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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帘卷朱楼     毒妇从良记txt下载     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不明之火

    沈秋君笑道:“我还没有想好,等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吧!就怕你到时赖了账!”

    六皇子忙道:“不会的,我定不会对玉姐姐失言的。”

    这话倒也不假,前世他虽是个小人,对自己倒还真没失过言。

    今生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得到一个小人的承诺,也为将来得一些保障吧。

    沈秋君前世也曾帮桂哥儿梳过头,所以帮六皇子梳理头发,倒也不算是难事。

    此时六皇子还是总角之年,沈秋君先在他头顶束了一个小发结,又拿头巾轻轻束了发,然后拿梳子帮他细细梳了耳前脑后的垂髫。

    在这个过程中,六皇子只闭目不语。

    沈秋君从镜中看到他一幅享受的样子,心底不由又柔软几分,收拾妥当,轻声道:“好了!”

    六皇子睁开眼睛,颇有些恋恋不舍地起身离开梳妆镜前。

    沈秋君由丫头们服侍着洗了手。

    六皇子端茶问道:“我方才在前院看到有个姓辛的老头,玉姐姐请他来做什么?”

    沈秋君说道:“听人说,他医术极高,请了他来,准备荐给大姐!”

    六皇子点点头,又说道:“若是真有些本事,怕是要跟着去庄子上了,他那孙子白在府里也没趣,倒不如让他家去算了。”

    六皇子可真是闲吃萝卜淡操心了!

    如果老辛头真被大姐认可,她怎会留下辛学厚这个质子,由得别人来拿捏呢!

    沈秋君淡笑道:“若是老辛头真得了大姐的青眼,定会连他孙子一起带去庄子上的。还请你看在辛公子身体病弱的份上,不要难为于他!”

    六皇子听了,心中倒是安定了许多。

    在他的心里,沈秋君只关心她的家人和自己就够了,别人哪里值得她去白费力。

    六皇子冷哼道:“我闲得没事了,去欺负个病秧子!你不用担心他,我会在庄子照顾他的!”

    这时小成子与雪柳一道回来了。

    雪柳先上前回道:“二公子前几年的衣服早就送了人!只得拿了一件他去年的衣服,幸好还没曾上身,一会改了,应是可以穿的。”

    六皇子听了,摆手道:“这么麻烦!不必改了,我这样就很好,等下午回去,再穿我那套就行了。”

    小成子去还东西时,被沈昭宁院里的丫头指桑骂槐好一顿说,心里也有火气,便忙说道:“爷说的对!我们爷什么时候穿过去年的旧衣,还是别人的!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不把我们爷放在眼里!”

    众丫头婆子都皱了眉头。

    六皇子便一脚踢过去,见小成子已经躲开,不由笑骂道:“也不看这是在哪里,只管胡乱咬人!玉姐姐这里不同别处,都是自家人!”

    小成子忙笑着打嘴,连声道:“小的不会说话,还是三小姐饶命!”

    沈秋君见不得这等惺惺作态,正好此时雪香已经把六皇子的外衣修补好,正准备拿去给婆子们去浆洗。

    沈秋君忙喊住她,笑道:“先不必洗了!太阳底下晒一晒,拍打一下就干净了!”

    又对六皇子笑道:“一会就要去前边吃饭了,洗了定干不了,也没有你适合穿的衣服!”

    若是他这个样子走过去,大家都尴尬。

    沈秋君此言一出,小成子心头不悦,这也太将就了吧,有把自家爷放在眼中吗?

    不过,他只是心中发发牢骚而已,谁让公子就与沈三小姐亲近呢。

    六皇子倒是不当回事,笑道:“实在不行,我就不过去了,只要玉姐姐在这里陪我吃饭就行!”

    眼见沈秋君面呈不快,六皇子知道自己说话造次了,便讪讪笑着,走到院中,自雪香手中接过衣物。

    小成子忙走去,就这么站在院中,帮着六皇子穿戴整齐了。

    真是一对行事不拘小节的主仆!

    沈秋君估摸着时辰也差不多了。老辛头应该已经给姐姐把了脉了,也该过去看看情形了。

    沈秋君见六皇子穿戴整齐,便道:“现在去前边吧。”

    六皇子知道磨蹭下去也没意思,便点头大步向外走去。

    沈秋君带着丫头沿着廊子向外走,不提防廊中挂着的那只小雀儿,此时却呼扇了一下翅膀,沈秋君恰好走到旁边,见扇了些灰尘下来,忙一边躲着,一边大叫道:“怜儿!”

    六皇子此时正要跨出院子,乍听得沈秋君的惊叫,不啻于一声响雷炸在他的耳边,全身的血液便似瞬间凝固了一般,不由僵硬地收回迈出的步子。

    楚嬷嬷等人忙上前查看,询问是否被灰尘迷了眼,又叫人去备了水。

    沈秋君笑道:“没事,就是被它唬了一跳,幸好我躲得快,倒不曾有灰尘落在身上。”

    雪柳见沈秋君确实无恙,便指着两个小丫头骂道:“不是让你们每日都给它洗澡的吗,怎么它身上还这么脏!”

    小丫头忙道:“是每天都洗的,只是这几日天气凉爽,怕它着了凉,便每日正午给它洗,今日还没到时间!”

    另一个小丫头则忙上前摘了鸟架子,准备去给雀儿洗澡。

    却见六皇子怒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夺过雀儿,对小成子吩咐道:“拿到厨房,把它炸了,给爷下饭!”

    小成子忙走过去,恭敬接过来,说道:“是,奴才这就去!”

    众人都愣住了。

    六皇子这又是发的什么邪火?

    沈秋君可不认为,他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才有此举动的。

    看到小成子带着雀儿就要走,她忙止道:“小成子,你先站住。”

    又转头看向六皇子,质问道:“六爷这是怎么了,一个雀儿而已,怎么就碍了您的眼?况且,我是它的主人,不告而取为之盗也!”

    六皇子语塞,眼珠一转,冷笑道:“就这么一个禽兽也配叫莲?莲花可是出淤泥而不染,品性高洁,它一个杂毛叫了这个名字,可不是白白糟蹋了这个莲字!”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略有些扭曲的脸,心中暗自思忖,终想不出这个莲字因何故会犯了他的忌讳,似与容妃娘娘并无相关联之处!

    沈秋君心中虽存了疑,却仍是说道:“不过一个名字罢了,我是它的主人,愿意取什么名字,与别人不相干,就为了一个名字,便要了它的性命,这到哪里去讲理去。且,此怜非彼莲,乃是可怜的怜!”

第六十二章 果然有异

    六皇子却仍是不依不饶,说道:“可怜的怜更是不好,太晦气了,要么让它做我的下酒菜,要么就改了名字!我看不如就叫喜儿吧,名字多喜庆,不比怜儿强百倍?”

    沈秋君还要与他理论,却见楚嬷嬷冲自己打个手势,便只得暗呼一口气,说道:“好吧,就依你!”

    六皇子闻言,脸上便带了笑容。

    沈秋君又压着火气,命小丫头道:“带了喜儿去洗澡!”

    小成子便知机地将雀儿交到小丫头手中。

    六皇子满身轻松地带着小成子往外走。

    沈秋君使了一个眼色,雪香忙跟过去照看,她自己则拉了楚嬷嬷悄声问道:“方才嬷嬷给我打手势,让依了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嬷嬷忙小声说道:“姑娘年纪小,可能不太记得前几年的事了!六皇子的荣字乃是近年才改的,他之前名字叫做廉,廉洁奉公的廉!”

    沈秋君想了半日,隐约记得好似有这么一回事,许是前世也从没放在心上,如今乍一听,倒一时想不起来了呢。

    前世六皇子为自己腹中孩子取名叫怜儿,又是什么意思呢!

    楚嬷嬷见沈秋君皱眉深思,想要解释,却又想到正是京城大乱后的事,倒是不说也罢。

    六皇子的名字最初是叫庄承廉的,可来不知为什么竟改为荣,这事也让众人悄悄谈论了很久。

    毕竟六皇子的母亲被封容妃,这母子二人虽字不同,可音却一样,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皇家的事情,真不是寻常百姓能想明白的。

    这时,沈夫人派人来叫女儿:酒席已经准备好了!

    沈秋君忙带着丫头们赶了过去。

    刚进院子,沈惜君已经笑着迎上来,取笑道:“今日竟拿起寿星的款儿来了,千呼万唤,这才出来。”又小声提醒道:“母亲与大姐心情都不好,你留着点意!”

    看来姐姐果被诊出怀胎凶险了!

    沈秋君低声笑道:“我明白,多谢提点!”

    沈惜君面上亦有些忧愁,听妹妹在那里客气,便掐了她一把,笑道:“你我姐妹间也需要如此客气分明?”

    说话间姐妹二人已携手步入花厅。

    兰姐儿早就吃了东西,由丫头婆子领着在暖阁里玩耍。

    沈夫人见小女儿已经过来,便命人摆饭,又让人送了几样热点心送去暖阁里。

    沈秋君便静静坐下,悄悄打量着众人。

    沈夫人虽面上含笑,眼中却有浓重化不开的忧虑,却又怕坏了女儿的生日宴,只得强作欢笑。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沈丽君对自己的身子当然清楚,知道母亲气自己瞒着她一事,此时便只讨好地对着母亲笑。

    沈惜君也是笑得勉强,不过今日倒有些世子夫人的风范了:陪着大姐一同讨好母亲,又凑趣逗着妹妹玩笑,让她多吃点多喝点。偶然也会冷睃一眼六皇子。

    六皇子却看不出眉眼高低,只开心地坐在那里等着吃酒席,看到沈秋君进来,还冲着她直乐,好像方才与沈秋君斗气的不是他。

    眼看着这顿生日宴就这样没滋没味地过去了,沈丽君状似无意地问沈秋君:“这位辛老先生看着倒有几分本领,不知妹妹是如何得知他的呢?”

    沈秋君一介闺中女子,虽也出过几次门,身边侍候的人却一大堆,确实不易认得外人。

    故不只沈丽君疑惑,便是沈夫人及沈惜君也不由停了筷子,看着沈秋君。

    沈秋君装傻,嘻嘻笑道:“也不知是哪年的事了,早就忘了,或许是神灵的指引吧!”

    沈丽君知道妹妹不愿意说,只得一笑了之。

    沈夫人倒是狠狠白了大姐儿一眼,说道:“这是你妹妹的心虔,想起荐了这么一位神医,不然你还准备瞒我到几时!”

    沈丽君在母亲面前,也恢复了女儿家的娇憨,见被母亲责怪,便吐了吐舌头,又与沈惜君对视一眼,忙低头喝汤。

    六皇子听出此事有蹊跷,转头见沈秋君面色不变,便又继续指挥着丫头如何布菜。

    到人家做客,哪有这样主动的,便是主人家也没有如此无礼的,亏他还是个皇子,怕是连寻常富户家里的礼仪都不如。

    沈惜君更是冷冷看向六皇子,鄙夷道:“一点礼数都没有!”

    六皇子咽下口头的饭菜,说道:“我是不把宁远侯府当外人,以真性情相见!虚头巴脑的东西谁不会,吃饭就该舒适自在,自己人用得着作戏吗?连顿饭都要穷讲究,累不累啊!”

    这句话倒是极合丈夫的脾性,沈夫人看了六皇子一眼,没作声。

    沈丽君低下眼眸:自己人不用掩饰好恶,对外人则是不屑掩饰好恶,也就是面对何人何事,都不拘小节了,母妃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这却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

    六皇子是被养废了,但任凭齐母妃如何辩解,她教导不力的责任还是要担的,相应的也会损害到丈夫的贤名。

    当然若是丈夫真登上大宝,世人惯会锦上添花,这点小瑕疵便会被洗得干干净净。

    可笑的是,丈夫已经查明,容妃所谓的“天子之母”,不过是田家编出的一个谎言罢了!

    竟生生被母妃忌惮那些年,忽略太子这个真正的障碍所在。

    就冲六皇子手中的财富,他也当得丈夫的助力!

    亡羊补牢,犹为晚矣,否则真把他逼到太子那边,后悔就晚了。

    六皇子的话不好接,沈丽君想了想,又对沈秋君笑道:“辛老先生的医术极高,到时怕在庄子上要住好长一段时间,所以我想着不如就把辛公子也一并请到庄子上,也免得他家人分离,牵肠挂肚,不得安宁!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沈秋君似笑非笑地看着大姐,说道:“大姐说的极对!况且那辛公子日日人参燕窝的供着,若是姐姐接了去,也让咱们家省了好大的一笔费用呢,何乐而不为?”

    沈夫人已经对着小女儿轻斥道:“越来越市侩了!咱们这样人家出身的女子,你见谁成天的把金银挂在嘴边的!不过也该接了去,辛公子身体不好,有辛老先生在身边照看着,大家也都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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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糊涂一时

    吃过饭,丫头们撤去席面,重新摆上茶点。

    沈夫人看着大女儿心中直叹气,再看二女儿好容易有了身孕,却因六皇子小产了,不由狠狠瞪了六皇子一眼,只后悔当日一时心软,没能狠狠抽他几鞭子。

    又看着旁边一脸平静的小女儿,不由得忧心起她的亲事来。

    也不知自家做了什么孽,女儿们竟没有一个安宁顺遂的!

    沈夫人越想心里越悲戚,越发没情绪起来。

    沈秋君看着大姐,心里总是别不过那个劲来。

    当年那样疼爱自己,嫁人后不仅变得不再疼爱自己,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了,真心说起来,连一向与自己不和的二姐都比她强。

    沈丽君也在琢磨三妹。她真心觉得自从三妹那次醒来,她对自己的态度便有了很大的变化,不再那般依赖信任自己,生疏冷硬得厉害!

    沈惜君也看出大姐与三妹之间似是起了嫌隙,又担心大姐的身子,一时倒也没心思说话。

    母女几人知有心思,面上只敷衍着说笑,便免不了有些冷场。

    幸好六皇子也不拿自己当客人,见她们母女的情形,无趣的很,便起身自玩自的去了。

    沈秋君很不喜欢这种沉重的氛围,便看了看日头,笑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今日能得姐姐们亲自来做寿,这个情我就领下了,时日也不早了,大姐身子贵重,倒是该早早回去,行路也能从容些!”

    沈夫人也被提了提醒,忙对大女儿说道:“辛先生想是也收拾好了,你倒是真该回庄子上了。免得天晚了赶路,两边都不放心!”

    沈丽君用手抚着小腹,便对沈秋君笑道:“如此,那我就失礼先回去了。”

    沈秋君张了张口,终是把那句“自家姐妹还客气什么”给咽了下去,只是淡淡笑了笑。

    六皇子自然是与沈丽君一同回去的。

    沈秋君扶着母亲,一直送至她三人到二门上。

    沈丽君深深看了小妹一眼,这才放下帘子。

    沈惜君送走大姐后,也顺势告辞,巧的是,于阳正好手头无事,便亲来接妻子回家。

    沈惜君自然是娇喜万分,沈夫人也觉得今天总算是有件让人高兴的事了,便亲自陪着女婿闲话半日,这才放她夫妻二人离去。

    沈秋君如今是谨守规矩,只在最初与二姐夫见礼后,便寻了个借口回房歇息去了。

    听说二姐夫妻走了,这才过去母亲房中说话。

    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庆幸道:“幸好你寻了这么一个杏林高手,不然还不知被你大姐蒙骗到几时!”

    一时又恨恨道:“只道她是个做事有分寸的,没想到却是最不知轻重的!”

    “大姐做了什么事,竟让母亲气成这个样子?”沈秋君佯作不知,又猜测道:“莫不是她这胎有什么不妥?”

    “何止不妥!是大大的不妥!”沈夫人气愤道。

    虽然对着未出阁的女儿说女子怀胎生产之事不妥当,可沈夫人实在是被大女儿给气到了,她现在又找不到人来说话,又想一吐为快,便只得抓着沈秋君说话。

    沈夫人道:“你姐姐当年生兰姐儿时,在那样的大乱之际,九死一生,身子早就损坏了,再不能怀胎生子!可恨你姐姐竟是个胆大心大的人,一个字也不漏给我。还强行怀了孩子,这是要气死我!”

    沈秋君忙递给母亲茶碗,又帮着她顺气,见母亲平静了些,这才说道:“大姐也是担心您,这才不告诉您的。如今事情已然这样子了,总要想着补救之法才是。不知辛老先生如何诊断的?”

    沈夫人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道:“辛先生的意思是,万全之策自然是拿掉胎儿,可你大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非要生下来,宁可拿自己的命去换。”

    沈秋君劝道:“大姐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您是她的母亲,她也是她腹中胎儿的母亲,疼爱子女的心,应该都是一样的吧!”

    “我如何不知。只是担心你姐姐。”沈夫人低下头叹道,一时又恨道:“定是贤王的意思。为了得个儿子,竟惘顾妻子的性命,实在可恨至极!他又不是没有姬妾,就让他的姬妾去生好了。你姐姐也是个傻的,因为已经知道是个儿子,便要挣着命地生。这样的男人,怎值得她如此,就不怕她生下来,也被继王妃给搓磨没了。”

    姬妾生的儿子,怎能比得上元配嫡妻生下的儿子呢!元配没生下儿子,侍妾却生下了儿子,贤王是要做一代贤明君主的,况且此时又是赢得众人支持的时候,怎么会让自己身上有此污点!

    而人又总爱犯自视甚高的毛病,总觉得自己是这世间不可替代的,尤其是夫妻情人之间。

    却不知人死如灯灭,时间久了,一切便都化成一缕清风飘逝了。

    皇子贵胄们又因身份的原因,比之常人更是无情的很。他固然心中仍会怀念前情,却也知要怜惜眼前人的道理,只怕前脚祭奠了前边的感情,后脚便又与新人一家人亲亲热热了。

    虽不知前世如何,但见贤王那样爱宠李瑶琴,若是李瑶琴真生下儿子,也算是嫡子了,有了后娘便有后爹,桂哥儿注定是做不成太子成不了皇帝的,不知大姐泉下有知,是否会后悔呢!

    沈秋君接过茶碗,问道:“辛先生又是如何说的?”

    “他说幸好此时就诊断了出来,否则再过一个月,他也无能为力了。先慢慢调理,他再配些助产丸药,应该尚能保得她母子平安。但凡事总有万一,结局如何还是要看天意,万事不可强求。只此后再不能怀胎了,否则可就真……”沈夫人不敢说出那个字眼,便打住了话。

    沈秋君笑着劝道:“看来大姐定会平安无虞了!他们这些医者总怕担风险,又想是人家十二分的感激,便是有十成把握,也只说七成。等大姐生下麟儿,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也算是圆满了,大姐总算是无撼了!此后便是看到儿女的份上,也不会再轻易冒险了!”

第六十四章 官媒上门

    沈夫人得女儿劝解,心里方好些,又欣慰地看着女儿,说道:“你大姐也算是好命,竟有你这位妹妹。说来,你也算是她的福星了。先不提这次帮她寻得神医,便是那年她生兰姐儿时,若不是你驾车将人引开……”

    沈秋君忙将话打断,说道:“那是姐姐吉人自有天助!我不过是做了一个妹妹该做的事罢了!”

    沈夫人也懊恼:自己方才怎么就说到那年的事上了!幸好女儿面上无异色。

    沈秋君却在想,自己怎么说也算是救了大姐母女,可她仍是算计自己,是升米恩斗米仇?

    罢了,以后她做她的贤王妃,自己做自己的侯府千金,各过各的,如今自己也不敢指望从她那里得到什么好处,但她也别想再算计利用自己。

    沈丽君一行人还未进庄子,便远远看到贤王正带了几个人等在那里。

    沈丽君脸上便泛起了笑容,如喝了蜜一般,从口里直甜到心间,贴身伺候的丫头也一阵凑趣,更是哄得她心花怒放。

    车子刚停稳,就见贤王已经走过来,拉开车门,见妻女皆安好,便也笑着上了车,揽过女儿来,便令人直接驶入庄子里。

    贤王先逗着女儿说了几句话,又对着妻子笑道:“今日玩得可开心,有没有累到?”

    沈丽君脸上便有一丝黯然:“今日家里并没有请外客,只不过是我们娘几个一起吃了顿饭而已!”

    贤王也愣了一下,转瞬又笑道:“岳母向来疼爱孩子,今日缘何节俭如斯!这样也好,你也不必费心去招呼旁人,不然累坏了我的儿子,我可不依的!”

    沈丽君嗔道:“就知道心疼你儿子!”

    贤王哈哈大笑:“王妃大人只就冤枉我了,我不只心疼我的儿子,更心疼儿子她娘——沈家的丽玉小姐!”

    沈丽君不由霞飞粉脸,难得做小儿女情态,握了拳作势就要挥过去。

    贤王忙趁势拉了妻子入怀,惹得兰姐儿直叫挤着自己了,见妻子羞红了脸,贤王更是一阵豪爽大笑。

    沈丽君又把母亲为自己请了辛神医的事,告诉了丈夫。

    贤王脸色凝重道:“他既然请脉如此准,说话又似有本事的人,我会派人去查清他的底细,若是无异样,便让他与太医们一处请脉立方,也是岳母的一片心意。你也要放宽心,太医们也说了,你这胎极稳妥,如今再加上一位神医,定能让你母子平安的。”

    沈丽君听着丈夫安慰自己的话,心里眼中便有了化不开的浓情。

    这时进了庄院,车子停靠下来。

    贤王先跳下车抱下女儿来,又伸手小心地扶着妻子下了车。

    这时老辛头祖孙也从后面的车上下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老辛头不由在心里暗自赞叹。

    他虽长年住在乡村,却又不同于那些目不识丁只知埋头寻食的乡野村夫,对于京城的一些时事,还是常加注意的。

    早就听说贤王夫妻恩爱,如今看贤王把贤王妃疼在骨子里的模样,传言果然不假。

    对于平安保得贤王妃生下孩子,老辛头心里更有了几分把握。

    很多时候,人的病情也看病人的心情,有如此深爱自己的丈夫和乖巧可爱的女儿,只要贤王妃放宽了心,少些思虑,这胎定可保得。

    贤王安顾好妻女,便朝老辛头走来,少不得一番厮见寒暄,又令管家快去收拾院子给辛先生住。

    六皇子早就不耐烦了,也不下马,冲着贤王夫妻说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了!”便带着小成子,二人直接骑马进到后院去了。

    老辛头不由皱眉,果是龙生九子,个个不同。贤王如此平易近人礼贤下士,一样是皇子,六皇子虽年纪不大,可也看出他实在是不堪的很。

    虽说同行是怨家,但老辛头确实是有真本事的,只几日的工夫便让那两位太医心服口服,且老辛头也明确表示自己是不会入皇家的,越发让那两位太医赶着叫老师。

    贤王也让人去查了,据说他在那乡村也有十多年了,以采药为生,其他便再查不出什么来,看着也不像是有心人的安排,且听两位太医说,确实是个有真本事的人,想到如今妻子身体等不得,只得暂且信了他。

    自此老辛头祖孙二人便安心住在庄子上。

    再说沈府这边,就在沈秋君过了生日的第三日,竟有官媒来给沈秋君说亲!

    那日一大早,官媒就来拜见沈夫人。

    从来上门说亲,都是男方赶着女方的,所以此次官媒上门,定是为沈秋君说亲的。

    沈秋君听说来了官媒,脸不红心不跳,仍是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情。

    倒是楚嬷嬷等人,皇帝不急,急死太监,见小姐如常一样心平气静,也不敢随意与沈秋君玩笑,便偷偷派个机灵的小丫头去前边打探。

    不一会小丫头便回来报说:是吏部金员外郎家请来,为其嫡次子求娶沈秋君的!

    众人听说竟然是员外郎家来求亲,都有些愕然。

    雪柳直接嘲笑道:“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疯了不成!咱们小姐可是堂堂侯府嫡小姐,他一个从五品家的次子竟然存了这个心,敢是他们家竟穷得吃不上饭了不成!”

    旁边小丫头奇道:“这话怎讲?”

    雪柳待笑,又抑住笑,说道:“若不是吃不上饭,怎么会买不起一面镜子,若是能常照照镜子,便可知自己到底配不配来侯府求亲。”

    底下的小丫头们闻言都哄笑起来。

    素来沉稳的雪香不由笑了起来,转身看到母亲一脸的不赞同,忙又止住笑,嗔怪地看了雪柳一眼。

    楚嬷嬷便教训她们道:“老辈人都讲,欺山欺水,莫欺少年穷。何况他还是出自官宦之家,虽门第低了些,只是既然敢上门,想来必有些依仗!这事自有侯爷夫人做主,用不着你们小丫头们在旁聒噪!”

    雪柳不由吐了一下舌头,看到楚嬷嬷瞪了她一眼,忙小心赔笑道:“凭他怎么好,依咱们小姐的品貌,什么王孙公子寻不到,他既然敢上门,至少说明了他是没有自知之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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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推拒亲事

    楚嬷嬷摇头叹道:“你们啊,还是年纪轻,只看着高门大户光鲜,哪里懂得姑娘家寻女婿,重在看他的品性!”

    丫头们听到“寻女婿”的字眼,不由都红了脸,只悄悄笑着,不再说话。

    沈秋君此时正手持一本书,随意歪在塌上假寐,自然也听到外面的那番话。

    楚嬷嬷说的自然是有道理的,不过雪柳虽说得尖酸刻薄了些,却也不是全无理由。

    自来说亲都讲究门当户对,品性好又上进的好男子不只那些低门小户才有,勋贵世家亦是很多,且又有个说法,叫做:低门娶妇,高门嫁女。

    除非那个男子确实有才能,能了未来岳丈的赏识,否则极少有下嫁的。因为反常的事情总能引起他人的兴趣,猜测来猜测去,又不知把话传成了什么,糟心的很。

    沈秋君闭眼默想了半日,实在想不出前世里,还有金家二公子这么号人物!

    便是今生,自己只出过几次门,都是护得严严实实的,也没与他有过交往!

    这次提亲,倒真有点蹊跷!

    莫非是因为前世的自己,那里正在庄子上陪着姐姐,母亲见门户不对直接拒了,所以自己便错过了这件事?

    沈夫人此时也在发懵。

    因为有三个女儿的原因,对京城里门当户对的年轻公子,虽不能说了如执掌,却也大多都知道些,这金家是什么情况,她却是一字不知。

    因为金家品级太低,她以前只考虑出身勋贵之家的年轻人,后来因为丈夫手中的名单,也略降了标准,却从没低于正三品之家,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她还真没往眼里去。

    不过他敢来提亲,倒也勇气可嘉,只是他家做事也太不够稳妥,怎么就大喇喇请了官媒上门,总得先寻个熟人透透口风,彼此都有个准备,否则将来不成,两家人都不好看。

    沈夫人虽看不上金家,却也以要与侯爷商议为由,客气地打发走了媒人。

    沈夫人知道女儿定一早就探得消息,倒也省了自己的口舌。

    虽然金家门第太低,定是不成的,可他家能不顾门第来求娶,可见也是仰慕女儿太深,每每想到此,便得意不已,看着女儿颇有吾家女儿初长成的欣慰,倒是把沈秋君看得毛骨悚然,极不自在。

    晚上刚吃过饭,沈夫人便赶着女儿回房,把今日的事情告诉了沈家父子二人。

    沈昭宁忙道:“他家那样的门第,只要一想便觉得委屈了妹妹,更别提把她嫁过去了!”

    沈父拧眉,责备地看了儿子一眼,说道:“少年莫问出处!你不过是上辈子修了福,投生到了富贵之家,吃住穿用皆高人一等,便不知自己轻重。目前一点建树都没有,好意思嘲笑出身不如你的人,真是井底之蛙!”

    沈夫人也呐呐道:“确实是太低了些!”

    沈父思索了一下,说道:“明日着人先打听一下,那金家二公子的情况,若是个好的……不过确实是出身低了些,先打听着再说吧!”

    金员外郎回到家里,得知妻子竟然真就听了儿子的话,打发人去侯府提亲,气得浑身乱颤,指着妻子的鼻子骂道:“无知妇人!这个家早晚毁在你的手里。”

    金员外郎说罢,拂袖去了外书房。可是亲事已经提了,此时也不能再跑去推辞,只盼着沈府只拿着自家当个笑话,一笑了之,否则真打听起来,唉,也不知会怎样呢!

    金员外郎越想越担心。他如今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兢兢业业,好容易熬到从五品上,还指望着再熬几年做到正五品,将来致仕也风光些。

    唉,都怪当年自己出身太低,只得娶了这么个短视无知的婆娘,大儿子只在家里做个田舍翁,小儿子又如此的不成器!

    金员外郎越想越苦闷,便去了颇识得几个字的爱妾房中,经那朵解语花劝解,这才稍去了烦闷!

    金夫人得知后,气得破口大骂。

    当年她嫁给金员外郎时,他家穷得无片瓦之地,又敬重他是个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还不是她吃苦做活供养着让他读书。

    如今做了官,却总嫌她粗俗无知,大字不识一个!

    呸!

    当年自己冬日里给人家洗衣,手都冻烂了,他怎么眼中噙泪,说什么得此贤妻是他今生最大的福气,定永不相负!

    狗屁!现在倒是吃穿不愁了,可是一个月不见他到自己房里来一次。

    还抱怨自己不会教导子女,大儿子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小儿子又纨绔浪荡。

    这也怨得了她?若不是为了全力供着他赶考,又怕费了他的精力,大儿子至于十多岁了还没起蒙吗?

    小儿子是养成一身的毛病,可也不是她愿意的。当年公婆身体不好,他生怕自己会因此丁忧,还不是自己回去伺候的公婆。

    偏公婆真拿自己当了太爷,把个小儿子宠得没了边,她略说一句,公婆就文诌诌说什么忤逆不孝!

    全不是当年一幅贴心贴肺感恩戴德的样子了!

    整日说自己有福气,沾了他儿子的光,这才有了夫人做!既然成了夫人,就要拿出大家子的规矩来侍奉公婆。

    可气自己在老家又重当了小媳妇,他在京里倒是睡丫头睡的快活!

    金夫人痛骂一顿后,心里舒坦了些,又咬牙道:“那起子小妇别得了意,等我给儿子娶个侯门小姐回来,才算见得我的本事!”

    旁边的丫头婆子们心里感叹,可算是耳根清静了!

    侯府千金是你说娶就能娶来的吗?

    乡下来的,果是粗俗没见识的很,寻常的丫头都比她强百倍,也怨不得老爷宠爱姨娘!

    第二日早朝过后,沈父便格外留意了一下金员外郎。

    金员外郎看到沈侯爷审视自己的目光,吓得心里咯噔一下,冷汗就冒了出来,趁着有人拉着沈侯爷说话,连忙一溜烟跑了。

    沈父见他猫躲老鼠一般,心下起了疑,这哪有是求娶之意的,看来事情有蹊跷啊。

    沈夫人一早也安排了信得过的奴仆去悄悄打控金家人。

    沈秋君虽然暂时还没有嫁人的打算,却也不去阻拦母亲打探。

    因为这事发生的真有些突然,也是前世里没有过的。

    若是照着以往的性子,她定是让母亲理都不要理会的。可重活一回,她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除了父母与二哥二姐外,好像每个人都背负着一个小秘密,都戴着面具过活。

    所以,她不由得猜想:这有可能是有心人下的套!

    一般情况下,明面上打探不出什么结果的。只能大体了解一下他家的情况罢了。若真想知道那人如何,还得寻了熟人细问才行。

    等到下人来回报时,沈夫人却气得摔了一个茶碗,骂道:“真是欺人太甚!打量着侯府没人还是觉得侯府好说话。”

    说罢便着人去寻了那个官媒,让人狠狠啐了她一口,骂道:“猪油蒙了心的,他许你什么好处,竟敢跑来说这么一门亲!”

    那媒人不敢与侯府里做对,只默默让侯府的下人指着鼻子臭骂了一顿。

    那日金夫人一开口说,她就觉得金夫人真是疯了。这门不当户不对的,实难说上话去。

    偏偏金夫人一脸神秘笃定地笑道:“你尽管去,他家必会准的。”

    她心里一动,年前倒也见过他家的小公子,长得还算是眉清目秀,只是看他眼光,觉得此人心术怕是有些不正。

    可有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又道:自古嫦娥爱少年。

    那大家小姐整日关在香闺之中,乍然见了一位油嘴滑舌的翩翩少年郎,未必不会动了春心。

    说不得就是二人有了什么不妥,这金家才大喇喇地让人去说亲。

    且又见金夫人许以重金,人为财死,便决定跑一趟。若是成了,皆大欢喜,自己也得了赏钱,若是不成,也不过张张口的事,大不了被沈府骂一声,金家怎么也能给个跑腿钱吧。

    没想到沈夫人不仅没有啐她,反客气地说先与家人商议一下。她不说这是客气话,反以为真让自己猜中了。

    本来还想着,如何与相好的姐妹们显摆这一秘闻,如今却是这般没脸。

    见沈府的人走了后,媒婆也不顾天色已晚,直接跑到金府,对金夫人说道:“我就说她家门槛高,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偏您说她家必会准了的,这不就被她家的婆子一口啐在脸上,如今我也算是得罪了侯府,以后的活路都怕没了呢!”

    金夫人知道媒人是来讨跑腿钱的。

    只是事情没办成,金夫人又是苦惯了的,虽说小儿子不成器挥金如土,可她却把一两银子看得比天还大,便笑着说道:“有劳了,我这里有二百钱,您拿去打壶酒压压惊吧。”

    媒婆没想到金夫人如此抠门,直气得脸红,不过蚊子腿虽小也是肉,仍是拿了钱气哼哼的走人。

    只是到底心里不忿,心中暗骂:这高门大院的住着,二百钱的赏银也能拿得出手?别说是侯府,便是寻常人家瞎了眼,才会把女儿嫁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家!

    因为其中关系着侯府,她也不敢乱说话,只好暂时憋在心里。

第六十六章 元配侧室

    金夫人待人走后,却气道:“都说这些大家子最重规矩地,怎么他家女儿被我儿子搂抱了,也不气软呢,看来大家子还不如乡下人知廉耻呢。”

    金二公子此时正一身伤痛地躺在床上哼唧。

    身子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整个心却魂游天外去了。

    身体疼痛时,他就忍不住生气,想把那日伤他的小娘子毒打一顿出气,可转眼又想到她一身红衣、凤眼狭长、转盼多情的娇俏模样,又恨不得立时拜堂入了洞房。

    此时他听见说事情不成,眼看就要到手的美人儿就这么飞了,心中不甘,便不管不顾地嚎叫起来!

    金夫人见此,疼得心儿肝的叫着,又许他:必将那个姑娘给他弄到手。

    倒是他家的小妾还算有几分心机,知道自己此生也就只能靠着金家过活,京城的勋贵们,可不是金家这种小门户的人能惹得起的。

    她趁着伺候金员外郎用饭,小心把夫人公子乃想着沈家女的事情说了出来,又分析了一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尚未劝呢,金员外郎就已经捧着爱妾的小手,大叹难得她有这份见识,直道知己难求。

    尔后他又怒气冲冲地跑去正院,对着妻子一通训斥,直言若是再闹下去,你母子都回乡下种田去吧!

    金夫人当年也是彪悍过的,只是向来依顺丈夫惯了,如今丈夫又是个高官,自然更是惧怕的厉害,只搂着儿子哭泣,再不敢提沈府之事,当然过后免不了对着他家的小妾一顿臭骂。

    金家小妾在门上听了,心下冷笑:一个乡下婆子,一个没见过鲜嫩女人的老土包子,以后这金家还不是自己的天下!

    夜里沈父与沈夫人相互交流了一下金家的事,只道是那家夫人没见识,若是那金二公子是个上进有为青年也就罢了,一个纨绔也敢意想天开,真是被狗屎糊了眼了!

    看金员外郎的意思,也不敢存了高攀的心,此事又已回绝了的,便就此作罢了。

    沈秋君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细思自己自重生以来,并没有出格之事。前世也没有出现过这事情,由此可见之前也没有不妥,可能真是竟外的事。

    此事既然已经回绝,想来便也算是过去了,不管以后会有何后续,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有家人做自己的后盾,且自己也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他一个小官吏家的纨绔不成。

    沈秋君便也丢开手去。

    没过几日,东安伯府的赏菊会便到了,沈秋君自然是不会去的。

    沈惜君只得自己前去与大姐会合,一同赴会,倒是玩得极为尽兴。

    回来后,便又忍不住拐回娘家,给母亲和妹妹细讲赏菊乐事。

    因为此次东安伯夫人也是打着为儿子寻媳妇的主意,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也有几家亲友想借这个机会出来走一圈:家里有姑娘的,便可趁此机会带着去露脸,有儿了的夫人则就着这次机会,瞪大眼睛瞅准未来儿媳。

    沈惜君姐妹便不由为二弟留了意,倒真看上几位好姑娘。

    沈夫人笑道:“你们不用瞎忙活,我心里有数!”

    沈惜君知道母亲还在等她少年时的手帕交进京,好来个亲上加亲,不由撇嘴道:“母亲只顾续姐妹情谊,做人情,也不管那家姑娘怎样,是否适合二弟!”

    沈夫人笑道:“就你明白!我的儿子我会不心疼!你程家姨母是个好的,她家女儿,早前也见过几次,那时就是个美人坯子,自然差不了。况且你二弟暂且还没这个心思,他们最迟明年就来京城,若是不妥,也晚不了!”

    沈惜君闻言冲着妹妹,小声道:“花木兰代父从军!”

    沈秋君也意会地笑了起来。

    沈惜君见母亲脸上有了薄怒,忙又笑道:“倒是也不耽搁!若真能晚上两年,我这里倒还真有个年纪小些的好女子呢!”

    沈夫人便道:“你倒说说看!”

    沈惜君便赞起在菊会上见过的一个颇为抢眼的女子——随同母亲城安伯李夫人一起前去赏菊的李瑶琴。

    沈夫人见女儿只反复说,那城安伯府的李小姐是如何孝心、温顺、持重大方,因为大多的大家闺秀皆是如此,也不十分放在心上。

    沈惜君却因觉得李瑶琴实在是不错,可惜她偏又词穷,总不完全表达其神韵,便道:“连大姐见她,都夸她贞静而有灵性呢!”

    沈秋君闻言不由怔住了。

    前世李瑶琴有没有去赏菊会,她是不清楚,可是她却知道,前世里李瑶琴与大姐并没有见过面。

    这也是她前世初闻册后旨意时,不仅恨贤王对自己的侮辱,也为大姐抱不平的原因:大姐怎会对不曾见一面的李瑶琴,说出那些夸奖之词,不过是欺负死人不会说话罢了。

    只是李瑶琴此次去见大姐又是为了什么呢!莫非是她对贤王元配起了兴趣!

    沈秋君想着无论如何,已与自己不相干,随她们元配侧室闹去吧。

    李瑶琴当然对沈丽君很感兴趣了!

    前世在她还没有与贤王倾心相许时,她便时常见贤王总是无比怀念元配沈丽君,如此重情之人,在最初很是让她敬佩。

    后来又得知贤王并不喜欢沈秋君,只是碍于亡妻遗愿,为了一双儿女,不得不续娶了小姨子沈秋君。更是羡慕沈丽君能得一位亲王如此深情相对。

    便是后来,二人相爱,贤王的心里仍是为沈丽君留了一个角落,对于一双子女也爱屋及乌,虽不给沈秋君好脸色看,却极疼爱关心两个孩子,她的心里也时有吃味。

    直到她怀胎后,她才算是真正得到了贤王的整颗心!。

    所以她很好奇,沈丽君到底是怎样一个芳华绝代的女子!

    可如今贤王妃避居在小庄子,轻易不出现在公众面前,而她则是伯府千金,也不得了门,二人要想碰面,机会真是少得很。

    幸好前几日,安东伯夫人邀请母亲前去赏菊。

    李夫人如今只在家里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儿子能平安归来。

    李夫人闭门谢客,李瑶琴也只能闲在家中,无所事事,便也陪着母亲一起礼佛,为哥哥祈福。

    她这番作为,让李夫人很欣慰,母女二人的关系也更加亲近了。

    当帖子送来时,李夫人虽收下了,却又怕出门沾了红尘,被佛祖怪罪,满心里打着算盘,想着过两日寻个借口推了去。

    李瑶琴却知道,东安伯府的庄子既然与贤王的庄子紧挨着,必会请了贤王妃去的。

    若是贤王妃也去凑这个热闹,却是二人见面的好机会。

    于是李瑶琴便一力撺掇母亲,不要只在家里,也该出去松散一下,若是只在家里熬坏了身体,大哥知道心里也会难受的。

    李夫人身边的亲信丫头婆子们,一方面担心李夫人总如此郁郁,不利于身体,别一方面也想着在秋日大好天气里出去走走,也纷纷劝说。

    李夫人被劝得心动,又见女儿花儿一般的年纪,整日陪着自己在小佛堂吃斋仿佛,瞧着都瘦了,也是可怜。

    再者女儿眼看就到十四岁了,再过一年及笄就该说婆家,真该带着她到处走走,于是便点头同意了。

    倒是李瑶琴因为利用了母亲,心下未免有些不安。

    前世她为避太子,早早就去了贤王府。因只是侧妃的原因,并不能常回娘家。

    后来又与贤王情同意合,做了真正的夫妻,便算是有了自己的小家,一来甜蜜幸福,娘家便想得少了些。

    二来沈秋君又时时瞪大了眼要寻自己的错处,就更少回娘家了,除了大哥外,与伯府的人更是生疏了。

    此时虽重生回十三岁,但心里年纪已然不少,不会真有十几岁女孩子对母亲的那种依赖。

    况且又时常挂念贤王,难免在父母身上的心思就少了些。

    她只能在心中暗自说道:“母亲,女儿决不会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的,等我将来有朝一日成了皇后,按例必会给皇后娘家封赏的,到时一定能让哥哥继承父亲的爵位,也算是遂了您与父亲的心了。”

    到了那日,果然就见到了贵为贤王妃的沈丽君,李瑶琴只在远处一看,便不由自惭形秽起来。

    沈丽君的美艳虽差了沈秋君一筹,但是身上却又比沈秋君多出了一种优雅从容的丰华气质。

    成年后的自己样貌清秀,不敢与沈丽君的明艳相比,虽多了份温婉,却于雍容华贵上天差地别,也怨不得她能长久占据贤王的心。

    可怜红颜多薄命,如今的她最多也只有半年的活头了。

    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一位丽人,竟早早损了命,李瑶琴心里也是惋惜的很。

    她倒是极想提醒沈丽君,要防着她的亲妹妹沈秋君,可自己这么一个初次见面的人,交浅言深,实在是太突兀了。

    况且就算自己真出言提醒了她,她姐妹二人情深,定然不信,反倒是自己的行事太过匪夷所思,倒显得居心叵测,也不知又会出什么变故,也罢,总是各人的命,天命不可违。

    众人来到花园子里,相互寒暄问候,客套过后,夫人们便随意坐在花厅里,赏花说话兼暗自观察看上眼的小姐们。

第六十七章 流言风起

    至于那些小姐们,年纪大些的,便稳重娴静地或持着扇子,或拿着绢儿,或站或坐,在园子里观赏正怒放的菊花,又或与相知的人低声交谈,语笑嫣然,倒是把个园子衬托的越发姹紫嫣红。。

    年纪小些的,也是个个人比花娇,又年轻气盛,免不了暗自较劲,争奇斗艳!幸好大家都是有身份修养的人,故暗地里刀光剑影,表面上仍是风和日丽,和睦一团。

    李瑶琴年纪还小,凑合不到那些稍大些的姐姐们身边,对于那些嫩嫩的年纪相仿的小萝莉们,若是前世,她或许还有心情上前应付几句,然后还有可能借机显摆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可如今已经重活了两世,她才懒得去出那个风头呢。

    况且她也深知道在这些夫人眼中,活泼聪慧,远不如和顺端庄大气来得重要。

    而自己因长相妩媚,便有些吃了亏,更需要在稳动上加加分,以气质取胜。故只乖乖陪在母亲身边侍奉,趁便聆听夫人们之间关于朝中皇室的一些八卦。

    众人见李瑶琴如此,也暗自点头,连连称赞李夫人是有福之人,儿子上进,女儿孝顺乖巧。

    李夫人自然要谦逊一番,但心里仍是高兴的,对于给自己争了脸的女儿,越发和蔼慈爱起来。

    沈丽君回到家,先对丈夫说了自那些夫人口中得到的一些消息,末了顺势提了一句李瑶琴。

    贤王不由问道:“你所说的,可是城安伯城里的那位嫡小姐?”

    沈丽群便有些吃味道:“你原来你早就认得了!她一个小姑娘家,竟还能得堂堂的亲王注目,倒真是件怪事!只看她虽柔顺乖巧,却也未见得有多瞩目啊!”

    贤王笑道要:“好好的,说话怎么就这么酸了呢!她不过一个孩子罢了,也值得你这样防着,倒是凭白抬举了她!”

    沈丽君被丈夫说的有些不好意,便不言语,只低头微笑。

    贤王这才给妻子解释道:“那日我对你提过,城安伯嫡子李意书曾献了一件防箭衣!我后来着人探得:那件衣服并非是李意书所做,乃是出自其妹李瑶琴之手,一个闺阁中的女孩能有些本事,实在是不可思议!”

    沈丽君听出丈夫对李瑶琴的赞叹之意,便有种莫名的滋味在心里蔓延。

    贤王又道:“一个出自书香门第的闺中女子,吟诗作对,写字作画,凭她怎样惊才艳绝,都不足为怪!但是她竟能想着做出此衣来,倒让人觉得有些怪异!”

    沈丽君笑道:“这也好解释!他家既然是书香世家,家里藏书必定极多。除了四书五经,诗词歌赋,怕是天文地理,奇门遁甲皆有,她若是个兴趣广泛的,未必不会看到这些,若再是个聪慧女子,照着书,自己做出一个来,也不足为奇了。”

    贤王闻言,也不由失笑:“或许是我想多了!”

    一个闺中小姑娘,怎么会与朝中争权夺利联系在一处,只看李意书当日得了防箭衣,并不通过其父亲,而是拿到自己面前,便知他是起了投靠自己的心,不管他兄妹有何异能,只要为自己所用,倒也不必总揪着枝节,喋喋不休。

    定国公府的林夫人也参加此次的赏菊。

    她回到家里,便免不了对儿子林景周逐个提起她看上眼的姑娘。

    林景周认真听了后,心中俱无中意的。

    也怨不得他眼高于顶。

    说起定国公府的林家来,这京城里还真没有能与他们家相提并论的。

    当年太祖起事时,他家老太爷就一路跟随,不离不弃,沈家这种半路追随的自然不能与其相比。

    他家老太爷——即林景周的祖父,也是个乖觉不恋兵权的,又深谙“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见天下基本上已呈太平,便将兵权上交。

    太祖爷见他如此有眼色,自然乐疯了。

    他从一方小霸主成为一统中原的开国之君,自然有些本事的。

    老话说的好: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个帮。

    他能打下这个江山,身边的能人异士自然少不了,建业时自然是多多益善,如今功成名就,作为君主来说就有些为难了。

    文人还好办,国家总须要这些人来帮着治理。

    至于手握兵权的武将,卸甲归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这是最好的结局。

    太祖爷虽满心里希望众将能理解他的苦心,大家都配合着,君臣同乐,皆大欢喜。

    有只为解救百姓于水火,才不得不揭竿而起的仁人志士,自然也有建功立业萌妻荫子想法的人,因了各种私心,借着边疆不稳,揣着明白装糊涂,迟迟不提上交兵权的事。

    此时林老太爷的举动,对于太祖爷来说,无疑是天降甘露,自要投桃报李,又道初起事时,曾以兄弟相论、同患难共富贵的话来,要按其功劳封个异姓王。

    这异姓王自来可没几个有好下场的,林老太爷自然是一番推辞:太祖爷乃是天命所归、人心所向之人,自己能够长久辅助乃是顺应天意,实不敢居功!

    太祖爷便不好再勉强逼迫,只得降了一等,封他为国公爷,可世袭五世。

    君臣如此相得,也是一段佳话。

    林景周既然是出身名门,又长得一表人材,相貌英俊,眼光高些也属正常。

    再者他虽不曾在战争上厮杀过,却也不是只托赖天恩祖德,也是建过功劳的。

    那年京城大乱,他不过才刚十四岁,便勇敢地站出来,同贤王一起保卫京都,数次击退陈军,并斩杀陈军部将多人,为当时的京都安全立下了汗马功劳,也是自那时起逐渐崭露头角,成为京城贵族青年子弟中的个中翘楚。

    而他在那次守卫战斗中,结识人中龙凤的贤王,并深深为他折服,其后二人更是成了好朋友。

    不过也是因为那场战争,却也让他见识到大家小姐们的另一面。

    有懦弱只知哭泣的,有自私只顾着自己的,也有为了活命,不知廉耻的,哪里还是那些平日里优雅端庄娇俏的千金小姐,一个个都狼狈不堪,面目可憎!

    而更让他心惊的是沈家三小姐的残暴行为。

    因为两家皆为武将,自然相互间也有来往。而他因与沈三小姐年纪相仿,一对金童玉女,双方家人也都为此开过些玩笑。

    他那时年少,也不懂情之滋味,不过看那沈三小姐长的艳丽,人也和善温良,两家家世又相当,若家人真定了她为自己的妻子,倒也不算是件坏事。

    但幸好有那一场大乱,让他暗自庆幸老天对自己的偏爱,让他看清了她内里真实的一面。

    所以等他再大些,懂得男女之事,便打定主意,自己将来一定要寻一位美丽、善良、坚强、果敢、纯洁的女子为妻。

    林夫人见儿子没一个看上的,不由叹口气,儿子的脾气她还是了解的,况且儿子也当得好女子来配他。

    林景周听母亲提到今日去的还有城安伯夫人,便随口提了句:“城安伯夫人也去了吗,听人说她如今只在家里念经拜佛!”

    林夫人笑道:“她也是有一双儿女的人,这种场合如何不来呢!她亦是带着女儿去的。”]

    林景周便来了兴趣,问道:“母亲可见到她家小姐,感觉如何?”

    林夫人看着儿子笑道:“他家的女儿可不适合你!才十三岁呢,我可等不得她长大!不过倒是个持重温顺的,若是论起沉稳来,还真不象是十三岁的小姑娘呢!”

    能做出连战场上厮杀过的人都想不到的防箭衣,自然不该是个活泼顽皮的小女孩,因为沉稳所以能够静下心来读书思考。

    林景周见与手下报上来的情况并无出入,虽对李瑶琴有了一些兴趣,却也并不过多往心里去。

    然而此时,京城里却悄悄流传出沈府三小姐与金员外郎家的二公子情根深种的消息来。

    据说二人大白日的,在京郊野地里就搂搂抱抱,好不羞人!

    金员外郎第一时间就听说了,吓得流了一身的冷汗,两股战战,急忙告了假,匆匆赶回家里。

    刚一进家门,就看到黄脸老妻毫无形象地双手叉腰,拿出当年在乡下的那股泼辣劲,正骂小妾骂得起劲。

    金员外郎本就一肚子火,再看爱妾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更是火大,走上前去,一脚踹倒妻子,骂道:“你这个没见识的乡下婆子,这个家早晚毁在你的手上!”

    金夫人身强力壮,虽被踢了一脚,倒也没受伤,只是在家里下人面前到底失了面子,便一骨碌爬起来,哭着辩解道:“男主外,女主内,我一个堂堂管家夫人如何骂不得一个小妾!”

    金员外郎也顾不上劝慰爱妾,拉着妻子进了屋,阴沉着脸斥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去沈家提亲一事不许再提一个字,外面怎么会传得风声雨声,有鼻子有眼的!”

    金夫人大惊,她心里倒是想败坏沈三小姐的名声,逼她不得不嫁给儿了,可还没实施行动呢,如今又被丈夫责怪,忙道:“我天天在家里照顾儿子,哪里有空出去乱说话!你是不是又听了那个小贱人的话,来寻我的不是!”

    ————————万分感谢亲们的订阅支持,在此郑重道谢。

    感谢see_an、柳之飞絮和喑茈莘香1的打赏,尤其是see_an亲打赏的和氏璧,这是我写文以来,首次被打赏和氏璧,意义非同一般!

    还要感谢淡望归等亲的粉红。

    另外,我今天要回老家,大约一周的时间!老家没网,虽然之前说要双更,心有余力不足,我要做个不断更的好孩纸,只能回来再尽量双更了,希望亲们能理解!

第六十八章 负荆请罪

    金员外郎斥责道:“不要再胡说了!你若是有她一半的见识,我就谢天谢地了!”

    既然自家没有往外透露一个字,那官媒也是经过些事的,知道其中的轻重,必不敢乱说,那这话儿怎么还传了出去?

    他急忙来到儿子房中细问当日的情形,又道:“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要一字不落地说给我听。”

    金二在老家时被祖父母给宠坏了,不学无术,仗着父亲做京官的势,在乡下狐假虎威,欺男霸女惯了。

    这刚进城被父亲盯着还有所收敛,也知道父亲的官在京城算不得什么,故也只去城外寻摸些村姑,也有闹出事来的,幸好金夫人怕丈夫打坏了儿子,便都悄悄给些钱打发过去。

    那日在城外的一处茶铺,碰到那骑马的主仆二人。

    因知道京城中,真正的大家小姐很少出门,便是出门也是坐着车,身边伺候的奴仆众多。

    所以他只当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且看那姑娘一身红衣,白净妩媚,偏眼神冷清,哪里是那些未语先脸红的小家子女孩子所能比的,越看发挥勾得他心里直痒痒,于是便上前调戏。

    没想到那美人是个暴脾气,拿着碗便扔过来,凤眼怒挑,野味十足,愈发有味道。

    他倒真有些动了心,便想着先抢回去,生米煮成熟饭,若真合了自己的心意,让母亲去聘了来做自己的妻子也可。

    谁知那美人儿年纪不大,还是个练家子,与众人一通打斗,终让她们逃了,自己还被打倒在地动弹不得,心中便一阵发狠,也上了脾气,非让下人们把她捉来,如此不识抬举的人,必要好好搓磨她一番。

    后来她逃到沈府去了,他打听得沈府倒是有位沈三小姐未出嫁,便想着定是她了,于是在母亲面前哭闹,说二人已有肌肤之亲,前去提亲,必是能成的。

    但凡不务正业的纨绔子,虽免不了蠢笨,却也有几分小聪明。

    见父亲郑重其事地,他便有所取舍地说了一遍,只道当日看她衣饰不出众,以为是小家女,便上前搭讪,哪知那姑娘上来就打了他,他不服,派人一路追索,直到远远见她进了沈府,又见府里管家对她恭恭敬敬,知道是府中小姐,这才作罢,又求了母亲上门去提亲。

    金员外郎听了儿子的叙述,不由冷汗涔涔,越想越怕。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他又严厉叮嘱了妻儿一番,便把心一横,前来永宁侯府求见沈侯爷,负荆请罪。

    那些无中生有的风言风语,当事人往往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而且外面虽已经传开了,也只是小规模的,还没有到达上层。

    故沈府的上下人等,竟一丝风儿都没闻到。

    沈父今日也正好无事闲在家中,见金员外郎求见,心里虽有些纳闷儿,倒也很痛快地在外书房接见了他。

    没想到金员外郎一进门就跪下请罪,着实让沈父吃了一大惊。

    然而等听完金员外郎含含糊糊地说了外面的传言后,沈父不由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出了这等流言出来。”

    沈父虽是一名儒将,可真发起怒来,也是威严狠戾,气场强大的。

    金员外郎见此情景,早就吓得没了主张,他不敢痴心妄想,认为沈家会因此息事宁人,把女儿嫁到他家里去。

    便只结结巴巴地反复解释道:自家的人嘴巴都严实的很,决没有将此事泄露出去半分。

    沈父在书房里来回走了两圈,问道:“你们家里怎么会想到来提亲的?”

    当日着人去打听,只说他家根基浅,夫人上不得台面,那小公子亦是个不成器的,整日走马斗狗,小小年纪就眠花宿柳,仗势欺人。

    至于为何要上门来提亲,却不得而知。因见他家婆娘是个浑不愣的人,意想天开来提亲倒也不算是太意外的事,反正已回绝了,便也没再细究。

    金员外郎被问住,又不敢不说,只得半吐半露地说道:“前几日,犬子在城外无意间碰到小姐,心生仰慕,听闻是府上小姐,竟胆大包天,撺掇着她母亲,瞒了下官来提亲!下官得知此事后,便将他母子狠狠教训一顿,并严令家里人不许再提一个字。”

    沈父眼神凌厉地看着金员外郎,冷笑道:“你先别把你自己撇清了!所谓无风不起浪,以你家夫人的德行,真没在外胡言乱语?若是被我查出来,哼哼!”

    金员外郎老脸一红,虽然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自家老婆没往说,但此时唯有咬死了,又吞吞吐吐地说道:自己得知儿子对小姐不敬,狠狠打了他一顿,因伤得太重,他母亲日夜守着,没时间出去闲话。

    沈父听了也暗自思忖。女儿最近虽也出过几次门,可都是由儿子陪着去的,万不会出现被人看了面容,继而纠缠的情况。

    方才他还以为是哪家女子情急之下,使了金蝉脱壳之法,借用沈府之名摆脱纠缠,这才让金家二公子误会,让人上门来提亲。

    可转眼一想,事情有些不对劲。

    但凡碰上这种事,那女子躲还躲不迭,况又坏了沈府的名头,自然是一个字也不敢向外吐的。

    金家既然没胆子向外说,那官媒定然也知轻重,不会随意乱说出去的,况她也只知金家来提亲,哪知金家二公子抢人一说。

    那是什么人在这其中搅和,目的又是什么呢?

    他自问自己行事端正,他现在看着位高权重,实际上不过是个闲职,他又是个明白人,轻易不会得罪人的,况且最近连与人口角都没有。

    儿子只是一个宫里的侍卫小头目,得罪人也有限。

    妻女乃内宅之人,最近也少与人来往,是什么事竟让人针对着女儿来呢。

    金员外郎窥着沈侯府眉头紧锁,心里便敲起小鼓来,暗地里把妻儿骂了个狗血淋头,又道:“说不定是那媒婆嘴碎乱说了什么,被人以讹传讹,变了样子。”

    此时雪柳已经从嘴碎的婆子口中得知,前院里来了个金员外郎,便走到沈秋君面前嘀咕道:“他们出门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也配来求娶小姐!还不死心呢!”

    雪香便道:“许是有公事要办吧,已经拒了的,他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便是真有心求,也得让家里女人来说话吧!莫不是为他家夫人行事莽撞来道歉的?”

    沈秋君也暗在脑中思索。

    父亲管的是军中的事,与金外员郎应没有公事往来,便真有公事,也不会来家中的。

    若说为求亲一事,似也不象,两家本就门户不对。自家回绝了他家的求亲,倒也犯不着特意来道歉。

    沈秋君想了想,便带着人欲去母亲房中探个究竟,哪知走到半路,便被人拦下来,说是夫人正有事忙,并让她帮着抄写一本经文,赶着用的。

    沈秋君只得回转,到小书房里抄书。

    雪香在一旁服侍,也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不免心神不宁。

    沈秋君反笑着劝道:“你先不用瞎想,等楚嬷嬷回来,就知道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现在想也是白费力气!”

    沈秋君气定神闲地抄写了两页,楚嬷嬷便回来了。

    楚嬷嬷说道:“夫人把上次的那个媒婆请来问话呢!”

    沈秋君面上便有了疑惑,又着人悄悄去打探。

    媒人正在沈夫人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道:“这门亲事明显门不当户不对的,小的当是猪油蒙了心,才跑来说亲的!过后清醒过来,万分后悔,便是为了自己的招牌也不敢吐露半个字的。”

    沈夫人见她说的倒也有些道理,只是毕竟事关女儿声誉之事,面上仍是呈不信任之色。

    那人眼珠一转便又说道:“那金夫人是个没见识的人,会不会是她因亲事不成,这才不知轻重地乱嚷嚷出去,以致于被人当成新鲜事,添油加醋地乱传一通!”

    沈夫人见他们两方各执一词,相互推诿,一时也没了主意。

    此时追究到底是谁乱说出去的,远没有想法挽回女儿的声誉要紧。

    便真是他们乱说出去,就是打杀了他们,也于事无补,现在还不到算账的时候。

    可这种无影的事儿,总是越描越黑,在有心人眼中,总有欲盖弥彰之嫌,可若是不去理会,又不知传成什么样子。

    便是到此为止,以后也是品性上的一个污点。

    唯有找出那个姑娘来!

    可要找出那个人来,又如海中捞针,没个头绪。

    沈秋君坐在书房中也在胡乱猜测。可连事情的边儿都没摸到,多想无益,她细想了一下,便起身去寻母亲。

    沈秋君坚持要见母亲,下人们也不敢硬拦着,只得来禀报给沈夫人。

    沈夫人本担心这件事会给女儿心里蒙下阴影,所以并不打算说给她听,又怕女儿多心,便只得叫进她来,准备敷衍一下,就找发她回去。

    沈秋君一进来便说道:“今日府里有些不寻常,女儿已经打听到,那日上门提亲的冰人及那金家的人也来了,所以女儿想着这事必是关乎女儿的,女儿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六十九章 乌龙事件

    沈夫人料着也瞒不过去,只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又安慰道:“你尽管放心,一切有你父亲和我呢!现如今已让画师去寻那人,等有了画像,再让人城里城外去打听。”

    沈秋君听了,难免往阴谋论上去想了。

    有人上门说亲不成,这种事对于一个姑娘来说,也算是极寻常的了。

    被拒的人家,若是心眼小些,或许会恼羞成怒,在外乱说话。

    但是一个小小的从五品官,借他一个胆子,谅也不敢与威名赫赫的永宁侯府作对。

    定是有心人利用这件事,想要毁了自己的名声,若此事不能妥善解决好,以后自己在京城再难有立锥之地。

    会是谁在设计自己呢?自己一个闺阁女子能得罪了谁?

    贤王?应该不会!自己名声坏了,对大姐来说也不是件好事,况且此时与他还没有什么仇恨啊。

    难道是李瑶琴?自己被坏了名声,便嫁不得贤王,将来大姐去了,她就能成为继妃!

    沈秋君却又马上否决了。不是因为信得过李瑶琴的人品,而是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姑娘,又整日闭门不出,如何去调配人手做成此事,况且她知道李夫人持家严谨,对于女儿定是严加管教的。

    可是前世李瑶琴虽性格温良,却也是做过几件狠毒事的。

    其中一件,便是设计六皇子。

    当年贤王曾因为六皇子与李瑶琴闹过矛盾。

    李瑶琴因此心里深恨六皇子,便与贤王一同设计六皇子好男风一事。

    所以这事也未必不是她做的。

    正在沈秋君皱眉,苦苦思索无果时,派去金家的人回来了。

    金二既然不学无术,腹中那点墨水,根本不足以表达出他心里脑里的美人神韵,只道是皮肤白皙,狭长的丹凤眼,生起气来,眼中璀璨有光芒。

    又因得了父亲的训诫,知道其中的厉害,其他的不再多说一语,只咬牙道:只顾着看她容貌,没注意其他。

    沈父看着画相,半天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只好着人送到内宅,让夫人辨别一下:认识的小姐当中可有此容貌的,或者府里丫头有没有这个相貌的,若都没有,只能城里城外细细访查了。

    画相也太笼统了,哪里能辨认得出来,沈夫人递给了女儿,在心内暗自想着该如何访查到这个姑娘。

    沈秋君看着那双丹凤眼,倒似在哪里见过。想了半日,不禁哑然,可不就是六皇子么!

    不由又想起自己生日那天,六皇子倒真是被人追到沈府的。

    沈秋君不由冷笑。

    这在城外偶遇心生仰慕,和抢人不成追索到家中自然不同。

    在城外唐突了佳人固然不对,可也是那佳人不守规矩才招致的祸。况且他也算是有始有终,尊着礼节来提亲的。

    这抢人就不对了,而且都到沈府门前还想着抢了回去,便是不把侯府放在眼中。

    金员外郎做官这许多年,自然懂得如何说话才最有利于自己,又满心里认为,当日的那人便是自己,定是不好意思细讲,怕是没少隐瞒了东西。

    沈秋君问明那金员外郎还在外院,便打发人去问道:“那日到底是哪一天?那女子穿的什么衣服,作何打扮?他又是如何知道是沈府小姐的,是那女子在城外亲口所说,还是他打听了知道的,或者是见那女子进了沈府?另外,金公子卧床不起,是金大人所为,还是那女子所为?”

    一席话问得金员外郎汗如雨下。

    他只料得女孩子脸皮薄,定不好意思细讲与儿子贴身打斗之事,便想先下手为强,掩盖了下一来。

    她一个千金小姐,还能嚷嚷着自己真与一个男子搂腰扳膀打架不成,若真说得出口,除了嫁与自家儿子,怕也只能出家了。

    只要她不是个实傻子,自然会依着自己所说的,等这件事情过去,她仍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没想到他家倒真是不惧会坏了名声,竟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再者沈家现在要做的,不该是想办法挽回女儿的声誉吗?怎么倒是对这些细节方面追问不止呢。

    莫非儿了看错了人,或者那女子只是他家的丫头?

    金员外郎想到此,心都要蹦了出来。

    只是他话已经说出了口,若是再一一答复了,真相便都出来了,儿子的抢人事件也就暴露了出来。

    其实他倒是不惧事件会暴了出来。

    因为现在外面已有传言,自家也算是受害者,若是沈府执意要整治他,便做实了传言是真的。故此时,沈府最明白的做法,是连同儿子一同洗白,不然他家的女儿也别想再嫁出去了。

    可是如果那个姑娘不是沈家小姐,或者只是个府里的丫头,沈府没了置肘,自己的官可就真做到头了。

    金员外郎脑中翻江倒海,面色却不动,只说道:“这些细节,下官不知,只得问下官的那不肖子了!”

    沈父又派了人悄悄去审问金二。金二也看出事情有异,可如今父亲不在身边,母亲又是个不中用的,被侯府里的人一阵威逼,便如倒豆子般,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赵管家听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暗叹:果如小姐所料,原来只是一场因六皇子而起的乌龙事件!

    沈侯爷夫妇听闻原来真是六皇子引起来的,心里却没半点轻松。

    这事传成这样,不管是别人的有心还是无意,只要六皇子站出,沈秋君的名声便可挽回,其他倒可以慢慢地查询。

    只是六皇子会站出来吗?

    六皇子虽是男子,也是要名声的。被当成女子所抢本就是件不光彩的事,而且世上不缺总以最大的恶意去忖度的龌龊人,他又是一个皇子,可不是自己可以随意呼来喝去的。

    何况六皇子还是那样偏执拐孤的一个人!

    沈父安慰妻女道:“放心,此事既然已经打到事主,我自然会想法子让他站出来。我这就去找他来,若是他不同意,大不了,我豁出这张老脸,去御前求皇上做主。”

    沈夫人脸上忧容仍不减一分。

    六皇子再不得圣心,也是堂堂皇子,为了皇室的颜面,皇上未必会同意拿皇子的名声换女儿的名声。

    沈秋君见父亲,欲亲自去求六皇子,心中不禁侧然。

    父亲早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便是现在也贵为大齐朝的永宁侯,如今年纪一大把,生了华发白须,却要为了自己的名声,低头去求个毛孩子。

    而且还不一定能成功!沈秋君不由难过地低下了头。

    六皇子性格别扭,这也是关乎他名声的事情,尤其他还是长得那样俊美。前世就曾有人因生出狎玩心思,落得个凄惨下场。

    按照自己对他的了解,他定不会饶过金二的,却又为了自己的名声,必是暗暗下黑手,杀了他解恨,估摸着时日,也该动手了吧。

    想到此,沈秋君心下不禁暗暗担心:六皇子可别现在就杀了金二,不然,自己身上的污水可就洗不掉了。

    见父亲已经大步向外走去,沈秋君忙上前拉住父亲的衣襟,笑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明日一早再去吧。事情已经找到源头,倒不急在一时。况且父亲亲自倒有些不妥,若是被他一口回绝了,倒没有转折余地了,还是让二哥前去。若是不成,父亲再亲自出马也不迟!”

    沈夫人也觉得有道理,也劝道:“不如让宁儿明日去,到时有丽儿助着,再软语求一求,说不得六皇子就同意了。”

    沈父想想也有道理,也不再坚持。

    又回到外书房,对金员外郎说明:那日之事是个误会,那名红衣少年,不是女扮男装的,而是当今的六皇子。

    金员外郎听说是六皇子,不由腿脚抽筋,一屁股坐在地上。

    亵渎皇子,这下子儿子的罪过的可就大了,修家不齐,这官是真的做到头了。

    金员外郎面如土色,晕晕乎乎地告了辞,回到家里,指着儿子骂道:“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生下你这么个孽障来!早知今日,当初你一生下来,就该掐死你!”

    金二吓得不敢吭声。

    金夫人犹道:“怕什么,大不了鱼死网破!他沈府若是客气些也就罢了,若是真难为咱们,咱们就和他闹,闹得人尽皆知,他们那样的人家,最重名声,到时说不得咱们两家还能结成亲家呢!”

    金二听了,不由眉开眼笑。

    金员外郎怒极,上前一脚就揣倒了妻子,骂道:“还做美梦呢。你知道你儿子那日抢的是谁?是当今的六皇子!咱们家的富贵也到头了,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看你养出的好儿子!”

    金夫人听闻竟惹到皇帝老儿家,吓得五脏俱焚,又见丈夫指责自己没教好儿子,心中的憋屈便喷涌了出来:“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有今日的富贵,还不是因为我!如今嫌我不会教儿子,你呢,你去哪儿啦!若是真有正经事也就罢了,偏学城里人,养什么小妾通房,有空管教那起子贱货,就没空管教儿子!我的儿子,你不疼他,我当然要多疼他了!”

第七十章 母仪天下

    金员外郎见妻了说话粗俗,气得直叫道:“你还是敕命夫人呢,说起话来竟如此荤素不忌!你连给她们提鞋都不配!”

    金夫人嗷地一声,冲上去,揪着丈夫打骂道:“你这个负心汉!你丢了官,才是老天有眼,这是报应!我哪里不如她们了,你有种,当年就别让我出去做活,你有本事挣来钱,我何苦去为了一个铜板受人家的白眼!如今嫌我老了,说话不好听了!也好,今日大家要死死一起,我看那几个狐媚子怎么与你情深意切。”

    金员外郎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是妻子的对手,直叫唤:“快来人,拉开这个疯婆子!”

    外面的丫头婆子们见他夫妻二人动了嘴手,早就暗笑着躲开了,如今听到主人叫唤,这才过来一通拉开。

    金员外郎气得对妻儿喊道:“你们好自为之!如果上面真要怪罪下来,我是不会保你们的。”说罢,一甩袖子,去了妾侍房中寻安慰去了。

    金夫人便扑倒在地,口内骂唱道:“我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啊!”

    众人见得多了,也不以为意,一时都出去了。

    金二自听到说那日的竟是位男子,而且还是王孙贵胄,早忘了眼前之事,心儿随着思绪飞得远了。

    他当年在乡下也不过是抢个民女,那资色照着京城差得远了。

    而他自进京后,不仅见识到美人儿,还被人拐带着去寻过小倌,那又是另一种滋味儿在心头了。

    谁能想到自己竟然能摸到当今皇子的脸,那样细腻白皙,如上等的白玉瓷器一般,凤眼微挑,顾盼神飞,虽怒却似笑地弯起的唇,那是怎样的风情万种,这才是真正的美人儿。

    金二越想越神魂颠倒,深深叹一口气:能一亲芳泽,死也甘心了!

    沈昭宁回府后,得知情况,自然愿意走这一趟,又在心里把那个金二恨上了,想着等这件事过去后,定轻饶不了他。

    沈家众人晚上都睡不踏实,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之间天就亮了,第二日都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

    沈昭宁胡乱吃了点东西,看是城门快快打开的时辰,忙牵了马就要走。

    沈秋君知道六皇子心眼小,怕哥哥关心情切,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不仅耽误自己的事情,而且反招了六皇子的记恨,便拉着哥哥叮嘱道:“哥哥到了那里,只管把事情告诉大姐,看她眼色行事。若是六皇子出言不逊,哥哥若能忍便罢,若是忍不了,便出去不必求他了,我们再想办法,万不可与他正面有冲突,谁知道他又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沈昭宁笑道:“你尽管放心!既然是求人,自然少不得低声下气,我不会与他杠上的!况且还有大姐在旁斡旋,说不得他就会答应下的。”

    沈昭宁辞别家人,一路快马加鞭,来到贤王庄子上。

    沈秋君见弟弟突然而至,虽心中高兴,亦有疑惑,吩咐人好生照看马匹,便拉着弟弟进了屋。

    贤王听说后,也赶了过来。

    沈昭宁也顾不上繁文缛节,直接把事情经过简练地说清楚。

    沈丽君也急道:“这如何是好,若是解决不好,妹妹在京城可就呆不下去了。”

    沈昭宁便道:“我这次前来,就是求六爷跟我回城作证,洗清污名,快请带我去见六爷。”

    沈丽君瞥了丈夫一眼,叹道:“六爷前几日就不在庄子里了!”

    沈昭宁心下焦急,便对贤王说道:“原来他回皇宫了,我真是糊涂,当得什么差,竟然不知此事。也罢,我这就回去,失礼之处,改日再来领罪。”

    贤王也皱眉道:“客气了,我们乃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只是六弟并没有回皇宫,而是去了皇陵,再过一个月就是皇祖父的冥寿,他去皇陵祈福去了。”

    沈昭宁不由愣住了。

    事情怎么就这么凑巧!

    本来沈家的意思,是趁着传言还没有流传开来,请了六皇子出来,也不用跑出去敲锣打鼓表白是个乌龙,只要金家向六皇子请罪,那些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可如今他这一去皇陵,一个月的时间就耽搁下了。

    到那时还不知又能传成什么样子,一个多月都过去,金家再去请罪,反倒象是自家求了六皇子做戏似的。妹妹的名声也算是完了。

    沈昭宁被突如其他的状况,打击得失魂落魄,没了主张,便有气无力地告辞而去。

    沈丽君担心弟弟有什么差池,忙几个人陪同他一起回京城,又一再劝说:不必着急,定能想出办法来的。

    沈昭宁呆呆看着大姐,苦笑道:“大姐向来办事稳妥,也帮着想想办法吧。我是没了主意,还是赶紧回去向父亲禀报一声吧。”

    沈丽君心里也不是滋味。

    送走了弟弟,沈丽君与贤王一同回到房中,屏退下人,看着丈夫语气不善道:“这件事是不是你的手笔?”

    贤王眼神便有些飘忽,笑道:“你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沈丽君看着丈夫,冷笑道:“六弟好端端的怎么去了皇陵?他的性情,你我也都有所了解,如何巴巴跑去皇陵为皇祖父守灵祈福,还不是你设计的结果,我本以为是你要挑拨他与太子的关系,没想到竟是设计我沈家!”

    贤王深深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是的,他确实是我故意调开的!”

    沈丽君心如刀割,不敢相信地看着丈夫,厉声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扶玉!她可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妹妹啊!你这是要取了她的性命啊!”

    贤王看着妻子的眼睛,苦笑道:“她若不是你的亲妹妹,我早就取了她的性命了!”

    沈丽君惊骇地看着丈夫。

    贤王神情也有些激动,在屋里背手走动几步,转身走到妻子面前,捉着她的手,说道:“你还记得那日道人为她批的命格吗?”

    沈丽君不由喃语道:“母仪天下……可是……可是这种玄幻之说,并做不得真!当年先皇不也用了这种法子吗?”

    “是做不得真,可也要以防万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贤王正色说道。

    见妻子两鬓有有些松了,他伸手帮妻子抿了一下,又郑重说道:“若说将来母仪天下,也该是你,而不是她!我若能登上宝座,那你就是未来的皇后!而不是你产子而亡,由她接任。你以后不要再胡思乱想,我们会长长久久在一起的!”

    沈丽君见丈夫如此情真意切,心里一阵温暖。

    自己强行怀了这一胎,其实已是凶险至极,那年京城大乱时,自己生下女儿,身体便坏了,不能再生子。

    可是她与丈夫感情深笃,她知道丈夫的才能,也知道他心怀大志,可惜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他,尤其是不能帮他生个嫡子,后继无人,以致于京城各派势力不敢轻易站过来。

    可是丈夫仍对自己一往情深,这让她愈加的愧对丈夫。

    所以明知自己若是强行生下孩子,无几生还机会,她仍是要生下这个孩子来。

    可就在这时,一个道人来投了丈夫,无意间看到妹妹,说她有母仪天下的命格。

    她便拿了主意:若是自己真不好了,就让妹妹做丈夫的续弦,既成全了妹妹对丈夫的一腔情意,也能帮着自己照看儿女,若是妹妹真有皇后命格,也能助丈夫成就他的大业,实现他的抱负。

    虽然心中滴血,她仍是逼着丈夫对妹妹温情一些,给她一丝希望,让她能等到自己归天的那日。

    可如今看到丈夫明明可以顺水推舟地接受妹妹,为他的大业加一层保障,却仍是选择了放弃妹妹,这怎能不让她感动!

    妹妹的名声毁了,便绝了她嫁入皇家的可能,更是绝了妹妹对丈夫的觊觎。

    沈丽君如此想着,也伸手与丈夫十指相握,发誓一般说道:“对,我们要长长久久在一起。谁都不能代替彼此!”

    贤王闻言,知道妻子原谅了自己,眼睛变得明亮起来,笑着拥了妻子入怀,嗅着她头上的发香,心里一阵充实。

    沈丽君依偎在丈夫怀中良久,这才离开贤王的怀抱,抬头看着他说道:“可是如果任此事发展下去,那个纨绔如何嫁得,便只剩下出家这一条路,岂不是毁了她的一生,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况且万一命格一说是那道长胡诌的,这让我以后如何去面对于她呢!”

    贤王轻声劝道:“你妹妹素来清心寡欲极爱素淡,说不得便是应在这上面了!”

    贤王劝到这里,心下一动:若是沈秋君只是出家,仍是可以还俗的,若是将来被太子得了去,只怕事情不妙,还是得让她胡乱嫁了人,才是万全之策。

    沈丽君已经眼含泪水,泣道:“只是她才刚开开心心地过了十六岁的生辰,难道自此便要远离红尘,青灯古佛一生吗?”

    贤王忙笑道:“你也不必如此悲观!那个金家公子虽有些上不得台面,可是你妹妹也未必嫁不得。”

    沈丽君不由呸道:“以扶玉的品貌,他连给她倒洗脚水的资格都没有!宁愿要扶玉一生不嫁人,落得个清白身子,也好过嫁他!”

第七十一章 沈府对策

    贤王劝道:“这事可不是你说了算的!女子最终还是嫁人生子,才算圆满!以她的品貌,再加上永宁侯府和咱们王府的势,若真嫁过去,金家还不得拿她当祖宗一样供着,将来再生个儿子,怕这京城也没几个能有她过得舒心!”

    见妻子心中仍是为沈秋君不平,贤王咳了一声,又说道:“你不要老替你妹妹因不得不嫁个纨绔而抱屈,便是没有这回事,她也怕是不好嫁的。”

    沈丽君不服道:“以我妹妹的品貌及家世,只有她挑别人的理。”

    贤王冷笑:“可是为什么她长到十六岁了,仍没有人上门提亲呢!”

    沈丽君不由语塞。

    贤王说道:“当年那些人虽迫于我与岳父的压力,保证不会说出你妹妹曾走失的事,可心里未必不会嘀咕。他们均是世家子弟,又与京城各家盘根错节,你觉得你妹妹还有挑别人的资格吗?怕是嫁出去也是难!”

    沈丽君擦了眼泪,长叹一口气,说道:“这也是扶玉的命,老天太不公平了。当年如果不是因为我,她也不会是今日这个境地!”

    贤王不悦道:“你也不必太责怪自己。当年若不是她驾走那辆最豪华舒适的马车,害你不得不在颠簸的小马车上生产,你的身子也不会坏了!幸好,此次她寻来了辛先生,不然,还有的帐与她算呢!”

    如果不驾着那辆马车,贼人们又如何相信车里的是真正的二皇子妃呢!

    沈丽君张口欲解释,此时却觉得腹中一动,不由惊喜道:“我们的孩子会动了!”

    贤王闻言,忙把手轻轻贴到妻子腹上,果然感受到胎动,也是满脸喜悦,口内直道:“这么早就会动,将来定是个顽皮的。”

    沈丽君看着英俊的丈夫,一脸孩子样地与腹中胎儿互动,不由欣慰地笑了,顺便咽下方才欲说的那句话。

    再说沈昭宁回到家里,把六皇子去皇陵祈福的事情一说,沈家人都紧皱起了眉头,心是暗道:这也太凑巧了吧!真是屋漏还逢连阴雨!

    沈昭宁在心里已经把六皇子恨上了,说道:“他可真真是尊瘟神!但凡与他沾边,准没好事!说不定,他去皇陵怕是为了躲这件事。”

    沈夫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

    沈夫人忽然眼睛一亮,就把丈夫往外推,说道:“你快进宫去求见皇上,让他来主持公道!下旨不许外人胡乱议论,或者把六皇子叫回来,以证女儿的清白。”

    虽然此事最关乎的是沈秋君,但不知为什么她反倒着急上火,头脑最为清醒。

    见母亲急得都有些乱了分寸,忙上前扶住母亲说道:“母亲先别急,父亲总要想想清楚才能去求见皇上!”

    沈父不由苦笑,去见皇上还真算不得是个好办法。

    难道要皇上下旨表白,说自家女儿是清白的,那些市井传闻都是无中生有?

    这显然是行不通的。皇上管理的都是国家大事,便是自己老了这张脸去求,可旨意一下,本来只是在下面传的,如今连上面的世家大族也都知道了,看在外人眼中,越发的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这事还得由六皇子出面才行。

    如今六皇子在为先皇守灵祈福,若是真让他中途出来,只为了澄清一个姑娘的名声,自家既担不起,皇上也必不准,顶多让六皇子祈福完毕后,帮着自己家一把。

    可这又有一个问题:自家女儿的名声重要,难道皇室的颜面就不重要了吗?

    沈父顿时也觉得束手无策,左右为难。

    沈夫人见丈夫似真是没了办法,不由就红了眼圈,直骂道:“这个该死的六皇子,该死的金家!”

    沈秋君忙劝母亲道:“母亲请放宽心,此事必会有办法解决的!那金家算什么东西,我一个侯门千金,什么皇子世子将军状元的没见过,就能看上他家那么个猪狗不如的东西!但凡有眼睛的都不会相信的。不过是大家闲着没事乱嚼舌根子,过过嘴瘾罢了。过一阵子有了新的事情供他们磨牙的,这件事也就烟消云散了。”

    沈夫人听着,倒是有几分道理,不由点了点头,却又说道:“人言可畏!到底于你名声有碍,若不及早解决,怕是会后患无穷。况且咱们只闷声不吭,倒显得真是做贼心虚似的。”

    沈秋君笑道:“自然是要解决的,等六皇子回来,时日太长,也等不得,他也未必会拿他的名声来换女儿的。”

    沈昭宁看着妹妹胸有成竹的样子,忙道:“你可有良策?快说出来。”

    沈秋君忙道:“倒有个影儿,容我再细想想。”

    沈昭宁便道:“要我说咱们就让人去街上说,那日被抢的是六皇子!摘出妹妹来,让那些下作人去议论他去!”

    沈父斥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做事怎能还由着性子来!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背后必有人在操纵。在没有万全之策之前,不可轻举妄动,否则被人捉了把柄,倒打一耙,一个毁谤皇室的罪名下来,惹得皇上猜忌,可就不好收场了。”

    沈昭宁不敢与父亲顶嘴,低声嘟囔道:“哪有那么多的万全之策,前怕狼后怕虎的,时间都耽搁下去了,到时说什么都晚了。”

    沈秋君又盘算了一下,终说道:“这件事明明就是金员外郎纵子强抢民女,御史失察!”

    沈父闻言,眼睛便亮了,连声道:“真是身在局中迷啊!怎么就忘了这一回事!我这就是找人去参他一本!”

    沈昭宁也大叫道:“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就让御史们去参他家一本,那些御史们可不怕提出六皇子。如此一来,倒没咱们家什么事了。”

    沈父摇头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若是御史们参他纵子强抢皇子,就凭那些流言,咱们家也脱不了干系!那纨绔在京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定少不了偷鸡摸狗的勾当,倒不如一并查明了,再将六皇子之事参杂其中,才好治了他的罪,消了这场传言!”

    沈夫人母子听了,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沈夫人又担心道:“我也觉得是个好主意,只是有一样:那金员外郎为了减轻罪责,若是咬牙不提六皇子,只说当日是抢的秋儿,难道六皇子会自毁名声,上赶子的来说当日被抢是他吗?只怕事情会更糟。”

    沈秋君对家人笑道:“不管他会如何做,至少咱们可以在众人面前把事情讲出来,让大家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实众人心中也必存了疑,只要把话说开了,他们自然就会帮着咱们在外面辩白的。”

    沈父也笑着安慰妻儿道:“你们只管放心!六皇子什么脾气,他还不知道?等六皇子腾出手来,必与他家没完!同样若是不能好好解决这件事,咱们家也不会放过他!可若是咱们家能全身而退,则不会把他家如何!他何苦非要得罪两家人呢!”

    沈夫人仍是担忧道:“总要防着些才好!他虽没有这个心思,防不住有心人给他吹风!”

    沈昭宁便道:“这容易,咱们就派人去盯着他家,也震慑震慑他!”

    沈父便点头说道:“就这么办!说不得幕后的人也会出来呢,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设计我沈家!”

    一时商量妥当,沈父便去找相熟的御史去了,沈昭宁则安排家丁去盯着金家。

    沈秋君等沈昭宁忙完了,便寻过来,悄悄问道:“六皇子玩心甚重,怎么就想着跑去皇陵,为先皇冥寿祈福去了呢!”

    沈昭宁冷哼道:“定是他为了陷害你,跑出去躲着了!”

    沈秋君不由笑了起来:“他是个怕事的人吗,还有他要躲着事情?况且我与他又无仇无恨的,他陷害我做什么?况且他也不是神算,怎能知道会有这一出事来。大姐就没提他为什么要去皇陵的事情?”

    沈昭宁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笑道:“我真是糊涂了,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他总不是个让人有好感的人!大姐倒也没说什么,六皇子做事向来只凭心情,也没什么条理,估计嫌京城无聊,跑去散心了。又或者他如今长大了,也知道要以孝道讨好皇上,再获圣心吧!”

    沈秋君见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笑了笑,说道:“为了我的事,让哥哥费心了!”

    但愿是自己多心,至少目前还真想不出贤王要陷害自己的原因。

    不过,如果真要在众人面前辩解,金家定是拼命遮掩六皇子,而自家则鼓了劲地将他推到前面,虽说本就是他该站出来的,可是以他的性子,怕又得闹一场。

    沈秋君倒是有些佩服自己的未雨绸缪了,那日要他答应自己一件事,倒是可以拿来搪塞一下!

    沈秋君突然间心中一动,六皇子最恨别人妄想摆布算计他,而自己与他相处时,虽说不上对他有多好,至少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这算是不算是他对自己有些不同的原因呢。

第七十二章 夜入金家

    然而让沈家人始料不及的是,还没等御史上参本,那些流言蜚语便似一夜间长了翅膀一下,在京城各处传得铺天盖地。

    之前不过是些无见识的粗妇泼皮闲时无聊磨磨牙,胡聊些世家贵女与坊间下作公子的风流韵事,以满足他们心中的那点龌龊。

    而现在则传得没边没沿的,好像全京城的人都亲眼看到金大人去了沈府,而沈府的人又连番遣了人去相看那金二公子。

    于是这话就传得难听了。

    有说当日沈家三小姐确实被金二公子占了便宜的,也有说沈三小姐已经被金二公子偷上手,前段时日不是曾受伤在家养病,说不得就是打了胎的。旁边也有人在附和道,好像确实曾听说那时沈家小姐失去腹中胎儿的。

    沈惜君听说后,气得浑身发抖,直骂道:“这些天杀的!不得好死。”

    然后急急备了车马,赶回娘家去。

    沈家也是乱成一团。

    沈父眉头皱得更深: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乱,否则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演变得如此厉害!

    沈惜君自家人口中得知事情真相,不由破口大骂六皇子:他生下来是专来克沈府的不成!什么坏事都与他有关。

    沈秋君见二姐气得直叫嚷着要找人去杀了金二,一了百了。她便拉住姐姐,笑道:“这件事情父亲已经拿了主意,最迟后日,便可解决。”

    沈惜君这才稍松了一口气,想到自己听见风声便跑来一阵嚷嚷,一点主意也没有,反要身为当事人的妹妹来宽慰自己,便不好意思起来,又知父亲已经有了办法,自己在此反易添乱,便要告辞而去。

    沈夫人也道:“这件事自有你父亲和我呢,你也不必太担心了,赶紧回去吧,别太慌张了,倒像真有什么似的。免得永泰侯府的人也跟着瞎嘀咕!”

    沈秋君送姐姐回来,却见母亲正与父亲说道:“方才丽儿来使人来问情况,并道不必担心,明日贤王会进宫给皇上请安,我便把御史的事都说给她了,到时贤王也好帮着使点力气!”

    沈父点头道:“明日就上参本,倒是有些仓促,幸好已掌握了金二的几个罪证,倒也可以先参着,其他的后续再补!”

    见女儿进来,他夫妻二人忙又笑着安慰女儿,明日事情便会过去,沈秋君也作出一脸轻松的样子,心里却仍是沉甸甸的。

    烦恼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此时脉脉余辉洒在京郊的一处偏僻院落里。

    院里站着一个身材颇为威武雄壮的中年男子。

    再看他脸上竟有数道疤痕,此时在温润的夕阳下,倒还勉强显得没那么狰狞。

    中年男子听到房间似有动静,便推门进入,看到房中一个身着劲装的冷面少年,不由愣了一下,问道:“你这是要准备去哪里?”

    那少年虽仍是冷着一张脸,对中年男子却颇为恭谨,答道:“于叔,我今夜要入城一趟。去杀个人,爷临去皇陵时交代的,今日正好是个机会!”

    于叔疑道:“去杀谁,我怎么不知道?”

    少年轻松答道:“一个得罪了爷的纨绔而已!之前怕立马就杀了他,污了爷的名头,老天倒是送了个好机会给我杨远!”

    于叔便叮嘱道:“务必小心行事!”

    杨渊已经傲然打断他的话,说道:“我的功夫可不是唬人玩的,不过杀个不懂拳脚工夫的浪荡子罢了,若是真难倒了我,我以后也不必去爷身边当差了。”说罢,罩上外袍便走了出去。

    今晚的金家注定是要度过一个不平静的夜了。

    金员外郎没心情与解语花小妾玩乐,只在书房点了一支蜡烛,疲惫地呆坐在幽暗处。

    这次他真是倒霉到家了,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白白辜负了他的十年寒窗苦读,可惜了他满腹的锦绣文章。

    子不教父之过!随着自己的步步高升,白日里削尖了脑袋身上钻营,晚上则与侍妾们花天酒地,使得他于儿子上面的精力便少了很多,如今终于尝到了苦果!

    金员外郎又忙否决了自己的过失:大儿子虽才智平庸,连个秀才都没中,可他品性还是好的,而自己同样没管过他。看来小儿子品性不良,是他自己的问题!

    想起这个给自己惹下滔天祸事的逆子,金员外郎心头又起了火,便起身欲再去教训他一顿,这时一阵风吹来,灯烛被风吹得几欲熄灭,就见窗户被人打开,一个黑衣蒙面人持剑跳了进来。

    金员外郎吓得张口就要大叫,那人把剑横在他脖子上,笑道:“不知是你的人来得快,还是我的剑快呢!”

    金员外郎吓直哆嗦,忙小声求道:“好汉饶命!”

    那人便收了剑,从容地坐下,笑道:“大人也坐吧,我此次来,可不是取你性命的,而是来帮你的。”

    金员外郎扶着桌子勉强坐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问道:“如此,就谢谢好汉爷了!”

    “你确实该谢我!你可知道沈侯爷如何对付你吗?”

    金员外郎忙摇头!

    “告诉你吧,他准备明日联合御史参你,纵子强抢民女!”

    金员外郎闻言,反倒松了一口气。

    等待的过程最折磨人了,这也是早晚的事,早早了结也好,大不了自己回去做个富家翁。

    那人便道:“看你的样子,倒似解脱了一般!你可知如此一来,你的官也就做到头了。为何不反击?”

    金员外郎苦笑,自己一个无根基的文官,怎斗得过有权有势的侯府,他们若想对付自己,还不跟捻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也算是自己倒霉,生下那么个孽障来。

    那人见此,又说道:“御史参你时,会绕过沈家小姐,直接拿六皇子说事,你可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金员外郎点头。

    知道又能如何!无论是六皇子还是沈府的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六皇子是必不会与自己善罢甘休的,沈府若能摘出去,自己也少个仇人,至于是强抢皇子的罪过大,还是强抢侯府千金的罪过大,由得着他来选择吗?

    那蒙面人便冷笑:“金大人倒是乐天知命!只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自己都认了命,别人便是想帮你也不中用了。”

    金员外郎闻言,精神一振,脱口说道:“谁能帮我?”

    那蒙面人便笑了,也不说话,看着金员外郎急迫样子,方开口慢声道:“靠别人是不行的,你只能靠你自己!”

    金员外郎心中失望,重又颓废地窝坐在椅上。

    蒙面人笑道:“六皇子如今人在皇陵,一个月后才能回来。”

    见金员外郎仍是一脸迷茫,那人只得又提点道:“如果你死咬住那日你儿子所抢的就是沈家三小姐,一个月后尘埃落定,难道六皇子还能在大街上叫喊:自己曾被一个青年男子抢为娈童?如此一来,皇室那边的脸面也有了,六皇子为了自己的名声,也不会再去为难你!是得罪侯府还是得罪皇室,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金员外郎心中激动:只要在六皇子回来之前,把事情都扣到沈府头上,就万事与他不相干了。况且说不定他会把怒火撒到扯出他的沈府身上,也未可知。

    其实他也曾打过这个主意,只是不知道六皇子躲在暗处要如何对付自己,如今六皇子既然不在,那么把事情都推到沈府身上,一个月的时间也能想个法子,在他那里补救一番,大不了舍了儿子去。

    只是沈府无端损了一个女儿,怕不肯善罢干休!

    蒙面人看到金员外郎脸上神情变化,又道:“若是你与沈家成了儿女亲家,你说沈府会如何呢?”

    金员外郎闻言心中大惊,正要说话,却见蒙面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熄灭了烛火。

    金员外郎不知他此举何意,心中忐忑,不敢动弹。

    蒙面人低声道:“你院里来了个小蟊贼!怕是来取你儿子性命的!”

    金员外郎吓得心直咚咚地跳,这一个两个的进入自己府邸如入无人之境,京城的治安也太差了。

    那蒙面人悄悄走到窗前,低声道:“沈家不该出此昏招啊!”

    等金员外郎回过神来,那蒙面人已然不见,他颤抖着挪到窗向外看去,却见有两个黑影一路刀光剑影打斗着出了府。

    他急忙跑去儿子房中查看,只见儿子正在被窝里蒙着头瑟瑟发抖,心中倒真有丝遗憾:若是儿子就此死了,也就能一了百了。

    不管那两个是谁的人,还是做戏给他看,他都得有个决断了。

    于是金员外郎上前一把扯下儿子头上的被子,教导他如何应对。

    第二日早朝就有御史上本,参奏金员外郎:教子不严,纵子欺男霸女,还曾亵渎六皇子,藐视皇室。

    金员外郎则辩解道:儿子在自己跟前一向乖巧,并不知其行为不羁,至于亵渎六皇子一事,纯属子虚乌有!

    御史便将他所掌握的证人证词一一列举出来,毕竟都是确有其事,便是六皇子这事,也因为是发生大光天化日之下的,看到的人也不少。

    这中间便牵扯到了沈府帮着六皇子解围一事。

第七十三章 天家兄弟

    金员外郎就趁势说道:自家夫人曾为儿子向沈三小姐提亲,定是引得沈侯爷不忿,这才公报私仇。

    于是自然而然,引出另一个版本的故事来。

    金二在郊外邂逅只带了一个丫头游玩的沈家三小姐,引得金二仰慕不已,便让人上门去提亲。

    沈府看不上金家,回绝了就是了,何至于置人于死地?

    沈父本认为自己已经拿捏准了金员外郎的性子,没想到他果是个无耻之徒,颠倒起黑白来,也是义正词严的样子,倒是差点看走了眼!

    若是金员外郎愿意伏首认罪倒也罢了,如今倒打一耙,沈父自然也不惧,借着这个话头,沈父便将当日女儿们回家相聚,六皇子被人追至府上之事,清清楚楚说了一遍。

    关于沈三小姐与金二的那段流言,殿上群臣倒也有不少人听说了的,此时才恍然大悟!

    沈家乃是世家,小姐出门自然是前呼后拥的,哪是一个小纨绔可以随意撞见打斗的,定是将六皇子当成了女子,又见他进了沈府,这才出了误会。

    大多数的人本就将信将疑,如今见沈侯爷如此磊落行事,便知流言不真。

    两害相权取其轻,金家不管知不知道弄错了人,定会紧咬着沈家小姐不放的,只是不知六皇子那个乖张性子,可否能理解金家的良苦用心呢。

    倒也有一些迂腐的文臣们心里正在幸灾乐祸:让你们武将们不注重规矩,瓜田李下的,这不就出了事了!

    还有一些了解六皇子的人在嘀咕:六皇子这次有些反常了,事情闹成这样,怎么也没见吭声呢?

    不管如何,至少沈家的目的也算是达成了一半:虽不能敲锣打鼓满京城喊怨,可如今当着众臣的面,将事情说明白了,自然京城世家大户也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大家都不傻,况且也有个六皇子牵连在内,沈秋君也算是差不多去了污名。只等金家落了罪,便什么事都没了。

    沈父又上前奏道:“这件事臣可做不了假,自城门到我府中,好多人都看到他家下人纠缠于六皇子,还请陛下明鉴!定是他不想担这个责罚,这让人在外乱传一气,坏我沈府的名声。如若不然,就请六殿下出来当面对质。”

    金员外郎只道自己有贵人相助,也就拼了命,直叫道:“你沈府家权大势大,买几个人的口,还不是简单的事情!臣也请陛下将六殿下请出来说个究竟。免得沈家眼高于顶,随意将脏水泼到六殿下身上。”

    皇上见此已经明白,虽说沈父是想从那些传言中摘出女儿来,但是御史定不敢没有真凭实据,就上奏本,金员外郎护子心切,只怕是话多有不实,必定强抢民女及不敬皇室之间的差别可就大了,。

    一时双方便开始打起嘴仗来。御史及沈父指金二当日对六皇子不敬,而金员外郎则咬定儿子并没有见过六皇子,那日是因为沈三小姐不规矩,这让儿子会错了意,让人上门去求亲。

    皇上见双方各持一词,这桩事也算不得大,真相就差不多摆在那里了,便交于刑部,限其三日内审理清楚。

    退朝后,皇上就去了御书房。

    贤王踩着时辰来到皇宫,果然便碰到太子也往御书房去。

    太子见到这个深受父亲喜爱、差点顶了自己太子位的二弟,心里便不自在的很,又想到早朝之事,不由嘲讽道:“都道二弟做事面面俱到,怎么你岳家出了那样的丑事,你也不去探视,只管过来巴结父皇。”

    贤王不卑不亢,笑道:“我自从搬到庄子上,无事从不离开半步,如何知道这外面之事。今日过来也是按例来给父皇请安!多谢太子提醒,等给父皇母妃请过安后,我便会去沈府探视!”

    见贤王不急不燥,仍是笑容满面,太子不由哼道:“都道你贤王夫妇最重礼数,回去也该教导一下你那小姨子,别总出去招风惹草的!”

    贤王便看着太子,似笑非笑地说道:“她一个姑娘家便是招风惹草,也不过于自家有些妨碍,倒是太子可要看好了贵连襟,沾花惹草也看准了,别再被女细作给绑了。”

    见太子脸上的得意神情被气急败坏替换了,贤王便一拱手,笑着扬长而去。

    太子妻妹嫁的乃是陵原侯嫡长孙许延祖,他家也是最早就追随太祖的世家之一,故深得皇上的信任,许延祖受祖恩,年纪轻轻就封做了五品都尉。

    京城大乱那年,也是许延祖倒霉,迷上个歌妓,哪里想到竟是陈王的细作,自然狼狈至极,以致于陵原侯府羞愧难当,将兵权尽数上交。

    太子气得猛一跺脚,追上贤王青白着脸,冷道:“你别太得意!小心闪着自己的舌头!我的连襟再不好,也是世家子弟,不过是吃一场败仗罢了。倒是你那小姨子,如今名声可够臭的,也不知会嫁给哪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呢!”

    贤王心中一动,眼睛快速扫了一眼太子身后的小太监,心里便有了数,很有风度地在门前恭身请太子进入御书房。

    贤王请过安后,又说了说自己在庄子的日常生活,皇上听了连连点头赞叹。

    太子虽然有些不成器,毕竟是国之根本,轻易挪动不得。

    二儿子倒是几个儿子中最有才干的,如今不得不屈居人下,就怕他恃才傲物,生了不臣的心思,不是大齐之福!

    如果他真能在庄子修身养性,将来太子登基,说不定真成一代贤王。

    太子自幼长在祖母母亲跟前,贤王则是生下来,就跟着齐妃一起陪同皇上打天下的,所以太子与皇上的关系总不如贤王与皇上的关系融洽,此时见皇上一脸和蔼欣慰地看着贤王,太子心中的不服便免不了带了出来。

    皇上自然也看出来,心中对太子的不满越发重了。

    今日自两个儿子一同进来,只看精神面貌,他二人的高低便立现了。

    太子虽也仪表堂堂,许是太纵情酒色,被掏空了身子的缘故,总给人一种委琐之感,而贤王则神采俊朗,精神抖擞,端得龙章凤姿,也怪不得太子处处针对于他。

    皇上由贤王又思及其他皇子,不由深深担心自己百年后,太子不能善待于他们。

    他想了想,便提起今日早朝沈金两家的事来,借此考察两个儿子。

    太子斜看贤王一眼,说道:“既然是二弟岳家的事,二弟便说来听听想法,看孤是否能帮得上你!”

    贤王忙起身恭谨答道:“论尊论长,我怎敢抢在兄长前面呢!”

    皇上笑道:“审案自有刑部呢,咱们也就是闲话两句罢了,不必如此拘谨!”

    太子见贤王装模作样就想呕吐,便说道:“二弟做事总是如此小心,倒时常让我不知所措了!都是手足兄弟,何须如此!”

    贤王闻言便低下头,皱着眉头,似在左右为难。

    太子心里便乐了起来。

    贤王似是挣扎了一下,抬头说道:“这件事说起来也简单,只要把六弟从皇陵昭回来,就能明白谁是谁非。不过据儿子所观,定是金员外郎纵子横行,与六弟起了冲突,如此倒是该还沈家一个清白。”

    太子听了,不由冷笑一声:“谁不知你爱妻如命,而贤王妃又与幺妹感情最好,你可不就帮着沈家说话。他沈家只顾着清洗自己,却将污水引向皇室,已是大大不妥。而二弟又一心向着岳家,却置自己手足兄弟于何处?况且六弟祈福事大,岂能因为一个区区小女子就半路折回来!”

    贤王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隐忍道:“太子误会了,我只是就律法公正而言!若论亲疏关系,自然是兄弟之情更重!”

    太子便笑道:“律法自然不错,只是皇家威严不容侵犯,六弟性子再不讨人喜欢,流的也是庄氏的血,他沈家要脸面,难道我们庄氏就不要脸面了吗?”

    贤王被太子的一通歪理说得无言以对,只得说道:“那以太子之见,此事该如何处理?”

    太子斩钉截铁说道:“那沈家三小姐也必因素日里不检点,这才招致此祸,况且她的名声已坏,只怕自此无人上门求娶,可不是就耽搁了一生,倒不如就成全了他二人姻缘,至于金员外郎到底修家不齐,自然要依律予以惩处!”

    太子说完,心里颇为痛快地看了贤王一眼:我的连襟是有不妥,可是你的连襟怕是更要低到尘埃里去了。

    贤王惊愕,继而诚恳地对太子说道:“这件事自有刑部审理清楚,等结果出来,再行处理,此时乱点鸳鸯还为时过早!”

    太子冷哼一声,再看皇上正不满地看着自己,只得住了口,又谈起其他的政事来,贤王见了忙回避道:“儿臣还未给母妃请安,先容儿臣告退!”

    皇上见儿子如此谨言慎行,心里既满意又疼惜。

    少顷,太子也退回东宫。

    皇上便问身边的曹公公道:“你看太子与贤王方才的表现如何?”

第七十四章 东宫之言

    曹公公忙恭身答道:“太子注重骨肉亲情,贤王贤明清正,各有各的好处。”

    皇上便笑道:“你跟着朕也有几十年了,如今也学会了打马虎眼!果是高处不胜寒啊!”

    曹公公见皇上有些伤感,忙道:“这真是奴才的真实感受,不知皇上又是如何看待他二人呢?”

    皇上叹道:“太子方才不过是为了让朕相信,他是爱护弟弟们的,到底其心真实如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贤王倒是不错,不是嫡不占长的,倒是可惜了。况且他还有一个不妥之处:太专情了,敬重嫡妻也要有个限度!若是做个王爷也就罢了,想要更进一步,却有些不妥!”

    再说太子回到东宫,见到太子妃吴氏,便不悦道:“以后不要再与你妹妹一家来往,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太子妃忙低眉顺眼地诺诺答应下来,旁边的几个太子新宠便都眼中有了轻蔑之色,更觉得以后极有奔头了。

    其实太子是个典型的窝里横的主。

    大部分的臣子们是看皇上的喜好,但已有相当一部分的大臣与贤王交好,太子心里便急燥得利害,稍不顺心,就拿妻妾出气,只不过是因为怕被人垢病,在外面仍是与太子妃装作恩爱夫妻罢了。

    太子妃嫁给他也十多年了,早就有些麻木了,偶尔也会心里发狠:现在就这样对待自己,以后若真做了皇帝,自己到那时人老珠黄,还不知被扔到哪个旮旯呢,倒不如就做一辈子的太子妃算了。

    可惜父亲他们被皇后母族的荣耀迷昏了头,总担心太子被贤王所取代,整日钻营,但据她的冷眼旁观,只要太子老老实实不节外生枝,皇上定不敢轻易换下太子。

    早年她也曾劝说过太子与父亲,可总被他们斥责妇人之见,也罢,她也懒得管,只安心做她的太子妃。

    太子来到书房,太子谋臣徐戒便上前问道:“皇上可问沈金两家的事情,太子又是如何作答的呢?”

    太子听了问话,不由心中发虚。

    太子老早就听闻了沈家的流言蜚语,也曾当成乐子与人取笑沈家。直到今日才知,原来还与六弟有关系。

    他与舅舅早就想着借此机会,好好整治一下沈府,也让贤王看看自己的利害。

    但是徐戒却极力阻道:“沈侯是个明白人,必不会掺和到皇子夺嫡的事情上来,殿下又何须硬将他推到贤王一边呢!”

    吴天佑则道:“贤王是他的女婿,他为何放着国丈不做,只甘心做个侯爷?况且再过几年,天下太平了,手中权势一收,也就是个虚爵罢了,他早晚都会站到贤王一边的。不如现在就找机会剪去其羽翼,贤王便是得了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太子听了也觉得有道理,频频点头。

    对于的吴天佑的小人之心,徐戒叹息后,仍是苦口婆心地劝太子道:“仅凭这么一件小事,除了让他家姑娘不好嫁人外,实在看不出能动摇沈侯地位的地方,若是太子剪除沈侯,必要一发既中,让他不得再翻身,否则打虎不成反遭其害。”

    太子被徐戒聒噪得不耐烦,只得同意此次只袖手观旁,决不插手沈府之事。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太子半路上被贤王拿话一激,便没控制住,终是在皇上面前出了歪主意。

    此时被徐戒逼问,太子不由支支唔唔,最后恼怒道:“父皇虽说借此事来考验孤,可是孤历来不得父皇喜爱,若是秉公处理,说让六弟舍了名声,成全沈家,父皇必会不悦我不念手足情;如今保下六弟,乱了法纪,父皇也一样不喜我!我怎么做都是错的,我心里不痛快,倒不如大家都一起不痛快,也让贤王闹闹心,不仅岳家名声臭了,而且还有那样一个连襟,想想都觉得心情好多了。”

    徐戒闻言不由顿足叹气。

    偏偏吴天佑此时也悄悄来东宫问此事。

    太子便笑着将当时情形细细讲了出来,吴天佑也道:“让沈家三小姐嫁那么个窝囊废,既不能成为贤王的助力,说不得还能拖一拖他的后腿呢!看贤王还装不装英明神武了!至于沈侯早晚也要站到贤王那里,正好可以警告于他!”

    这话合了太子的心意,身心都颇为妥帖,一时舅甥二人都大笑起来。

    徐戒摇头叹道:“殿下如何如此,只要您不主动出手,老老实实做您的太子,谁也别想拿您下去,须知多做多错,这次倒也罢了,还望太子以后多加防范,若不能保证蛇打七寸,还是少出手为妙,况且这事还是咱们一起商定的,怎么就如此轻易地介入了呢。”

    太子不由怒道:“孤不是三岁小儿,做什么事自然有我的想法!听说先生这几日身体不好,还是早早回去养病吧!”

    徐戒长出一口气,说道:“多谢太子关心,臣这就告辞!”说罢,徐戒昂首退了出去。

    吴天佑看着他的背景不屑道:“仗着当年曾在太祖跟前侍候过,如今在太子殿下面前也学会依老卖了!太子也未免太纵着他了。”

    太子知道舅舅不服气徐戒,便看着吴天佑冷笑道:“若是舅舅能有他一半的本事,我就打发了他去。”

    这徐戒也算是有些来头的。

    当年太祖爷新建大齐,为了安定民心,给天下定立规矩,立嫡长子——即当今皇上为太子,又因为知道嫡长孙才智平庸,怕到时兄弟阋墙,便将自己身边的几个谋士给了皇长孙——即现在的太子爷。

    因为各种原因,此时也只有徐戒还谨守太祖遗示,留在太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故太子对他也是相当尊重的。

    吴天佑不由缄了口,讪讪陪笑。

    沈父虽不敢在皇宫内埋钉子,以便于揣测帝意,今日却得了有心人的相助,在当天夜里便知道太子在东宫的一番言论,他此时坐在房中看书,心思去跑远了。

    如今已是深秋,晚里越发的凉了,沈夫人拿着一件外衣帮丈夫披在身上。

    沈父看着妻子勉强笑了一笑,复又皱紧了眉头。

    沈夫人以为他还在为女儿的事烦恼,便拿话开解道:“今日御史的弹劾,还有你在朝堂上的一番陈述,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想来现在大多都明白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况皇上已派人来追查此事,你又何须在此忧虑呢!”

    沈父叹道:“秋儿之事,必然会妥善解决的,我只是担心太子:我本想做个纯臣,当年将惜儿嫁到永泰侯府,便打着不偏不依的态度,没想到我这番苦心仍是不能消除太子的疑心。”

    沈夫人也靠着丈夫坐下,说道:“太子这人没本事不说,疑心倒是够大!这也怪不得他,毕竟贤王是你的女婿,别说是他,就是旁人也未必相信你!我要说,贤王倒是个好的,老爷不如就拥着他做皇上,也算是遂了太子的心愿了!”

    沈父苦笑:“好好的,你又说什么赌气的话!将来谁是胜者,尚不可知!无论他二人谁登上那个宝座,我固然都不会再得重用,却可保一家人平安。”

    沈父继续说道:“可一旦助了贤王,若是胜了倒也罢了,若是败了,整个沈家危矣!况且他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当然也投不得太子,他定还以为我包藏祸心呢!可是今天,我才知原来太子早就将我看作贤王一派,由不得我不好好打算一番!”

    城外郊院,于叔已经听到今日朝堂上的事情,为该不该告诉六皇子,正犹豫不决。

    这时一个少年敲门进得房来,说道:“于叔,杨远已经出去一天一夜了,现在毫无音讯,要不要我带几个兄弟去看看。”

    于叔看着手中的笔,冷静说道:“他若是成了事,自然今天一早就该回来了,如今没回来,定是出了意外!你们现在都还没过了明面,此时不好出现在人前,至于他到底如何,只看他自己的造化罢了。”

    那少年面上带了黯然,低声道:“是!”

    于叔见他欲退出又问道:“你可知他要去杀谁?”

    那少年忙道:“不知道!这是小成子来下的令,好像是某个不长眼的东西,戏耍了爷,所以爷定要取了他的性命,否则不足以消心头之火!”

    于叔正要写字的手一滞,不由自言道:“难道是那个金二公子不成?”

    那少年摇头道:“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于叔便忙道:“周少泽你速去各处作上暗记,告之杨远,立刻停止刺杀!”

    周少泽道:“那这封信还要不要送去?”

    “你先去办这件事,送信之事,暂不急在一时。”

    周少泽忙出去动作不提,只说此时贤王正在外书房,闭目思量,面上颇有得色:沈侯爷应已得知太子所言,也该明白,在外人眼中,他与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别妄想走什么纯臣之路,独善其身!

    至于太子也别以为事情只到此为止,后面仍是有你受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长此以往,定能让父皇对你彻底失望。

    若是沈秋君能被逼嫁给金二,也算是除去心中隐患。

    母仪天下?她一个恶毒残暴、堪有吕霍之风的人,怎配当得此荣耀!

第七十五章 逐渐明了

    只是想到圣上对他专情的评语,贤王面上的得色,便消失大半。

    他从来都为自己的意志坚决、自控能力强,可不为美色所惑而自豪。

    而且妻子才貌气度惧佳,不愧是沈家特意培养的未来皇后,二人初一成亲,便颇为相得,如今感情亦是日胜一日。

    可没想到,专情竟成了自己在皇上眼中的缺点。

    这在普通百姓家中,夫妻恩爱和睦,是家族兴旺之兆,但是皇室尤其是对于一国之君,专情独宠却是要不得的。

    既然专宠,便少不了爱屋及乌,宠信其家人,任人唯亲,身为帝王,一旦外戚得势,于皇权却是一大威胁,久而久之,外戚尝到权力的滋味,朝堂便有动荡之危机。

    虽专情沈丽君,却能控制其娘家权势,自己是有这个信心,但只怕皇上是不会相信,也轻易不会给自己这个辩解的机会的。

    贤王不由深叹一口气,默默在心中盘算一通,叫过一个亲信来,细问道:“他们查得确定能准确无误?”

    亲信想了一想,明白是主子问前几日的事情,忙答道:“是的,他们在南边打听的清清楚楚,还送来了画像,已确定这辛先生确实是当年的薛神医!”

    “他的医术真有传说的中那么神乎其神?”贤王再一次确认道。

    亲信忙小心答道:“据说能医死人肉白骨,尤其在妇人生产上医术高超,也因此卷入高门大户内宅的恩怨中,全家只活了他祖孙二人。”

    贤王眼眸变得深沉起来:“倒是老天助我!王妃此次生产可无惧矣!”

    亲信拍马笑道:“王爷乃是天命所归之人,自有神灵庇佑,王妃必能顺利产下小郡王!”

    贤王微笑,又想起另一亲信昨夜去金家仍未归,便问道:“昨夜夏良怎么没回来复命,可是又派去做其他事务去了?”

    亲信忙道:“他昨夜确实没有回来,不过已传信,说是昨夜遇到一个不知何人派来的小子,倒有两下子,准备捉了他审问呢!”

    贤王点点头,赞赏道:“如此极好,做事总要多思多想,不要以为事不关己,有时一个细节就能决定成败!你们做得很好,等本王大业成就时,汝等皆有重赏!”

    亲信忙道:“王爷宅心仁厚,能追随王爷是属下之福!”

    贤王终放下心,来到后院,便见沈丽君已经哄劝女儿休息,正坐在房中看着外面的月色,不由笑着走过去。

    沈丽君听到动静,便要站起身来相迎,贤王忙紧起两步,宠溺道:“你如今月份已大,还讲这些个虚礼做什么!”

    沈丽君笑道:“我们母子可没有你想象的那般不堪,说起来辛先生医术倒还真有两下子,连那两位御医都心服口服。”

    贤王笑道:“若是不能如此,他那南边神医的名头可就名不副实了!这下你只管把心放在肚中,好好养着,到时平安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沈丽君低头浅笑着:“愿如夫君吉言!”又略颦了眉,轻笑道:“我已听说今日朝中之事,看来妹妹果是个有福气的,这等事竟于她似毫无损伤,要我说,夫君还是就此罢手吧,到底是我的亲妹妹,我实在……”

    贤王握着妻子的手笑道:“你不要理论这些事,我自有分寸!”

    沈丽君温柔地点点头,偎依在丈夫怀中。

    接下来的几日,调查沈金两家的事,却僵持下来。

    沈家道当日被抢的是六皇子,而金二公子却道:当日仰慕的确实是沈家三小姐!而且自己与其曾近身打斗,愿为其清白名声负责。

    本来认为沈秋君受了六皇子连累的人,听说此事后后,心里便有些动摇。

    皇上倒是通情达理,道:“此案暂先挂起,等六皇子回来再作审查。”

    沈府众人皆对皇上感激涕零。

    赵管家也向沈秋君汇报道:“未发现城安伯李家有何异动。他家的嫡小姐李瑶琴整日陪同母亲在佛堂。”

    沈秋君点头,果是自己反应过激,李夫人可是最重规矩的,此时的李瑶琴便是想做些什么,怕也不是能随心所欲的。

    但这事必不简单,定是有人故意设计的。

    赵管家疑惑道:“小姐怎么会想到会与那李小姐有关呢?”

    沈秋君忙笑道:“这位李小姐可不简单,以后赵叔叔便会知道了。”

    本以为事情就会僵持到六皇子回京城,哪里此时却有人重提教化,认为不论沈金两家最终如何,沈氏女已经名声败坏,即算失贞,若是不想出家清修去其污秽,则应嫁给金二公子,也算是有始有终!

    京城一片哗然,有笑其迂腐的,也有人认为因近数十年连年征战,世间礼仪规范多有流失,以至大多平民不知尊卑廉耻,倒正好借此机会正本清源。

    因那人乃是礼部郎中段清正,他素与太子行走极近,便免不了让人联想到是太子授意,急得徐戒赶忙去东宫质问太子道:“殿下这是已经准备好了,要与沈侯挑明了对立,是吗?”

    太子呐呐,当时段清正也曾对自己提起对沈金二家的看法,他自然不会帮着贤王岳家说话,可没想到段清正倒是雷厉风行,第二日就站出来说了那些话。

    皇上得知后,不由对太子更加失望。

    如果说太子忌惮沈侯,皇上还能赞他一句:想得长远!

    可是如今把劲头用到毁坏一个女子的名声上面,就有些眼界窄了,况且一个女子而已,为了家族利益舍了去也无妨,而太子却会因此打草惊蛇,惹下仇怨,得不偿失。

    况且若真要陷害于沈侯,也要一击即中,如今情形不痛不痒,却又引得沈侯生了警惕,太子图得什么呢?如此愚昧之人,如何当得天下之主!

    沈父也果如众人猜测的那般,虽未与太子正式扯破脸皮,心里的天平更倾向于贤王。

    唯有沈秋君却差点拍案而起:思前想后,竟没想到算计自己的竟是贤王!

    别人只道那段清正是太子的人,然而沈秋君却知他是早早就投了贤王的。

    沈秋君在气得恨不得咬掉贤王一块肉的同时,也深深疑惑,前世并没有发生这种事,这其中到底是出了什么变故,以至于今生与前世不同?

    无论前世他如何恨自己害了大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也存了拿自己当垫补的心思,如今姐姐还没有生产,他怎么就如此去了后路地设计自己!

    而金员外朗此时才知道,原来帮自己的贵人竟是太子,心中底气更足,金二说起话来,也就越发肆无忌惮。

    沈秋君不由对贤王的恨又加几分,且又猜疑姐姐说不得也知底细,心中更加愤恨不已,无以排解,便在练武场上狠戾地舞弄鞭子。

    沈父看到此情景,皱眉想了一会,便对沈夫人道:“秋儿拳脚功夫一般,倒是这鞭法极好,不如你带秋儿去拜访明德将军府的邱夫人,求她指点一二,那个畜牲的话便能解得几分。”

    沈夫人也觉得是个好主意。

    沈秋君听说,走过来笑道:“让邱夫人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为我力证清白,怕是有些不妥,倒似与他家多好,惹人猜疑。倒不如进宫去求齐妃娘娘!齐妃曾随皇上南征北战,也懂些工夫,她一句话比别的夫人要强上百倍。”

    沈父听说,也觉得有道理,便真于第二日进宫去求见皇上,希望借齐妃娘娘一言,帮着女儿正正名。

    皇上想了想,也欣然点头同意了,齐妃不得已,只得敲定在三天后宣沈秋君入宫,沈侯虽心有不满,面上却唯有一片诚挚谢意。

    沈秋君见齐妃办事如此拖沓,不由心中冷笑,亲自沏了茶送到父亲书房。

    沈父见小女儿乖巧地将茶碗奉上,心里不由又欣慰又心酸。

    沈秋君奉了茶会,便坐在父亲的下首,问道:“听说东边又打了胜仗?”

    沈父虽奇怪女儿忽然关心起这些战事来,不过现在这个阶段,若不想提那些糟心的事,便只能东扯西谈了。

    沈父点头笑道:“我大齐将士前段时间与陈敬峰交战,取得大捷,将他又向东逼退,不过只是传来捷报,具体情况还要等那边元帅的上表。”

    沈秋君暗自点头,一时无语,她低头想了一回,又笑问:“父亲追随着太祖皇帝打天下,是为了什么?解救天下苍生?父亲由原来的一方霸主成为一个朝之臣,心内可有遗憾和不甘?”

    沈父见女儿连珠地发问,不由摇头,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为父可没有解救天下苍生的志向,不过是想我鲁地百姓能得一个安生日子过罢了,其实我并不是有大志向的人,当年群雄逐鹿中原,我本想独善其身,但阴差阳错还是投了太祖!”

    “如此说来,父亲并不是一个权利欲望很强的人,如今天下也算是太平,父亲是否能痛快放下一切,只做个富贵闲人?”

    沈父垂下眼眸认真考虑道:“自来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身为将门之后,也曾征战沙场建功立业,这一生也算没白活,对得起沈家的列祖列宗,若是有合适机会,急流勇退,也得个善始善终,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沈秋君见父亲面带忧色,便又问道:“何为合适的机会?”

    “一个贤明的君主!”沈父坚定说道:“自古君主多疑,处在他那个位置,倒也算正常。但是他得有宽广心胸,要有容人之量,懂得审时度势!凡是能放手权势的老臣都能得到善待!”

    沈秋君嘴边便噙了一抹冷笑:“父亲说的是贤王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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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妇从良记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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