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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帘卷朱楼     毒妇从良记txt下载     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沈父取舍

    沈父点头叹息道:“我当年是打定主意,让他们去争,我只做我的纯臣。我沈家在这场夺嫡之战中,不偏不依,将来贤王事不成,让太子顺利登基,我沈家将兵权上交,便可保得富贵安宁。而贤王成就大事,我沈家也仍是如此结果。可惜如今看来,太子已经不能容我沈家了,又是那样的昏聩,将来他若是做了皇帝,对于沈家来说,实在算不得好事。”

    “所以父亲准备扶持贤王?因为如果太子登基,我们不交兵权,则会惹祸上身,如果交了兵权,成了没牙齿的老虎,太子气量狭窄,若算起总帐来,沈家也不得善终?而如果贤王登基,只是沈家不贪恋权势,贤王为了自己的贤名,也会善待沈家的!”

    见父亲颔首,沈秋君又慢条斯理地说道:“本来父亲是打算中立的,如今因为金家之事,让父亲对太子起了防范之心,心中已倾向贤王。至于太子,不仅朝中众臣对他失望,皇上也定会对太子失望,金家乃是小人,将来必会被治罪,而段清正不过得个迂腐的名声,我被坏了名节,沈家也抬不起头来,算是做了太子与贤王较量的牺牲品,算来算去,这中间得利最大的竟是贤王!”

    沈父闻言,不由眼神凌厉,面色便凝重起来。

    沈秋君又道:“若只是因为段清正与太子走得近,将那番话当做是太子下的命令,也不为过,但终究不能断定一定是太子指使的。我想父亲定不会因此就对太子这样的忌惮。”

    “你猜得不错,若只是如此,为父自然会再作观察的。”沈父说罢,便将通过他人之口得到的东宫之言,细细说给女儿听。

    沈秋君点头轻笑:“看来果是有心人所为啊!”

    沈父却道:“这其中虽有贤王的算计在内,但太子对我成见极深却也是真的,唯今之计只能两害取其轻。”

    沈秋君心中黯然,太子确实不堪,况且将来坐了那宝座的是贤王,父亲最终仍是会助了贤王,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可是想想前世今生他对自己的算计,总是心有不甘,可是沈家可是一大家子的人,自己又怎能由着性子不管不顾呢。

    沈秋君欠身道:“女儿先回去了。”说罢慢慢走到门前,又转身问道:“这天子之位,真是上天注定无可更改的吗?将相王侯宁有种乎又是何意?”

    沈父苦笑:“若是退回十数年,我沈家或许还有机会,如今却只能做一个忠臣了。”

    沈秋君知道父亲会错了意,不由低下眼眸,淡淡笑道:“我沈家自然是做忠臣的,女儿只是想说,那段清正是贤王的人!”

    沈父大惊,急忙走到女儿跟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这事可做得真?贤王没有理由这样做啊!就算前期他或许从中推波助澜了一把,可已经达到打压太子的目的,他又何须多此一举?逼你嫁给一个无赖畜牲,除了害你一生,给沈家给他自己抹黑,又有何用处?以你的品貌家世,自然能嫁入世家大族,对他岂不是更有利?”

    沈秋君冷笑一声,说道:“这事情是真的,女儿怎么会在这紧要处胡乱说话,父亲只管相信我!父亲以为经过那年的事情,女儿还真能嫁入世家大族?贤王可是知道女儿底细的,他或许认为女儿已是个无用的棋子。况且谁又能想到设计女儿之事会与他关,自然都猜到是太子了。”

    沈父见女儿如此激愤,暂将贤王之事放于一旁,爱怜地轻拍着女儿的肩背,劝道:“你不要太在意当年之事,那年与家人走失的年轻姑娘多的是,你当年还是个孩子,更不必放在心上!如果一个男人只盯着这点枝节,也算不得真正的男子汉,不要也罢。而此次金家之事,便是此时,世家大族也都知道真相,更加不必担心。”

    沈秋君无奈地说道:“女儿明白!”说罢,她又欠欠身,出了书房,刚走出院门,便听书房里“呼啦”一声,似有桌椅折断之声,便有小厮们走进书房,沈秋君想了想,轻叹一口气,仍是去了后院。

    书房中小厮们正收拾断裂的桌案,沈父则袖着手,站在窗外,看着女儿走远,心中的火气仍是不能平息。

    他以为贤王为了逼自己作出取舍,或许只是袖手旁观,可如果女儿所说为实,事情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如果真是贤王一手策划陷害了女儿,他怎能甘心再为贤王所趋使!

    罢了,就由着他们去斗,太子不是明君,贤王亦是小人,其他皇子未必不会从中渔翁得利,只为了皇后母族的名头,自己实在没有必要陪上沈氏一族,倒不如就和先前一般,谁也不帮,只在旁看戏算了!

    将来不管哪个皇子登上大宝,沈家没功,亦无过,身家性命倒是无忧!

    沈父心中算计一番,又猜疑在这件事中,丽儿是否知道真相,她在其中又动了什么手脚?

    沈家出来的人,自然都是好的,沈父连连摇头:丽儿定不知贤王算计秋儿,否则以她疼爱妹妹的架势,必不会善罢甘休的!

    沈父正在心里劝慰自己几个儿女都是重情意时,沈昭宁来见父亲。

    看到书房一片狼藉,沈昭宁心中猜得几分,便上前小心说道:“今天我在东宫外碰到金员外郎了!”

    沈父闻言,看着儿子嗯了一声,沈昭宁便又说道:“我把他狠狠打了一顿!因是当值,所以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在家面壁思过一个月。”

    沈父问道:“你打人时,东宫的人没有出头的吗?”

    沈昭宁冷哼道:“太子最是靠不住的,一条没了用处的老狗,哪里再理会于他!今日他去见太子时,直接被轰了出来,他也是蠢得可以,太子这个时节怎么会见他呢!”

    沈父见儿子一口一个老狗蠢货的,只觉得钻心的痛。

    他沈家还不是被贤王玩弄于股掌之中,现在尚且有用,还不能保得女儿,等到他大业成就,沈家还不得由着他揉捏,便是因了皇后母族得些荣耀又如何,到那时自己在他眼中,或许就是一个没了用的老狗了吧。

    不提在贤王眼中如何,便是当年一方霸主的自己,又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

    男人间的博弈,你死我活自不在话下,可算计一个后宅中天真善良的少女,这贤王与太子的品性,倒是伯仲之间,分不出高低来。

    沈父深叹一口气,当年就不该将女儿嫁入皇家,都怪那皇后命格在老太太心里烙了印,就这么答应下来,否则就如定国公府一样,置身事外,该是多么逍遥惬意,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沈昭宁见父亲只管想他的心事,料着父亲也没情绪教训自己,便悄悄退出房去。

    沈昭宁又进内宅去见母亲,见妹妹也坐在那里,母子二人正相互劝慰呢。

    他请过安后,便冲沈秋君使了个眼色。

    沈秋君忙也告辞,与哥哥一同出了母亲的院子。

    沈昭宁悄声对妹妹说道:“我今日痛打了那金老狗一顿,也算是稍稍出了一口气了,等六皇子回来,了此公案,那个金二也得好好收拾一番了!这几日一时找不到机会,教训一下那段狗,我现下正好无事,大不了就去堵着他家的门,定能再给他一个难忘的教训,为妹妹出气,别以为咱们侯府没人,由着人欺负。”

    沈秋君手上抚着鞭子,眼中泛了寒光,冷笑:“杀鸡焉能用牛刀,教训段清正的事,不劳哥哥动手,我要亲自教训他,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我要让他明白,我沈家的女子要打人,可不是几个家丁就能拦得住的!”

    沈昭宁忙道:“妹妹这话就见外了。你被人欺负,我做为哥哥,打他一顿,不仅是为你出气,也是为自己出气。大不了你我各打他一顿就是了!”

    “如此一来,他那条老命可就交待到你我兄妹手中了!”沈秋君笑着,又正色说道:“我还要留着他的老命,有其他用途呢,哥哥暂不要动他!”

    沈昭宁不解道:“你能用得着那个老狗?他尽忠太子,专与贤王过不去倒也罢了,如今还把手伸到咱们沈家来,怎能让他全身而退,怎么也要打断他一只狗腿才行!”

    沈秋君眼中眸光一闪,笑道:“正是因为他总与贤王作对,才要留着他的命,让贤王来收拾,何必为了那么个下作东西,脏了咱们自己的手呢!”

    沈昭宁不由眯了眼,审视着妹妹问道:“下作东西指的是?”

    “哥哥以为会是谁呢?”沈秋君调皮笑道:“只是那段清正也着实可恨,我也咽不下去这口气,还请哥哥帮我一臂之力,出了这口恶气。”

    沈昭宁不解,笑道:“如何助你,我说去帮你打段狗,你不同意,难道去放火烧他家?”

    沈秋君摇头,又咬牙道:“我与他无怨无仇,他竟要置我于死地,我也要投桃报李,让他尝尝心痛的滋味!就请哥哥找几个人寻个机会,将他的儿子狠狠地打一顿,最好弄残了,让他们再没了入朝为官的资格!”

第七十七章 秋君反击

    沈昭宁没想到妹妹竟说出如此狠毒的话来,面上不由现了几分犹豫之色。

    这事毕竟是段清正一个所为,沈府的人打了他,旁人也都知端的,闹出来也不怕他,可若是打了他的家人,沈家便有些理亏了,况且还要打残了他的儿子,真要仔细追究起来,沈家未必能讨到好处。

    不过转眼又一想,妹妹说得极对,人都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伤了他的儿子,才能让段清正真真切切痛心。

    他一个朝廷命官,放着多少民生大事不去管,只盯着妹妹这点事,喋喋不休,若真让他得了逞,可不是害了妹妹一命,如今只打残了他的儿子,还算是手下留情呢。

    沈昭宁终狠下心,说道:“好,我现在就去安排人。”

    沈秋君知道虽然自己的提议歹毒了些,但哥哥最后定会依着自己的,见哥哥虽面有犹豫之色,却仍是利落地同意了,忙又嘱咐道:“你先找几个练家子,摸一摸他们的情况,何时动手,我们再斟酌!”

    沈昭宁答应着向外院走去,沈秋君目送哥哥离去,心中暗道:贤王,你我本该井水不犯河水,念着你曾经对我的救命之恩,我可以对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可是你为了拉拢父亲,竟要如此害我,我又怎能如了你的愿,你便是命定的真龙天子,我也要你的路走得不平坦!

    当你与段清正生了嫌隙后,那东路元帅蒋和岭将来还能为你所用吗?

    就在这夜,杨远终于回来了。

    于叔看到他果然受了伤,不由问道:“你当日就说只是一个纨绔而已,莫非看走了眼?”

    杨远冷笑道:“也是我大意,本来眼看就要得手了,哪里想到会暗地里出来一个蒙面人,我一时不防,倒着了他的道,受了点轻伤。兜兜转转好几日,这才甩开了他!唉,错过一个好机会,只能再等一阵子了。”

    周少泽又问道:“那个纨绔是谁?”

    “我便是不说,估计于叔此时也能猜得到,不错,就是现在大名鼎鼎的金二公子!”杨远笑道:“于叔便是不以暗号通知我,我也会就此罢手的,此时再杀他,怕会给爷造成麻烦!”

    于叔点头道:“果然不差!看来你所说的好机会,就是把金二杀了,好推给沈府吧!”

    杨远赞同道:“不错!沈府早晚与那贤王成了一丘之貉,沈府招了仇恨,也就等于贤王将来也有麻烦,只是现在牵扯到爷身上,倒是不好下手了!不过也过,照目前形式来看,结果也不坏,贤王有了那样一个连襟,也够让他怄气的。”

    于叔不由摇头,低头写了几个字,又说道:“幸好,你最初没有得手,不然,爷知道了事情始末,怕是你没有功只有过了!”

    杨远很奇怪,便拉着于叔问情由,又道:“等爷回来,我便要去他身边,关于爷的一些事情,还请于叔不吝赐教!”

    于叔闻言,叹道:“也罢,清楚了这事,你以后行事也能有个成算。但万不可对外人言道!”

    杨远忙指天发誓,于叔便道:“你也不必如此,但是你要记住:沈家三小姐对于公子来说,绝对是不同于他人的存在!”

    杨远一愣,不由问道:“爷能与她有什么牵扯?”

    于叔脸上的伤疤便似抖动了一下,在灯下越发的骇人,他垂眸道:“你只要知道对于沈三小姐决不能怠慢,至于其他的,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杨远与周少泽不明所以,面上满是疑惑,见于叔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周少泽便又问杨远道:“那个蒙面人,你可知底细?”

    杨远摇头道:“那人功夫比我要高上一筹,不过虽没能看到他的真面目,却因一路上我二人交手多次,若是能再见,我定可以认出他来。我倒觉得不像是沈府的人,怕是太子派去的人吧。”

    周少泽不由冷哼道:“那些皇族贵胄们,一生下就绵衣玉食,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就为了那个位子斗得乌鸡眼似的,只可惜了因他们算计而无辜牵连到里面的人,这沈三小姐也定是受了贤王的连累。”

    杨远闻言脸色也阴沉下来,冷笑道:“好一个贤王,只要有我们在,他就别想坐上那个位子,人在做天在看,他为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位子,害了多少人,便是有点龙气,只怕也被他给折腾没了!”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于叔打断他的话,又把信折好,递给周少泽:“你速去送给爷!”

    见周少泽小心将信藏于怀中,于叔又道:“其实这件事已经悬起,等爷回来也可,不过以爷的性子怕是等不得,如此也罢,你二人也该出来了!”

    杨远与周少泽皆脸上一凛,说道:“当年爷为了给我们求情,彻底失了圣心,我们无以为报,只好拿这条命来抵。”

    于叔满意地点头,说道:“当今最喜知恩图报不忘本的人!训练死士的事,你们以后就不要再插手了!”

    杨远二人忙点头称是。

    再说沈秋君在临入宫的前一天,着人去永泰侯府请姐姐来说话。

    等了半日,沈惜君却没有来,只遣了心腹碧华拿了大堆的礼物前来,对沈秋君说道:婆婆今日身体不好,她要侍疾实在是抽不开身,等过两日,她再前来赔罪,还请妹妹体谅一二。

    沈秋君心中便有了几分成算,又对碧华道:“原来是夫人报恙,你告诉姐姐,我们姐妹间也不用虚客气,让她好好照顾于夫人才是正经。”

    一面又问道:“于夫人如何不好了,咱们府里倒是好些药材,需要什么只管开口。”一面又令人去库里去寻适于老人滋补的药材来。

    碧华忙上前悄声道:“小姐不必费心了,我家夫人身体倒没大毛病,只是心情不好,好像是吴府那边出了点事情,心情郁郁,连带着身子也倦怠!”

    沈秋君也悄声说道:“吴府出了什么事?”

    碧华摇头道:“奴婢也不知,好像是那边的表少爷在东边战场上受了点伤!”

    沈秋君不由笑道:“吴府果不是普通人家,这边捷报刚传来,他们府上就知道那边将领的情况了。”

    碧华也笑道:“他们世家公子出去,不过是为了捞个资历,将来好为官罢了,身边小子婆子一大堆,自然有一点风吹草动,便会传来,哪会像咱们家大公子,那可是真刀真枪地上阵!听说齐妃娘家的小公子这次也是不好呢!”

    沈秋君赞叹道:“一个个都长了顺风耳千里眼了,那边的事,竟是件件看得清楚。”

    这时,丫头们拿了东西过来,碧华收好后,便带人告辞而去。

    当天晚里,段家两位嫡子便被人掳到一偏僻处,被几个蒙了头脸的汉子,拳打脚踢,就在他二人被打的哭爹喊娘渐渐小了时,那几个人这才罢手,又有一个人上前道:“你们被打的也不怨,自古就有父债子偿的道理,你父亲胆敢算计我家小姐,就该知道后果。”

    段大公子心里便猜测是沈府的人做下的,果然那人又道:“今日爷心情好,可怜你们不知如何死的,误了投胎,如今也要你们做个明白鬼,我们确实是沈府里的人,你家老子要坏了我们小姐,我们沈府可不是软柿子,由着你捏,便只好坏了他的儿子。”

    段家两个公子,直吓得魂飞魄散,看样子他们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忙忙讨饶,那些人哪里听这个,仍是上前来打。

    段大公子也是个聪明的,便不再讨饶,悄悄推了推弟弟,只装昏死过去。

    那几个见他二人似是没了声息,拿手在他二人鼻前试探了一下,段家两位公子忙禀住呼吸,那几个蒙面人,便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大声道:“走,回府去向老爷公子交差去,我沈府可不是好欺负的!”

    听得那些人离开,段家两位公子仍是不敢起身,忍痛躺在那里半日,果然那些人又回转来,见他们仍乖乖躺在那里,便又笑着说什么以后投胎要看着些,他们沈府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欺负的。

    段家两位公子只咬牙,在心中早就把沈府恨上。可怜如今已是初冬,他二人都快被冻透了,料着那几人不会再回来,这才慢慢爬到街上,被巡街的人发现,帮着送到了段家。

    段家早就为两位公子的莫名消失弄得人心惶惶,如今见儿子活着回来,段夫人的心这才稍微放下,再看他二人脸青鼻子肿的一身伤痕,不由儿啊肉啊的哭起来。

    大夫过来诊治一番,倒也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个脚上骨头碎了,以后便是个跛子,而另一个则被掰断了右手拇指,再也写不得字。

    段夫人听闻两个儿子失了进朝为官的资格,只觉得眼前一黑,大骂道:“这是哪家断子绝孙人做下的,这不是要了我的命吗?”

    后又一想,便又叫道:“定是沈府的人做的!”又捶向旁边的丈夫:“好好的,你上什么让他家姑娘嫁给金家的折子,金家那个东西,也配娶侯府女?如今好了,两个儿子的前途就这么没了。”

第七十八章 齐妃内侄

    段清正忙让人拉开夫人,问儿子道:“你们可有看清那些人的面目了吗,可有什么发现没有?”

    段大公子忙道:“那些人虽然蒙了脸,但他们大意了,以为儿子们是必死无疑的,言语中已经漏出是沈府的人!”

    段夫人便骂道:“呸,不管好自己的女儿,反怨别人说嘴!朝堂上的事就在朝堂上解决,自己没本事,反把手暗地里伸到他家人身上,那沈府也就是个缩头乌龟,老爷,你明日一定要好好再参他一本,我儿子没了前程,你女儿也别想嫁个好人家!”

    段清正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便又对儿子说道:“你二人将事情细细说来,不得有遗漏!”

    段家两公子便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因是两个人,倒真是无一丝遗漏。

    段清正的眉头便紧皱了起来。起先他还认为是沈府所为,可如今看来,更可能是别人假借沈府之名,欲让他后继无人才是真的。

    只是他自认除了将沈府得罪的狠了,这京城之中,还没有与人结成如此大的仇恨!

    段夫人又拉扯着丈夫,要他为儿子报仇,段清正一把甩开夫人,骂道:“你就安生些吧,儿子虽不能入仕,总是捡回了一条命来,如今连仇人是谁都不能确定,报的什么仇!”

    段家母子三人,便有些惊讶,倒是段家两位公子随了父亲,也都是个聪明的,心中便猜着几分:原来沈家只是个替死鬼!

    沈昭宁打赏了手下的人,便来到妹妹院里。

    沈秋君正秉烛等在那里,听得事情都按之前计划的进行,也放了心。

    沈昭宁看着摇曳烛光下妹妹,忽然觉得她有些陌生,妹妹从来都是天真善良的,若是往常定是报复在段清正身上,那日虽也愿帮着妹妹教训段家公子,可是今日真就伤及无辜,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

    沈秋君察觉出哥哥的心思,便笑道:“我在哥哥眼中,是不是变得越来越恶毒了?”

    沈昭宁点头道:“我相信妹妹这样做是有充分理由的!”

    沈秋君看着烛光,叹道:“我本是一个侯门千金,从来都是与人为善,不曾得罪过任何人,却还是遭了无妄之灾!我不明白,他们要争权夺利便争他们的就是了,与我一个闺中女子有何干系,毁了我就真能让他们得到大利益吗?他们的子女是无辜的,我沈家的子女就该被毁了?”

    “他既然不愿少做缺德事为子女积福,我便替老天给他个现世报,况且只是不能入仕罢了,若不是因为父母哥哥真心疼爱我,这事情发生在任何一家世家大族中,那个女子怕是只能以死来洗刷清白了!”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沈昭宁听了妹妹的话,不由惭愧,忙转了话题,问道:“妹妹为何坚持一方面要咱们的人隐了面目,一方面还要屡屡自报家门呢,这也太自相矛盾了!”

    沈秋君冷笑道:“他们总认为自己是聪明的,别人都是傻瓜,左一个计谋右一个妙计地算计人,这心眼玩得多了,自然就想头多,在旁人眼中越是简单明了的事,在他们眼中就越发的复杂玄妙!段清正定不会相信,就是咱们沈府下的黑手。”

    沈昭宁也想了过来,笑道:“你也太小心了,便是他知道又如何,咱们还怕他不成!”

    “少一个仇敌总是好的!”沈秋君低下眼帘。

    沈昭宁忙道:“你快些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去见齐妃娘娘呢!”

    沈秋君送了哥哥离去,又在心里暗暗盘算一番,这才安寝。

    沈秋君一早就进宫拜见了齐妃娘娘。

    齐妃娘娘果然神情有些恹恹的,沈秋君细细观察自己的前婆母,虽说她一直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她实际年龄要小上十多岁,可因今日神情不济,面上便苍老了许多,倒真似近五十的人了。

    沈秋君见此情景,自然不会没眼力劲地提演练鞭法的事情,只小心陪着她说话,又暗暗打听得,原来是齐妃娘家内侄在此次征东大捷中一死一伤,自昨日得知后,便悄悄垂泪,以致于此时还是提不起精神来。

    沈秋君少不得细细解劝,齐妃握着沈秋君的手说道:“都是那段清正闹得,也不知咱们与他有什么仇恨,竟要他如此!”

    沈秋君只腼腆道:“朝中事咱们女子如何懂得,如果不是他弹劾齐家两位公子,将他们弄去东边,又如何会有此事发生,娘娘请放心,我回去后,定要想法子教训他一顿,为娘娘出气。”

    齐妃是恨不得寝段清正之皮食其之肉的,只是听儿子劝解后,她不得不暂时压了火气,希图来日再报,如今听沈秋君之言,自然求之不得,口内却道:“虽说我那侄子没福气,却也总算是为国尽了忠,只是可惜了你,一个闺中女子,竟被他拿来说事!”

    沈秋君气忿道:“他得意不了多久,我定要让他好看。”

    这时,却听外面宣道:皇上驾到!

    沈秋君忙随着齐妃去接驾。

    原来是皇上带着沈父一同过来看沈秋君练武。

    皇上笑着对沈秋君说道:“听说你的鞭法极好,朕今日也来开开眼。”

    沈秋君慌忙说道:“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不敢污了圣眼。”

    皇上倒是兴致极高,定要沈秋君演练一遍,沈秋君只得尊了圣命,在齐妃宫中空地挥舞了起来。

    皇上看了不住点头道:“果然是将门虎女练得一手好鞭法,等闲的四五个汉子都近不得她身!”又感慨道:“早前也有不少女子会些功夫,如今天下太平,闺中女子便少有会功夫的了!她能吃得此苦,倒是难得!”

    沈父见女儿得了皇上的称赞,也是一脸与荣有焉。

    齐妃便笑道:“姑娘自然都愿仪态万方,那时正是天下大乱之时,拿起刀枪来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天下升平,托了陛下的福,这才得以在闺中享福!”

    皇上得了称赞,哈哈大笑道:“你我夫妻多年,很不用你在这里说这些面子话,省得让沈兄取笑!”

    沈父忙道;“这可不是齐妃娘娘的面子话,这天下谁不敬佩皇上的雄才伟略呢!也是小女太顽劣,自小就爱这些,便也就由着她了!”

    这时沈秋君已经擦了汗,来到御前跪地,诚恳谢道:“多谢皇上成全!”

    皇上笑道:“你不必如此!不提你父亲为大齐立下的汗马功劳,只说朕与你沈家的渊源,也该助着你,那些朝中老朽们的话,你也不必理会。”

    沈父此时也跪下谢皇上好意,皇上忙让人扶起沈父,君臣二人又说些客套话,这才一同离了齐妃宫中去了前朝。

    沈秋君既然得了皇上的亲口称赞,此次进宫也就达成了目的,见齐妃确实精力不济,便忙告辞。

    沈秋君经过礼部衙门时,便戴上帷帽,手执银鞭带人闯了进去。

    众官员没想到会有女子如此大胆,俱都目瞪口呆,一时都忘了拦挡,更有人乐得看段清正的笑话,又不愿得罪沈侯爷,便放沈秋君顺利进去了。

    段清正也猜到眼前女子便是沈家小姐,正要开口斥责她时,却见沈秋君一鞭子便挥了过去,口内说道:“这一鞭子是代齐妃娘娘教训你的,若不是因为你,她的内侄也不会伤亡,以至于她这几日以泪洗面。”

    段清正只管听沈秋君说话,一时没躲开,被抽了个正着,心里仍兀自思量,没回到神来。

    沈秋君见机又抽出一鞭子,说道:“这一鞭子是为你多管闲事,险些坏了我的名声。”

    段清正结结实实挨了两鞭子,不由疼得呲牙咧嘴,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沈秋君已经带人离开礼部衙门。

    同僚们见段清正被打得肉皮绽开,忙叫了轿子,让人送他回家。

    于是随着沈秋君出宫,又鞭打了段清正,京城便流传出:沈府三小姐是个使鞭子的好手,连皇上都道四五个男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而段大人更是被她结结实实抽了两鞭子。

    有了皇上的金口玉律,有了段清正的伤痕,于是金二的谎话便不攻自破。

    当日若真是沈三小姐,那日骑马的她,手中定是拿着鞭子的,一个姑娘家自然能用长鞭,就不会上前动拳脚,而金二身上只有被拳脚工夫伤的伤痕!

    段清正此时无暇理会外面的风言风语,他在意的是沈秋君说的话:齐妃娘娘的内侄在东边有伤亡!

    这让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当日贤王与他分析,贤王外祖家后辈中一定要有人握住些兵权,别处已不好安插,只东部还有些机会。

    恰好此时,齐家兄弟被御史弹劾纵奴伤人,于是段清正便趁机上折,将他二人贬谪到边关,而东部的元帅蒋和岭与太子有嫌隙,且与段清正的夫人有些拐角亲戚,有他照看着,到时得些功劳,定会高升,将来于贤王的大业定有大助力之处。

    而段清正也因积极参与与贤王的争斗中,得了太子的信任,竟是两全之策。

    可是,如今贤王继以重望的表兄弟有了伤亡,让他不得不提了心在半空中。

    段清正忙忍痛唤来家人,命他们速去外面打探一番!

第七十九章 金二殒命

    而此时,本该还有十多天才能回来的六皇子,正在御书房求见皇上。

    皇上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儿子。

    他忘不了当年自己如何蠢到中了田家老太爷的计谋,纳了田氏为妃,而那田氏又是如何趁着大乱,跟着陈敬峰逃离京城,这是他贤明圣德一生的污点。

    想到此,皇上语气凌厉地问道:“你当日抢着去为太祖祈福,如今时日未到,事先也未打招呼,如何就回来了?这可是对先人大不敬!”

    六皇子跪下答道:“太祖本就是有福之人,不过是父皇为了让儿臣能得些祖父的福气,受他庇护罢了,就因为如此,儿臣怎能因为自己让祖父及父皇的英名受污!”

    皇上冷笑道:“此话怎讲?”

    “儿臣身为庄氏子孙,王孙贵胄,怎能任一个泼皮无赖心生狎玩之意!”

    皇上盯着六皇子,问道:“此事已与你无关,那金家咬道是沈家三小姐!你又何必来趟这浑水?我不认为你会为了贤王岳家做到这一步。”

    六皇子忙道:“若是牵扯到别家,儿臣自然乐得清闲,可是沈家不同!沈家曾对我庄氏一族有大恩,且又一直忠心耿耿于父皇!祖父与父皇向来是仁义的,自不会让此恩人受不白之怨,儿臣既然身为庄氏子孙,又怎能袖身旁观!”

    皇上暗暗点头,又道:“皇陵中并没闲人,你又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六皇子脸上便有了黯然:“乃是故人相告!”

    等杨远与周少泽被宣入后,皇上看着他二人额头上的黥刺图案,心中便有了数:原来是当年田氏宫中侍卫之子。

    当年田氏被掳走后,他不免将怒火发泄到护卫田氏的侍卫身上,要将他们诛杀,并罪及全家。

    最终六皇子出面求情,道:因二皇子未能按时接应,才使陈敬峰大军撞见了他们一行人,田氏是自愿随同陈敬峰离去,侍卫们被其里外夹击,这才仓皇中只护着他逃出。

    皇上自然知道田氏是向着陈敬锋的,只是为了她的“当生天子”,才不得不忍了这口气,如今见她果然选择了陈敬峰,自尊便受到极大的打击。

    可六皇子当众说了出来,他自诩为贤明君主,真要打杀了那些侍卫,倒显得气量狭窄要杀人灭口了,只得将他们通通刺配到边关,眼为见不净,其家中男丁也一并黥了面发往边关,女眷则没入官家为奴。

    皇上看着面前两位少年虎口上的老茧,冷笑道:“你们的父亲可都好,此次进京是为了向贤王报仇吗?”

    杨远忙道:“父亲他们已经为国尽忠了,临死前言道愧对皇上及六殿下!我们得皇上恩泽,终能重返京城,如今只想守卫六殿下,替父尽忠!当年大乱,很多事非贤王爷所能掌控,造成那种结果,也只能说是天意,本就是父亲他们失职,又怎敢埋怨他人!如今归来,只求能稍赎父亲的罪过。”

    周少泽也道:“罪人之身不敢现于人前,故虽入京城一月有余,也不敢面见六皇子,只是后来得知六殿下竟被金二言语污辱,冲动之下,才去面告六殿下,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点头道:“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们擅传消息之事,朕也不想再予于追究,你等以后尽心侍奉小六,将来立了功劳,说不得便可免了你家的戴罪之身。”

    杨远二人听闻以后可以免了他家的罪责,不由神情激动地重重磕头,谢了主隆恩。

    六皇子等人退下后,皇上疲倦地闭上眼睛。

    曹公公忙上前帮着皇上小心按摩额头,又小心说道:“奴才看那两个少年神情阴冷,怕不是好相易的,心中未必没有怨气,倒还是小心为上,不如就将他们远远调开了。”

    皇上仍是闭着眼睛,冷笑道:“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心中怎会没有恨?贤王如果当年不是因了私心,节外生枝,又怎会让田氏被掳,被他们仇恨也是该当的。可是如果他们想要洗刷罪名,就不能轻举妄动,只能老老实实当他们的差,小六这些年日子不好过,天天乍着毛和个刺猬似的,有两个贴心人也好!”

    曹公公诺诺,皇上又道:“如今看来小六倒也有可取之处。当年沈侯救下我庄氏多人,这个恩情若是忘了,我庄氏还有何面目立于世间,太子忘了也就罢了,贤王竟然也在其中瞎搅和,这不是让人对我庄氏一脉寒心吗?”

    再说六皇子骑白马穿金线红裳,招摇过市地带一队人就要闯入金家。

    一路上看到的人自然很多,便有好事不怕死的,也悄悄跟着去看热闹。

    金员外郎本在家里养伤,如今听见说六皇子来了,慌得急忙爬起来去门前迎接。

    杨远早得了六皇子的指示,上前将其一脚揣开,大口道:“金二还不出来!”

    金二的伤仍未痊愈还躺在床上,金员外郎不敢得罪六皇子,忙令人将儿子架到门前来跪迎六皇子。

    六皇子看着金二,凤眼微挑,含笑问道:“你可还认得我?”

    金二在远处时,就看到那一袭魂牵梦系的红,便知定是那日的美人儿,心里早就止不住地激动起来,走到近处,再看那红衣人只觉得较之从前更加的妩媚风流,再听他含笑问话,身子便软了半边,心儿也轻飘飘说不出的缠绵悱恻。

    金员外郎见儿子只知痴痴傻傻地看着六皇子,眼神迷离,越发的不成体统,慌忙一脚踹倒他骂道:“孽障,还不快跪下迎接六殿下!”

    六皇子却微眯着早就泛了阴冷的眼睛,笑道:“不必多礼,你可还记我?”

    金二痴痴答道:“我怎么不记得你呢,自那日之后,我的心里眼里都是你,便是梦里也都是你,一辈子都记得,除非死了,决不敢忘记!”

    众人见金二竟说出这般不堪的话来,皆心下大骇:那沈家三小姐果是被冤枉了,只是这金二也太色令智昏了,这样一来,六皇子还能饶过他去。

    果然就见六皇子脸上笑容一收,冷峻地一摆手,就见一个小内侍端着酒壶杯盏走上前来。

    六皇子亲手倒了一杯酒,冷冷说道:“既然如此爷便成全了你,你就记一辈子吧!”

    金二这才从梦境中醒来,知道那酒必是要人命的,此时哪里还有旖旎心思,早吓得屁滚尿流,急忙跪倒在地,求道:“小人对殿下之心可表日月,求殿下饶小的一命吧!”

    六皇子哪里会听,只抬头冷冷看着天空上的白云。

    小成子便道:“这是殿下的恩典,还不快接过去!”

    蝼蚁尚且惜命,金二急忙向家里逃去,只叫道:“我不要死!”

    却不想金员外郎更快一步,早就摁住他,说道:“孽障,还不快叩谢六殿下的恩典!”

    他这段时间也过够了这担惊受怕的日子,唯今只有舍了儿子,才能重新开始生活。

    六皇子见此,不由冷笑一声。

    金二知道自己这关是过不去了,六皇子的冷笑声,又仿佛让他头脑有了一丝的清醒,他推开父亲,跪上前去,接过酒杯,满含情意地看着六皇子,说道:“自那日见到殿下,小的就想若是能再与殿下相逢,死也甘愿,今日能饮下殿下亲自斟的酒,我也就死而无撼了!”

    众人听了都不由动容,本还嘲笑他不知高低,如今却不得不叹息他的痴情来。

    六皇子闻言,也不由低头看了金二一眼,金二心头大喜,可看到六皇子两眼平静无波,如看死人一般地看着他,他的心便凉了,看来自己便是死也不会在他心中留有一点涟漪。

    金二叹口气,痴痴看着六皇子,终是饮下了那杯酒。

    六皇子就这么冷眼看着金二七窍流血,在地上痛得打滚嚎叫,直到他了无声息了,六皇子脸色仍是如常无一丝波动。

    旁边众人今日才算见识到六皇子的狠毒冷硬,自此更是轻易不敢得罪于他。

    但同时金二临死时无怨无悔的表现,又为六皇子添了一抹传奇色彩,让他的艳名远扬。

    而贤王不知道的是,正是因为他打乱了前世的套路,使得天下皆知六皇子的美艳与冷酷无情,终让他失去了夺嫡的一大助力,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确定金二已死,六皇子又转脸看向金员外郎,阴阴笑道:“子不教父之过!不如你父子一起上路吧,也好有个伴!”

    金员外郎本以为儿子死了,这事情也就了结了,没想到六皇子还有这么一出,见小内侍果然又倒了一杯酒出来,吓得急忙叫道:“我乃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就这样处置了我!”

    六皇子哈哈大笑,自旁边侍卫手中接过一把刀来,轻轻搁在金员外郎的脖子上,说道:“我若真杀了你又如何,难道我一个王孙贵胄还能给你偿命不成!”

    是啊,自己不过一介蚁命,六皇子再不得圣心,也是皇家血脉,又怎会给自己赔命呢!

    金员外郎吓得想要磕头求饶,又怕被脖上的刀误伤了,一时面如土色,便溺一地。

第八十章 离心离德

    六皇子恶心得退后一步,这时小内侍上前宣旨:撸了金员外郎的功名,抄了金家,全家即刻返乡!

    虽没了功名家财,终是捡回一条命来,金家众人都哆嗦着趴在地上谢了恩。

    但是金家的噩运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他们返乡时,在一处人烟稀少处,遇到了一伙强盗,因无财可劫,便只有杀人泄忿。

    金家其他人倒也罢了,那金家夫妻却被人割了耳舌,而棺木中的金二,不仅被割的面目全非,身子更是被剁成好几块,扔到野外东一块西一块的。

    有人说是因为金家纵子欺压平民终得了恶报;

    也有人说他家得罪了沈府,沈府自然不会白白放过他们家的。

    还有的说是六皇子恶心金二对他心生龌龊,才命人这样做的。

    更有人说,是因为金家漏出他们死咬着沈家小姐是太子授意的,故惹恼了太子,才被其派人灭了的。

    此事最终查无结果,便成了一件悬案。

    贤王得知后,不由对着妻子叹道:“你妹妹真真让人害怕!当年那样做还算有情可原,如今金二已死,便是不解恨,命人杀了金家夫妇也成,何苦非要残害了他们的尸身呢!难道唯有这样才可以泄愤吗?”

    沈丽君只暗暗抚着肚子,答不出话来,她也不明白,那样天真烂漫的妹妹,怎么会几次三番地做出如此举动来。

    杨远与周少泽则是忍着恶心去向六皇子复命的。

    他们皆是剑客,一剑下去,杀人不眨眼,可是让他们对着尸身又是切又是割的,他们的心理真有些受不了。

    但六皇子却坚持如此,最后就连于叔也出来劝他们,就照着六皇子说的去做,末了低声道一句:“若是只得罪了爷也就罢了,谁让他们得罪了沈三小姐呢!”

    杨远与周少泽无法,只得照做,自然免不了要做几夜的噩梦。

    当然那都是后话,如今只说眼前,段清正正躺靠在床上,听着家人打听来的消息,虽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越来越没底起来。

    齐妃虽是因为圣命宣了沈秋君时宫,但按照常理来说,她应该称病不会去过多兜揽沈秋君的。

    可是打听来的消息却是:齐妃不仅与沈秋君相谈甚欢,还请来皇上观看沈秋君的舞鞭,得了皇上的称赞。

    身上钻心的痛,让段清正又思量到:齐妃定是在沈秋君面前抱怨自己,这才有了沈秋君替她教训自己的事情发生。

    难道齐家兄弟真在东边不好了?

    或许是老天也在帮着沈秋君,此时蒋和岭也派人给段清正送了信来。

    段清正急急拆了信,看过后,身上便泄了气,直直躺在床上,两眼望天。

    见段清正如此,倒是把旁边伺候的人吓了一大跳,正要上前时,段清正忙摆摆手,令他们退下去,他要好好清静一下。

    听得人都退了出去,他又把信拿在手中看了一遍:齐家二公子在交战中伤了一只臂膀倒也罢了,可是那大公子却中了流矢而亡!

    别人去那里都能毫发无伤地捞个军功,这齐家兄弟的命运怎么就衰成这个样子,却要白白连累自己成了替罪羊!

    虽然当日是贤王提出让他弟兄二人去东边,可是真正操作的却是自己,贤王或许明白事理不怪罪于自己,可是如今看来,那齐妃却是恼了自己,否则不会无缘无故转了心思去帮沈秋君。

    段清正在心里斟酌一番,又命人来扶着他去了儿子房中,将信交于儿子。

    段家公子看了信,也是心惊不已,连声道:“齐家年轻一代的,也就这两个还有些出息,如今竟是都折了去,这笔帐只怕齐家与齐妃娘娘会算在父亲的头上。”

    段清正见儿子聪明如斯,可惜却因身残,以后再无法有大作为,不由心头发堵。

    段家二公子又道:“不知齐家是何时得知这个消息的,若也是今日倒也罢了,如果今日之前就知道他二人……”

    段清正叹口气:“你猜得不差,只怕他们早就在两三天前就得知了!”

    段家大公子不由凄厉大笑:“原来如此!因为父亲还有用,所以他们没有动您,却借着沈府的名头,废了我兄弟二人,真是打的好算盘!”

    段二公子却道:“或许只是齐妃与齐家的主意,我看贤王是个好的,这不是人力所能为的,本来计划的好好的,中间出了差子,也不能都推到咱们身上,况且虽损了一人,只要将齐家二公子的功劳大记一笔,以后成了将领,也算是达成了目的,贤王乃是做大事的,怎会因此就舍了即将到手的势力呢!”

    段大公子摇头道:“你想的太天真了!我们如此境况,即便不是得到贤王的默许,却真真切切是齐妃与齐家动的手。一个是爱子心切,一个是妇人短视,长天地久,谁能担保贤王不会动摇,只看出了这事后,贤王未第一时间知会父亲,可见他还是心有芥蒂的。”

    段二公子叹口气:“不说从龙之功,乃是泼天富贵,只说太子平庸,贤王合该是明君,父亲如今已经走到这里,难道还能回头不成?”

    段大公子冷笑道:“你我如此,还有什么泼天富贵可享!就怕贤王成就大业时,齐太后一家为刀俎我段家为鱼肉!”

    段二公子被哥哥这一番抢白,只得看着父亲说道:“父亲是如何打算的,难道就此再投靠太子吗?”

    段清正听了两个儿子的辩论,心中已有了主意,说道:“齐家如此心狠手辣,坏了你二人,为父怎能忍下这等气来,你们不得入朝堂,他齐家也别想!齐家已然恨上了我,又怎能让贤王上了位,那时我们只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幸好太子只道我是他的人,先在两边混着和稀泥,看形势而定。”

    段清正回到房中,先将自家这几日的遭遇写入信中,告知给了蒋和岭,斟酌一番,又在信中含糊暗示他,最好祸水东引,别让齐家只盯着他两家来恨。

    一切妥当后,段清正将信封好,交于来人,并叮嘱道:事关重大,务要赶快送到蒋元帅手中。

    此时六皇子已经回宫交了差,又对皇上说道:“这次总归是因为我,才让沈府的人受了委屈,儿臣想上门去赔个不是!也算是了了此事,然后就去皇陵潜心祈福!”

    皇上冷笑:“去沈府看看也好,只不要再去皇陵了,宗正寺上报:你在皇陵不过是敷衍了事,即无悲戚也未专心诵经,心既然不在那里,又何必假惺惺充什么孝子贤孙!”

    六皇子低头跪在那里不语。对于人人称颂丰功伟绩的祖父,他实在是没什么印象,又不耐于做戏,故每日浑浑噩噩混日罢了,偶尔也在心里思量,自己来皇陵是不是又被别人设计了。

    六皇子被皇上赶去向名义上的母妃齐妃娘娘请安。

    半路上遇到专程等侯在那里的太子。

    太子自然不会放过这位财神爷的,忙上前拉着笑道:“你这皇陵这几日可是受苦了,看着瘦了不少呢!”

    六皇子也有心与太子交好,忙道:“为先人尽孝是应该的,倒是听说这此次金家的事情上,大哥为了我,与贤王闹得不和!”

    太子便一拍手,气道:“咱们是手足兄弟,自然要向着你,哪里想到他为了他的小姨子,竟要推出你去,也是大哥没能耐,终是没挡住!”

    六皇子忙笑道:“大哥的心意,做弟弟的心领了。不过,对于沈家,大哥以后还是要格外的宽容些,父皇还念着沈侯当年的救命之恩呢!”

    太子见六皇子所说,与徐戒之前劝自己的话不谋而同,心里便有些不自在,忙道:“你闲了到我那里去坐坐,咱们兄弟好好说话!”

    见六皇子答应了,太子又神秘地说道:“你可是去给齐妃请安去?今日可要小心了,她的两个内侄在东边不好呢,可别触了她的霉头,又要说你不孝了。”

    六皇子忙道:“多谢大哥提醒!若真是如此,我怕要借大哥的人一用,也好表表孝心!”

    太子明白,六皇子定因在皇陵不虔被皇上骂了不孝,此时才想要借段清正为齐妃出气,他本就是个薄情寡义的,便不在乎地说道:“我们兄弟还需如此生分吗,只要不把他打坏了就成。”

    六皇子道了谢,二人分开了走。

    齐妃见六皇子来请安,便笑着拉了他的手,吁长问短,端得一幅慈母模样。

    六皇子只淡淡的,脸上也没有多少变化,说过几句话后,便借口赶着去沈府,一时告辞而去。

    齐妃不由咬牙道:“这人怎么就这么冷心冷肺,几时才得暖得他的心来!容妃的心既然是在陈敬峰那里,便是我儿及时赶到,也阻挡不得。”

    旁边的侍女忙笑着劝道:“六殿下得了娘娘与贤王爷多少照顾,若是不知感恩,这心可真是秤砣做的了,所谓水滴石穿,总有一天,他会被娘娘感化的。”

    齐妃也笑了,不过想到两个内侄,眉头不由又轻颦起来。

第八十一章 翁婿夜见

    六皇子来到沈府,沈家人自然是热情有加地招待。

    金家事虽是因六皇子而起,但他在金家门前的所作所为,却是损了自己的名声,彻底帮沈秋君洗刷了清白。

    六皇子又为自己惹出事情,连累沈秋君一事郑重道谦。

    沈秋君忙道:“谁能想到事情会变成这般!说来,我也是急了,未征得你的同意,就强抬了你出来,还望你能体谅!”

    六皇子大度地一摆手,笑道:“这事本就是因我而起,你沈府如此做亦不为过,况且女子的名声总要格外注意些的。”

    沈秋君见六皇子小大人一般,顿觉得滑稽可笑,不由抿嘴偷笑。

    六皇子见她笑得好看,便不由挨近了来看。

    等沈秋君发现不对劲,停了笑奇怪地看着他时,六皇子才发觉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想了想,忙就着身势,小声道:“我一会回去,把那个段清正打死了,为玉姐姐出出气,如何?”

    沈秋君有些受宠若惊,六皇子主动出手相助,这可是李瑶琴专有的,她何德何能,也有此待遇!

    不过这个待遇,她可不愿意要。

    前世里,但凡这位爷替李瑶琴出气,虽当时是爽快了,可往往总是留下后患,没少帮着贤王府到处拉仇恨。

    以至于每当有人被六皇子整治了,都会不由想想是否曾得罪了李瑶琴,若真有点影儿,这仇恨贤王府便也有一份。

    因此众位夫人在羡慕的同时,也暗骂李瑶琴是个狐媚子,顶着那样名声的皇后,也不知前世里李瑶琴是否做得开心惬意。

    看六皇子不似作伪,沈秋君忙拉着他,说道:“我已经抽了他两鞭子,倒不必再麻烦你了,不过你倒是可以替你的齐母妃报仇!只是别真打死了他。”

    六皇子便有些委屈,道:“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没算计吗?我自然是要借着别的名头为你出气,否则不是又将你放在风头浪尖上了吗。”

    沈秋君闻言不由得怔住了,难道自己这次又没看准人?

    比如这次的事情,前世只说六皇子行事歹毒,却没想到他也会连累自己而愧疚!

    而且还自己清白时,也似有理有章,便是欲替自己出气,也懂得避讳,那前世他处处将李瑶琴推到前面,又算是怎么回事呢?

    沈秋君不由暗骂自己:前世自己昏头昏脑,到底在做什么呢,年龄头脑都长到狗身上去了吗?

    这夜,沈秋君正在抄写经书时,雪柳便窥着空地走进来,绘声绘色地讲六皇子为帮齐妃娘娘出气,是如何将段清正打的在地上爬不起来。

    雪柳心情颇为痛快地说道:“那姓段的接连挨了几次打,如今只老实在呆在家里,才让他知道什么是现世报呢!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如今打着齐妃的旗号,就不信那段清正会不怀疑齐家已视他为仇敌!

    前世里,段清正的两个儿子就是被贤王的人,暗地里下了黑手,今生不过是提前了而已,但愿因着这提前,能让段清正心内警惕,连带着影响了蒋和岭的态度。

    沈秋君心中思量,便是不成,也不要紧,这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要环境合适,总会破土发芽的!

    况且贤王不是一个可以完全相信他人的人,到时君臣生隙不过是时间上的早晚!

    只愿贤王能老实些,否则自己不介意再瞅着机会添把火!

    至于李瑶琴,没了六皇子为她撑腰,以她既要面子又要里子的风格,还真未必是自己的对手。

    这两日沈秋君又细细回忆了李瑶琴与六皇子的种种,她觉得六皇子未必有大家认为的那般地爱李瑶琴,况且六皇子如今渐渐有了自己的势力,李瑶琴避过那次机会,再想找寻给他温暖惊艳的时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此时贤王正在庄子上急得团团转。

    他本来还为自己的一箭三雕沾沾自喜,可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先是两位齐家表兄弟出了事,他好容易劝住了母妃与舅舅一家,只道此时是用人之际,等大功告成之日,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的。

    可等他准备递消息给段清正时,却发现他的庄子与段家宅子均被人盯上了。

    此时的他可不敢贸然行动,万一被人发现段清正是他的人,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接着他就得知,段清正的两个儿子被人废了,可偏偏母亲与舅舅谁都不承认是他们做下的,不是他们做下的,难道是沈府的人自己给自己下套不成?

    而沈秋君与小六又好心办坏事,接连为母亲出气,偏他的人又查到蒋和岭已暗暗派人进京。

    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段清正一个偏差,只怕齐家的人捞不到什么好处,岂不是白白死了人!

    就在贤王火急火燎时,夏良进来禀道:“属下已经查看打点好一切,今夜就可以避开暗哨进城,属下也已经安排人调开段府的暗哨。”

    贤王闻言大喜,笑道:“我就知道,你定能搞定一切的。”

    夏良犹豫了一下,劝道:“其实属下就可以将话传给段大人,王爷何须亲自走这一遭呢!”

    贤王摇头道:“这关乎着东边兵权的事,如今段清正经历了一系列的事,只怕心中猜忌,倒该去与他好好谈谈!”

    夏良见劝不住贤王,只得服侍贤王穿上夜行衣,一行人悄悄潜进城去。

    他们自以为做的机密,却不知这一切都在他人的眼睛底下。

    段清正见贤王深夜亲自到访,倒也不觉得惊讶,他也该给自己一个解释了,白日自然不成,便只有夜里了。

    贤王扶着段清正不许他跪下行礼,说道:“不必如此多礼!你身上的伤要紧。我知道你这几日不好过,我早就该过来探望你的,只恨没有机会。”

    段清正忙道:“不敢劳王爷大驾,也是我段家流年不利,诸事不顺。”

    贤王便忙对段清正说了齐家兄弟的事情,又解释道:段家两位公子的事,定是被他人栽赃,嫁祸给沈齐两家,欲一食二鸟!他定会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段家主持公道!

    段清正忙道:“下官明白!此事定不简单,王爷手下能人辈出,就麻烦王爷了!”

    贤王忙道应该的,又步入此次前来的目的,试探地问道:“听说蒋元帅派人送来信了?”

    段清正点头笑道:“已有几日了,因怕他在那边等的急,下官便按之前商议的回了他,凭着齐家的功劳,齐二公子最少也能做个三品的武将,等蒋元帅班师返朝后,东部还是需要他们年轻人来守卫。”

    贤王留心段清正面色不改,眼神清亮,便知他没有说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拱手谢道:“多谢!将来大功建成,段大人可是头功啊!”

    段清正忙说道:“下官可当不起,不过是太子昏聩,天下需要明主,下官只是顺应天意罢了,只要天下黎民百姓过得好,下官牺牲再大也愿意!”

    贤王不由赞叹道:“我大齐有先生这样高风亮节的人,实是天下之福百姓之幸啊!”

    二人互拍一通马屁,贤王见时辰不早,事情也已办成,便起身告辞。

    贤王一行人刚出段府,走不多远,就被十数人堵住。

    贤王等人不由吓了一跳,忙抽出兵器,准备迎战!

    只听领头的那人朗声笑道:“贤婿,既然已经进了城,何不入侯府一坐,也是亲戚一场!”

    贤王等人听到那人的话,又借着月光看清来人面目,只觉得头皮发麻——竟是贤王岳丈沈侯爷!

    贤王抱了侥幸心理,只不作声,就带人欲冲了出去。

    沈府的人自然不让,两方便战作一团。

    沈父在旁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人的三脚猫功夫,也想从我眼前溜走吗?我劝贤王爷还是随我回侯府走一趟,不然惊动巡城官兵,露了行藏,我是光明磊落,只是贤王爷该如何解释,你一身夜行衣出现在京城中!”

    贤王等人不听,仍做困兽挣扎,一来到底人少,二来也是投鼠忌器不敢闹出太大动静,沈父的人又都是身经百战,战火中锤炼出来的,不到两盏茶的工夫,贤王等人便被擒拿住,捆绑着成粽子,一路扛回了沈府。

    沈府外书房中,沈父冷冷打量着贤王等人。

    贤王面上的黑巾已被取下,看到沈父幽深犀利的神眼,贤王忙暗自平定心神,暗暗在心里打叠说辞。

    沈父看着贤王眼珠急转,冷笑道:“不知贤王爷半夜三更去段府何干?与那段清正相谈甚欢,可不象要为我沈家出气的样子啊!”

    贤王料着沈父已将他与段清正相处的情形看个正着,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只得把心一横,跪倒在地,说道:“不错,段清正是听我的吩咐行事,可我也是想帮助岳父大人做出正确的选择!”

    沈父上前一拳打到贤王脸上,怒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死了那条心吧,我是不会助你这个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为了让我作决定,就要毁了秋儿的一生,你可真是我的好贤婿!”

第八十二章 鞭打贤王

    贤王属下见了便挣扎着要起身,可惜身上被捆着,还未起身,沈府的人就眼疾手快一脚踹了过去,几个人顿时滚了一地。

    贤王扭过头来,鼻子破了,流了一脸的血,仍强自辩解道:“我做事自有分寸,丽玉最疼爱秋君,我又怎么敢真去毁了她,事实也证明只是虚惊一场!”

    沈父本还想再挥过去一拳,可听到贤王提起大女儿,想着她如今身怀六甲,手上的动作便不由滞了一滞。

    贤王忙趁势说道:“太子此人心胸狭窄,没有容人之量,这些相信岳父已然明了!如果岳父肯拥立我,将来丽玉便是皇后,您就是国丈大人!”

    沈父闻言扬天大笑,贤王不知其意,只得小心陪着笑脸。

    沈父笑毕,看着贤王说道:“如今你尚且只是一个王爷,都如此算计陷害我沈家的人,将来真成了九五至尊,我还真怕丽儿这皇后之位坐不稳呢!国丈之位更加不要提了!”

    贤王忙道:“皇后之位定然是丽玉的,我与她少年结发夫妻,恩爱情笃,将来不仅她是皇后,她若是能生下儿子,便是太子,若是生不下儿子,未来的皇帝也定是出自沈家的!”

    沈父摇头道:“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任你说出花来,我是打定主意谁也不帮的!可是如果我发现你再算计我沈家的任何一个人,一切可就说不准了!”

    贤王见沈父如此顽固,心中暗恨,不过沈侯向来说话算数,他既然说两不相帮,倒也绝了太子的拉拢,自己在此战中虽未全胜亦不算全败。

    唯今之计,也只能暂时放下,等以后有了机会再行图谋。

    贤王考虑一通,忙笑道:“人各有志,既然岳父大人不愿费此心思,小婿也不敢强求,以后小婿再不会难为沈家人,而且若是我能有造化登上宝座,这国丈大人的荣耀也只属于岳父大人。”

    贤王见沈父不置可否,仍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说道:“时辰不早了,不敢打扰岳父大人,就此告辞了!”

    这时就听外面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姐夫还没向我这个苦主道歉呢,就这么急着走!”

    话音未落,只见沈昭宁兄妹走了进来。

    贤王这才明白方才沈昭宁怎么不见了,感情是去叫沈秋君去了。

    灯光下的沈秋君越发的艳丽逼人,但贤王没心情去欣赏美人,相反看到她眼中泛着嗜血的光芒,不禁打了个寒噤。

    沈秋君见贤王眼中露出一丝惧意来,不由冷笑,甩了甩手中的银鞭,笑道:“我沈家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金二就不用说了,现在怕已经转世投胎了,段清正可是结结实实挨了我两鞭子,不知姐夫可有好的主意,以解我的心头之恨!”

    贤王抬头看向沈秋君,眼睛深邃晶亮,笑道:“这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事后亦是后悔不已,只是事不可更改,若是扶玉心中有火,只管朝我动手,我决不哼一声!只求你能原谅我的无心之过!”

    沈父在旁边看到贤王如此情态如此话语,心头一紧,忙看向女儿,幸好沈秋君面色平静,眼神清澈,这才放下心来,拳头却不自觉紧握了一下。

    沈秋君与贤王已成仇敌,哪里还中他的美男计,况且贤王还一脸的血,再好看的笑容,也变得狰狞了,如今又被捆绑着,身上又是泥又是土的,远没有到达贤王所设想的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境地。

    随着沈秋君一声清脆的“好”字,银鞭便甩了出去,贤王疼得应声而倒。

    贤王的侍卫再也看不下去了,急忙挡在贤王身边,夏良犹道:“王爷一时思虑不周,才有了这个误会,还请三小姐看到我们王妃的面上,手下留情。”

    沈秋君看到夏良,不由气乐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要闯进来。

    正愁没机会修理你呢,没想到就撞了过来,今天倒要为前世的雪柳报仇了!

    沈秋君笑道:“你不必急,等我先与你主子算了账,再来说你的事情。”然后令人将贤王的人都拉开。

    贤王咬牙转过身来,看着沈秋君说道:“你可以继续了,直到把你心中的火气都发出来,我都不会躲闪的。”

    沈秋君笑道:“那就恭谨不如从命了!”又一鞭子甩向贤王的脸上。

    贤王大骇,怕伤了自己的眼睛,忙向一边躲去,却仍是被鞭子抽伤了脸颊。

    沈秋君讥笑道:“原来姐夫也是个怕死的,怎么就躲了呢。”

    不等贤王搭话,便又是一鞭子,这次却抽到他身上。

    等沈秋君要抽第四鞭时,沈父忙拦道:“够了,再这样下去,他就出不了城了!”

    沈秋君这才做罢,又走到夏良身边,没头没脑地乱抽了起来,夏良倒算是个好汉,竟硬生生一声不吭地挨下了。

    众人只当是沈秋君心头火气未消,拿贤王手下的出气,却哪里想到沈秋君是为雪柳报仇。

    最后见时辰确实不早了,贤王一行人这才相互搀扶着离开沈府。

    沈秋君觉得抽了贤王一顿,心里很是舒坦,舒坦过后,心里却又生出些担忧来。

    她走到父亲跟前,担忧道:“经过今夜之事,我们沈家算是彻底得罪了贤王,若是他以后做了皇帝,也不知大姐的份量是否够他饶过我们一家!”

    “你大姐的份量定然是不够的!”沈父说道:“若是够的话,他就不会设计你了!现在你大姐青春美貌,身怀六甲,尚不能阻止他对我沈家的算计,将来人老珠黄,色衰爱弛,更加不中用了!”

    看着面前一双儿女忧虑的样子,沈父不为以然地笑道:“如今皇上春秋正盛,至于以后如何,谁能得知,将来不管是哪个皇子为帝,我沈家都得夹了尾巴做人,此时就任人宰割,却是太早了些。只有千日做贼的,可没有千日防贼的,把话说明白了,先礼后兵,若他再敢生什么心思,可就怪不得我了!”

    沈昭宁忙道:“可是父亲已经想好了对策了?”

    沈父胸有成竹道:“你们只管过你们的富贵日子,一切有为父呢!”

    沈昭宁兄妹只当父亲已有良策,这才放心地告辞而去。

    沈父见儿女离去,笑脸便放下,转而皱眉:如今处在这个尴尬地位,哪有什么好对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可也不能尽由着他人算计,有时还是要拿出宁可站着死不要跪着活的气节来,否则只会让贤王得寸进尺,经过此次的警告并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想来贤王也该消停一阵了!

    太子昏聩,又与贤王撕破了脸皮,无论他二人谁上位,沈家的日子皆不好过,若是其他皇子……

    就在沈父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时,赵管家来回报:贤王已顺利出了城!

    沈父便收了心思,让众人散去,自己也回了内宅。

    沈丽君因为担心贤王,并没有十分睡,听得丈夫回来,急忙迎了出来,却见丈夫脸上身上带了伤,不由得惊慌失措。

    贤王勉强笑道:“不妨事的,只是些小伤,你先入内休息,有他们服侍呢!”

    沈丽君如何放下心,定要亲自帮着包扎上药。

    贤王拗不过,也只得由着她,命手下人都退去,一边又细细将此件事说与妻子听。

    沈丽君听见说,是父亲亲自捉了丈夫去,让妹妹鞭打出气,又明言不会助着丈夫夺位,不由暗抹了眼泪,低声说道:“怨不得从玉总对扶玉不忿,扶玉是自小在父母跟前长大的,父亲对扶玉的疼爱,总是比我们其他几个子女要深厚的多!”

    贤王见妻子面带悲戚,忙握了她的手,笑劝道:“你也不必如此,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日日在岳父母跟前,也就怨不得岳父母更疼她些,你虽少了些父母的疼爱,却有我的怜爱,将来子女长大了,他们也会孝敬你,你何至于在此自怨自艾呢!”

    沈丽君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她真有些恨父亲太固执了,总不肯为了自己帮扶丈夫,若是她与扶玉位置对换,说不定父亲就会作出不同的选择了,很多时候不比较是看不出来的,扶玉的福气真不是一般的厚重!

    贤王又道:“辛老先生说,你这胎定能母子平安,以后咱们好好过日子,我虽受了伤,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妹妹是彻底把我给恨上了,瞧这下手够重的,也正好绝了她那点阴私心事,这一次也算是有所得!”

    沈丽君虽脸上淡笑,眼中却多一丝异样情绪:爱之深才恨之切,只妹妹终究是不忍心重伤丈夫,这才将丈夫的心腹夏良打成个血人儿一般。

    没过两日,又到了贤王入宫请安的日子,贤王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尤其是脸颊上的伤,更不好入宫面圣,只得推身体不适,只让人献给皇上与齐妃一些礼物。

    太子本还得意贤王终于装不下去要偷懒了,后听六皇子道贤王脸上受了伤,太子怎会放过此等趣事,便打着关爱兄弟的名声,特派了御医前去为其医治。

    于是皇上与齐妃也知道了贤王脸上身上有鞭伤,心里顿时对沈丽君不满起来。

第八十三章 吴齐互斗

    又见贤王极力为沈丽君隐瞒,皇上倒也罢了,齐妃心里的醋意,可就掩盖不住了,急忙挑了两个美貌宫女要赐给儿子,以减轻贤王妃的担子。

    皇上本看在沈父的面上,对于贤王专宠沈丽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没想到竟将她纵得不知高低,敢殴打身为亲王的丈夫,如今更是明晃晃将罪证带在脸上,这是怎样的不把皇家放在眼中?

    偏儿子还护着她,若是贤王只做王爷也就罢了,可因为皇上已经对太子失望,便也将贤王放入后继者的名单中,自然不能让贤王被个女子牵着鼻子走,于是便默认了齐妃的做法。

    沈丽君看着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直气得眼冒金星,沈秋君做下的事,却要她来背黑锅。

    虽然贤王将那二人直接扔到一个偏僻院落内,仍是让她心里不痛快,况且贤王此举动,落到齐妃眼中,怕又是自己的错处,少不得让人好好侍奉那两位。

    而这天本该是沈惜君定下回娘家的日子,她仍只是派了碧华回来给母亲请安,说是婆母身子仍是不好,她实在走不开。

    嫁人了的姑娘可就不归娘家管了,沈夫人只好笑道:“让她好好侍奉婆母,不必挂心家里,如今事情都已过去了,家里一切都好!”

    沈秋君则叫了碧华过去说话,打听些消息。

    碧华咂着嘴,说道:“吴家表少爷这次可真是闯了祸了,竟将齐家公子的臂膀给砍了下来。只怕齐妃与贤王必不肯罢休,我们夫人急得不行,难为她都这把年纪了,还为娘家操心!”

    沈秋君眼睛闪烁,笑道:“他们两个也太没趣了,上阵杀敌呢,怎么就砍起自己人来了!”

    碧华叹道:“事情到底为何,两家也都不太清楚,只等他们回来再说了!二小姐也说,这事只怕齐家与吴家有得一场闹呢,倒是能将三小姐的那些个流言蜚语压了下去,大小姐的月份越来越重了,只愿别受这事的影响!”

    沈秋君也跟着唏嘘两句,送走碧华后,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看来段清正还是与贤王离了心,连带着影响了蒋和岭。

    虽然让齐家去边关挣军功,应该是贤王出的主意,可真出了事,他自然是要将责任推给别人的。

    段清正的举荐,蒋和岭的部下,一死一伤,自然全是他二人的责任。

    不知前世贤王是如何清除了这其中的芥蒂的,至少今世,事情有了很大的不同。

    前世齐家二公子虽右臂受了伤,也不过是为了挣得功劳,才特意拖着,终是无甚影响的,况且他大哥死在战场上,功劳也一并归于齐二公子,所以齐二公子最终提了上来。

    后来蒋和岭隐居京城后,齐二公子在东边的势力便渐渐壮大起来。

    可如今齐二公子竟被吴家公子给砍废了,这其中若说没有蒋和岭的掺和,沈秋君是不信的。

    今生齐家再是有大功劳又如何,一死一伤,不过得些厚赏,齐二公子却是废了,再也不能领兵,就算是不能影响大局,至少也能给贤王添些堵。

    事情随着征东大军的进京,很快就明朗起来。

    齐家公子与吴家公子,俱是世家贵族子弟,都有些恃才傲物,又分属不同的阵营,因了军功利益,相互间免不了口角争斗,最终吴公子激愤下拿刀砍下齐公子的右臂!

    吴家与齐家算是彻底成了死对头,幸好太子薄情,贤王以大局为重,两兄弟倒还能保持表面的和睦。

    蒋和岭仍是按着贤王的意思,给齐家兄弟报了大功。

    吴家自然不愿意,便开始揭露齐家兄弟如何在军中拉帮结伙,培植势力,此次一死一伤就是为了军功,急功近利,才被敌伏击,险些带累整个征东大军。

    齐家也不甘示弱,还以颜色,揭发吴公子如何贪生怕死,迎敌作战,从不向前,只知事后抢领军功。

    因为事实确凿,蒋和岭面对皇上时,只低头不语,问得急了,只道:“臣也是不得以而为之!”

    气得皇上破口大骂蒋和岭:“拿着朕的军队做人情,赏罚不分明如何治军!还指望着你能带出些年轻将领来,可你倒好,只知道在其中做好人和稀泥!”

    皇上气极,其他将领皆论功行赏,只蒋和岭不仅不赏,还被下了兵权,回家闭门思过去了。

    皇上又下令追封齐大公子为三品将军,齐二公子赏了一处宅子养伤,吴家公子则杖责二十军棍,永不录用。

    太子本就知道自己大舅哥的德行,也没在他身上寄予什么希望,只着人送了些补品给他。

    贤王心里却着实心痛。一下子损失了两个助力,齐家却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不过幸好自己手中还是有几个忠心的将领,等齐家下面几个小的长大了,再寻机会吧。

    蒋和岭则暗松一口气,灰头土脸地回家闭门谢客,没想到明德将军竟在第二天就上门来看望他。

    蒋和岭有些吃惊,笑道:“我现在还是待罪之身呢,邱兄竟敢如此大咧咧上门,也算是不枉了多年的兄弟情谊了!”

    邱将军自斟了一杯茶饮下,怡然自得道:“我一个没了牙的老虎,本就不怕遭人猜忌,何况此次也是皇上授意,怕你心里委屈,让我来劝劝你!”

    蒋和岭摇头叹道:“离了那事非场,我庆幸还来不及呢,怎会委屈!皇上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当年也应学了你,躲了不去,否则哪会如此左右不是人!”

    邱将军闻言笑道:“你也算是好的了,如今吴齐两家相斗,倒是把你给摘了出来!咱们几个老兄弟,如今最难过的怕还是沈侯!进退两难哪!”

    蒋和岭冷笑道:“只知愚孝寡母,把个女儿嫁给一个有野心的皇子,偏自己还想做纯臣,不难过才怪呢!”

    邱将军也点头道:“太子太过平庸,也怨不得其他皇子有心思。本来沈侯还有点小心思,如今口气也已大变,再过几年其他皇子长大,也不知又是什么情形呢!”

    蒋和岭笑道:“让他们去斗,谁做了皇帝,我就忠于谁!我本还以为沈侯的眼光独到,贤王应是个好的,我已经得罪太子,助着沈侯也得个善果,皆大欢喜。可如今齐家兄弟折损在我这里,兔死狐悲,才骤然醒悟,皇子们个个皆非善类!如今沈侯已放手贤王,我这心里也松快些,免得不助着贤王,辜负了与沈侯的兄弟之情!”

    邱将军也微笑,说道:“你我都老了,名利得失俱是浮云,安安分分,只求能保全家平安也就是了,自来卷入皇子夺位,皆非幸事!”

    蒋和岭闻言,笑着举茶与邱将军遥对相饮。

    皇上得知蒋和岭并无怨言,便也放了心。这些老将们,于他来说,并不只是臣子,而是曾同甘共苦的兄弟,且他们又都随分守时,大家一起安乐共享富贵,也算是谱一段君臣和睦的佳曲。

    不久就进了腊月,无论贵族平民皆开始欢欢喜喜准备过大年了。

    李瑶琴终于借了个机会说服母亲,要前去寺院为哥哥祈福。

    那日李夫人自然是抽不开身的,只得派了家丁婆子丫头们好生护着女儿去寺院。

    李瑶琴坐在车轿里呼吸着外面新鲜自由的空气,这段时间可真是把她给憋坏了。

    闹得沸沸扬扬的金沈两家,以及后来吴齐两家的事情,都因李夫人管家甚严,过去了很久,李瑶琴才听说了点枝头末节。

    说真格的,她对沈秋君轻松逃过名节被毁一事,心里还颇是有点遗憾,那样一个恶毒的女子不配得到幸福。

    不过不管六皇子如何证明沈秋君的无辜,沈秋君的名声仍是受了损,皇家定不会要这种儿媳的,至少得过个三年五载,等人们遗忘了这件事,倒是老天在助着贤王摆脱她了。

    坏了沈秋君的名声,让她再也不能嫁给贤王,她甫一重生时,脑中也曾闪过这个念头,但终是作罢。

    一来她没有那么狠的心去毁掉一个妙龄少女,再者她现在手中无人可用,李夫人管教又严,自李意书去了边关后,母女二人整日关在小佛堂里,她还真没有出手的机会。

    后来听说六皇子鸠杀金二一事,李瑶琴忽然发现,今生已不同于前世!

    前世她并没有听说过沈秋君与金二之间的事,若说因关乎闺中名节,且李家规矩太严,未得耳闻,一件事也就罢了,前世可也没听说过六皇子之事!

    直到吴齐两家的事情闹出来时,李瑶琴便确定了:今生事已被某种外因改变了!前世齐家二公子可是完好无损做了将军的。

    她在心中思索多时,嫌疑便锁在沈秋君与六皇子身上,可惜她与李夫人时刻在一起,实在没法好好调查,直急得嘴角上火,这才得以借口担心哥哥,出来为他祈福。

    可是看到这前前后后拥着的丫头婆子们,李瑶琴无力地叹口气:拜沈秋君事件所赐,如今世家大族的小姐夫人们出门,皆是前拥后呼,动辄数十口子人。

    便不是这么多人跟着,查访之事,也是做不了的。

    李瑶琴勉强熬到祈福完毕,急忙令人往回赶,等到行至一处岔路口时,李瑶琴命人转到另一条路上。

    李瑶琴的奶娘陆嬷嬷便过来问道:“好好的,怎么反要绕了远路呢?怪冷的,还是早点家去吧!”

第八十四章 拜访王妃

    李瑶琴拉着陆嬷嬷的手,娇声说道:“这数月关在家里,实在是闷得狠了,在外面多走走,看看风景,散散心才好。我穿了大毛衣裳,车里又有炭火,冷不着的。”

    陆嬷嬷也知道自己小姐这几个月,过的比那修行的人都苦,见她又如从前那般孩子似的冲着自己撒娇,心里早就软成一团,除了答应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瑶琴又拉着陆嬷嬷一同坐在大马车上。

    行至一处庄子,李瑶琴恰正挑着帘子向外看,指着其中最大的园子,问道:“那是谁家的,倒是气派,不似寻常的大户!”

    陆嬷嬷眯眼看了一下,笑道:“小姐的眼光果然毒辣!那可真不是寻常的大户人家,那是贤王爷休养的庄子!”

    李瑶琴当然知道这是贤王的庄子。

    因为她的先知,终是免了被太子强求为妾之灾,又刻意避开了六皇子,凡事有得有失,也让她失去了与贤王相识的机会。

    仅凭着献防箭衣,固然进入了贤王的眼中,但除了证明自己是个聪慧的小女孩,贤王定不会做他想的,眼看沈丽君的产期将近,虽然沈秋君暂时不得嫁给贤王,但她必须在贤王服丧一年的时间里,进驻到他的心中,否则又要重复前世的转正之路了。

    李瑶琴便接过话来说道:“就是哥哥极为推崇的那位贤王爷吗?听哥哥说,在北边有好些与他极有往来,今日误打误撞竟走到他这里来,莫非是佛祖指示,能从他这里得些哥哥的消息,以慰父母担忧之心!嬷嬷,我要去拜见贤王妃!”

    陆嬷嬷不由面有难色。

    李瑶琴说得倒也有些道理,可是一个姑娘,事先也没打声招呼,就这么进去求见贤王妃,倒是有些冒失了。

    陆嬷嬷忙劝道:“小姐之言也有道理,只是现在去拜访,却有些不妥,不如先回去,等夫人有空闲了,亲来投帖拜访!”

    李瑶琴却笑道:“撞日不如择日,今日也是佛祖的旨意,违了怕不恭,惹了佛祖不高兴,可就不值当的了!回去后,若是母亲生气,我自会担当的。”

    陆嬷嬷虽心中不赞同,却也不敢再阻拦,她当不起阻拦佛祖旨意的罪名,况且李瑶琴也说会对这次的冒失负责,她少不得遵从,让人拿了城安伯府的名帖,递给了庄子上的门子。

    沈丽君听闻是城安伯府的嫡小姐李瑶琴求见,也是吃了一惊。

    她与李瑶琴只见过一次面,算不得相知,况且一个年轻姑娘家身边没有长辈陪同,就这么递了帖子,总是有些不妥当。

    倒是兰姐儿听说有人来做客,心里很开心,沈丽君便也就遂了女儿的心,命人去请了李瑶琴来。

    李瑶琴一身雪白裘衣袅娜走进会客厅,见沈丽君雍容淡然地坐在那里,不得不低下身子来,说道:“见过王妃!”

    沈丽君这才放下白铜海裳镂空小手炉,满面含笑说道:“不要如此虚礼,快请坐!”一面又嗔着底下的人道:“李小姐不同别个,你们怎么不拦着些,就让她真行了礼呢!”

    李瑶琴心中冷笑,这些皇家的人就喜欢拿乔作势,若真有心不让自己行礼,哪用得着如此!

    这也是李瑶琴吹毛求疵了。

    非是沈丽君故作此虚伪姿态,只因她二人处在不同的阶级。

    李瑶琴虽是伯府嫡女,总归是个平民百姓,并无品级,而亲王妃却是超品,若是太过随意,就失了沈丽君的身份,倒似要溜须城安伯府似的。若是真拿起贤王妃的款来,又未免下了城安伯府的面子,只有让李瑶琴行了礼后,言语上亲热些,也就算是恰到好处了。

    只是李瑶琴见到深受贤王怀念的元配,心中不免有些泛酸,便未免有些求全责备,胡乱挑沈丽君的错处了。

    不过李瑶琴的诸多心思,也只是一刹那的心神电闪,看在众人眼中,她仍是个谦恭知礼的伯府千金小姐。

    沈丽君又将女儿介绍给李瑶琴。

    兰姐儿关在庄子日久,而今生又无沈秋君陪伴看护,如今见到李瑶琴,便止不住兴奋,跳下暖塌,走到李瑶琴身边与她亲近。

    李瑶琴自然免不了赞叹小郡主平易近人,举止大方优雅,有乃母之风。

    沈丽君忙代女儿谦逊笑道:“在这庄子上住得久了,她早就成了个乡间野丫头,如有失礼之处,还请你多多包涵,不要见怪。”

    李瑶琴连声道:小郡主天真烂漫,使人与其交往,也往往有种返璞归真的心境。

    只是李瑶琴虽满口称赞兰姐儿,心里却一点都不想兜揽这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

    虽说沈秋君恶毒,但对于兰姐儿姐弟,却真的是实实在在的疼爱。

    不管是出于对其姐的愧疚还是真心喜爱他们,抑或是为了拢住他们的心,沈秋君的付出都是有目共睹的。

    一个十六七岁本身还是个孩子的她,又不曾生养过,却每日里细细请教教养嬷嬷,亲自看护桂哥儿,照顾兰姐儿。

    连李瑶琴也不得不承认,沈秋君在她姐弟二人费的心血,就是亲生母亲也不过如此。

    何况大多王妃夫人们因还要管家及身份限制等诸多原因,大多生了孩子都是交给奶娘照顾,不过是闲暇有心情了,才将收拾干净的孩子抱到眼前,享一番天伦之乐。

    但是当沈秋君害了沈丽君的事情暴出后,兰姐儿表现,就连李瑶琴都有些心寒。

    若是她心中生了恨意,无视沈秋君之前的付出,自此远了沈秋君,因是杀母之仇,亦不算过分。

    但她却比之以往更加亲近沈秋君。

    若说是因为丧母时年幼,母亲的形象已然淡望,只念与沈秋君的母子情,也不能说她做的错,有时养恩是要大过生恩的。

    可是兰姐儿一方面与沈秋君亲近,一方面却暗暗将仇恨种在桂哥儿的心里。

    唯有沈秋君还蒙在鼓里,以为随着雪香的死,自己身上的罪错便也洗刷了,又过分相信自己养育出的孩子,竟是丝毫不觉。

    也许是什么的母亲养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沈秋君行事恶毒,兰姐儿耳薰目染之下,自然也学会了那一套。

    沈丽君也不是个傻的,做母亲的对于子女又都是倾注全部心力的,不多久就感觉出李瑶琴对女儿的冷淡,便心生不喜。

    幸好沈丽君也体谅李瑶琴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只当她不善于与孩子玩乐,这才没有立即下逐客令。

    李瑶琴不是一个真正不通世事的小姑娘,察觉出沈丽君似有不耐,只当她因怀了身子不堪劳累之故,便忙说出今天前来的目的。

    沈丽君听了,倒也不难为她,痛快地叫人去请贤王过来,李瑶琴急忙向沈丽君道谢。

    沈丽君笑道:“手足亲情,时常担心也是有的,还请恕我身子倦怠,先失陪了!”说罢又招手唤了兰姐儿过来,母女二人便欲离去。

    陆嬷嬷见李瑶琴只低头微笑恭送贤王妃,急得直在后面拽她的衣角,以作提醒。

    李瑶琴只做不知。她虽只十三岁,却也不好与外男单独相见,此时沈丽君明着是成全自己,实则是戏弄自己。

    李瑶琴暗想了一遍自己进来后所有行为,进退有度,谦恭温顺,并无失礼之处,也不知怎么就得罪了沈丽君呢,让如此作弄自己!

    看来贤王口内的温良恭让贤淑的元配王妃也不过如此,又是个会做戏的主!

    既进了山不拜到真佛,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以后再要寻这么个机会,可就不知猴年马月了。

    思念丈夫之情,终是战胜了谨言慎行,李瑶琴只装糊涂,也不提要告辞的话。

    沈丽君离去时,眼角一扫便看到陆嬷嬷的小动作,又看李瑶琴一脸的坚决,不由暗自赞叹李瑶琴为了兄长父母,竟真能置自己的名节而不顾。

    沈丽君虽心中赞叹,脚下却无一丝停留,对于冷淡自己女儿的人,她不可能心无芥蒂,不给她添堵就算好的了,哪里还能巴巴上赶着帮忙的理。

    李瑶琴主仆就这样被晾在会客厅里,幸好沈丽君也忌惮李瑶琴身为伯府嫡女,将来必会结一门好亲,仍让底下人好生侍奉,不曾十分怠慢。

    李瑶琴心里越发看不上沈丽君,沈家姐妹也就这么个素质了,一样的德行。

    虽心里如此想,但李瑶琴脸上的笑越发的温和,似未看出沈丽君的用意,仍是一脸的感恩戴德,倒得了贤王府中下人的好感。

    就这样等了两盏茶工夫,才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近,李瑶琴不由紧紧握住帕子捂在心口处。

    算来也有半年时间没见到贤王了,李瑶琴既近乡情怯,又迫不及待要见以他,以解这些时日的相思之苦。

    当贤王高大魁梧的身形走进房间时,李瑶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只管痴痴看着贤王英俊温润的脸庞!

    贤王目光锐利,一眼便看出李瑶琴的不对劲,不过先有了沈秋君的例子,他也就不以为奇了。

    恨得陆嬷嬷在后面直掐李瑶琴,李瑶琴这才回过神来,忙低身娇声说道:“见过王爷!”

第八十五章 故人相见

    贤王阔步走到上首,大马金刀坐下后,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看坐!”

    李瑶琴见他对自己如此生疏,便不由想起前世,他对自己是何等的温柔体贴,心有所失,只低低说道:“谢王爷!”

    等李瑶琴规规矩矩坐于下首时,贤王笑道:“你哥哥在北边很好,你回去只管告诉你父母,我会让人好生照看他的,等他立了功劳,时机成熟,我这里还会为他请一个大功劳的。”

    李瑶琴知道是防箭衣的事,忙笑道:“听王爷如此说,我也就放下心来,能得王爷相护,也是我哥哥的福分,至于功劳不功劳的倒是小事,只要人平安无恙,我们也就放了心了!”

    贤王听了很受用,不由细看了李瑶琴一眼,果是个蕙质兰心的姑娘!

    贤王又道:“这几日我这里会有人去北边,你若是有什么要捎带的,可于小年之前送来,一并带了过去!”

    李瑶琴听了不由惊喜,忙喜笑颜开道:“这是真的吗?如此就麻烦王爷了,等我回去打点好,就着人送来!”

    李瑶琴是个会妆扮的,今日更是将自己打扮的粉雕玉琢的,此时喜笑形于色,别有一分天真纯净,贤王看了也不禁莞尔,只是想到一会还有正事,便还是端起茶碗来。

    李瑶琴见了,再是依依不舍也只得站起身来告辞。

    方才还是满脸灿烂笑容,此时却嘟着嘴郁郁不乐,贤王心里莫名多了一丝怜香惜玉的柔情,笑道:“王妃身子不适,我代她送你一送,正好本王也要去庄子外面!”

    便见李瑶琴整个脸便亮了起来,站在那里乖巧地请贤王先行。

    此时沈丽君留在厅里的一个大丫头便皱了眉,又留心看了一眼李瑶琴。

    李瑶琴的奶娘也蹙了眉看了李瑶琴一眼,转而便垂下眼睛:小姐如今年纪已长,也该请教导嬷嬷好好教教规矩了!

    李瑶琴含了一丝喜悦,慢慢跟在贤王后面走着,她也知自己此时行事不太妥当,可是她实在是别无他法。

    贤王是众人捧着长大的,又早过了少年情动的年纪,春兰秋菊,各色美人不知见过多少,自己再是穿越女头顶女主光环又如何,就一定能引得他脑残地围着自己转?

    前世二人相识相知,是建立在自己与他同处一府,慢慢地了解彼此,渐萌了情意,今生因为自己的刻意改变,再没有了朝夕相处的机会,他一个堂堂亲王怎会无缘无故地俯就一个伯府小姑娘,少不得自己主动出击,为了最终二人执手一生,也只得暂时委屈自己的倒追行为了。

    李瑶琴心内微叹了一口气,抬眼间却看到贤王脸颊隐有一丝伤疤,心生痛惜,不由暗骂沈丽君:他对你如何情深,你竟不知珍惜,竟作践他至此,怪不得寿命不长!

    就在李瑶琴忽喜忽悲、患得患失之时,终是走到了门口,李瑶琴又是不舍又是疼惜,看着贤王的眼睛便带了无限情意,正欲开口告辞上车时,忽听有人叫道:“林小将军来了!”接着门户大开,林景周牵着马大踏步走了进来。

    李瑶琴吃了这一惊,自然地就将头转向门口,眼中情绪却不及收起,竟一时与林景周四目相对。

    林景周看着面前一身素衣白裘的小姑娘,仿佛似误落人间的仙子,无措地站在那里,而其清澈的眼睛,却又似包含多种情丝,欲说还休,心里便似被捶了一下,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李瑶琴见此心下一紧,前世林景周的深情厚意已让她不堪承受,她希望重来一次,林景周也能找到他自己的幸福,想到此李瑶琴忙低下头,对贤王小声说道:“小女先告辞了,请王爷帮小女转达对王妃盛情款待的谢意。”

    贤王也看出林景周的异样,眸光闪了闪,还未说话,就见李瑶琴已经上了马车,让人驶出山庄,他就势上前对林景周笑道:“怎么此时才到,本王等你老半天了。”

    林景周见李瑶琴如受惊的小鹿一般,慌忙爬上车就这么逃了,不由觉得好笑,此时见贤王问话,便笑道:“幸好我来得晚了些,不然可不就打扰了王爷与美人的约会!”

    贤王指着林景周笑道:“这话可就过了,我是无所谓,只怕王妃听见,没热茶点招待你了。”

    林景周倒不好再贸然问那女子是谁,只待回去着人暗暗查访,此时只是看着贤王脸上的伤一阵大笑。

    贤王并没有将那夜的事情告诉他。

    沈父虽然说不会帮着他,但是贤王认为,沈父不可能真就放弃了女儿不管的,等到机会成熟,由不得他置身事外。

    但这事却不能让定国公府得知,免得他们胡乱猜忌,心中有了疑虑,反坏了大事。

    李瑶琴拜访贤王府的事情,当夜沈父就得知了。

    虽然已与贤王把话说明白了,沈父仍是不敢掉以轻心,虽不似以前那样时刻盯着贤王,却仍是派了人留意贤王府的动静。

    此时赵管家笑道:“贤王爷果然不能小觑,依属下观测,至少还有两三拨人在他庄外转悠呢!”

    沈父点头,太子定然会派人在那里,只怕还有皇上的人!

    赵管家又问道:“若是小姐问起,属下该如何做?”

    沈父想了一下,说道:“以后秋儿想要知道什么事,不必瞒着她,也没什么可瞒着她的,我沈府的人行事光明磊落,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沈家夫妇已经开始转变对沈秋君的教导方式了,因为他们发现,再不转变,小女儿就真成了傻大姐,心里得苦一辈子。

    沈秋君自小得家人疼宠,眼中只看到善,看不到恶,还没等他们让她见识世间百态时,沈秋君就亲历到了人间的极恶。

    但凡经历那等事情的人,总会在心里发生一些变化的,便是不变得恶毒狠戾,为人处事也会变得偏激狭隘。

    但是沈秋君却将此事默默埋在心底,只一个人独自承受,一如从前一样良善,却又些矫枉过正,对于生活中的恶一概视而不见,只相信除了那夜之事,人间全都是最美好的东西。

    偏她也是个聪明的,一些事情上自然也能看出个四五六来,但她却总为那些事找借口,从内心里暗示自己,然后再以折磨自己的心为代价,终于发现,世界果然是美好的。

    比如沈惜君曾经对她尖酸刻薄这件事。

    沈秋君早就察觉到了,但她仍是暗示自己,二姐与自己血脉相连,只是刀子嘴豆腐心,便是当时受不住口角几句,过后见面仍是要亲近沈惜君,再受她几句冷言冷语,如此循环往复两三年。

    若不是这两个都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沈夫人都要忍不住骂小女儿一句:贱!

    其实沈秋君如此做,不过是偏执地认为,二姐仍是很疼爱自己的,只是不太会说话,故不能接受二姐是有意拿话来刺自己,所以心虽被刺得流血,却仍要一遍一遍去求证,幸好老二也是个好的,如今二人总算是冰释前嫌,姐妹情深了。

    又如前次金家之事,沈家夫妇心里未必没有猜疑沈丽君,只是逃避不提罢了。

    沈秋君也必然猜着几分,可是她不愿接受,所以但凡有空,便要抄写经文,不过是借此将心中猜忌强压了自欺欺人罢了。

    对此沈家夫妻很忧虑,以前只是想着以侯府的力量,也能为小女儿遮风挡雨,她的经历够让人痛心的了,以后就这么天真烂漫地度过一生就很好,但经过这么多事后,他们不得不改了主意。

    此后,沈夫人处理府务时,也会带着女儿,让她表白那些人的小心思小算计,关乎沈府外面的事,也不再瞒着沈秋君了,幸好,现在看来,她倒是蛮适应的。

    第二日,沈秋君听见说李瑶琴去拜见了大姐,心里没防备一口茶就喷了出去。

    幸好赵管家身形还算敏捷,险险避了过去,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沈秋君忙摆手道:“没什么不对,只是茶太烫了!”

    赵管家见确实无事,便走开了,只留沈秋君在那里胡乱猜想。

    李瑶琴此举算怎么回事?小妾提前去拜见主母?后任皇后去晋见元后?还是去实地打探一下原配什么时候死,她好提前备嫁?

    想想都觉得好笑。自己已经把薛神医请来了,前日里他还说,姐姐已度过危险期,定能母子平安的,李瑶琴只怕是要失望了!

    李瑶琴偏又是一个最要强的人,当日被太子所迫嫁给贤王为侧妃,还约法三章,只为避祸,决不做妾,后来为情所困,不得不从权处之,如今重来一次,想来是不会再重蹈覆辙做妾了。

    听说李瑶琴与贤王林景周撞到一起,如果做妻无望,出身世家大族,英俊潇洒又对她一往情深的林景周,会不会成为她的另一个选择呢?

    沈秋君正眯眼想得乐哈,就听外面有人传报:六殿下来了!

    沈秋君笑容凝固,叹气:这么个阴睛不定的家伙怎么又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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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光风霁月

    六皇子让沈秋君如此感叹,起因还得从前几天的不欢而散说起。

    那日六皇子又来还东西,因为府里有些琐事要处理,便由沈夫人陪着六皇子说话,沈秋君起身出去了。

    哪知道六皇子就上了邪劲,非要沈秋君陪着,把个沈夫人气得直接下了逐客令。

    六皇子便涨红着脸,死赖着不走,沈府又不敢真就直接把他叉出去,沈秋君见此,便只好领着他去了哥哥院子里训示了一番。

    当六皇子听沈秋君说,以后为了避嫌,不要再指名点姓要她陪着,不由气急败坏地在院里走了一大圈,半日才走来央求道:“只要府上不说出去就是了!你只当我是你的亲弟弟,还不行吗?”

    那双一笑起来就微挑的凤眼中,盛满了哀求以及被遗弃的悲伤,沈秋君直看得发慌,拒绝的话便怎么也吐不出来了。

    六皇子又道:“自从我母亲走了以后,我父皇不愿意看到我,太子贤王他们都只想自我手中拿到那笔财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一个个虚情假义。就连你母亲沈夫人也只是敷衍我,我手底下的人对我好,只是为了报答我的恩情,其他人都怕我,只有玉姐姐能以平常心待我,从不使什么阴谋诡计,我只有此时,才能稍稍放松一下!”

    沈秋君的心被六皇子的话紧紧地揪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得长叹一口气。

    六皇子见此便知沈秋君妥协了,不由眯着眼笑起来。

    这场斗气也就算是过去了,偏沈秋君看着六皇子还回来的东西,又说道:“你只说别人不是真心对你,你对别人难道就是真心的吗?你要来便来,犯得着毁了我哥哥心爱的东西吗?你这样耍心眼,也够让人心寒的!”

    也不知这句话怎么就勾起了六皇子的不快,六皇子的脸登时就黑了下来,一甩衣袖就走了!

    沈秋君不过是想训示他一下,见他就这么把自己晾在那儿自顾地走了,倒是惊讶了好一会儿,这样别扭性子,还真难得让人喜欢。

    如今六皇子又上门,沈秋君少不得打起精神,还没站起身来,就见六皇子满面含笑地走了进来。

    沈秋君便让了六皇子一回茶,让人去与母亲说了一声,就带着六皇子去了哥哥院里。

    六皇子紧走两步,与沈秋君并排而行,认真说道:“我的确不该和你耍心计,那次我是故意打碎了你哥哥的东西,好借此来府上的!不过,你放心,自此以后,我决不会再唬弄你的!”

    沈秋君停住脚步,看着他笑道:“你既然如此说,就把那些东西都还回来吧,一件一件地也不嫌麻烦!”

    “我一次次来府上,总要有个说法,等我什么时候再想到新的了,就一次都拿来!”六皇子笑道,又看着沈秋君央求道:“以后你我皆开诚布公,都不要隐瞒欺骗对方,好吗?”

    自己有什么可欺瞒他的,可见他是被人算计怕了,沈秋君心中暗自叹息。

    六皇子见沈秋君不语,忙笑道:“我今生对玉姐姐都会以诚相待,我保证说到做到!”

    沈秋君见六皇子一脸期待,只得道:“我有什么可欺瞒你的!”

    六皇子也忙笑道:“也是,玉姐姐向来是光风霁月之人,哪里有什么要瞒骗人的地方,是我小人之心了!”

    沈秋君被六皇子赞得很不好意思,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在他眼中的形象如此高洁。

    紧走几步,沈秋君回头见雪香她们落后了三四步,又小声说道:“前几日听人说,金家被贼寇劫杀了,是不是你做的?”

    见六皇子点头,沈秋君不由叹道:“你行事何必如此狠绝!罪魁祸首金二已经死了,金员外郎也丢了功名,家财被抄一空,何苦再害他全家上下的性命!”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正色道:“玉姐姐太过妇人之仁!一个人在做坏事之前,就该想到此事若是败露,他会是什么结果!敢做就要敢承担,一个人做了坏事,以命来偿,天经地义!金二固然不对,金员外郎未必没从中推波助澜,所谓恶有恶报,他家不知行善积德,有此一劫,便是怨也怨不到我的头上!”

    沈秋君被六皇子当面训斥为妇人之仁,心中不免气恼:“便是他家咎由自取,你又何必让他们死无全尸!行事也太恶毒了些吧!”

    六皇子冷笑:“他们不做人事,来世也只配做畜牲,要什么脸面四肢,他们尸身变成一块块的,也好方便送进野狗腹中,我倒是帮他们死后积了德,好少做一世的畜牲,他们此时说不定正在阴曹地府感激我,也未可知呢!”

    沈秋君不由打了个寒噤,六皇子看见忙道:“外面冷,快些进屋子里暖和一下吧!”

    沈秋君便直接拐到自己房间,让人将东西送到哥哥院里。

    六皇子惬意地喝了杯热茶,暖和了手足,便开始东张西望。

    只要六皇子不进自己的卧室,沈秋君也懒得理会这么个不懂礼节的东西。

    六皇子晃啊晃地,就进了沈秋君的小书房,看到沈秋君抄写的佛经正摊在桌上,不由赞道:“玉姐姐写字真好!”

    这话倒是提醒了还坐在外面的沈秋君,她问道:“你怎么还能往外跑,不用上课的吗,我可没听说其他皇子象你这么悠闲的。”

    六皇子漫不经心地答道:“有什么好学的,识得几个字就行,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白白遭人忌惮!”

    沈秋君不免为他一叹,都是天子之母的名头惹下的祸!一个没有才学只识得几个字的皇子,自然不是储君之选。

    想了想,她终还是劝道:“读书多了总是有好处的!便是你的兄弟们,随意拉一个出来,哪个不是才学武功俱佳,你哪怕每样都比他们差好多,也要都懂得一点!”

    六皇子忙笑道:“我也学的,只是没有他们那么用功罢了!”

    二人一问一答间,时间便过去了,六皇子告辞时,将沈秋君的字拿走了,说是要临摹一番。

    沈秋君哭笑不得:自己的字算不得十分好,只清秀而已,又不是大家,六皇子临摹,自然还要差一点,能练成什么好字!

    当夜六皇子的积德论传到沈父耳中,沈父不由赞叹道:“这六皇子倒是个真小人!歪理也挺多!”

    沈夫人听说,忙念了声佛道:“幸好他做不了皇帝,不然若是他倒行逆施,谁敢劝他,一个不好全家被剁了喂狗!”

    沈父闻言不说话,半日方叹道:“有时真小人比伪君子要好的多,不过六皇子的性子也太暴虐了些,实在不是个君主之材。”

    总让他如此缠着女儿也不是办法,沈父想了想,第二日就跑到皇上面前,委婉表示自家的那些东西不值钱,六皇子不必费心赔偿了,若为此耽搁了他的学业就不好了,若是内宅之人再冲撞了他,沈家罪过就更大了!

    皇上一听立马明白了,小六子脾气古怪,宫人无人敢下死力去管,于是造成他不学无术不懂礼教,看样子是拿了借口,跑到沈家内宅去厮混了。

    皇上面上有些不好看,责怪沈父道:“你我之间,有什么话不好明白说,也学那些文臣,说个话九转十八弯地。你放心,我会让人约束他的。”一面又令人赏赐些东西,权当替六皇子赔了。

    果然此后六皇子就再没上沈府的门,至于他是否真被拘在宫里学习,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没了这么个魔头到府上捣乱,沈府的人倒是过得蛮惬意的,不过相对于李瑶琴的心满意足,沈府的这点舒适就不值一提了。

    李瑶琴如今在伯府,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激扬心情。

    那日她们一行人回到伯府,李瑶琴就告诉了李夫人,已与贤王说好,请他捎带些东西给哥哥。

    李夫人虽也高兴,可对李瑶琴擅自去求见贤王还是心生不悦。

    陆嬷嬷又瞅着空,委婉地对李夫人提道:自己见识有限,在生活中自然能将小姐照顾的无微不至,只是规矩上怕是有心无力了。

    李夫人捉了字眼,问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想到女儿在外面给伯府丢人,不由气炸了肺,便借口女儿行事不妥,要关她的禁闭。

    李瑶琴已经想通了,母亲就是个标准的封建卫道士,只要求自己谨守女子规范,不得越雷池一步,不出一点错地关到出嫁,李夫人便算是完成了她教养女儿的任务了。

    若她是初穿越过来的也就罢了,不敢在这男尊女卑妻妾成群的世界里,奢望一生一世人的爱情,就这样盲婚哑嫁,享受一生富贵也就算是交代了这一生。

    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找到了良人,又怎能就这样放手,再嫁他人呢!

    偏偏这世的事情又起了变化,她若还是只躲在闺房之中,此生与贤王怕是再无交集。

    想到这里,她顿生反抗之心,对着母亲大谈特谈李夫人闭关锁国的坏处,又道:“只有常出去与人交往,多探听些消息,了解朝中动向,才能高瞻远瞩,做出对家族亲人最有利的举措来!您就只知拘着自己与女儿在家里念经,与社会脱节,若是哥哥在外面有个好歹,怕是连去求谁都不知道!您既然不作为,女儿便少不得代劳了!”

第八十七章 秋君受邀

    李夫人如何不知夫人交际的好处,只是儿子远在边关,她心中担忧无以排解,才将整个身心奉于佛堂,但这也只是暂时的,等女儿长大儿子回京,这一切都会改变的,枉她还想着女儿过年就十四岁了,也该拣些聚会多带她出去走走。

    如今被女儿公然指着鼻子教训,李夫人不由恼羞成怒,说道:“我要做什么,不用你这个不孝的忤逆女来指手画脚,便是与人往来,我还没死,轮不到你一个闺房女子独自跑去拜见别家夫人!在没有贤王妃的陪伴下,你竟敢与贤王独处一室,你是嫌活得太舒适了吗,可不是每个人都有沈三小姐的好运的,到时真惹出事来,我看你要怎么办?”

    李瑶琴听到母亲骂自己为“不孝的忤逆女”,不由气得落下泪来。

    这个世道可以无才无德,却不可不孝,若是被外人听到自己被亲生母亲骂成“不孝的忤逆女”,自己的名声才真算是坏了呢!

    又气母亲说话难听,好像自己与贤王相见,满屋子的丫头婆子不是人似的。

    偏偏李夫人又道:“我知道你心里没有你哥哥,这才耐不得修行的苦,总想着出去松快一下,既然如此,你以后不必来佛堂了,怀有二心,还不如不到菩萨跟前呢!你先回自己房里好好反省一下,不许出院子一步,直到你哥回来,省得你老打着他的名头生事!”

    李瑶琴被揭了底细,不由怒道:“你是我的亲生母亲吗,说话如此恶毒难听!我若是不关心哥哥,怎么会巴巴跑去求见贤王妃探听消息!怎么就成了我去私会贤王似的,您怎能如此抹黑自己的女儿!我哥哥一辈子不回来,您是要关我一辈子吗?”

    李夫人冷笑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嘴是长在别人身上的,你管不住,如果一朝不慎传出去,那才叫难听呢。沈家三小姐就是前车之鉴,大家子里尚传得荒诞不经,落到外边莽汉野夫口中不知又要猥琐到何等程度呢!”

    就在母女二人闹得天翻地裂时,城安伯不得不赶来劝架。

    在听了妻女的一番言论后,城安伯心里有了一番取舍。

    妻子是一位典型的贤妻良母,但是她虽出身书香门第,却一味地只知恪守女子规范,没有多少大见识。

    如今新朝始建,百废待兴,正是各家争着抢占功劳,巩固家族势力的大好时机,但妻子却抱着小富即安的心态,只认为自家由普通世家跻身为勋贵之有,已是天大的恩德,便不再想着更进一步。

    倒是女儿自小聪明伶俐,极有主见,看着也有几分野心,倒不似池中之物,将来未必没有一番大造化。

    于是城安伯拉了个偏架,不仅未禁女儿的足,还让其与妻子一同管家,并特意拨几个人给女儿使唤。

    李夫人不得已只得遵从丈夫的意思办事,她已经看出女儿对贤王的不同,知道女儿定是知道李家会出皇后的预言,心里有了想头。不免心中暗自担心,便告诫女儿道:“李家女福薄,担不起皇后之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李瑶琴不以为然,天意是靠不住的,有些事情不去主动争取,没有人会主动送到你的身边,比如爱情!

    虽然李瑶琴手中有了几个人,却也不过是处理府务上有些便利,让他们帮着打探消息还是差得远。

    不过是得些人尽皆知的信息,于李瑶琴分析判断上没半点帮助,又逢过年,过年后又是中元节,忙碌起来,也就顾不得了,只好暂时先放了手去。

    出了正月,沈丽君的产期也就快到了。

    庄子上没有个老成的女性长辈在,沈夫人很不放心女儿,先还一天一次地着人去看,后来贤王请沈夫人到庄子上坐镇,沈夫人便顺水推舟地搬到庄子上,亲自看护女儿。

    人没有不畏惧死亡的,沈丽君虽生过一个孩子,可这胎一早便被断定会有凶险,虽有神医调理,这提起的心始终是落不下的。

    如今见母亲前来照顾,沈丽君便如吃了颗定心丸,踏实多了。

    又看母亲悉心照顾自己,未有其他异常,沈丽君只当家人并未疑心自己曾参与了金家之事,心里的石头越发的落了下来。

    沈丽君借机对母亲说道:“我如今身子沉重,幸好有母亲在旁照料,只是皆不能分心照顾兰姐儿!兰姐儿又素与扶玉亲近,倒不如让扶玉帮着照看一二!”

    沈夫人便笑道:“兰姐儿一个小姑娘家家的,确实不好再时刻跟着,万一生产起来,倒吓坏了她。若是贤王爷也同意,这几日得了空,将兰姐儿送到沈府也就是了。”

    沈丽君闻言不由忧伤道:“母亲此话固然不差,只是自来女子生产是一大关,若是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临去时若是见不到兰姐儿,只怕死不瞑目……”

    吓得沈夫人急忙捂住女儿的嘴,连声道:“呸,呸,小孩子不懂事胡乱说的,请诸位过路神仙不要当真!”

    一面又训斥女儿道:“胡乱说什么,就没个忌讳?辛老先生及太医们不都说了吗,你这胎极稳妥,必能母子平安的。”

    沈丽君拉着母亲的衣袖,哀哀说道:“把扶玉也一起接过来吧,我姐妹二人素来交好,她又疼爱兰姐儿,在她在我也放心些,便真有什么不测,我姐妹二人也不至于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沈夫人不由面露难色。

    大女儿是否参与金家事件,尚不可知,因为她现在身子重,故也不敢问着她。

    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便真有她的份,她现在这个样子,自己也不能不管她,可再让沈秋君前来照看,却有些不近人情了,况且还庄子上还住着贤王呢,见面总不免尴尬。

    沈夫人只得狠心拒绝:“她如今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家了,来姐夫家住着,总是有些不妥!况妇人生产未免有些骇人,万一被吓着了可就不好了。总之,你也不要有太多顾虑,等你平安生下小世子,她定会带着兰姐儿一起来看你的。”

    沈丽君失望地靠在枕上,悲怆欲泣:“不怕万一,就怕一万,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怕是一个都不得见呢……”

    沈夫人见女儿如此,心里也难受,终是拗不过大女儿的哀求,心肠便软了几分,犹豫了半天,勉强说道:“要不,我让人和她说一声,端看她自己是否愿意来庄子上?”

    沈丽君闻言,脸上立马现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的心与我的一样,必会愿意来的。”

    沈夫人无法,只得命人回府告知沈秋君。

    沈秋君第一反应便是:不去。

    她这一去,若是大姐安全生产便罢,一个不好,不知大姐夫妻二人又怎么算计自己呢。

    沈丽君倒是锲而不舍,听说后立马派了兰姐儿亲自来请,沈秋君细想之后,倒觉得自己或许也该去看看。

    前世因为沈丽君的隐瞒,沈夫人虽担心女儿生产,却并没有去庄子上亲自照看,一直都是沈秋君陪伴左右,重活一次,虽说薛神医说必能母子平安,凡事总有万一,若是再不好了,她定要力压姐姐,必要保住大人,她要让姐姐好好活着,亲眼看看,贤王真能当得她去算计亲妹妹吗?

    不过想到贤王也在那里,此次前去不亚于龙潭虎穴,沈秋君收拾了银鞭匕首,又令雪香她们都带好自己的家伙。

    这里还得提一笔,因为沈秋君认为强将底下不能有弱兵,所以寻了两条鞭子教给雪香雪柳二人。

    雪柳年纪尚幼,人也机灵,几个月下来,倒是也学得象模象样,雪香就不行了,往往指东打西,最后却总是弄伤了自己,刀剑也不敢用,一则是怕伤了自己,二则是胆子小,不敢真往人身砍杀,最后学得是棍法,以至于雪柳每每看了,总要取笑她一番:还没见到那个丫头没事总杠着个棍子呢!

    幸而得沈秋君宽慰道:“不必真天天提着,真要打起来架来,哪里还寻不到棍棒!”

    雪香心里这才稍稍好了些。

    沈秋君见一切准备就绪,又想起前世,自己一直陪在大姐身边,六皇子亦是一直住在庄子上,今生自己回了家,他也回了宫,如今自己再去庄子,倒也该再叫着他,若真有什么事,也可以用他一用。

    沈昭宁也不信任贤王的人品,连带着对大姐也有了微词,可妹妹却说不放心大姐,他就不好再拦着了。

    听妹妹提起六皇子,也觉得六皇子虽喜怒无常,只要不去招惹他,倒也能相安无事,至于妹妹说的有什么事,也能让六皇子帮衬一二,他持保留意见,以六皇子的性子与年纪,他实在想不出,妹妹怎么会对六皇子另眼相看呢。

    不过多一个人在,贤王便多一份顾忌,于是沈昭宁利用职务之便,找到六皇子,很客气地询问他近期可去贤王庄子上,若是去的话,还请他代为照顾一下妹妹,毕竟到时大家都只紧盯着贤王妃,只怕妹妹会在那里过不惯!

    六皇子面无表情地看了沈昭宁一会,直把沈昭宁看得心里发毛,他这才慢慢说道:“你沈家人可真意思,现用现交!前几日嫌我老去你们府上,于是就在父皇面前说我的坏话,将我给拘了起来,如今看我有些用处,又让我出宫,怎么这会子不担心我的学业礼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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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锦匣纸笺

    沈昭宁被六皇子拿话给噎住了,半响扯了脖子,说道:“我也没说让你一定去庄子上,只是说如果你要庄子去住的话,请你照顾一下我妹妹,这不过是客套话罢了,到时还不定谁照顾谁呢!”

    六皇子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你还竟然能有来和我闲话客套的时候!”

    沈昭宁讨了个没趣,只得冲六皇子抱了抱拳,悻悻地走了。

    小成子看沈昭宁走远了,这才上前狐假虎威地冷哼一声,说道:“德行!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家殿下也是你能呼来唤去的。”

    六皇子见了不由哈哈大笑:“总有人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地位,给他几分颜色就真开起了染房,我堂堂一个皇子,还能由着人牵着鼻子走不成!”

    一时主仆二人又耻笑一番沈府,渐渐走得远了,这时角落里走出一个小太监,看了看四下里无人,便跑到东宫去向太子汇报。

    太子打发走人后,向太子妃抱怨道:“舅舅也太小人之心了,说什么小六有心讨好联合沈侯篡位,就小六那臭脾气,也能聚起人脉来?更别提一个没开过荤腥的雏儿,对于沈三小姐那个老菜帮子也能下得去口?他也太不挑了吧!”

    太子妃见堂堂一国储君说话如此不堪,不由为他觉得脸红,沉默了好一会,这才慢声细语地说道:“也不尽然,他最终不还是去向父皇请求,说贤王一心急着抱麟儿,不能照看好庄子,要自己前去帮助一二?”

    太子摆手道:“我看他是想借机不用上学罢了。”

    皇上亦是如此认为,对于这么一个大污点总在自己眼前晃荡,他也觉得心烦,便趁势勉励了一番六皇子的手足情深,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沈秋君携着兰姐儿一同到了庄子上,下了车就见沈夫人正翘首以待地站在二门上。

    沈秋君忙上前笑道:“让她们管家娘子来迎着就是了,何须母亲亲自过来,倒是折杀女儿了!”

    沈夫人笑道:“你大姐刚歇下,我闲来无事正好走过来看看你,可巧就到了!一家子骨肉,倒不必总刻意追求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沈夫人说着又拉着兰姐儿的手,笑着问了几句路上累不累,一边向里走,一边又对沈秋君说道:“为了便于照顾你大姐,咱们娘儿两个暂时就住在旁边的红杏园里。”

    沈秋君一听,竟是与大姐的正院只一墙而隔,心里便有些不舒服。

    沈夫人见状,忙将兰姐儿交给身旁的孙嬷嬷抱着,说道:“姐儿一路上也乏了,先送她回去休息一下。”

    孙嬷嬷便抱着去了正院,沈夫人这才扶着女儿的手慢慢向红杏园走去,低声说道:“妇人生产亦算是血光晦气,所以这段时日,贤王只住在外书房,轻易不会入内宅的。”

    沈秋君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转眸间却看到六皇子主仆两人正站在路边,沈秋君不由笑了起来:六皇子也够口是心非的!

    沈夫人瞥了一眼,轻声哼道:“这六皇子行事总不同寻常人,昨日跑来说要为贤王排忧解难,就这么住在内宅,也十四岁的少年了,一点避讳都不知!”

    沈秋君小声笑道:“也是手足情深,皇子们能有这份心,实属难得!”

    沈夫人这才不言语,与女儿一同携手进了红杏园。

    小成子见了不由气道:“贤王岳母妻妹很了不起吗,见了爷竟然也不过来见礼!”

    六皇子拍了一下小成子的头轻斥:“就少说两句吧,不过是玉姐姐舟车劳顿而已。况且和我之间,也不用那些个虚礼!”

    小成子不敢呛声,只得耷拉个脸,跟在六皇子身后回去了。

    六皇子却极开心。沈秋君见到他时,脸上便蓦然绽放出如春花般灿烂的笑容,此时那笑容还正满满地飘荡在他的脑中,让他心中顿生出一种被人依靠的自豪感来,他心中暗道:“玉姐姐,以前是你在保护守卫我,自此以后,便换我来保护守卫你吧!”

    沈丽君并没有睡着,听见说妹妹已经到了庄子上,不由叹了口气,仰面看着床帐上的流苏发了一阵呆,说道:“若是兰姐儿睡下了,让孙嬷嬷过来一下……另外,让她将我前几日交给她保管的东西,也一并带过来。”

    不多时,孙嬷嬷便走了进来,丫头们服侍着沈丽君起床,便都悄悄退了下去。

    孙嬷嬷这才自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裹来,打开后是一个小绵匣,孙嬷嬷恭敬地呈给了沈丽君。

    沈丽君打开匣子,拿了一个折叠着的纸笺,打开来看,纤巧玲珑的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日,说道:“伺候笔墨!”

    孙嬷嬷忙拿了笔墨来,见沈丽君只管垂眼沉吟,便低头细细磨好了墨,小心说道:“可以用了!”

    沈丽君这才回过神来,提笔蘸了墨汁,待要悬腕写字时,却又蹙了眉,半天没落下笔来,终是将笔掷于砚中,叹息道:“罢了,她总是我母子二人的救命恩人,我如此待她本就不对,何必再因为那道人的胡言乱语,而真如此苛待于她,倒是坏了我们的姐妹亲情!”

    孙嬷嬷只得收拾了笔墨,笑道:“王妃是大福之人,您只管放宽了心,此次定能平安生下小世子的!况且稳婆们也都是顶好的,太医又不离左右,您实在不必担心!”

    沈丽君闻言笑道:“那就借你的吉言了!”一边将信重新叠好放入匣中,亲自锁好交于孙嬷嬷手中,叮嘱道:“若无事也就罢了,一旦我有个三长两短,兰姐儿就交给你了!”

    孙嬷嬷忙郑重说道:“必不敢辜负王妃之托!”又笑着说道:“王妃洪福,必能看着姐儿成亲,哥儿长大,将来还要抱孙子呢!”

    沈丽君也笑了,孙嬷嬷看她面有倦意,忙小心收好匣子,唤人来服侍沈丽君休息。

    孙嬷嬷走进兰姐儿房中来,刚要往自己居住的耳房走去,就见一个丫头跑过来,看到孙嬷嬷眼前一亮,惊喜道:“嬷嬷可回来了,姐儿正好睡醒了,嬷嬷快进去伺候吧!”

    孙嬷嬷笑骂道:“姐儿醒了,你们就不会伺候,就知道偷懒!非等着我这个老胳膊老脚的!”

    那丫头便笑道:“我们倒是想借您老不在,讨了姐儿的欢心,也争争宠呢,奈何姐儿就只与您老亲近,这才刚醒了,还没回过神,正愣怔着呢,就直叫着嬷嬷,我们若是冒然上去伺候,万一惊着姐儿,罪过可就大了!”

    孙嬷嬷闻言,为自己独得小郡主的信任而自得,便一径走进兰姐儿的房中,果然兰姐儿一见孙嬷嬷,便笑道:“嬷嬷,快帮我穿衣裳!”

    孙嬷嬷忙走上前,帮着兰姐儿穿上外面的衣服,又将她抱着下了床。

    兰姐儿便咯咯笑道:“你怀中放了什么,怪塥得慌!”

    孙嬷嬷差点都忘了自己怀中还揣着东西呢,忙笑道:“这是王妃赏了我一件东西,我先放回去,就过来陪你玩耍!”

    兰姐儿撒娇道:“你让小丫头们帮着送回去,你还给我讲昨日没讲完的那个故事。”

    孙嬷嬷哪里敢将那匣子呈到众人面前,只得掏出来,暂锁进兰姐儿的一个衣柜中,想着一会回去时,再拿回去。

    哪知兰姐儿小孩子好奇心重,非要让孙嬷嬷拿过来看看,孙嬷嬷拗不过,又怕她闹得狠了,再生意外,只得又开了箱了重拿出来,送到兰姐儿眼前。

    不过是个普通的小锦匣子罢了,兰姐儿用手拨弄着看了半日,说道:“怎么打不开?”

    孙嬷嬷忙笑道:“可是呢,奴婢不小心把个钥匙给丢了,只得等找到了,也是时候到了,再打开来给姐儿看吧!”

    兰姐儿嘟着嘴将匣子掷到孙嬷嬷怀中,孙嬷嬷刚把匣子放入柜子里,却听兰姐儿说道:“我去看看母亲!”说走人已经已经走出去了,孙嬷嬷急忙忙地追了出去。

    沈秋君稍歇息了一下,便与母亲来看沈丽君。

    沈丽君对妹妹帮着自己照看兰姐儿,一再表示感谢。

    沈秋君此时心境早就变了许多,她实在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只淡淡笑笑,也不多说话,正好太医们来给沈丽君把脉,沈秋君便告辞出去了。

    沈丽君心下便明白了,便只暗叹了口气,由着太医把脉。

    沈夫人见沈丽君对沈秋君的冷淡态度反映冷静,连个疑问都没有,似是早就料到一般,不由心下发冷。

    兰姐儿见沈秋君出去,也跟着出来,拉着她到自己房中玩。

    沈秋君却不过,只得牵着兰姐儿的手,一同进了屋子。

    兰姐儿便开始炫耀自己的新衣服新珠花来,稚言嫩语,沈秋君一干人等,都不禁被她逗得直发笑。

    这时兰姐儿让孙嬷嬷帮着梳小辫儿,便拿着一朵粉红绢花,对沈秋君说道:“小姨帮我看看,我穿哪件衣服,才配这朵花儿呢?”

    沈秋君见旁边的一个衣柜半合半闭的,只当是放着她新近穿的衣服,便随手打开来看,却看到里边衣服上放着一个绸缎金线银暗纹的精致小匣子,不由拿起来笑道:“这是哪个小丫头收拾的,怎么就混放到衣裳里面去了!”

第八十九章 秋君戒备

    孙嬷嬷听到沈秋君之言,心头一惊,急忙转头看去,待看到沈秋君手中擎着的锦盒,不由脸色大变!

    幸好,此时兰姐儿看了一眼,笑道:“那是我母亲赏给孙嬷嬷的,不是我的东西!我这边梳好头发了,小姨快帮我寻件合适的衣裳来。”

    沈秋君本来也没当回事,正准备放回去时,却发现孙嬷嬷白着个脸儿,正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暗生疑窦,将那锦盒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一眼,却看到小匣子已然上了锁。

    沈秋君便不动生色地将匣子递给孙嬷嬷,笑道:“既然是姐姐赏你的,必是好东西,还不快收起来,省得胡乱放了,过后找不到,岂不是辜负了姐姐的一片心意!”

    孙嬷嬷忙接过匣子来,暂放入怀中,脸色便变得好看了许多,笑道:“多谢三小姐提醒,方才因有事,便随手放在那里,要不是三小姐帮忙,真要丢了,奴婢可就真对不起王妃的一片好意了!”

    沈秋君似笑非笑地看了孙嬷嬷一眼,说道:“你先把东西放回去吧,兰姐儿这里有我呢!”

    孙嬷嬷如得了赦令,忙道了一声:“有劳三小姐了!”急急去了自己房中。

    沈秋君便走到兰姐儿跟前,一边帮着她戴花儿,一面问道:“你母亲赏了孙嬷嬷什么好东西,竟要她锁起来,难道这屋里还有信不过的丫头婆子吗?”

    兰姐儿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孙嬷嬷也不知道,钥匙丢了!”

    这时,有丫头来报,太医们已经看完诊了,沈秋君便带着兰姐儿一同去了沈丽君房中,沈丽君见到女儿与沈秋君十分亲昵,不由笑着对母亲说道:“她娘俩个倒是投缘!”

    沈夫人看了一眼,意有所指道:“这就是骨肉血亲,这世上再没有比那更亲近的了,也不知修了几辈子,才能做姐妹,若是不知珍惜,怕是连老天都会看不过去的。”

    沈丽君脸上的笑容便凝固了,看着母亲勉强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不懂得珍惜血肉亲情的呢?”

    沈夫人笑道:“寻常人家倒也罢了,只是这皇家却不好说,你以后可要好好教训哥儿姐儿,切不可为了些蝇头小利,就斗得你死我活。”

    沈秋君在旁听了,不由嗤笑:“母亲这话若是让那些个王孙贵胄听到,可要笑掉大牙了!皇室子弟们争得可不是蝇头小利,而是要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

    沈夫人冷笑道:“若他们真如此想,倒是我大齐百姓之福!”

    沈丽君见母亲与妹妹说话,却只管拿眼看自己,不由涨红了脸,打着哈哈笑道:“咱们不管他们男人在外面打拼的事,只管在后宅享福就是了!”

    沈夫人笑道:“你能明白这个道理更好,不要瞎掺和到里面去,只一心教养好子女,可别将来手足相残,那才是做为一个母亲最大的悲哀!”

    沈丽君脸色实在不好,沈夫人点到为止,对沈秋君笑道:“你大姐一切都好,只须保持心情平静,估计还有半个月就要生产了,你在庄子上好好哄着兰姐儿,万不可节外生枝,让她忧心!”

    沈秋君便忙答应下来。

    至夜间,贤王也没脸进内宅,只命大厨房好生整治了一桌席面,权当为沈秋君接风洗尘。

    六皇子听说心里也没什么想头,倒是小成子嘀咕道:“爷来庄子上帮着他,也没见他特意请爷吃饭,就知道溜须沈府的人!”

    六皇子听了,眼睛一转,笑道:“我一个人在松园吃饭也不香,不如就去玉姐姐那里蹭顿饭吃得了。”

    沈丽君如今身子不便,也不陪着娘家人虚客套,只在自己房中用了些东西。

    沈夫人则后悔下午不该一时冲动,对大女儿说话严厉了些,什么时候教训不得,非在此时。她正是要生产之际,万一存了心思,心事太重,影响了生产,可是追悔莫及啊。

    越想越担心,沈夫人食不下咽,干脆去了沈丽君房中陪着说话开解去了。

    沈秋君看着满桌子丰盛的酒菜,挑了几样自己爱吃的,其余的正准备分给园子里的人吃时,六皇子带着小成子走了进来,边走边吸着鼻子说道:“我倒是来的巧了,玉姐姐这里的饭菜格外的香,让人去厨房传个话,连我的那一份,一并送过来,我今天就在玉姐姐这里吃了!”

    楚嬷嬷等人皆不由翻了个白眼,沈秋君却笑了!

    有这么一个混账在此,谅贤王也不敢耍什么手段!

    沈秋君笑道:“六爷要是不嫌弃,就这里一起用吧,去添双碗筷来!”

    六皇子也不客气,便大咧咧坐在沈秋君的对面,真就拿着碗筷吃了起来。

    沈秋君不以为杵,也大大方方坐下,雪香雪柳只得恨恨看了六皇子一眼,上前帮着布菜。

    倒还真应了食髓知味那句话,六皇子觉得那夜与沈秋君一起吃饭,格外的香甜,故第二日一早又去蹭饭。

    此时沈夫人也在,虽不喜欢六皇子,倒也不好就直接赶人,只得勉强忍下了。

    哪知沈夫人陪着沈丽君用过中饭,回来后发现六皇子又在红杏园,便再也受不住了,等六皇子一走,便暗地里训导女儿道:“他如今也不小了,总这样不拘小节,可不好,若是被人传出个什么好歹来……”

    话未说完,沈秋君已笑得前仰后合:“他才多大,一个毛孩子罢了,若真有人有那想法,这人也够下作龌龊的!”

    沈夫人摇头道:“世上的恶人恶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来的。还是严加提防些好!”

    沈秋君看四下无外人,这才笑道:“女儿是想着,凡事拉着六皇子,别人总不好再生什么坏心思,况且六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别看他来来回回只带着个小内侍,在咱们看不到的地方,必有人暗中保护着他,咱们借个现成的护卫用上一番又何妨呢!”

    沈夫人不由叹气,她定是上辈子没修好,以至于此生两个女儿竟闹到这种地步,她叹息道:“总怪母亲一时心软,让你也住进来,你这样小心,倒让我心酸难耐,不如住满一日,明天就家去吧!”

    沈秋君忙笑道:“我不走,要走也得等姐姐平安产子,我才能入心回去!不过母亲这话倒也提醒了我,我总与六皇子呆在一处,也未必不能给人缝隙钻,倒是真该好好防备一下!”

    于是沈秋君拿出前世的手段来,不过才一两日的时间,就将兰姐儿哄得一刻也离不了她,无论做什么都离开她,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倒把个孙嬷嬷放在脑后了。

    孙嬷嬷心里不由泛酸,少不得抱怨给沈丽君听。

    沈丽君略一忖度,便知妹妹的心思,不由暗自咬牙,原来自己在她心里已形同洪水猛兽,竟让她拿不足五岁的女儿来做挡箭牌了!

    六皇子还是很享受与沈秋君单独相处的,如今处处夹着一个总用眼白看自己的兰姐儿,心里便很不开心。

    这日见沈秋君又细言软语哄劝着兰姐儿多吃些东西,六皇子顿觉得自己被狠狠地冷落了,不由赌了气,也不吃东西,眼中的阴风,嗖嗖地射向沈秋君与兰姐儿两人。

    六皇子的别扭性子,沈秋君还是知道一二的,定又是不知哪里又得罪了他,便也不理会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可在兰姐儿眼中,六皇子早就是个恶魔一样的存在,此时见他总那样瞅着自己,便害怕地直往沈秋君怀里缩去。

    沈秋君见状,怕六皇子把自己的护身符给吓跑了,忙伸脚踢了他一下,踢完后,心里却纳闷不已,自己怎么就敢这样对他呢,脑中不由浮现出六皇子对得罪他的人的报复,心里颤了几颤。

    六皇子此时便只拿眼死盯着沈秋君看,沈秋君佯做不知,哄劝着兰姐儿又喝了口汤,这才笑道:“我这里暂走不开,你自己去给母亲请安,可好?”

    兰姐儿此时早就巴不得赶紧离去,自然点头同意,带着孙嬷嬷等人走了。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笑道:“好好的,又是怎么了?”

    六皇子抚着腿,生气道:“我又没怎么兰姐儿,你至于用那么大劲踢我吗?”

    沈秋君笑道:“我也是为你好啊,你若是真吓着了她,这庄子可就住不下去,回了宫可不又被拘了起来。”

    六皇子冷笑道:“少说那些好听的,不就是想我在这里好制约一下贤王,免得他又打什么坏主意!”

    这次杨远二人也跟着一起来到庄子上,那日与夏良初一照面,杨远便认出了他。

    六皇子几人细细一分析,推断贤王在陷害沈秋君一事上,必也推波助澜了一把,沈家似也已知道了,故此才有沈昭宁请托一事。

    六皇子倒不介意被沈秋君利用,可是气她竟然对自己不坦白,前段时日明明说好了,以后二人要坦诚相待的,想说到她面前,又怕她脸上不好看,况且他又有心病,便只做不知。

    今日见她对兰姐儿,明显比对自己要好,又被她踢了一脚,便再也按捺不住说了出来。

第九十章 盗取锦匣

    沈秋君被六皇子揭了真相,心里也觉得不好意思,只讪讪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顾忌,就该明白,我如此待她,也是为了以防万一,谁知道他们又会生出什么坏主意来,只要兰姐儿与我一起,若他真能舍了女儿去,如此豺狼性子,我便是中了暗算也心服口服了。”

    六皇子见沈秋君竟将如此阴私之事与他分享,显见得拿他当自己人看了,不由心花怒放,只是面上不显,仍是冷着脸道:“那日你哥哥跑去找我,怕是也打着利用的我心思吧!”

    沈秋君暗骂小孩子干嘛要那么聪明,举一反三,自己当年十六七岁时,还是呆子一个,他不足十四岁,就如此明慧,人比人,气死人啊。

    沈秋君在心里发泄一通,忙又陪着笑道:“这也是我的主意,只觉得你在这庄子上住着,总让人觉得安全些。你若要怪,就怪我吧”

    六皇子闻言,越发喜得抓耳挠腮,也不再藏着掖些了,靠近沈秋君,喜形于色地小声说道:“算你有眼光,看出我的利害来了。我身边还有两个功夫好的侍卫,以后我让他们暗暗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如何。”

    沈秋君本来还为自己利用兰姐儿心虚,六皇子又自来是个毒舌,说话总不给人留情面,本以为会得了他的嘲讽,如今见他一副被认同的得意表情,并不追究自己的算计,她自己倒不好意思起来,忙笑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只在这院里不出去,又能出什么事,反正有你与兰姐儿呢,倒不必麻烦他二人了!”

    六皇子忙道:“不麻烦,他们反正也日日闲着没事做,若真让他们做些事,他们反而更高兴。”

    沈秋君不由心中一动,笑道:“说起来,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麻烦他们呢!”

    六皇子笑道:“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的人,玉姐姐只管使唤,他们若敢不听你的话,自有我帮你教训他们,你能用他们,是他们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秋君没想到六皇子还有口里抹蜜的时候,只是这话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倒像与他多好似的,忙止住道:“行,这事我就先说给你,到时你去让他们做!”

    六皇子忙点头答应。

    沈秋君笑道:“我刚来那天,看到兰姐儿的嬷嬷鬼鬼祟祟地藏了个东西在房里,你不如让他们帮着找出来。”

    六皇子不由失望道:“我还以为你让他们帮你杀人或是去打谁一顿呢,没想到是去做偷儿啊!”

    沈秋君不由冷了脸:“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动辄要人性命的恶毒女子?”

    六皇子忙陪笑道:“玉姐姐自然是天下第一善心人,若你是恶毒之人,那天下就没有好人了!我岂不更是成了吃人肉喝人血的魔头了!”

    沈秋君不由扑哧一声笑了,斜眼看了六皇子一眼:“你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

    六皇子的脸便黑了下来,谁也不愿被人斥为恶毒之人。

    沈秋君见状忙又道:“谁好好地闲着无事,要去杀人,还不是被逼的,那人既然不给别人活路,自然也怪不得别人杀了他!那是他咎由自取,自己寻死还要害别人担个心狠手辣的名头,便是死了也要坠入阿鼻地狱的!”

    六皇子凤眼便盛了满满的璀璨的光芒,若说从前讨好靠近沈秋君,是因为他心中的愧疚与贪恋当年的那点温暖,此时,却只有被理解的喜悦。

    虽然他并不怕因为自己的阴狠歹毒,而被人们用异样的眼光看他,因为他知道那些人是怕他的,他就是要让那些人怕他,这样就不会有人敢来随意欺负辱骂他。

    只是每当寒夜来临,他只觉得自己快要孤独得死去了,心中总是冰凉冰凉的,只是当年经历的背叛杀戮,让他谁也不敢相信,只除了沈秋君!

    本来他还以为沈秋君会唾弃他的所作作为,如今看来,原来她是理解自己的,这大大减轻了他心中的惶恐。

    其实是六皇子想多了,沈秋君之所以如此说,不过是从自身有感而发罢了,人总是看到他人身上的短处,所以她此番言论是为自己前世的所作所为开脱,并不抱括六皇子,而且她还真是自心底里认为六皇子行事阴险歹毒。

    沈秋君见话扯得有些远,忙又笑道:“他们既然是高手,这点子事还不是手到擒来的!”

    六皇子强压下心头喜悦,笑道:“到底是什么东西?”

    “就是一个这么大的小锦盒,外面裹了金线暗银纹的绸缎,上了锁的,我只是想看看里面到底藏了什么?”沈秋君拿手比划了一番。

    六皇子不由皱了眉:“女人家的东西不都是盒子匣子的装着,把类似的都拿来就是了,只要不怕被那嬷嬷发现的话。”

    沈秋君笑道:“悄悄的吧,我只是好奇罢了,还是不要惊动人。我看她倒是极爱惜不欲让人知道的样子,估计会藏到箱笼包裹里!”

    “如果就因为不想让人知道,而珍敛密藏的,那也够笨的!”六皇子嗤笑道:“最凶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放在明面上才不会被人察觉!越藏得深了,被人看到,不生疑才怪!只有不当一回事,才是最保险的。”

    沈秋君不由白了六皇子一眼,不正常的是他好吧,谁家在意的东西,不是好好的收着,不好见人的东西,更是藏得严实,放在箱笼包裹还算是好的,挖地掘墙,也是寻常。

    就说六皇子手中的宝藏图,她就不信,他会大大方方摊到书房里,如果是那样,太子与贤王会发觉不了?

    不过话又说过来,看六皇子宁愿被天下人指责暴虐敛财,最终也没取什么宝藏,莫非那藏宝图只是个传说?

    直到几年后,当她再回忆起来这番话来,才明白六皇子果真聪明的很,谁会想到他会祸水东引,将藏宝图早早送了人,也难为他把宝藏放在他人之手,也能放得下心!

    六皇子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当天就吩咐杨远二人去办此事。

    去偷个嬷嬷的小锦匣子,也只有内宅女子才会做的事,杨远二人一思忖,便知定是沈秋君的主意。

    幸好当日于叔已经提点过,这一段时间也看出六皇子对沈秋君不同,果不是虚言,便只得痛快地接下这偷儿的任务。

    因为兰姐儿不是去看望沈丽君,便是与沈秋君在一起嬉戏,孙嬷嬷自然也少不得一同陪着,再加上杨远二人都是高手,勘探一番后,不到两天的工夫,便将锦匣呈到六皇子的面前。

    六皇子看着那上面的锁,蹙起了眉头。

    杨远忙解释道:“我二人将她屋里翻了个遍,实在寻不到钥匙,许是她随身带着了!不过没有钥匙也不要紧,我一刀下去,这匣子就裂开了,里面的东西自然就取出来了。”

    六皇子却不太想这么做,难得沈秋君让他帮着办件事,他怎么也要办得漂漂亮亮的,大家面上都有光嘛!

    将锦匣送到沈秋君面前,就在她发愁该如何打开匣子时,他上前拿出钥匙漂亮利落地打开,比起自己捧一把木头渣子,呈到沈秋君的面前,岂不更是一件威风的事情!

    六皇子便问小成子道:“如果我让你去取来一个装着东西的锦匣,你会怎么办?”

    自从杨远二人来到六皇子身边,小成子便觉得自己做为六皇子身边的第一人的位置,有些摇摇欲坠,又见六皇子一些事情上爱用杨远二人,他虽没杀人越货的本领,但是他会进谗言。

    小成子自认已经摸准了六皇子心思,便自信地答道:“自然是将匣子和钥匙一并呈到爷的面前。若是真无法打到钥匙,去外面找个锁匠打开就是了,如今却让爷开锁之事忧心,这差事办得……唉……”

    杨远二人看着小成子摇头摆尾的样子,心中不以为然:他们岂会与一个没根的太监一般见识!

    六皇子便将匣子掷给杨远道:“速去速回。”

    杨远没奈何地看了周少泽一眼,把匣子揣到怀里,一路出了庄子。

    这时,沈秋君正与兰姐儿说话,孙嬷嬷心神不宁地守在一旁,想着一时半会也用不到自己,便悄悄叮嘱了小丫头几句,往正院去了。

    偏巧沈夫人正与陪着沈丽君闲话,说起自己生养她兄弟姐妹几人的事情来,尤其是说起她们小时候的事,又是喜又是笑的。

    沈丽君与大哥是自小长在老太太跟前的,故沈夫人说最多的是沈昭宁兄妹俩小时候的趣事,沈丽君见母亲起了兴头,也不好不让她说,又见孙嬷嬷在门前探头探脑,心下起疑,只得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沈夫人正说的痛快,见大女儿神情恹恹的,知女儿此时不易过度劳累,不由自悔,忙亲自服侍女儿靠着床休息,见她睡下,这才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沈丽君听得母亲离去,这才睁开眼,问道:“方才孙嬷嬷过来有什么事吗?”

    孙嬷嬷一直就守在门前,听到问话,急忙进来,跪下道:“王妃,不好了,那个锦匣子不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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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成为那人的续弦,她尽心教养子女,照管后宅; 哪知丈夫成就大业后,骂她为毒妇,并妻妾位置互换。 重生后,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不敢肖想她人丈夫。 最终嫁给恶毒阴险的他。 他道:你太过良善,怎斗得过那些毒妇们。 所以后宅无一姬妾。 果是小恶见大恶,方显出自己的良善来。 ————————- 重生女VS穿越重生女,其实就是恶毒女配男配大翻身的故事!毒妇从良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妇从良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