母亲夸奖自己似的,仍是神色不变地服侍母亲。
众人看了越发的赞叹不已,也有几个人暗自忖度,再过一两年,李家公子就回来了,到时李瑶琴也能养得壮实些,那时倒是可以上门去提亲了。
园子里的小姐们都玩得累了,陆陆续续走了过来歇息。
这时花厅里一位夫人指外面,笑道:“这是谁家的女孩儿,好一对姐妹花,自花层里钻出来,真真是人比花娇,只是竟有些眼生呢。”
众人闻言也都看去,沈夫人一眼瞧去,不由笑道:“原来是我们家的,只是顽劣了些,放着好好的路不走。”
程夫人便笑着悄声说道:“她姐妹二人怕又是去研究那花儿能否做脂粉胭脂了!”
众夫人听了,心里便明白了,大多小姐们都为着自己的名声,并不去靠近沈秋君,而程秀梅早晚是要进沈家门的,自然会护着小姑,如此一来,她二人便落了单,也怪不得只拣隐蔽处玩耍。
倒是有几位与沈府交好的夫人,了解沈秋君的品性,见她如此遭遇,心里便起了怜惜之意,便少不得帮着她在众夫人面前说些好话。
李瑶琴见话题从自己身上转出去了,倒也不以为意,乐得借此空闲看向外面,悄悄打量沈秋君。
可随着沈秋君慢慢走近,李瑶琴不由怔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眼睛般地使劲眨巴了一下。
怪不得她在园子里总寻不到沈秋君,她是按着前世的习惯,只一心寻那一袭素淡身影,哪里会想到沈秋君今日竟打扮得真如世家小姐一般富贵靓丽。
沈秋君明明属于长相明艳的,可总爱一身素色,头上也少有金饰,弄得后院侍妾们怨声载道的。
王妃都穿着如此朴素了,她们哪里敢比过王妃去,自然是麻衣木簪,比寻常富户都不如。
为此不仅每年为贤王府省下不少的银钱,而且还因为在沈秋君的带领下,贤王府十年如一日地如此俭朴,为贤王赢得不少赞誉。
莫非是上辈子过得太苦,重活一次,便想过来了,不再为了虚名苛待自己了?
此时沈秋君正与程秀梅笑盈盈地携手进来,每人头上都簪了海棠花,东道主齐夫人笑道:“我们园子里的海棠花能得她姐妹二人的垂青,也算是花开其所了!”
李瑶琴则看着沈秋君与程秀梅共进退的姐妹情深,心里越发的不解了。
据她所知,沈秋君与二嫂程秀梅的关系不算太融洽,具体来说,是程秀梅看不上沈秋君,真没想到沈秋君重活一次,竟也能作小伏低,知道取悦于人了。
程夫人拉着女儿嗔道:“就知道疯跑疯玩,小心让人笑话,白带坏了你妹妹。”
沈秋君忙笑道:“您可是冤枉我们了,我们只是坐在花荫下说了会话罢了,哪里乱跑了。”
沈夫人听了,笑道:“这么说来,你们这是不想服侍我们,躲清闲去了,今日也给你们认识一位李家妹妹,看人家是如何孝顺乖巧的。”
众人听了,便知是说的李瑶琴,不由都看向了她,李瑶琴忙回过神来,站起身腼腆地笑道:“瑶琴见过两位姐姐。”
程秀梅见竟是园子见过的那女子,便没有多大热情去认识,只远远客套地笑了笑,还了个礼。
倒是沈秋君笑着迎上去,拉着李瑶琴的手,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李瑶琴脸上的笑便略有些僵,她小心打量了沈秋君一眼,只见沈秋君两眼熠熠生光,倒让李瑶琴不敢与之对视,忙借着害羞低下了头。
沈夫人便笑道:“你又胡说了,这李家妹妹年纪小,前几年不曾出来,这一两年又常陪侍在李夫人身边,极少出门子,你如何见过?再者你李妹妹可是自小娇养在深闺,哪象你天天跟着你父兄后面舞刀弄棒的,说话也没个注意,小心吓坏了她。”
沈秋君看着李瑶琴羞怯怯的样子,心道调戏女子的那种感觉,果然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啊,那日无意看到李瑶琴便是利用这种方法,吓退了一个欲嫁给贤王为妾的女子,今天她二人故人相见,她也如法炮制一番,倒是对景。
沈秋君如此想着,便一边摸着李瑶琴的手,一边笑道:“虽没见过,却看着面善,心里倒象是远别生逢的一般。”
李瑶琴听着这段经典的宝玉腔调,忙缩回被沈秋君抚摸得直起鸡皮疙瘩的手,不由风中凌乱了。
沈秋君变得爱打扮,与程秀梅交好,李瑶琴这时都能接受了,可是对自己这个死对头,她怎么就来了一段宝玉体,自己则成了弱不禁风的林妹妹,出现这种情况,难道沈秋君也是穿越的?
李瑶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李夫人已经笑道:“你二人倒是投缘,也是瑶琴的福分,以后还请多多关照一下于她。”
沈秋君笑道:“我看李妹妹是个乖巧机敏的,必是有大福气的人,以后还不知谁关照谁呢。”
这时夫人们又转了目标,与新过来的小姐们说笑,李瑶琴忙小声说道:“妹妹怎敢与姐姐相比,听说姐姐开了一家脂粉铺子,那些调制手法,可都是姐姐想出来的呢,如此聪慧之人,妹妹自叹不如。”
沈秋君看着李瑶琴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便是有那才能也没那工夫,那些法子是我自一本孤本里看到的,抄了下来,让她们底下人去淘澄,可算不得什么聪慧。”
李瑶琴便笑道:“不知是什么孤本,我们家藏书很多,说不定也能找得到呢。”一时又不好意思地笑道:“我只是觉得好奇,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觉得那孤本竟记了这些东西下来,想来应该是本很有趣的书吧。”
程秀梅在一旁听着李瑶琴的巧言令色,怕沈秋君吃亏,便冷笑道:“既然是孤本,这世上怕也就只那一本,天下有趣的书多的是,李妹妹为何只对这本记着调制脂粉的书有兴趣?妹妹口中说没其他的意思,只怕未必吧!”
李瑶琴闻言不由咬了唇,说道:“程姐姐误会了,我真的只是好奇而已。”
沈秋君忙笑道:“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去我自己都忘了是什么书了,又不知扔到哪里去了。而且我这孤本乃是世上只此一家的,决无分号的。”
第一零五章 这不科学
程秀梅见李瑶琴似还要说话,便强拉着沈秋君走到一边,低声说道:“我看那个李瑶琴不是个好的,你以后少理会她。”
沈秋君笑了笑,心里对李瑶琴试探自己也满是惊讶,就凭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该知道自己重活了一回,怎么还在那里试探来试探去的,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难道是想借此表明她是原装的,并没有重活一次?
可就凭着她有意避开六皇子,又跑去见贤王妃等人,无一不表明了她定然是知道前世之事的,还在这里装什么装?
李瑶琴看着沈秋君的表现,心里也越发的迷惑起来。
就凭自己最后的胜出,她不该恨自己的吗,为何见了面,却似寻常人一样,再想到那个宝玉体说法,李瑶琴不由又看向沈秋君,却见她连个眼角都没往自己这边来,只与程秀梅谈笑风生。
李瑶琴不由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好容易挨到聚会结束,李瑶琴一回到府里,便有针对性地命人再次去打听沈秋君的事情。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前次的底子在,这次那些下人打探的消息,快捷了不说,也精准了很多。
李瑶琴听着下人们的回话,慢慢在脑海里梳理那些线索。
按照正常情况下,沈秋君被贤王冷落,最后子女也跟与她离了心,而自己不仅得了贤王全部的爱,而且还取代她做了皇后,好处全是自己得了,她必会以为这其中有自己的手笔,恨自己入骨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重生后以她的性子,便应该立马对自己报复的,可是至今不见她出手不说,便是见到自己也如正常认识一位闺中小姐一般,没有什么特殊的。
沈秋君可不是良善之人,是因为自己没有走前世路,所以她才放过了自己?
可自己没有走前世路,恰恰说明了自己也是重生的,是她真正的仇敌,以她爱憎分明的性子,不是更该与自己过不去吗?
还有她对贤王的态度。
前世,她爱慕了贤王一辈子,便是临死,贤王也只是因为怀疑她腹中的胎儿是安乐王的,逼她打去了孩子,并没要她的命,所以并没有真正让她心死的因素,她如今重生一次,感情的事情岂能说放就放下的。
可她不仅为沈丽君求来神医,保住她母子性命,让自己完全没了嫁给贤王的机会,如果说爱他所以希望他过得一切都好,那日为何不见秋君黯然伤神,倒真似是闺中不知愁滋味的少女神态。
这不科学啊,完全不符合重生文的套路嘛!
当一个女子含冤重生,她要做的是什么,当然是报复,报复夺了她的全部的女配,设计让女配惨了更惨。
如果她仍是爱慕贤王,便一开始就要策划如何接近他,鉴于上世贤王不喜欢她的恶毒,她必会以纯真善良的一面刷新贤王对她的认识。
难道为沈丽君求来神医的目的在于表现她的良善?现在与贤王府离得远远的,是在欲擒故纵?
不,沈秋君的性子向来比较直接,重生一回,总不能一下子就脱胎换骨,变成那般玲珑心思,而且只要沈丽君活着,以沈秋君的骄傲,必不会嫁给贤王为妾的。
莫非是机缘巧合之下,让沈秋君发现了贤王对她的诸多利用,所以愤而斩断情思,可爱之深恨之切,作为重生文,沈秋君应该是恨极了贤王,然后展开了一系列的报复。
可沈秋君现在做的事乱七八糟的,一点逻辑性都没有啊,完全就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前世的一切恩恩怨怨都抛下的远离红尘的做法嘛,难道这年头还有如此宽广胸怀的人?
只知道忏悔自己前世的错,而前世的仇却不去报,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小白花,这是圣母,这是愚蠢!
看沈秋君如此失败的前世,说她说心眼不够,决对准确,可能给妾室灌药,害死安乐王的妾侍的人,怎么会是圣母呢,这不科学啊。
可是如果换一种思路来考虑,有些事也许就说得通了,比如说沈秋君是穿越的。
沈秋君因为六皇子的原因自马车上摔下来,因为沈秋君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家闺秀,所以目前性情不好说变没变,但是喜好是决对大转变。
不仅她的衣着穿戴,便是室内布置也都全然变了样,这可是典型的快意生活的穿越女的做派,虽不知在她要怎样将自己前后如此大的变化自圆其说,成功地没让家人起疑,不过话又说过来,以沈家溺爱女儿的作风,怕是根本就不需要理由,唉,同样都是穿越,她能得如此家人是何其的幸运啊。
因为剧情的强大魔力,她还是遇到了薛神医,因为她不是那个爱慕贤王的沈秋君,所以会心无杂念地诚心帮助沈丽君顺利生产,至于她姐妹二人为何生分了,看那沈丽君也不是个好的,所以她二人生了嫌隙也是极有可能的,尤其对于沈秋君来说,又不真是她的亲姐姐,她完全可以不用陪着沈丽君玩姐俩好的感情戏。
至于沈秋君与沈惜君和好,与程秀梅交好,绝对是穿越女主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特制所决定的,要不然,沈秋君完全没必要去讨好前世的两个冤家。
而且于公于私,如果是重生的沈秋君,她必会与六皇子离得远远的,恶毒阴险,谁沾上要谁的命,更不用说,将来六皇子属于夺嫡的完败方,和他走得近了,以后家族前途堪忧啊。
更不必说,最后六皇子给了沈秋君狠狠的一击,被贤王拿到了把柄,让她百口莫辩,最后痛失皇后之位,这样都可能原谅他,那沈秋君可真不是一般的圣母。
当然还有一些小细节,可以证明沈秋君不是原装的,比如说,她失手鞭打了楚嬷嬷,沈秋君的鞭子前世差不出使得出神入化,为何今生却把握不好,还不是因为初学的缘故!
年前金家之事,沈秋君再怎么重生,做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她不可能不重视自己的名节,可是那日看她,哪有半点放在心上的样子,哦,还勾着一个永平侯府的赵瑞,感情是当作明星的绯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还有开铺子的事,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这几乎是每个穿越女发家致富必备的技能,不要忽视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只要知道一点这方面的思路,他就能做出像模像样的东西来,这个她在前世就领教过了。
还有那个可恶的孤本,每个穿越女拿出现代的知识时,总会轻飘飘一句孤本上看到的,便将众人都唬弄过去了。
李瑶琴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事情的真相了,这时,她忽然发现,她所有的推断都建立在沈秋君是女主的基础上的。
李瑶琴想到这里生生吓出一身冷汗来。
如果沈秋君是重生复仇文中的女主,那自己可不就是恶毒愚蠢的女配?
便是沈秋君是穿越女主,,那自己穿越又重生,是为了什么,在配合她的女主之路吗?
难道是因为上天可怜沈秋君的遭遇,才特意派个穿越女来翻盘的,而自己就是那个要被打倒身败名裂的女配,或者是炮灰路人甲。
前世沈秋君可没少害了人命,自己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如今主配颠倒,这老天也太不公平了。
还是说,十年河东十年河西,风水转流转,大家排坐坐吃果果,每人做一次女主?
李瑶琴皱着眉着,暗自思索,自己是否要去认下这个穿越老乡呢?
李瑶琴不由想起,沈秋君穿越后曾掌掴贴身丫头,鞭打朝庭命官,这明显就是个暴戾的主。
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还是两只母老虎,哪个人不想做唯一,尤其是初次穿越,几乎没有人愿意夹起尾巴在古代过一辈子憋屈日子的,初生牛犊不怕虎,谁都想在这个异时空,做一番事业,谋一段良缘,坐拥天下财富权势。
此时谁愿意凭空出来一个知道自己底细的人,行事岂不是要缩手缩脚,再不能肆意在这个时空里生活。
如今看那沈秋君也不是个安分的,真当自己是万人迷的女主了,开铺子也就罢了,金家的事已经让她在京城无人问津了,还敢与六皇子混到一处,若非是看中他的邪魅狂狷,她还想来个养成不成,小心羊肉吃不成,反惹一身臊!
前世的自己就是因为一朝不慎,招惹上太子与六皇子,才一路坎坷。
今生有沈秋君这个挡箭牌在前面冲锋陷阵,她便躲在后面,走低调路线,顺便谋求自己的锦绣良缘。
想到这里,李瑶琴的心又痛了起来:天杀的,难道我与贤王的情缘今生就如此薄吗?
沈秋君不知道自己正被李瑶琴所念叨,她这几日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处处觉得心里少了些什么似的空落落的,可是细想,自己每日都是按部就班地生活,也不落下什么啊。
直到看到挂在那里正喳喳叫的的喜儿,沈秋君才恍然大悟:习惯真是人最强大的敌人,没有六皇子来回在眼前晃荡着,一时还真不习惯。
算起来六皇子离去也十几天了,也不知他是否能逃过此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