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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帘卷朱楼     毒妇从良记txt下载     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九章 母债女偿

    沈侯眉头直皱:不提此事最终如何,只说卫国公府有这么一位主母,是祸不是福。

    沈昭宁因妻子在此事中也得了不是,况且又是大姐与兄长两家的事情,便紧闭了嘴。

    到于小辈们,更加不敢说三道四,于是一家子的眼光都集到沈昭英的身上。

    沈昭英顿时觉得自己被放在火架上炙烤一般,心间颇是煎熬。

    沈昭英与沈丽君自小一处长大,兄妹情谊不可谓不深,否则他也不会中了庄承荣的激将法,拿爵位换沈丽君的自由,再加上他当日背弃了沈丽君改助庄承荣,对沈丽君的愧疚更甚,一心想着补救。

    本来他还担心沈昭荣夫妻与沈丽君感情淡然,怕妹妹一家在父母故去后,会在永宁侯府受委屈,故打算等卫国公府建好后,便将沈丽君母子接到卫国公府生活,只要有自己在,就不会让她们受委屈,照顾她们一家子的生活,甚至将来外甥、外甥女成家,对他来说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哪里想到妻子竟与自己背道而驰,其实沈昭英心中也明白不可能要求妻子拿沈丽君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但只要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他也就不再强求更多,却万万没想到妻子竟会将手伸到桂哥儿身上去。

    说桂哥儿是沈丽君的心肝宝贝,是她活下去的动力一点也不为过。贤王不必提了,也不知在那里能苟延残喘到几时,兰姐儿是个姑娘家,虽说年纪渐大,将来总能嫁出去,唯有这桂哥儿才是让沈丽君一生的牵拌,可妻子却偏偏要除了桂哥儿,岂不等于取了沈丽君的性命。

    沈昭英越想越在心里气恨妻子,此时见大家都看向他,他便对父母抱拳道:“是儿子管家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既然不贤,万没有再留在沈家的道理,我这就打发了她去。”

    沈昭英说罢,便毅然转身而去。

    沈昭英怒气冲冲地走进祠堂,沈大嫂见丈夫如此神情,也知自己确实做得过分了,不由怯怯叫道:“夫君。”

    沈昭英见此,越发地肯定妻子做贼心虚,又气妻子行事歹毒,全无一点亲情味,此时火气更旺,抬腿便给了沈大嫂一个窝心脚,沈大嫂不提防,挨了个正着,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胸口发疼,一时起不得身,只趴在地上呻吟。

    沈昭英此时还不解气,抬腿还要再来一脚时,得了消息的珍姐儿正好赶到,吓得她急忙扑上去,抱着父亲的腿,哭求道:“父亲请留情,这样下去,母亲会死的。”

    沈昭英见是自己的宝贝女儿,怕不小心伤着她,只得硬生生停了下来,喝道:“死便死了,如此歹毒之人,将来必会带累儿女。”

    珍姐儿哭道:“母亲也是心有苦衷的,这才犯下此等大错,可是表兄毕竟无事,难道父亲一定要取了母亲的性命吗?”

    沈昭英叹道:“可是你母亲做下这样的事情,你让父亲如何面对你大姑母,如何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罢了,到底是夫妻一场,一会我会给你一纸休书,你我夫妻恩断义绝。”

    此时沈大嫂已经缓过劲来,闻言,泪珠便簌簌地滚落下来,凄然说道:“历史总是在重复,十几年前,也是在这间祠堂,我被婆婆关在这里,以便逼你休了我去,幸好当时怀了珍儿,这才躲过一劫,本想着能与夫君做一世的夫妻,为此,我舍下儿女,舍下侯府的家业,只躲在边关,不敢回京。没想到十几年过后,我仍还是躲不过这一劫。”

    珍姐儿闻言,心下难过,扑到母亲身上痛哭起来。

    沈昭英想到夫妻二人这数十年的夫妻情义,心下也不由一软,叹道:“只怪你行事太狠毒了,木已成舟,你何苦如此做呢。”

    沈大嫂苦笑道:“我如今这般年纪,又做了国公夫人,这一生也算是圆满的了,可是我想到子女们前途没着落,心中实在难受,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沈丽君那日寻你叙什么兄妹情谊所引起的,这让我心里如何舒服。况且,以当今皇上的小心眼,他真会放过贤王血脉吗?不过是暂时隐忍罢了,将来总要暴发出来的,到那时,仍是要带累儿女的,倒不如及早下手,免得后患无穷。”

    “这不是你取人一条性命的理由,况且桂儿是我的亲外甥,是妹妹的命根子,你这样一来,岂不是间接害死她母子,你让我如何做人。”沈昭英痛苦道。

    “我是一位母亲,我必须为自己的子女着想,别人我管不着,也没心思去管。”沈大嫂含泪道:“如今夫君要休我,我也无话可说,这是我自己作的,只是求夫君可否暂缓一段时日,至少让儿女们成家立业,不然有个被休了的母亲,不仅影响他们的前途,也会让他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等事情都了了,我会自我了断的,这样大家面上也都好看。我便是现在死也不要紧,却要连累他们白白耽搁三年。”

    珍姐儿闻言,口内直叫道:“母亲。”趴在母亲身上号啕大哭起来,沈大嫂亦搂着女儿哭泣不止。

    沈昭英紧闭了眼睛,叹道:“罢了,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沈昭英来到主院,向父母说道:“到底关着儿女的将来,休不得杀不得,况且又是诰命夫人,如今倒不如就把她关在祠堂,等儿女事了再提此事,儿子以后会严加管教于她的,等国公府一建好,儿子便带她离开侯府,妹妹一家就拜托父母和弟弟了。”

    沈侯夫妻闻言唯有叹气,这是意料中的事情,不然沈大嫂也不会有恃无恐地行那歹毒之事。

    沈夫人叹道:“也罢,以后你们便算是客居侯府,府中一切事务都不要插手,还有,你也该去看看丽儿,她如今苦得很。”

    沈昭英心里愧对妹妹,一时不敢见她,此时少不得硬着头皮来到妹妹院里。

    沈丽君因着儿子的身体,早把从前的雄心壮志抛了去,只求儿子能多活几年,见到沈昭英,也没心思兜揽,只是淡淡说道:“这是我的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我自认了,大哥不必过意不去。”

    沈昭英方才去看过桂哥儿了,知道桂哥儿身子真是遭透了,如今见妹妹心如死灰,越发心里难过,说道:“是哥哥对不起你,你放心我必会为桂儿主持公道的,只是因着你下面侄儿侄女,倒一时不好发作,还请给哥哥一些时日。”

    兰姐儿在旁听了,鼻中冷笑一声,沈昭英也觉得自己太过敷衍了,便又道:“因为哥哥的一时疏忽,才害得桂哥儿如此,也罢,我既然险些毁了你的儿子,如今就把女儿陪给你,等过些时日,桂哥儿好些了,我就把珍儿嫁给他,一来冲冲喜,二来母债女偿,让她好好服侍桂儿,将来生个一男半女,也能稍减轻一些我们的罪责。”

    兰姐儿知道珍姐儿在沈昭英心中的地位,如今见他竟可以舍得,倒不由愣了一下。

    沈丽君却冷笑道:“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如果大哥真想让我们母子三人多活一日,只管每日横眉冷对才成,更不要来这里,至于亲事,大哥最好不要再提,不然我怕桂儿的性命不等成亲,便被我那好大嫂给取了去。”

    沈昭英讪讪说道:“你不必担心,今后她会被关在祠堂中,况且如今我们也算是客居在侯府,不算是这里的正经主子了,她便是想难为你,也没人可使。”

    沈丽君不为所动,看着沈昭英,郑重乞求道:“大哥不要再说这话了,我只希望桂儿能安安乐乐地过这剩下的几年。”

    沈昭英只得狼狈地逃离了沈丽君所居的院子。

    兰姐儿这才哼道:“这就是母亲口中的好大哥!如果桂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必与沈家人玉石俱焚。”

    沈丽君忙打断道:“别说了,你就安生些吧,将来桂儿的病还要靠着沈家呢。如果当日不是我心有所图,对他使什么心计,也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或许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吧。”

    兰姐儿不以为然,仍道:“我不会让就此便宜她们的,总能让我找到机会的。”

    接下来的日子里,永宁侯府表面上看来,倒是风平浪静,重又归于寻常的日子,当然府中上下人等心里到底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沈昭英虑着几个儿女的终身,便郑重请求沈夫人帮着寻摸一番,早早定下来。

    沈夫人心中暗叹,当日因为她擅自为环姐儿作主订下亲事来,惹得大儿子夫妻老大的不高兴,沈昭英更是明言道:母亲年纪已大,底下儿女的亲事不劳操心,否则是儿孙们不孝了。

    沈夫人当日虽然生气,不过想到几个孙子小的小,大的倒都有些志气,非要自己做出点什么来才肯成家,至于远在边关的珍姐儿,她伸手够都够不到,便索性真就撂开手去不管了。

第三二零章 兰儿巧言

    如今见沈昭英相求,到底是自己的亲儿子,沈夫人也不忍让他难堪,便道:“我自会留意的,孙儿们的亲事倒还好说些,毕竟我能见到那些闺中女子,品貌如何,是差不到哪里去的,至于珍姐儿的亲事,却要你自己多费些心思。”

    沈昭英心里已存了让珍姐儿嫁桂哥儿的心思,此时事情不成熟,便也不提起,只在面上诺诺应是,沈夫人看出儿子有些敷衍,却也不点破,因为现在确实不是给珍姐儿说亲的好时机。

    原来自从沈大嫂被关在祠堂后,珍姐儿的精神便一日日黯然消沉下去。

    沈夫人知道她是因为担心母亲之故,故曾特意寻她来好生劝慰了一番,无奈,她祖孙二人关系生疏的很,效果并不明显,如今再提要将她嫁出去,不知她会如何多心呢,故沈夫人思前想后,便着人去请环姐儿前来劝慰妹妹。

    其实沈夫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珍姐儿自然极为担心母亲的,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她知道沈家人投鼠忌器,不会真拿母亲怎么样的,等到卫国公府一建成,她们一家子搬过去,母亲仍是风风光光的国公夫人,谁也奈何不了她。

    如此一想,珍姐儿心事便去了一大半,这担忧一去,她因府中事而压抑了几天的少女心事便凸现了上来。

    她的脑中总是时不时浮现出年轻俊美皇帝的面容,以及他温存的笑,体贴的行动,让她心是脸红心跳地遗憾:为什么他面对的人不是自己呢。

    尤其是在看到父亲对母亲无情的一面时,珍姐儿越发感慨起皇上的多情来,当年三姑母惹下多少麻烦事,若是发生在父母身上,只怕都得写下好几封休书了,可人家帝后却仍是情笃如初,怪只怪自己生不逢时。

    珍姐儿越是如此想,越是发了魔怔一般,每每对月叹息见花含羞,幸好府中众人皆有自己的心事,倒没十分在意,便是看到了,也只当她忧心母亲之故。

    倒是兰姐儿一次无意看到,虽然她不曾嫁人,亦不曾爱上哪个男子,但她的眼睛却是锐利的,再加上年长,一些事情细琢磨之下,便也就想到了:必是对皇上起了心思,因为未进宫前,珍姐儿一切都还正常,这从宫中返回,府中事多,沈家人既没有出去作客,亦没有外客造访,她却如此,只怕是那日见到了她那俊美的六叔了。

    兰姐儿不由冷笑:沈家女总爱做这些没脸没皮的事情,当年的沈秋君垂涎自己的父亲她嫡亲的姐夫,如今珍姐儿又对自己的皇帝六叔她的姑父动了情,也不知这两个没脸皮的女人对上,谁更胜一筹?

    兰姐儿心内有了主意,便谋之于母亲沈丽君。

    这些日子经过太医的精心照料和宫中大量珍奇药材供给着,桂哥儿的身子到底还是有了点起色,脸上已有开始有些血色了。

    沈丽君看着熟睡中的儿子,起身走到外面,劝女儿道:“罢了,我也认命了,我们再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我只求你与桂儿平平安安地过一生也就知足了。桂儿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老老实实过日子吧。再则现在你小姨为皇后,我虽心中不忿,却总比让那贱妇的女儿做皇后,她做风光的天子岳母要好的多。”

    兰姐儿却不认同道:“母亲也说小姨不是盏省油的灯,皇上又是那样睚眦必报的人,她夫妻沆瀣一气,哪里真有我们的好日子过。倒是珍姐儿年纪尚幼,如今我帮了她,她自然对我感激不尽,到时只要她尝到了甜头,是听我的还是听那贱妇的,还真不好说。”

    兰姐儿见母亲摇头,又道:“再则,我也不是真心要成全她,而是弟弟身体之事,摆明了是皇上设的套,所以无论是他还是那贱妇都该死,到时他宠了皇后的内侄女,他便别想有消停日子过,看到他们过得不好,我这心里才好受些呢。”

    沈丽君见女儿主意已定,自己未必能拦得住,便只好叹道:“你行事必要小心了,可别被他顺藤摸瓜,那里我们一家子才是死无藏身之地呢。”

    兰姐儿哼道:“他到时抱得美人归,哪有心思查这些。”

    这日珍姐儿在花园子里,看到花园里百花盛开,蝴蝶蜜蜂成双,她的心里不由得有些莫名的惆怅,一个人坐在园中小厅里发怔。

    这时兰姐儿正好经过看到,不禁心中冷笑,人已经提衣款步走了过去,直到走到珍姐儿的眼前,珍姐儿才倏然一惊,抬头看去,不由冷了脸面,站起身来便要离去。

    兰姐儿也不生气,只是看着园中美景,悠悠说道:“看着也是个聪明灵巧的,却不过是个腹内草莽的绣花枕头罢了,就知道恨恨恨,却不知自己白白恨了一场,竟连正主是住不知道。”

    珍姐儿住了步,回头冷哼道:“你不必在此花言巧语,如果不是你们一家子不肯消停,我们家何至于如此,如今倒是得了便宜来卖乖,恩将仇报。”

    兰姐儿想到尚躺在病榻上的弟弟,心里火起,差点脱口将那日沈昭英许亲的话说出来,她深吸一口气,生生把这个念头压了下来,轻笑道:“你真真是个傻丫头,看事情的眼光也忒浅了些,你以为你家的爵位真是因为我母亲才失去的?可真是天真的可以,却不知你我两家皆是入了皇上设下的局:他根本就没想过对你家三世传袭的爵位,不过是故意吊在那里惹人眼谗膈应人罢了,更是为了让我们两家变成仇人下的饵。”

    珍姐儿脱口而出:“你胡说,皇上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兰姐儿看了珍姐儿一眼,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嘲讽,嘴角亦翘了起来:“皇上或许不是这样的人,可是防不住他身边有个吹枕边风的美艳皇后啊。”

    珍姐儿愣了一下:“你是说三姑母?这更不可能了,她是沈家人,自然是要维护沈家人的利益的,不然沈家人不好,对她有什么好处?”

    兰姐儿闻言不由咯咯笑了起来:“沈家人?她当然要维护沈家人,可是这个沈家人不过是沈侯爷夫妇和沈昭宁一家罢了,其他的上至老太太中到你父母再加上下面你们兄弟姐妹,在她眼中可统统都不是沈家人,而是她恨不能生食其肉寝其皮的仇人。”

    珍姐儿听了,便不觉想到前些时日母亲对自己所说的与皇后之间的诸多纠葛,顿时无时反驳,只是紧咬了嘴唇。

    兰姐儿见她如此,便知她也是明了上辈人的恩怨的,便又道:“你说在这么些的恩怨中,她怎么甘心让你们一家荣华富贵几世,又如何放过我们一家在侯府逍遥一生?所以皇上下了那样的旨意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现在可不是如了她的愿,我们两家都不好过,而且又成了仇家,她还不知在宫里如何得意呢。”

    珍姐儿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可是低头细想了一下,实在无话可驳,只得叹道:“事已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贵为皇后,我们又能如何,只能忍了。其实话又说过来,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一些恩怨能放下的也该放下了,如何经营好以后的长久富贵才是共赢,只这么睚眦必报,不仅让人耻笑沈家如一盘散沙,更会让消弱了沈家的势力,亦会影响到她的皇后地位。”

    兰姐儿瞟了珍姐儿一眼,亦叹道:“难得你小小年纪如此通透,可惜咱们这位皇后太小心眼了,被仇恨蒙蔽了两眼,哪里会想到这些。只看她牢牢控制着后宫,不许皇上纳妃,让帝后二人皆被世人耻笑,便可知她的脾性如何了,如今这样对待你父亲的爵位,外人不知沈家的内事,只以为是皇上忌惮忠臣良将呢,长此以往,对皇上大大的不利。”

    珍姐儿闻言,倒有些急了:“皇上向来睿智,必不会被她蒙蔽的。”

    兰姐儿嗤笑一声:“人都道英雄能过美人关,皇上再是睿智,他也是个男子,被美色暂是迷住也是有的,况且咱们的皇后也确实是京城无出其两的绝色。”

    说到这里,兰姐儿对着珍姐儿上下打量了一番,直点头赞叹:“象,真是太象了,不,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又是那样的年轻灵秀,这京城第一美人称号也该换人来坐了。”

    珍姐儿知道必是说自己与皇后相象的事情,其实她已经对兰姐儿的解释深信不疑,心中升起对沈秋君的怨恨,同时对兰姐儿一家的怨恨便减了不少,此时又得了兰姐儿夸奖,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正容道:“长得美不美的有什么,我倒宁愿自己是个长得丑的男儿,这样才能上阵立功,帮着把父亲的爵位传承下去。”

    兰姐儿便笑道:“果然不愧是将门出身,倒是个有不输男儿的巾帼。其实,身为娇美女儿身,替父分忧的法子反而更多更事半功倍,尤其是如你这般绝色的女子,只看你愿不愿意了。”

第三二一章 盘算进宫

    珍姐儿心中突突跳了两下,她已经隐隐猜到表姐将要说的话,却仍禁不住问道:“此话怎讲?”

    兰姐儿便笑道:“以你这样的品貌,凡夫俗子又哪里能消受的起,也唯有今上才能有此福气了。”

    珍姐儿脸上顿时红了,又羞又怒,大声斥道:“你说的什么话,如此不分伦理纲常。”

    兰姐儿不以为然,笑道:“你先别急,听我慢慢道来。这整个天下都是帝王的,你不过是他万千臣民的一员罢了,天下女子,他想要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说什么伦理纲常,你也只不过是皇后的内侄女罢了,与皇上有什么相干,这古来姐妹姑侄也不是没有侍奉一个君主的例子,何况你又实在是个出色的,连皇后都要逊色你很多,你若真能尽心服侍皇上,倒也算是你的忠心一片了。”

    珍姐儿到底是姑娘家,听了这些,脸上便有些挂不住,转身欲走:“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婚姻之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要再听你讲这些。”

    兰姐儿哈哈大笑:“傻丫头,除了当今皇上,你还真以为你能嫁个好男儿吗?皇后非善类,早在你回京前就举办了一个百花宴会,这京城但凡能上得一点台面的男子,早就都敲定下了亲事,你的好姑母可没有帮你留下一个两个的,你如今要嫁给谁去?今日看来倒是天意了,注定你要嫁入帝王家的。”

    珍姐儿不由顿住了身形:“皇后当真对你我两家如此恨之入骨,这点子事也都算计到了?”

    兰姐儿冷笑道:“所以,入宫才是你的唯一出路,只有你在皇上心中占有一席之地,她才能有所顾忌,不敢明目张胆地对付你家,若是你能占据皇上整个心,不仅可以有力反击,甚至可以让你兄长得以继承你父亲的爵位,而你也不至于明珠蒙尘,被那些庸凡之人所误,如此倒是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珍姐儿脑中不由展现出表姐所描绘的未来,能得到那样一个举世无双的男子的全部的心,倒不罔了自己这绝世的容颜了,不过她到底是个姑娘家,还是有些羞耻心的,便跺足道:“不必说了,我可不信你有替我家打算的好心,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兰姐儿看着珍姐儿快步出了园子,鼻里不由冷哼了一声,神色泰然地离开厅子回到自己院里去了。

    就在珍姐儿脸红耳热地随意走动时,环姐儿也来到了永宁侯府。

    沈夫人得了消息,先是一愣,她只说明日让环姐儿来家里玩一天,不过想来定是下人在环姐儿那里多嘴,环姐儿担忧母亲,这才一刻也等不得地回了府。

    果然环姐儿进得府中向祖母请了安,便直接问起母亲之事。

    沈夫人也不瞒她,把事情的经过都对孙女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环姐儿听了,因着长幼辈份不好妄加评说,心中却也忍不住暗叹母亲确实做得差了,不管长辈有什么恩怨纠葛,实不该牵扯到晚辈身上去,何况是取一条无辜的性命呢。

    沈夫人又道:“你母亲倒也罢了,我只担心你妹妹会因此心中不好过,眼看着她一天天地消瘦下去,我这心里也疼得很,这才让人叫你来,得了机会好好开解开解她。”

    环姐儿听了,便立起身来,说道:“这是自然的。”

    沈夫人看了环姐儿一眼,又道:“我让人去叫过你妹妹来,你也趁这个空去看看你母亲吧,不管她做错了什么,到底是你的母亲,你也劝劝她,以后行事不要太歹毒了,也该为子孙积些阴德了。”

    环姐儿感激地向祖母道了谢,便随着沈夫人的亲信去了祠堂。

    沈大嫂被关了这些时日,一直不得与人见面,如今听说女儿来看,心中着实高兴。

    当日沈大嫂一回到侯府,便被众人兴师问罪,一番折腾后,虽说她成功地以退为进,解除了自己被休弃的危机,可是当事情冷却后,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只怕得有大半年时间,没有机会劝诫女儿打消对庄承荣不切实际的想头。

    想到这里,她的心便如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她实在担心女儿会因此吃亏,可是又无人可以帮她,至于沈夫人,她更是不敢透露一个字,因为她知道婆母对沈秋君的偏疼,只怕到时为了防止侵害了沈秋君的利益而胡乱将女儿打发嫁了。

    担心了这几日,沈大嫂只好劝慰自己:自己此时正被关着,女儿向来孝顺,必是日日忧心,定一时半会想到那里去,再者依着婆母对女儿的冷淡,平日里入宫晋见时必不会带着女儿去的,如此一来,女儿也没有见到皇上的机会了。

    不过虽如此想,但这心里倒底不踏实,就怕出什么意外,此时环姐儿的来看望,倒如及时雨一般,让沈大嫂喜出望外。

    不过,沈大嫂白高兴了一场,因为沈夫人虽让环姐儿来见她,却深怕沈大嫂胡乱说话蛊惑了环姐儿,而环姐儿也是个通透的,知道祖母的担心,便也只作不知,故沈大嫂母女二人相见之时,并没有呵斥下人离开。

    沈大嫂此时也没有和女儿诉衷肠的心思,几句话后,便殷殷叮嘱道:“你妹妹年轻,若是有什么不当之处,你作为姐姐的一定要好好劝导一番,也不要因着她的一点小错,便事事都禀报给长辈,倒像你当不起姐姐的职责似的。”

    环姐儿当然不知母亲的意有所指,只当是寻常的托付,忙应道:“母亲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接下来沈大嫂又问环姐儿几句家常,母女竟一时没有话可聊了,幸好此时沈夫人差人来说珍姐儿已经过去了,让环姐儿也赶紧过去,倒是解了她母女二人之间的尴尬。

    环姐儿再次来到祖母房中时,果见妹妹也在,此时房中已摆下了饭菜,祖孙三人一处用餐,其间环姐儿对祖母提起:“孙女过两日要进宫给姑母请安,家里可有什么说的没有?”

    珍姐儿一听提到皇宫二字,心便没来由地快跳了几下,心耳也暗暗聚神起来。

    沈夫人说道:“家里一切都好,倒不用她惦记,至于府中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我前几日也稍稍说给她听了,你去了也不必再提。”

    环姐儿点头,一时饭毕,沈夫人借口休息,把时间留给了她姐妹二人。

    环姐儿见妹妹比着初进京时确实瘦了不少,心中一阵怜惜,便拿话来开解。

    没想到妹妹倒是个通透的,虽然也难过母亲差点被休、如今尚被关在祠堂中,却也清楚母亲所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了,如此一来,倒让环姐儿颇为欣慰。

    至于沈秋君在其中的作用,珍姐儿却只字不提。

    这也是她聪明之处,一来她认为姐姐长年在京城,必是仰皇后鼻息而活,如今怕是心更向着皇后的,而自己虽说与她是姐妹,却十几年来从无来往,那点姐妹情未必能敌得过利益二字。

    二来则是她对兰姐儿的话也是半信半疑,虽说那日晋见沈秋君时,自己母女二人的确是被冷落,可自己母亲那样对桂哥儿,她可不相信兰姐儿会这样好心地为自己打算,这事还有待自己再细细观察一番才成。

    姐妹二人因着家庭的不幸,在这次推心置腹的交谈中,关系倒是增进不少,珍姐儿便问起进宫之事来。

    原来那日沈秋君召见沈大嫂母女时,因当时也是想着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同时也为了避免尴尬,便亦召见了环姐儿一同进宫,不巧的是环姐儿的婆婆那几日生了病,沈秋君只好派下太医来,环姐儿自然要在婆母身边照料的,如今婆婆痊愈,环姐儿便要进宫去谢恩。

    珍姐儿听到皇宫,便想起那日的皇上来,竟鬼使神差地请求要一同进宫面见姑母,话已出口,她便觉得有些唐突,忙道:“算了,我也只是对皇宫好奇,又想着与姑母亲近,却没想到这皇家与百姓之家不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姐姐也不必为难。”

    环姐儿听了妹妹的请求,心中却极为高兴,因为这表示妹妹并没有受父母的影响,打心里愿意亲近姑母。

    其实对于父母与姑母的恩怨纠葛,环姐儿自然也是心中清楚,孰是孰非,她也十分明白,不过做为子女,她不能去面责父母在此事上的过于偏执,她只希望父母看在姑母已经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情势下,为了沈家的家族利益向姑母低一下头,这样便可皆大欢喜。

    因为她了解姑母,最是个看重亲情血脉的人,便是心有不甘,也少不得为了沈家及祖父母忍了这口气,如今看来虽然父亲还不能完全放下身段来服软,不过倒也有些成效,长此以往,说不得真就化解了那些陈年旧怨。

    如今看到妹妹也愿意亲近姑母,环姐儿自然乐见其成,这个妹妹对父母的影响力比自己要强得多,能因此为弟弟争取到爵位承袭当然最好,便是不能,至少妹妹与姑母关系好,妹妹将来也算是有个强大的靠山了。

第三二二章 二次进宫

    环姐儿忙不迭地笑道:“没什么好为难的,我想姑母也喜欢小辈们亲近的。”

    环姐儿做事倒不含糊,进了宫后,先是代石府谢过沈秋君的赏赐,又向沈秋君言及妹妹的意思。

    沈秋君虽然不喜大哥夫妻二人,不过对于小辈倒也没想着要一竿子打倒,况且沈昭英一家的前途也就止步于此,如果这珍姐儿也是个可人疼的,扶持一二倒也未必不可,于是便痛快地答应下来。

    到了那日一大早,环姐儿便来接妹妹了,沈夫人对于这样事也是乐见其成的,不管孙女是出于什么心思,只要她与女儿交好,对于哪一方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祖孙二人对珍姐儿的装束亦是满意的很,俏丽而又活泼,任谁见了都喜欢。

    一时上了车,环姐儿犹道:“到底是年轻好,姑母就总说我嫁了人后,人就变得没什么趣味了,宫里又是那样谨慎的地方,越发让人腻味,如今你这一去,只管说笑,不要拘着,保管姑母喜欢。”

    珍姐儿闻言甜甜一笑,说道:“姑母与咱们到底是骨亲,便是有什么不妥,我想她也能担待一二的,我就是怕见到皇上,到时万一失了礼节,被怪罪可怎么好?姐姐到时一定要提点着我才好。”

    环姐儿帮妹妹整理了发钗,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只要有女眷进宫,皇上很少会到后宫来的,我进宫多次,基本上还没遇见过他呢。”

    珍姐儿闻言心中若有所失,环姐儿只当妹妹仍在担心,怕她紧张,便有意放轻松,笑道:“遇到了也没什么,你只管在一边低头行礼就是了,他是皇上,那眼睛自然比寻常人要高,在后宫只怕除了姑母,他谁也看不到。”

    珍姐儿轻笑道:“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真怕出什么差子,到时再连累父母,我的罪责就大了。”

    环姐儿劝慰道:“你能这样想,姐姐便知你定是个稳妥的,放心,你一个姑娘家能出什么大纰漏,只要牵扯不到前朝事,一切有姑母呢。”

    说话间,姐妹二人便到了宫里,早就有女官候在那里,环姐儿一边拉着妹妹上了车驾,一边随手递给女官一个精美的荷包,笑道:“这是宫外新时兴的,送给大人把玩吧。”

    那女官忙扶着她二人上了车驾,自己跟在车窗旁服侍,笑道:“石夫人真是有心人,外面有什么好玩好用的,总忘不了下官,倒让下官怪不好意思的。”

    环姐儿亦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人在宫里什么没见过,这也不过图个新奇罢了,况且姑母身边有大人尽心服侍,我们作小辈的,在外面也安心多了,这点子东西也不过略表些心意罢了。”

    女官听了,笑叹道:“怪不得娘娘时常夸赞夫人贴心呢,也实在是纯孝至极。”

    这二人谈得兴起,倒是旁边坐着的珍姐儿,见到姐姐竟然还要讨好一个宫人,心里着实有些替她委屈,心中更为怀疑众人口中所赞扬的皇后治宫严谨的话来。

    一时到了寝宫,姐妹二人下了车进入殿中,拜见了沈秋君。

    沈秋君让宫人退去,只留了几个小宫女伺候,看着环姐儿,笑道:“我见她们都一脸的欢喜,不知你这散财童子又散去了多少银子?”

    环姐儿笑道:“姑母别把她们说得见钱眼开似的,她们哪里缺钱,不过是看重我的这个心意而已,我花费不了几个钱,她们得到重视心里高兴,我也得了便宜,大家都乐呵呵的,何乐而不为呢。”

    沈秋君笑道:“等你嫁妆银子挥霍没了,看你怎么办?”

    环姐儿拉着沈秋君的手,笑道:“这点子钱伤不了我的根本,况且有姑母在呢,我怕什么。”

    沈秋君嗔道:“可别打我的主意,我可没让你手中如此散漫。”又对着珍姐儿笑道:“将来可别学你姐姐。”

    珍姐儿见沈秋君对手下人讨要赏钱心知肚明,却不作为,任由姐姐吃亏,早就有些意见在腹中,不过面上却仍是保持着甜甜的笑,此时见沈秋君如此说,便只抿嘴腼腆地笑了笑。

    沈秋君因着前次见面,对珍姐儿的印象倒是不错,便叫了她到跟前来,正欲说话时,却见殿外女官前来回道:“新受封的朱将军前来拜见娘娘。”

    沈秋君倒没想到朱思源这么快就来拜见自己,不过已经过来,便没有不见的道理,于是对环姐儿姐妹笑道:“这可是我们大齐朝第一位女将军呢,一会引见给你们认识认识。”

    环姐儿便站起身来,笑道:“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今日却不好。她来拜您是国事,我们进宫是家事,怎可搅到一处?不如我去表妹那里坐坐,上次进宫也没怎么陪她玩,如今还怪想的呢。”

    沈秋君略一思索,点头道:“也好,她正惦记着你呢,本来还想着等我们说完话,就让人带她来,也省得她象上次一样,总在一旁闹腾,光顾着哄她去,倒让我们不能尽兴说话。”

    环姐儿笑道:“小孩子还不都是这样。”说罢,便带着妹妹随同宫人往公主殿中而去,这边朱思源也一身戎装走入殿中。

    沈秋君与她早年本就相熟,如今又多了对她的景仰,而朱思源则因多年沙场征战,性子更加的豪爽,几句话下来,见沈秋君的性子并没有改变多少,越发去了拘束。

    君臣二人先是追忆起当年的往事,又随意聊起故人,后又说到东部的军事上来,越聊越投机,一个上午便这样过去了。

    一直到了饭点上时,因谈到军事上来,沈秋君不好叫环姐儿姐妹二人上来,便让女官好生去女儿房中陪着,自己则陪着朱思源边吃边聊。

    环姐儿自己有儿有女,见到小孩了便想哄逗一番,况且又是自己的小表妹,越发玩在一处去了,此时见不必去前殿,也不在意,只一心哄着小表妹吃饭。

    倒是珍姐儿却觉得自己姐妹又被怠慢了,因为她认为沈秋君要见朝臣,便不该让她们今日入宫,两相冲突,既然如此安排,只怕是为冷落她们姐妹寻借口而已。

    再则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本身还是个大孩子呢,如今还要哄着一个小孩子,自然只觉累赘不觉得有趣,如今看到姐姐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一个小奶娃,心中便升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悲凉来。

    况且她好容易进宫一次,难道只是为了白白花费一天的工夫哄个小奶娃?

    珍姐儿越想越心烦,便对姐姐说道自己想在殿里闲逛一下。

    环姐儿见到妹妹面带不耐,想到自己为姑娘家时,就算是自己的亲弟弟,也是极不乐意哄的,所以对妹妹的心情倒也能理解,只是自己此时不方便离开小公主,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宫中乱闯,不由面带难色。

    倒是那接了环姐儿荷包的女官见此笑道:“下官正好要去御花园采些鲜花来给公主赏玩,不如请沈小姐陪我一起去吧,你们与公主到底是表姐妹,只怕挑拣的花儿更合公主心意呢。”

    这女官是皇后宫里的人,与自己的关系一向又好,环姐儿自然极为放心,便忙谢过女官,又交待了妹妹几句,这才放珍姐儿出去。

    那女官倒也尽责,一路行去,不时指点些美景请珍姐儿欣赏。

    珍姐儿初时在这金碧辉煌鳞次栉比的宫殿中行走,心中尚有几分忐忑,不过时间一长,便想到这若大的后宫,只有皇后一家居住,并无其他妃嫔,而皇子们都在前边读书,公主自在殿里与姐姐玩耍,自己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不多时终于来到御花园,只见满园子的花儿争奇斗艳姹紫嫣红,那女官便交代了几个小宫女去折花,她自己则引着珍姐儿观赏各种的奇花异草,倒让珍姐儿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珍姐儿置身于此情此景,暗自感慨,怪不得那么些女子对进宫趋之若鹜,且不说将来为后为妃给家族增添荣耀,而这原本便是人间的天堂。

    这时珍姐儿却发现在这花团锦簇的园子一角,竟然种了一大片的指甲花,虽然品种花色繁多,但在这奇花烂漫佳木葱茏的园子里,却显得太过平淡和违和。

    女官看到珍姐儿面现奇色,不由笑道:“这园子什么花都可折了去,只这凤仙花却不可随意碰的。”

    珍姐儿奇道:“看着与外面的倒也没什么区别,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珍奇之处?”

    女官闻言面上便带了与有荣焉的神情,笑道:“只从一个凤字上便可见端倪,这是皇上亲自为娘娘栽种,以供娘娘染指甲所用的,旁人怎配碰触呢。”

    珍姐儿的心不由地颤动了一下,忍不住拿手指轻轻摩挲着身旁的凤仙花,轻声道:“没想到皇上竟然会……”

    虽然珍姐儿话未说完,女官也点头赞道:“娘娘乃是天下之母,福气自然非凡人能相比的。”

    就在这时,却听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传来:“谁站在那里呢?”

    众人闻言看去,慌忙低身行礼道:“见过皇上。”

第三二三章 讨凤仙花

    来者正是大齐的皇帝——庄承荣。

    因为庄承荣不耐烦与女子打交道,故在上午召见朱思源夫妻时,只几句话就将朱思源打发去见沈秋君,而他则仔细询问朱思源的军师丈夫有关东边的军务事宜,因是国事,二人谈话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大半响工夫便一切都解决了,庄承荣心中满意,便赐下御膳,又特意让太子相陪。

    倒是沈秋君和朱思源这边黏黏糊糊了大半天,庄承荣一个人没滋没味地吃过午饭,又不想午歇,便带着小内侍随意逛到御花园来。

    谁知一进来,便看到几个女子围在那里,庄承荣的小心眼便发作了,这是自己亲手做栽种的,她们可不配摘去用,于是便出声冷喝了一句。

    众人都慌作一团地行礼,珍姐儿却觉得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心里是何滋味儿却一时说不上来。

    听见众人都行过礼,珍姐儿这才稳了心神,慢慢转过身去,发现英俊神武的大齐皇帝陛下正恰好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看着自己,珍姐儿的脸一下子便滚烫起来,上前笑着行礼道:“珍儿拜见小姑父!”

    庄承荣闻言倒不由怔了一下:“小姑父?”

    如今他可是皇上,任谁见了他都要下跪口呼皇上万岁爷的,这种百姓间的称呼,他倒真是陌生的很了。

    这时珍姐儿已经抬起头来,含笑的眼睛晶莹澄澈,灵动之极,整个人带了一种天真烂漫之态,庄承荣看着她酷似沈秋君的面容,越发惊奇起来:“你是什么人?”

    珍姐儿面上便带了一丝娇憨顽皮:“回小姑父的话:永宁侯是我的祖父,皇后娘娘是我的姑母,卫国公是我的父亲,我的闺名叫做珍儿。”

    庄承荣这才明白过来,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原来是沈昭英的嫡次女,怪不得与沈秋君如此相似,便说道:“你倒是个胆大的,竟然只行家礼,不行国礼,如今这天下还真没有几个人敢在朕面前如你这般任意的。”

    珍姐儿便又行了一礼,笑道:“我只是一个闺中女子罢了,并无官职在身,今日又是来见姑母,只说亲情,不是国事,如今见到小姑父,自然行的是家礼了。”

    庄承荣便笑道:“说了这么一大通,原来你是来讨官职来了。”

    这时倒是跟随庄承荣而来的小内侍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庄承荣,又细细看了一眼珍姐儿,心中大惑不解:对着这么一个世间不可多得的俏皮美貌小姑娘,且又是皇后的娘家侄女,皇上怎么越说越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哦,是了,皇上本意要打压卫国公,如今他女儿这一番倒隐隐有些为父讨情的意思,无怪乎皇上语气不对呢。

    小内侍不由沾沾自喜于自己这些时日没白待在皇上身边,对于皇上的言行还是能了解几分的。

    说起来小内侍却只说对了一部分而已。

    庄承荣初见到珍姐儿时,先是大惊,后见她如此娇憨烂漫神采飞扬,又因其酷似沈秋君,这心里倒还真多了几分亲切感,可很快他便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欣赏羡慕珍姐儿的灵动活泼,原因正是因为自己与沈秋君在年少时都欠缺这些少年人本该就有的特征。

    他倒也罢了,被母亲抛弃,被父亲迁怒,受兄弟的欺凌,哪里能开心的起来,可是沈秋君却不同,她出身世家,父母疼爱,本人又品貌极佳,可是少年时的她却总是一幅老成模样,心里仿佛藏了很多的心事,绚烂年华活得却如历尽沧桑的妇人一般。

    想到这里,庄承荣的心便阵阵疼了起来,便是现在沈秋君活得恣意开心,可她终究错失了一段本该最为眩目的美好年华,这一切却是因为当年山神庙的遭遇、沈丽君的无情算计和沈昭英的赶尽杀绝而遭到无情的扼杀。

    人总是愿为自己开脱,而将过错归于他人的,庄承荣也不例外。

    他知道那年山神庙之事对沈秋君的影响,却也知道这件事在沈秋君的内心深处,并不是一件让她感到不能启于齿的羞耻之事,反而是她身为将门之后的一种磨练与荣耀,只是受世俗偏见所宥,这件事不能在人前提起,而且想到他二人再次相见时,沈秋君亦曾活泼跳脱,只是不过才半年时间,因为沈丽君和沈昭英之故,沈秋君本该肆意挥洒的少年时代便终结了。

    庄承荣看着面前的珍姐儿明显是得了家人宠爱不知愁滋味儿的幸福模样,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愤恨:自己与玉姐姐少年时期过得那样愁苦,她凭什么得上天如此厚爱,活得如此恣意烂漫?

    如果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偏竟是沈昭英的女儿!

    庄承荣的心里更加的不平衡起来,他沈昭英自己的女儿是珍宝,沈秋君就该为了别人的过错,险些被他取了性命去,想到那几年就因为沈昭英的一剑,害得沈秋君雷雨之夜不得安眠,害得自己成亲好几年不得洞房。

    这时庄承荣又想到因着血亲之故,沈丽君一家还在永宁侯府过着逍遥的日子,越发恨得牙根痒痒,再看珍姐儿时,便觉得她脸上的笑容实在刺眼的很,如果不是因为沈秋君之故,她一个臣子的女儿如何敢在自己面前如此从容不惧,凭什么那些人害了沈秋君,如今却还能借她的光活得风光荣耀?

    可怜珍姐儿哪里知道庄承荣在这短短一刹那间会有这么些的想法,她此时已经沉溺在庄承荣那双含笑的凤目之中。

    珍姐儿定了定心神,不让自己被庄承荣发现自己的心思,她眨了眨美目,秋波流转,笑道:“小姑父说笑呢,我一个闺阁女子讨得什么官职,不过话又说回来,今日与小姑父初见相见,小姑父作为长辈,是否该给珍儿见面礼呢。”

    庄承荣心中冷笑,说道:“今日出来的匆忙,没有准备,等得了空,必会送你一份‘大礼’的。”

    珍姐儿便俏语笑道:“恕珍儿说句大不敬的话,小姑父身为皇上赏的东西必是名贵价值连城的,可是珍儿不爱这些,珍儿看重的是亲情里的有心而已,所以比起金银器物绸缎布匹,倒不如眼前的一花一草更让喜欢呢。”

    说到这里,珍姐儿又俏皮地拍手笑道:“我想到了,为防小姑父将来赖了我的见面礼,不如就在这御花园中选一物好了。可是我只是一民间的丫头,也消受不起那些奇花异草,小姑父不如将这园里的凤仙花赐几株给珍儿可好?”

    本来女官见珍姐儿天真烂漫,而宫中最缺的便是这种性格,心里也生出几分喜爱来,虽然这与她方才的表现不太一样,不过想着可能是初进宫拘束的缘故,且又见皇上也一脸笑意地站在那里与珍姐儿说话,她便也当小妹妹一般地看待珍姐儿,可当听到珍姐儿开口讨要凤仙花时,女官的目光便幽暗了下来。

    珍姐儿哪里会注意一个女官的神色变化,此时她看着庄承荣的美目中流露出渴望得到赏赐又怕被拒绝的目光,神情也带了一丝央求的楚楚可怜之态。

    庄承荣的眼中此时却变得冰冷,干脆利落地拒绝道:“不好。”

    珍姐儿眼中顿时充满了震惊和不解,她不明白,方才明明好好的,为何只一转身的工夫,庄承荣便似由和煦的春风变成了冬日的寒冰。

    而接下来庄承荣的话便是如冰刀割向她的心,只见庄承荣冷酷地说道:“卫国公夫人是如何教导女儿的,如果不会教导就不要随意放出来,免得坏了沈家的名声。一个堂堂的千金小姐,竟然可以厚着脸皮明目张胆地向人讨要礼物,更何况我与你不算是至亲,应是在回避之列,你如何就跑到我面前来又说又笑,视礼节为无物?”

    珍姐儿万万没想到自己一番精心的作派,竟得了庄承荣如此的贬斥,顿时呆住了。

    庄承荣又道:“只可惜了皇后,其品德礼数堪为天下表率,竟会有如此一位不懂规矩不知廉耻的内侄女,实在不幸直至。哦,对了,朕倒忘了,卫国公夫人的规矩也不怎么好,不然怎么就三番五次地被关到祠堂去了呢。估计现在还在那里以叩谢天恩的名义在祠堂里面壁思过吧,如此自然没工夫管教了,就算有工夫管教,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教不出什么好来。”

    珍姐儿心中冰凉,不敢相信地看着方才还对着自己笑得魅惑的庄承荣会说出如此刺心的话来,如此想着,如珍珠般的泪珠便在眼框中打转,她直觉定是沈秋君在庄承荣跟前吹的风,不由呐呐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母亲那要做是有她不得已的原因的,小姑父不要轻信人言。”

    庄承荣冷笑道:“我轻不轻信人言有什么,这事横竖与我无关,桂哥儿早就不再是庄氏子孙,你母亲要害也是害得沈家的血脉,你在这里向我解释,倒不如想着如何向沈家人解释更适当吧。”

第三二四章 笑谈亲事

    珍姐儿被堵得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脸上泪珠涟涟。

    庄承荣看着珍姐儿这般苦楚的模样,心里一阵痛快,既然当年沈秋君不得展笑颜,那么沈昭英的女儿以泪洗面,这样才算是公平。

    不过看着这么一张肖似沈秋君容貌的人在那里流泪,庄承荣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便对着女官冷喝道:“这宫中是能流泪的地方吗?她一个粗鄙之人不懂得规矩,你难道不知道吗,就知道杵在这里看热闹,小心我让皇后处置你。”

    那女官闻言一哆嗦,忙上前帮着珍姐儿胡乱地抹了眼泪,一边暗暗推搡着她说道:“沈二小姐,这宫里可不比外面,若是给宫里招了晦气,不只你我担当不起,只怕连卫国公都担待不起来,快收了泪吧,况且是皇上面前,就是刚死了亲爹娘,也要笑得比春花还要灿烂。”

    珍姐儿到底是个小姑娘,被女官一阵连说带损的,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得强压下心中委屈,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况她入宫亦是施了脂粉的,方才流泪倒无事,还颇有点梨花带雨的娇媚,经那女官一阵手忙脚乱的涂抹,脸上顿时狼藉一片,因为庄承荣尚在跟前,几个小宫女都低头强忍了笑意。

    庄承荣这时才真正满意起来,转身带着小内侍离去,刚走几步却见一群宫女内侍浩浩荡荡地走来,原来是环姐儿带着小公主也来御花园闲逛。

    小公主看到父亲,心里着实高兴,便甩开环姐儿等人,一路小跑来到父亲腿前,伸手要父亲抱。

    庄承荣只好弯腰抱起女儿,笑道:“你怎么不歇中觉,跑到这里来了?小心一会你母亲看不到你又要担心了。”

    小公主笑道:“我已经禀过母亲了,再说有环表姐带着我呢。”

    环姐儿此时也已走过来行礼道:“公主殿下中午吃的东西多了些,皇后不敢让她马上就睡,因还有话要问朱将军,这才让我带她出来走动走动。”

    庄承荣点头,又看向女儿带笑的小脸,第一次觉得女儿长得象自己实在是件不错的事情,她将来长大了总要嫁人,与夫君恩爱甜蜜,一想到有着沈秋君面容的人对着别的男人顾盼巧笑,他就恨不得剁了那个男人。

    想到这里,庄承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珍姐儿,眼中便带了丝冷意,至于眼前的也有几分象沈秋君的环姐儿,或许是因为二人相识日久,既然熟了,便不觉得她姑侄二人相象了,故庄承荣的心里倒没有捎带上她。

    小公主是和父母住在一处的,因着当年沈秋君的欠疚,庄承荣也不得不顺着妻子,极力宠爱着女儿,所以小公主便搂着庄承荣的脖子撒娇不肯松手,庄承荣没办法只好抱着女儿去了前朝。

    环姐儿低头恭送,直到庄承荣一行人没了踪影,这才抬头往珍姐儿那边走去。

    走到跟前,环姐儿见妹妹脸上模糊一片,显是方才大哭过一场,不由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珍姐儿因方才得了女官的警告,不敢哭泣,偏又心中委屈,正在暗自哽噎,哪里说得出话来。

    还是那女官解释道:“方才皇上过来,因二小姐礼数不周,便说了她几句。二小姐乃是娇养的千金小姐,便有些受不住,这才哭了,下官正劝她呢,这宫里可不比外面,便是有天大的委屈也不能落泪,不然授人以把柄,虽有娘娘看顾,总归不妥。”

    环姐儿出入宫廷多次,自然知道宫中禁忌,忙郑重谢过女官,也劝妹妹道:“果然还是个孩子!你长年在边关,礼数不周也是有的,皇上既然已经指出来,你改了就是了,怎地就抹起眼泪来了?况且他身为长辈本就该在我们做的不对时有训斥教导之责,我们身为小辈也唯有洗耳恭听才是,哪里就委屈成这个样子,再则就是到寻常亲戚家做客,便是真有什么委屈事,也不能落泪,免得给主人家带来晦气,何况这是在规矩森严的皇宫大内呢。”

    珍姐儿有苦说不出,眼泪越发地落个不停,环姐儿忙搂住她,小声哄劝道:“好妹妹,先收了泪吧,你便是有委屈,也等出了宫细细说与我,我帮你在姑母面前讨个公道,可好?”

    珍姐儿甩开姐姐,猛擦了眼泪,恨声道:“不必了。”

    环姐儿只当她是小孩子赌气,只好笑看着周围的人,替妹妹解围道:“真真是个孩子,又是长大边关乡野间,这一初见皇上龙威,也怨不得她吓成这般。”

    女官等人都不发一言,只是含笑点头。

    这时又有宫人来请环姐儿回去:“娘娘已经送走朱将军了,说是怠慢夫人了,所以请夫人和二小姐带小公主回去说话呢。”

    环姐儿忙道:小公主被皇上抱走了,自己姐妹二人马上就到。

    那宫人便回去复命去了,环姐儿则对女官说道:“我妹妹这般模样不好面见皇后,不知大人可否行个方便,寻个方便之所让我姐妹更衣。”

    女官想了一下,笑道:“附近倒有一净面之所,只是脂粉得等下官回去取来,恐怕往返颇费时间,倒要劳娘娘等待了。”

    环姐儿忙笑道:“她一个小姑娘家,倒不必使什么脂粉,只须净了面便是,不然这一路走去,倒成了笑话了。”

    珍姐儿匆忙间只来得及洗净脸面,就被姐姐一路拖着来见沈秋君。

    沈秋君见到环姐儿姐妹,自己先笑道:“我正愁喜儿是个缠人的,不打发她睡去,咱们别想说个清净话,如今去闹她父亲,倒是省了我好大的劲儿呢。”

    言罢,转眼间又看到珍姐儿素着脸面,眼圈融滑大有哭过之状,沈秋君心中奇怪,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环姐儿知道事情也瞒不住,便笑道:“不过是小孩子听见风便是雨的,方才她礼数没做好,教训了她几句,这就委屈上了,还请姑母不要见怪才好。”

    沈秋君只当是她姐妹二人拌了嘴,便也不在意,命人引她二人去内殿梳妆。

    一时姐妹二人拾掇好了,出来谢过沈秋君,又谢了坐。

    沈秋君便笑说道:“虽然我是后宫之主,不过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虽然你们是我的至亲,可一些规矩也是要守的,不求有功但求无错,不然真要有什么意外,对大家都不好。”

    环姐儿忙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回去后,会好好教导她规矩的。”

    沈秋君笑道:“规矩之事在我这里倒好说,我也不是十分讲究这些的,不过在外面可要好好守着,不然丢的可是咱们沈家的脸面。说起来,也是珍儿运气不好,皇上对于规矩之事也是不太在意的,只是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去讨要那凤仙花,这才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珍姐儿听了,便不由抬脸看向殿中,果见那去摘花的女官正眼观鼻鼻观心地侍立在殿上一角,知道定是她把事情告诉了沈秋君,不由心中大恨。

    环姐儿方才因有众人在场,故一直没有机会问妹妹事情缘由,这时听了,这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便对沈秋君嗔笑道:“皇上真是小气,那御花园里什么奇花异花没有,若说别的他舍不得,这凤仙花却是最普通不过的,怎地就舍不得了。”

    沈秋君面上便带了甜蜜,笑道:“有些东西不在本身的价值如何,而是看它所承载的含意,这凤仙花虽普通,却是皇上亲手所栽……”

    环姐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姑母夫妻二人的闺房趣事,也难怪皇上会不舍得,再加上他向来说话难听,妹妹被骂哭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了。

    珍姐儿被揭了糗事,面上有些挂不住,又见沈秋君一脸的得意,心中更恨,便仗着自己年少,故作懵懂为自己解围道:“那又如何,那么一大片凤仙花呢,哪怕只一束也能敷衍过去,偏小姑父这样小气。”

    沈秋君便笑看向环姐儿,说道:“倒真是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想当年你不过才十岁,就叫嚣着看上谁,就让父亲绑了他来,如今你妹妹都长得这般大了,竟还是如此纯真,真真是难得啊。不过话又说过来,珍儿也已经十六七岁了,虽说贵女晚嫁的也不少,不过这嫁人不异于重新投胎,还是该早早挑拣才好。环儿,你回去告诉你祖母一声,也该尽快为珍儿敲定下亲事了,还有你,虽是个年轻媳妇,不好直接插手此事,却也可悄悄帮着打听一些消息。”

    珍姐儿听了,明白沈秋君这是打定主意打发自己嫁人,看来她这是打心里忌惮自己了。只是如今全京城有些出息的男子都被她给算计上亲事了,在她的手下,自己的亲事必只有悲惨二字。

    想到这里,珍姐儿站起身来叫道:“我不嫁,你不要妄想就这么胡乱地打发了我去嫁人。”

第三二五章 负面例子

    环姐儿不由恼怒妹妹辜负姑母的好意,忙伸手捏了妹妹的肩膀硬是将她摁了下去,转脸对着沈秋君笑道:“我当年是懵懂不知事,可不是姑母所说的恨嫁,倒是妹妹心性纯贞,有些惧嫁了。这可不好,我回去一定禀明祖母,必要寻个让您面上也有光的侄女婿。”

    沈秋君笑看着环姐儿说道:“那敢情好,若真寻个好的,我让皇上为珍儿赐婚。”

    环姐儿闻言大喜,如此一来,只要有皇上的金口玉言,不管父亲弟弟官爵如何,妹妹都可以在夫家横着走了,于是急忙拉着妹妹跪倒在地:“我和妹妹先在此谢过姑母,到时姑母可不要食言啊。”

    沈秋君点头道:“必不食言。好了,我今天也有些乏了,而你们进宫也大半天了,还是早早回去吧,免得你祖母他们担心。”

    一时环姐儿姐妹二人退出殿去,那女官上前服侍沈秋君,笑道:“娘娘果不愧是天下之母,心地是天地间独一份的仁慈。”

    沈秋君看着远处,慢慢说道:“闹出去丢的是沈家的脸,我脸上也没光彩,况且到底是情窦初开的小姑娘,一时意乱情迷罢了,不代表她就真是个没廉耻的,何必非要置人于死地呢,圣人尚不敢说无错处,便给她一个改过的机会吧,随着时间的消逝,心便也会淡下来,等到她有了可心的夫婿,越发不相干了。”

    不过想到方才珍姐儿的举动,沈秋君唯在心中叹息,但愿珍姐儿能不辜负自己的这一番苦心。

    此时坐在车中的环姐儿正气急败坏地教训妹妹道:“看你也是个聪明的,怎么如此不知好歹,若不是我在场,我看你如何把事情圆了回来。”

    珍姐儿冷笑道:“我自然没有姐姐那般识实务,一味地对皇后阿谀奉承,却不想想父母因为她,都得了怎样的悲惨遭遇,如今她又想来摆布我,我岂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如了愿。”

    环姐儿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长辈之间的矛盾摩擦影响到了妹妹,便缓和了口气,说道:“他们是长辈,我们身为晚辈也不好介入其中的事事非非,我们只管做好小辈应做的,其他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装看不见。”

    珍姐儿闻言,怒道:“姐姐可以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仰人鼻息,我却做不到,况且就算你肯卑躬屈膝,也未必真能换来富贵荣华。你可知今日皇上是如何评价母亲的吗,想他一个胸怀天下的皇帝,怎会关心一个内宅妇人的行力如何,这必是皇后谗言所致蛊惑了皇上,皇后这是要赶尽杀绝啊。”

    环姐儿摇头道:“你不能这么想,说句大不敬的话,如今皇上是胸中装有乾坤的人,可有时他的心却比那针尖都要小,况且他说话一向难听,必不是姑母在其中说了什么。说起来也怪父亲当年做的太绝,誓要取了姑母的性命,如今又不肯低头,姑母如今冷淡无视于父母,也是仁至义尽,不说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便是寻常人,也做不到被人那样对待,还要笑着伸脖子让人去打脸。”

    珍姐儿冷冷说道:“这么说来,姐姐是打定主意,要站在一旁看父母如何被皇后整治?”

    环姐儿叹道:“其实只要父母自此小心谨慎,不徒惹事端,这一生也定能安享富贵荣华的。”

    珍姐儿冷笑道:“亏得姐姐还是将门之后,竟这样没出息,我可做不到眼睁睁把父母的性命交到他人手中,凡事还是靠自己才成。”

    环姐儿问道:“你待要如何?”

    珍姐儿笑道:“说与你也无防,你若要去告状只管去好了,我不怕。皇后之所以能将我们一家弄得这般,还不是靠着在皇上面前极力抹黑我们一家,才让皇上对我们一家有了极大的偏见,我们为何不能将皇上拉拢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施其人之身。”

    环姐儿听了妹妹之言,不由好笑她在痴人说梦,先不说姑母虽与父母不和,却也不是恶毒之人,哪里就到了妹妹口内心中你死我活的地步,再则皇上与姑母是夫妻,哪里是说拉拢就能拉拢过来的,环姐儿正要开口指出妹妹的荒谬之时,却脑中闪过一丝念头,不由惊吓道:“你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

    珍姐儿笑道:“姐姐不是已经猜到了吗?自然是取而代之。”

    环姐儿变了脸色:“你快收起你那荒谬的想法,你堂堂一个侯府出来的千金怎么会有此该死的念头?你这是要害死全家啊,姑母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绝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你凭什么可以取而代之?”

    珍姐儿不以为意,说道:“姐姐难道没看到皇后已经老了,色衰爱弛是她的必然结果,而皇上却是正当年。就凭皇后为了自己的荣耀一直将皇上的尊严踏在脚下,她就必会有遭到厌弃的一天,而我却青春年少,哪个男人在功成名就后,不想有一个视他们如天神的年轻女子伴在他的身边?”

    环姐儿惊惧道:“你这是疯了吗,竟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况且你真以为自己青春貌美,便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皇上与姑母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你说破坏就破坏的,到时惹了圣怒,看你如何收场?”

    珍姐儿恨道:“我们一家的耻辱和我今天在宫中受的委屈,都是皇后一手造成的,如今也不知她又对我打什么主意,我若不反抗,还不知要嫁给怎样糟糕透顶的人呢,这教我如何忍下这口气来?姐姐只管看吧,我必会报此仇的,不要说什么十几年的感情,自来只有新人笑,哪里能闻旧人哭,定国公府的林世子不也一样对其夫人情根深种,可如今还不是一样纳了新宠,皇上也是男人,为何就要独守一个老妇?我这是在拯救皇上,我要给他一个男人应有的全部的尊严。”

    环姐儿惊骇于妹妹的疯狂,一把扯住妹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怎么把姑母想得这般恶毒不堪,她是与父母不和,可只要你规规矩矩的,她就绝不会对付你的,亲事自有祖母和我把关,你担心什么?你脑子里都想得的什么啊。”

    珍姐儿甩开姐姐,冷笑道:“我不喜欢父母趴在她脚下摇尾乞食地活着,更不喜欢将自己的命运交于他人之手。”

    环姐儿听了,气道:“我不会让你疯下去的。”

    珍姐儿冷哼一声,姐妹二人便赌起气来,各自坐着谁也不理会谁。

    环姐儿默默坐在车上,心中既怨父母不好好教导妹妹,将对姑母的偏见尽数浇灌到妹妹心间,又恨妹妹目光短浅鲜廉寡耻,竟起了那该死的念头,一时又在心中迁怒林景周:林世子也真是的,为何不能从一而终做他的情种,偏要临老入花丛,倒白白给妹妹寻了个坏先例。

    要说如今谁家的事情最为京城百姓津津乐道,那就莫过于定国公府的林世子纳妾一事了。

    原来外近一个月的时间的林景周,终于在李瑶琴的日夜盼望中返回到京城。

    李瑶琴怀着与往常不同的新情怀笑着走向丈夫,转瞬间,她的心却被狠狠扎了一下:林景周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一起回到京城。

    看到林景周正温柔地搀扶着一个年轻女子下了马车,李瑶琴脸上笑容凝住,她仔细一看,没错,林景周确实正搀扶着一个女子,并对那女子温柔地笑着,她的心顿时如被针扎一般,痛得呼吸不过来。

    林景周这时看到了妻子,他脸上有瞬间的挣扎,转而便又恢复平静,淡淡说道:“此事一会再提,我多日未在府中,要先去见过父母。”

    李瑶琴木木地看着丈夫离去,半天才看向那个女子: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容貌说不上多美,仍是清秀而已。

    倒是那青春逼人的肌肤状态,让已年过三旬的李瑶琴抓狂,更让她抓狂的是,那女子此时正如小妻子一般温柔迷恋地看着林景周的离去。

    直到察觉出李瑶琴不善的目光,那少女忙上前躬身行礼道:“婢妾梦儿见过少夫人。”

    李瑶琴被一句“婢妾”直炸得头昏脑涨,恨恨地瞪了梦儿一眼,她没想到当自己翻然悔悟要好好和林景周过日子时,老天竟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李瑶琴强忍着泪水,咬牙离去。

    此时定国公夫妻也得知了林景周从外面接进家一个女子,心中大为不满,尤其是林夫人,虽然她看不上李瑶琴,也想儿子纳妾好冷落她几分,可那也得是知根知底府中人才好,哪能随意在外面就接一个不知底细的女子回家呢。

    林景周解释道:“梦儿是咱们庄子上一个老秀才的女儿,是个正经的良家女子,且颇识得几个字,人也知书达理,极本分安静又乖巧,很得儿子的心,儿子已经收受了。”

    因为儿子皆竟是人到中年了,且一向行事稳妥,林夫人也懒得多管,便道:“不过是多养个人,府里还不差这点银子,只是你要好好向你妻子解释一番,别到时闹得府里人仰马翻惹人笑话。”

第三二六章 恩爱如初

    林景周回到自己院里,此时正守候在院中的梦儿急忙笑着迎了上来,林景周看着面前青春洋溢的女子,说道:“你先随嬷嬷们下去休息吧,我有事要与少夫人说。”

    梦儿温顺地点了点,随着嬷嬷们退了下去。

    林景周来到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只见李瑶琴脸上的泪珠正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去,林景周见此,不由心中一叹。

    李瑶琴听到动静,忙抹了眼泪,回头看是林景周进来,便木了脸,冷笑道:“你还来做什么,如今有了新人,我这旧人不要也罢,你以后不必再来我这里了,也是我眼瞎,看错了人,自此只好吃斋念佛一世,只求来生能修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林景周见妻子如此,心中沉重,慢慢走近,与妻子相对而坐,说道:“你说的什么话,我们是夫妻,恩爱这么些年,我怎会舍你而去。”

    李瑶琴恨道:“你还在这里骗人,当年你是如何答应我的,如今又是如何做的?”

    林景周伸手拿了帕子帮着妻子擦了眼泪,慢慢说道:“你知道我是深爱你的,我这一生中除了你,再也不会如此去爱别人的,可是你前有贤王牵扯不清,我只当自己与你相识晚了一步,虽然心中煎熬,却也只能认命,想着以我的专情换你以后的一心相对,可是我错了,我没有想到你竟然还会对当今……”

    林景周紧皱了额头说不下去了,李瑶琴的眼泪已簌簌落了下来,她心中早就已经后悔,又被丈夫当面点出,心中羞愧,狠了狠心,哽噎道:“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你就原谅我吧。”

    林景周心疼地看着妻子,苦笑道:“我怎么会不原谅你呢,我是如此的深爱着你。在外面的这一个月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你,也无时无刻不在深恨自己竟对你如此的没有原则。”

    李瑶琴忙道:“人总有犯错的时候,关键是知错能改,我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我们仍如从前那般做一对恩爱无比的夫妻,你说好不好?”

    林景周看着妻子,点头道:“好,我们仍如从前那般。”

    李瑶琴心下一松,含泪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你带那什么梦儿回来,是想激怒我的对不对,如今你我夫妻已经和好,那就送她回去吧。”

    林景周闻言艰难地摇了摇头:“她确实是我新纳的妾室,又是好人家的女儿,退不得。”

    李瑶琴的心一下子凉了:“我都已经认错了,你怎么还要如此对我?”

    林景周叹道:“有时候有的错是可以改正的,可是有的错一旦做了,就不能再回头了。这么些年来,我一心待你,也希望能得到你整个的心,可是十几年过去,我仍看不到希望,我有些累了。那日我离开京城,在庄子上遇到梦儿,仿佛一下子看到初次遇到的你,一样的单纯美好,而她对我的全心依恋和爱慕,却又是我从来没有在你这里得到过的,我当时也是赌了口气,一时糊涂纳她为妾,如今怎好再送她回去,她这一走只怕再难有活路了。”

    李瑶琴心中一阵冷笑,男人们一个个喜新厌旧,倒是会找这些郁闷死女人的借口,自己还没死呢,他就寻了替代品,可笑自己还在这里给他道歉,竟是白白地自寻其辱了。罢,罢,君既无情我便休,以后两不相干就是了。

    李瑶琴拿定主意,虽然心如刀割,面上却一副云淡风清的样子,说道:“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二人,我们合离吧。”

    林景周闻言,一下子呆住了,看着李瑶琴毫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便痛了起来,半响哑声说道:“合离二字,就这么轻易被你说出口来,这么些年来,你真的一点都没有对我动心吗?我知道我留的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可是你总要为儿女们想一想,你我合离,对他们将造成怎样的伤害?”

    李瑶琴闻言也愣了一下,她只想到自己的感情被辜负了,一气之下提出和离,可如今儿子女儿已经长大,正是说亲的时节,如果自己真和离了,儿女该如何自处?

    就在这个时候,窗外的茗哥儿心中微叹,心情沉重地慢慢走出院子,刚出了院子便看到妹妹蓉姐儿正一脸怒气地走来,茗哥儿忙叫住了她。

    蓉姐儿见哥哥,不由红了眼圈,兄妹二人走到一处偏僻处,她痛恨道:“父亲怎能在外随意纳妾,母亲哪点做的不好?我今天非要和父亲理论一番。”

    茗哥儿不由苦笑,此时他想前若干年前母亲与贤王在梅林相遇的情形,他自小便聪慧过人,那日的情景如今还历历在目,如今再一细回味,便不难发现母亲与贤王之间始终笼罩了一层暧昧,再加上前段时间他无意中看到母亲与当今皇上相处的情形,茗哥儿对妹妹喃声道:“父亲他的心里一直以来也苦得很。”

    蓉姐儿仍气愤道:“父亲心里有什么好苦的?任谁见了母亲不赞她娴雅端庄,母亲身上的好处,只怕京城再也寻不出,父亲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知足?茗哥儿心中暗叹,问妹妹道:“若是将来你的夫君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辜负了你,你当如何?”

    蓉姐儿受了母亲的影响,思想自然与时下的女子有所不同,只见她傲然答道:“君既无情,我便休,以后各过各的就是了。”

    茗哥儿冷笑道:“若是你有了孩子,真能毫不犹豫地和离?”

    蓉姐儿咬咬唇,说道:“不能和离,那我就关起院子来一个人过好了。”

    茗哥儿又问道:“他在外面左右逢缘不亦乐乎,你真的甘心只守在那里过清苦日子?便是你甘心,如果此时有一个温柔体贴的人出现,你真能守的住?”

    蓉姐儿到底年纪小,哪里懂得这些,一下子被哥哥问住了,一时又狐疑道:“哥哥是何意思?”

    茗哥儿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感情自来都是对等的,没有贵贱之分,你可以拒绝,可一旦接受了,那便要担起相应的责任来,你若是一心待你的夫婿,他敢辜负你,我就敢上门打断他的腿,可是如果你自己左顾右盼,却要求对方的感情纯之又纯,我便没脸打上门去了。”

    蓉姐儿摇头表示仍是不解,茗哥儿笑道:“这是父母的房中事,你我不方便多管,尤其是你,如今也是大姑娘家了,更不该懂事地回避这件事,一切有我呢,你不要多插手。快回到祖母那里,小心她寻不到你,又要你学规矩了。”

    蓉姐儿无法,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茗哥儿看着日头心中暗叹:丈夫孩子皆不在你的心间,母亲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最终李瑶琴打消了和离的念头,她可以舍弃那份鸡肋般的感情,却不能不为儿女们考虑一下,儿子倒也罢了,将来的国公爷,自然不会说不上好的亲事,再则如今儿子大了,与自己也越来越生分了,所以她担心的是与自己极亲近的女儿。

    有一个因为丈夫纳妾而和离的母亲,将来必会影响到女儿的亲事上来,况且以林景周的年纪来说,难保他将来不再续娶妻子,有了后娘也便有了后爹,她实在舍不得儿女受苦,偏以大齐的律法来说,她又无法带走儿女。

    再者和离后她李瑶琴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以李夫人的脾性,定不会让自己拿着嫁妆在外逍遥过活,必会逼自己入佛门的。

    她如今不过才三十多岁的年纪,人生才走过一半,若是在现代正是大好年华活得最为恣意的时候,让她青灯古佛清心寡欲,实在折磨死人。

    当然因为庄承荣曾有令鼓励再嫁,然以她的年纪,在这古代又能寻到什么好的人家?在这个早婚的时代,真不好找年纪相仿的单身男子,如果真是单身,她还真不敢嫁。

    如果寻个妻子去世的鳏夫,不仅有儿有女,院里也定少不了妾侍,况且是半路的夫妻,情形只怕比现在要糟糕千倍万倍,况且在这大齐的天下,她要想寻个无论品貌官职才能高于林景周的人,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至于以死哀悼自己丢失的爱情,李瑶琴是不会做这样的傻事的,她不确定自己死去是否能回到现代或者回到上一世,自己真死了倒不紧,他林景周这个渣男却不值得自己去那样做。

    林景周见李瑶琴终是打消了和离的念头,不由轻吁一口气。

    不管妻子之前如何的三心二意,对于他来说,十几年来对妻子的爱已经深入骨髓,就算对妻子有恨有怨,可十几年的习惯哪里能改得了,心中仍是不舍,虽然她只是为了儿女留下来,让他多少有些心酸。

    在李瑶琴的坚持下,林景周只在府中给了梦儿一个妾的名份,却没有去官府上档,夫妻二人在人前也是恩爱如初,可日子过得甜苦,也只有他二人明白。

第三二七章 事后诸葛

    林景周每每去李瑶琴院里,不是被撵了出去,便是得到李瑶琴冷若冰霜的对待,每当这时,他会也心里发狠,明明是妻子有错在先,如今倒是自己理亏了。

    可每当他因心冷去了梦儿的院里,虽可享受梦儿全部的尊崇和贴心的服侍,但眼前总会闪现着李瑶琴的悲苦,觉得妻子就算是心意不定,到底没有真做出什么来,倒是他却实实在在背叛了他们感情,这让他心里内疚不已。

    但真让他把梦儿送走,他又着实做不出来,一来他贪恋梦儿带给他的那种全心依赖的感觉,二来他觉得唯有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人,才能刺激到李瑶琴,使得她在心里重视自己,这样让他在心痛之余又有些痛快。

    而李瑶琴则在过了最初痛恨林景周的时段后,想到的便是他的好,心里也有些悔意。

    可是每当看到林景周时,她又忍不住想林景周是刚从别的女人院里来的,便忍不住恶心,如果他爱自己就该让那梦儿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所以自然没有好心情对待丈夫,但真看到丈夫走了甚至是去了梦儿的院里,她的心里又是满满的愤恨与难过。

    夫妻二人彼此折磨了几年,俱是心神疲惫,林景周终于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于是在儿子成亲后,向皇上请求前去边关驻守,这一去就好多年不得归来。

    而在林景周不在京城的日子里,李瑶琴也在不断地反思自己这一辈子的生活,她不由感叹真是穿越小说害了自己。

    在那些穿越小说里,哪个女主不是身边围着众多的青年才俊,一个个为了得到美人心什么都可以放弃,而女主总是在挑挑拣拣,暧昧不清,但那些男主男配们却统统无视,只会使出浑身解数,以求抱得美人归。

    更奇特的是,在这个规矩森严的古代,女主与众男纠缠还能不坏名声的,背叛了男主男配也只是因为男主男配做得不够好,女主完全是无辜的,这明显是作者在意淫,可偏偏自己竟拿它做了教科书。

    更可笑的是,自己颠倒了前后顺序,挑拣应该是在出嫁前,而且感情也不是靠挑三拣四得来的,并且一旦出嫁,便要遵守婚姻的规则,忠于对方。

    可笑自己当年因太过虚荣,只计较了利益得失却将感情之事看得轻了,故没有勇气拒绝这门在世人眼中极佳的亲事,以至于婚后与林景周不能举案齐眉,偏林景周又是意志不够坚定的古代男,终是让一个梦儿插了进来。

    夫妻之间有矛盾不要紧,只要有爱总能解决,可是平白插入一个第三者,便如一根刺插在两人心间,稍一靠近,便刺得心痛。

    如此一来,夫妻二人因数年才得见一面,或许是因着距离产生美,夫妻二人倒是能和睦相处一段时间,尤其是在梦儿因思念林景周病逝之后。

    林景周去边关时,思量再三,终是没带梦儿一同走,当他得知梦儿病逝后,心中颇是复杂,自己终久是害了她的一生。

    因为梦儿无所出,不出几年便被众人遗忘了,好似府中并无这么个人一般,世人也只看到定国公林景周与夫人一生恩爱,定国公夫人李瑶琴也成为除懿宸皇后外,让无数闺中少女羡慕的对象。

    且因林景周父子的功业和蓉姐儿的出众,又让京城众人觉得李瑶琴主持后宅亦是功不可没,这夫妻二人果是天作之合。

    李瑶琴知道丈夫怀疑是自己对梦儿下的手,她也懒得解释。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那个梦儿明知林景周是有妻子的人,却还要凑上前来,偏林景周宁愿让那个小白花日日在自己跟前装柔弱无辜膈应自己,也不愿送走或带她去边关。

    李瑶琴还真没把那个梦儿放在眼中,她不会去难为她,却也不会大度地去照拂她,只是这大宅院里向来捧高踩低,况且是一个无儿无女又不是家生子,梦儿的结局自然可想而知了。

    李瑶琴如今也淡看那些虚名荣耀,只希望赶紧过完这一生,将来能重生到现代,再也不要投身到古代吃人的深庭内院里来。

    想到这里,李瑶琴不由羡慕起沈秋君的好命来,庄承荣身为皇上竟能做到一生独爱她一人,即便帝后二人也曾兵戎相见,但仍能立马雨过天晴,和好如初,说到底不过是因为庄承荣从来不给任何女子机会,因为没有外人横亘在内,夫妻间自然可以万事好商量。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在京城人看来,林景周得享齐人之福倒也罢了,关键是定国公世子夫人独宠的神话被一个长相似她的小姑娘给打破了,也给珍姐儿竖起了一个榜样。

    环姐儿姐妹二人一言不发地回到永宁侯府,先去见过沈夫人后,因环姐儿有话要对祖母说,便让珍姐儿先回自己院里休息。

    珍姐儿这一次进宫也确实心力疲惫,便向祖母告了罪,先行退下。

    珍姐儿刚走到花园子里,顶头便遇到了兰姐儿。

    兰姐儿看到表妹一脸的灰败疲惫样儿,便知她出师不利,不由笑道:“早上我便说你这样子怕是不成的,如今看来倒果被我给言中了,对于如今皇上,我可比你要了解的多。”

    珍姐儿冷笑:“事后诸葛。”

    兰姐儿便道:“不要小看了我,你今日的情况不外乎两种,一是精心装扮一番,却没有机会见到皇上,白白费了心思。二是见到皇上,只怕也没引起他的注意,哦,说不定是被他训斥一番呢,如果被训斥,皇后也必会知道,说不得要赐婚于你呢。”

    珍姐儿不由睁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兰姐儿:“你是如何知道皇斥责于我,以及皇后要过问我的亲事?”

    兰姐儿见此,顿时觉得这珍姐儿并不是皇后的对手,当然表妹输了,于她也没什么影响,但一旦表妹凭着青春活泼胜了,借着这么一个蠢人,她倒能更好地做自己的事了。

    兰姐儿笑道:“皇后少年老成,年纪轻轻便是一脸的暮色,若没有几分手段,皇上岂能十数年守着她,且又因这十数年的习惯,自然只爱她这一类型的人,就如定国公世子纳个妾也要照着夫人的样子来找,都是一样固执的人。这乍见了不同的女子,心里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珍姐儿嗤道:“我可不耐烦做别人的替身。”

    “没有人愿意做别人的影子的,”兰姐儿微笑道:“这不过是权益之计,只有让皇上接受了你,你才有机会展现你自己的魅力所在,让皇上明白原来天下间还有比皇后更有趣味的人,这样你才能打败皇后并取而代之。”

    珍姐儿细思也觉得有道理,又狐疑道:“难道你真要帮着我,我可不相信你有这好心。”

    兰姐儿叹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如今我也不得不实话对你说了,你的父亲有意把你许配给我弟弟,如今我们一家只求在府中苟延残喘,哪里还敢招惹你这尊大佛,我还真怕弟弟因此把命搭上,可是如今皇后既然提了你的亲事,我就怕她顺水推舟一箭双雕。”

    珍姐儿心中大骇,她就知道兰姐儿不会有那等好心,但她不相信父亲会狠心让自己嫁一个朝不保夕的病殃子,可是兰姐儿在这件事上是没有说谎的必要的,看来事情是真的了。

    珍姐儿忽然觉得心中凄凉,她原本以为可以是自己终生依靠的父母,如今竟是统统靠不得了,想到这里,珍姐儿顿觉失魂落魄,也顾不得兰姐儿,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只是恍惚中走错了路,没有往自己院里去,倒反走向祖母的主院来。

    环姐儿虽然生妹妹的气,不过到底是亲姐妹,故向祖母回报进宫之事时只报喜不报忧,沈夫人听了也极为欣慰。

    环姐儿又道:“姑母一切都好,见到我们也极其高兴,不过倒是有些忧心珍儿的亲事,说是她如今年纪已长,也该早早看着点了,看准了她就请皇上赐婚呢。”

    沈夫人只点头,却不说话,环姐儿只一心想自己的心事,倒没注意到,又小心说道:“今日进宫,孙女才发现妹妹自小长在边关,这规矩上便差了好些,如今借着说亲,还请祖母寻个规矩好的嬷嬷好好教导一番才是。再者,她到底是个要说亲的大姑娘家了,规矩上又欠妥,这宫里向来事非多,以后还是能不让她进宫就不进宫,免得冲撞了人惹来了祸事。”

    沈夫人这时方才叹道:“规矩这事好办,只是她的亲事却有些棘手,昨日你父亲还对我说,要将珍儿和桂儿凑成一对。”

    这时正欲转过后窗进入房间的珍姐儿不由一顿,就听环姐儿惊叫道:“父亲怎么会此想法?桂儿人倒是好的,只是他的身子骨……再则以他现在尴尬的身边,这亲事也不好御赐呢。”

    接着响起沈夫人的话来:“还不是你母亲做下的孽,使得你父亲对你大姑母一家心有愧疚,如果真让他知道皇后许下赐婚一事,怕又要在其中做文章,以正桂儿的身份呢。”

第三二八章 寻机进宫

    珍姐儿也顾不上听祖母与姐姐咕哝,毅然转身离去,来到花园里,对尚未离去的兰姐儿说道:“我的命运不会任由别人主宰,我要你帮我。”

    兰姐儿没有因为表妹的口吻冷硬而生气,脸上反而现出了笑容。

    看着一切都如她的计划展开,兰姐儿脸上的笑容很温和:“好的,我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

    此后兰姐儿果然按着沈秋君的习性对珍姐儿进行一一改造,珍姐儿也极为用心,时间不长便已有了很大的成效,说话行事颇有些沈秋君的影子了。

    只是可惜的是,因为环姐儿的话,沈夫人果真请了嬷嬷来教她规矩,虽然平日里出门也带着她,但进宫时却又总将她撇在府中学规矩。

    珍姐儿不由垂头丧气,做什么都没有心情了,倒是兰姐儿笑道:“你不必如此,只要你时刻准备好了,机会总能寻到的。”

    果然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这不就来了:刚从炎炎夏日转入凉爽秋季时,圣明仁德的太上皇却驾崩了。

    一时举国哀痛,朝中众臣及有封诰的命妇们皆入宫哭丧,身为太上皇唯一的儿子当今皇帝庄承荣自然更是哀戚异常,几日不思茶饭,形容憔悴。

    沈秋君见丈夫几日里只是喝水不得吃点东西,人便瘦了成那般模样,很是心疼,可庄承荣不管如何总要作出一个孝子的表率给天下人看,故沈秋君只好悄悄让人拿些珍贵食材药材炖了汤水给庄承荣送去。

    庄承荣对于父亲的去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悲戚的,却也到不了他面上做的那一步,哭灵之余,便担心沈秋君里面忙活累坏了,于是请沈夫人进宫帮衬一二。

    虽然沈夫人可以不必诺大年纪还要整日跪在那里,不过因为沈秋君作为孝媳一些事情上也要面面俱到,所以沈夫人也免不了帮着操心,如此几日下也累得够呛。

    这日沈夫人一上了去皇宫的马车,便忍不住打起盹来,旁边的小丫头捏肩捶腿轻重倒是拿捏得比往日还好,沈夫人舒舒服服地直睡到皇宫,直到下了车还一阵迷糊呢。

    直到走过一段路程后,沈夫人才发觉有些不对劲,拿眼细瞧身边搀扶自己的丫头,不由大吃一惊,借着宫人不注意,低声斥道:“珍儿,怎么会是你?”

    原来在沈夫人一上车时,珍姐儿便悄悄替下沈夫人身边的小丫头,此时被祖母发现,便恭敬答道:“孙女见祖母这几天太过疲倦了,心中着实担忧,便想着陪祖母一同入宫,也好能帮衬一二,也略尽孙女的孝心。”

    沈夫人怒道:“这是能随意来的地方吗,又是这样的特殊时候,万一有什么出意外,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你前段时间学的规矩去了哪里?”

    珍姐儿受了祖母的训斥,眼圈便有些红了,不由慢慢低下头来,小声说道:“祖母如今也这把年纪了,经不起劳累,孙女实在担心,这才想着跟着进来。”

    沈夫人虽有感于珍姐儿的孝心,却也气她不知轻重,只是如今她已经进得宫来,如今倒不能让她一个人离去,沈夫人少不得沉着脸嘱咐她:在宫中就当自己是个小丫头,凡事不要出头露面,更是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珍姐儿急忙一一点头答应,沈夫人此时也只有无奈地带着孙女一路往暂处事的宫殿而去。

    珍姐儿脸上便带了一抹得意的笑,一时又担心今日若白白进宫一次什么都做不了,只怕下次再进宫要难上加难了,于是脸上的笑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愁。

    沈夫人无意瞥见,也只当孙女被吓到了,心里反倒生出些疼惜之心来,对她态度和缓了不少。

    沈夫人祖孙二人进得殿来,便见殿中众人正忙乱成一团。

    原来因为这几日的丧事,身为孙女的小公主自然也要规规矩矩地跪在那里哭灵,只是她到底年纪小身子娇弱,几日下来便有些受不住,今日更是差点昏倒在那里。

    沈秋君吓得急忙一把抱住,这才发觉女儿浑身发烫,直吓得魂不附体,忙宣了太医来。

    经太医细细诊治后才知,原来小公主跟着熬了几天,夜里不得好好休息,竟有些受了凉,不过因着她出生时身子骨弱,所以沈秋君平日很注意对她身体的调养,故体质倒是不错,如今虽有些发烧,只要好好休养,吃点药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沈秋君虽稍轻了口气,但因事务繁杂,不能守在女儿身边,只交于宫人照看,又有些不放心,正心焦时,看到母亲过来,她才仿佛有了主心骨。

    沈秋君本已安排人在偏殿收拾了让女儿休息,此时想到这里人来人往太过嘈杂,不利于女儿休养,于是便让人带去附近的一处宫殿,并请母亲代为照看。

    这样一来女儿既能静养,而自己空了也可以去看一看,母亲也能借机休息一下,倒是一举三得。至此她才安下心来处理守灵事宜,至于在母亲身边充做丫头的珍姐儿,她在忙乱中倒是一时没有看出来。

    沈夫人耐心哄着外孙女喝了药,小公主身子也是倦了,再加上药效,一时便在外祖母和蔼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沈夫人见小公主睡得香沉,自己也不由打着哈欠,宫人见此,便请沈夫人也到旁边塌上休息。

    沈夫人摇摇头,她明白女儿的心思,可是身为母亲,她也很心疼自己的女儿,看到沈秋君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茶不沾唇,她虽然累,却哪里能睡得下,且又知道这照顾小公主的人是沈秋君极信得过的,便道:“你们好生看着些,我去皇后那边看看,若没什么事,我马上就回来。”

    宫人们忙答应着,任沈夫人去了。

    倒是珍姐儿此时起了心思:沈秋君方才是忙中没看到自己,如果一会被她看到,又是事端,况且那边皆是外命妇,皇上必不会去那里的,可自己的机会却少得很,如果今日错过了,还不知猴年马月才得机会再进宫呢。

    珍姐儿心中默念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给自己打完气后,她认为自己不能辜负这次机会,万不可跟着祖母往那边凑,必要自己寻机会才成,于是,珍姐儿对祖母说道:“小表妹太年幼,又生了病,把她交给几个不相干的宫人,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如今也不好到人前去,不如就在此帮着照看她,免得那些宫人偷懒。”

    沈夫人听了,也觉得有理,宫人到底不如自己的亲人可靠,便点头同意了。

    那宫人们倒是也有识得珍姐儿的,虽不知她祖孙二人这是唱得哪出戏,不过因着前次珍姐的表现,宫人们对她不放心,只是客气地让她到一边的偏殿去,贴身照应的事情一概不劳烦这位沈家小姐。

    如此倒是更发遂了珍姐儿的心,她如今满腹心事,哪里有那个心情照看一个小姑娘,正好乐得暂避一处,伺机而动。

    也是合该出事,当然在珍姐儿眼中却是天随人愿,因为庄承荣竟然过来看望女儿了。

    原来庄承荣做为孝子在灵前痛哭,因伤心过度,竟是昏厥过去,唬得众人几乎魂归天外,都跪请皇上珍重身体,于是庄承荣便趁势来到后面休息。

    小成子扶着庄承荣坐好,直夸道:“爷戏做得真好,险些连小成子都骗过去了。”

    庄承荣揉着肠胃,紧皱眉头道:“做什么戏,爷我是真的饿昏过去了。世人真真可笑,不看重人活着时,儿孙们是否真正孝顺,这去世后,子孙如何在丧事上的表现,倒是瞪着眼睛看得仔细,好像只要做戏做的好,越是弄得自己狼狈不堪,就越能表现出孝顺来,至于之前的一切忤逆不孝,便可以一笔带过了。”

    小成子没听完庄承荣的牢骚,而是赶忙说道:“我这就去给爷寻些吃得来。”

    庄承荣点头,又道:“我方才恍惚听到后宫宣了太医,这是怎么回事?是外命妇中出了意外还是……”

    小成子忙出去叫了人去做吃食,又叫人来打听了,然后回来说道:“是小公主受了凉,已经诊断服了药,不碍事了。”

    庄承荣闻言一惊,他知道这个女儿是妻子的心肝,这一下子也不知让妻子心焦成什么样子,再则他一个练过武身子健壮的男子尚且有撑不住的时候,女儿如此娇弱,更不可大意,遂问道:“她如今在哪里,我去看看。”

    小成子忙笑道:“倒是巧了,就在离此处不远的凝和轩,等爷用了东西再过去也耽误不了多大的工夫。”

    庄承荣便道:“我先过去看看,一会等茶饭好了,让人送过来,这几日也没能好好陪陪喜儿,今日也算是个空,你在这里看着些,有什么事过去叫我。”

    一时庄承荣到了凝和轩,宫人们慌忙出来迎接,庄承荣摆摆手,自己轻手轻脚去了内室,只见女儿正睡得香,伸手摸一摸女儿的额头,倒不是很烫,这才放了心,走出内室询问具体的情况。

第三二九章 事情不成

    此时在偏殿的珍姐儿也早得了庄承荣过来的消息,正在房中激动不安地来回走动,她知道贸然进宫是一招险棋,可是她此时已经别无选择,前段时间她已经从父亲口中探得,他确实有把自己许配给表哥的意思。

    珍姐儿不由暗恨,幸好太上皇宾天,这件事情才拖了下来,但是接下来一年,官爵之家因制不得嫁娶,而皇上亦要斋居素服,她根本就没有机会,且自己日渐年长,到时只怕一除了服,便被父亲打发嫁了。

    唯有此时,才是浑水摸鱼的最佳时机,珍姐儿耳边又想起兰姐儿的话:“自来富贵险中求,你如此才貌真甘心只做庶民妻吗,且不说桂儿寿命长短,但他这一生最好的结果也只能做个庶民,官身就不要想了,万一哪天皇上想起他来,只怕连性命都不保。你自己要想清楚,机会只能靠你自己把握。”

    珍姐儿深呼一口气,把手放在胸前,暗道:既然已经进了龙潭,事情也由不得自己了,成了,自己一年后说不得就是皇妃,不成,有沈家在,自己未必不能全身而退,只有拼过了,才不会后悔。

    珍姐儿给自己鼓了劲,便打开房门往小公主房中走去,哪知此时庄承荣见女儿无恙,便暂到旁边房中歇息去了,珍姐儿看到那房门处守着的小内侍,有些呆愣:没有皇上传召,她轻易走不进那扇门的,万一嚷起来,一个御前喧哗的罪名下来,她今日算是白进宫了。

    说来也巧,沈秋君每日都让人精心熬制汤水给庄承荣父子几人,女儿自然也是有份的,此时便有宫人依例送了来。

    殿中女官忙接了过来,笑道:“小公主刚服了药睡下,此时可不敢叫醒了,这汤也只好先放在炉边煨着,等她醒来再用吧。”说罢,便交代小宫女送到炉上好看照看,不许闲杂人等近前。

    这时又有一个宫女说道:“皇上也在这里,怎么就只送了小公主的来?”

    那送汤的宫人倒是愣了一下,笑道:“我们那里并不知皇上在此,仍旧送往前头去了,少不得多跑点路,幸好两处倒离得不远。”

    所谓说着无心,听着有意,珍姐儿心中便有了主意,一径往厨房而去,对照看汤水的小宫女颐指气使道:“如今皇上正饿得难受,我先把这碗汤送过去,等一会皇上的汤送来,再给小公主饮用。”

    小宫女有点被震住了,况是宫中当差的,最是伶俐,她的职责只是负责小公主,至于不在自己职责内的事情,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只张了张口,最终也没说出话来,眼睁睁看着珍姐儿把汤端走。

    此时庄承荣正无力地歪在塌前,小公主身边倒有些点心,他便无耻地把女儿的零食占为已有,不过那些零食不过是哄着小公主玩乐的,况且沈秋君怕女儿点心吃多了,便不肯好生吃饭,故也不过随身荷包带了一点而已,这点哪够庄承荣塞牙缝的,倒是把那饥饿感更加的引了出来。

    庄承荣捂着肚子,哀叹自己一个堂堂的皇帝竟也会这么一天,一边暗骂宫人们动作迟缓,一时又想到当年也是饥肠辘辘地和沈秋君相互依偎着,那时的点心还没有这么多呢,还全进了自己肚里,也不知当日沈秋君是如何挨下来的。

    这里便听到房门声响,庄承荣知道送饭的来了,精神一振,忙睁眼看去,倒不由一惊,急忙站起身来,笑道:“玉姐姐,你怎么过来了?都快饿死我了。”

    珍姐儿初见庄承荣,没想到他竟憔悴狼狈至斯,既震惊又很是心疼,前边的话虽怎么听清楚,便后面便明显听到他的声音里大有撒娇的意味,不由想起兰姐儿的话来:“他此时正是亲人过世心里最为脆弱的时候,而且这守灵也是极为折磨人的,说不得这就是进驻他内心最佳的机会。”

    因为兰姐儿从未嫁过人,珍姐儿还真有些信不过她对男人的分析,但此时见庄承荣如此表现,心里倒真是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也更有了信心,于是姗姗走上前去,抑制住激动喜悦的心情,柔声说道:“皇上,请用汤。”

    庄承荣迎上前的步子便顿住了,再一细看,哪里是沈秋君,眼前的分明是一身素服不知何时变得温婉柔顺的珍姐儿,他不说自己方才是饿花了眼认错了人,想到方才自己还撒痴撒娇,顿时恼羞成怒,喝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吓得珍姐儿急忙低了头,慌乱地答道:“姑母让民女进宫帮着照看小公主,得知皇上在此,便让民女把汤水一同送来了。”

    庄承荣坐下身来,他知道依沈秋君的行事做派绝不会这样安排的,可也不信珍姐儿敢无视欺君大罪在自己面前撒谎,想了想,便道:“你把汤放在那里,退下吧。”

    珍姐儿心中大急,一边用银针试了汤,一边慌忙说道:“这是姑母第一次交代差事给民女,民女自然尽量做得尽善尽美,还请皇上饮了此汤,民女才好回去给姑母交差。”说罢,她坚定而又带了丝乞求的神情看着庄承荣。

    如此一来,庄承荣更觉得事情不对劲,他可没心情没工夫陪她玩下去,便冷喝道:“滚出去。”

    珍姐儿见庄承荣毫不动心,也知事情不成,庄承荣比她想象的要正气的多,这时小内侍已打开房门,珍姐儿只得沮丧地退了出去。

    庄承荣便对小内侍吩咐道:“让人把她看起来,然后把汤送到太医处,看看可有什么问题没有?若有什么不对劲,到前边来寻我。”

    庄承荣起身到女儿房中,见她仍在甜睡,这才放心离去。

    珍姐儿刚回到房中,便有几个宫女冷着脸进来看着她,她顿时觉得情况不妙,不过想到方才自己的动作中并无不妥之处,虽说撒了点小谎,却也是关心圣体,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虽然如此说,可珍姐儿的心怦怦跳个不停,总觉得要有坏事发生,时间也似乎静止不前了,终于好半天过去,她便被人押到一处宫殿。

    殿中或坐或站,倒是满满的人,珍姐儿大惊,打眼看去,除了庄承荣夫妻外,祖父母、父母及叔婶皆在,心中顿时恐惧起来。

    而沈大嫂看到被押进来的女儿,心里不由揪作了了一团,她已经大体猜测到事情可能的由来,不由怨恨地看向婆母与弟媳。

    原来虽然沈大嫂虽然被关在祠堂,不过家事不比国事重要,如今正值国丧,她身为国公夫人自然也要来哭灵的。

    沈大嫂在心里为自己为女儿抱屈: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被关了起来,如果不是婆母和弟媳对女儿的疏于管教,女儿如何会走错路,女儿年纪还小,又正值情窦初开,乍见到英俊男子动心亦属正常,身为她的长辈就该负起教导的责任来。

    若是别的男子也倒罢了,凭着沈家的权势自然能摆平,可如今竟要招惹到庄承荣这个魔王手中,沈大嫂担忧地看着女儿,心中暗自祈祷,事情不要象自己所想象的那样。

    这时站在珍姐儿身旁的太医冲庄承荣暗暗点了一下头,庄承荣看了,心中有数,便道:“让各位过来,实在是件事今日不得不解决了,身为沈家的女婿,我实在是难于启齿,还是太医来说吧。”

    其实沈侯等人被皇上此时叫进来,因不知是何事,心中惧有些惴惴不安,等看到珍姐儿被押了进来,虽然觉得意外,心中倒有些谱。

    尤其是沈夫人,只道孙女偷入宫一事被发觉,但到底只是个闺中女子,也做不出什么大事来,顶多礼仪不周,或是顶撞了贵人,只要有沈秋君在,不过是要打要罚丢些面子,性命应是无碍的,不过听了庄承荣的话,众人才知自己想得太简单了,心便不由提了上来。

    太医已经说道:“方才沈二小姐送了碗汤给皇上,下官细细查看后,发现里面竟然被下了催情药。”

    沈家众人听了,俱是一怔,接着便想到珍姐儿这种举动的意图,不由羞得满脸通红,只恨不得自己从来都不是沈家人。

    珍姐儿忙道:“那碗汤是皇后娘娘送给小公主饮用的,因小公主睡下不曾用,民女关心皇上圣体,这才自作主张拿去给了皇上,至于汤里有什么,民女实不知。”

    除了沈大嫂眼睛一亮外,其他的沈家人俱如没听到一般,只低头看地。

    庄承荣嘴角便噙了一抹冷笑,太医这时又道:“这催情药倒有个特点,喝下去须得有药引子才能有效果,我想沈二小姐身上必藏了助情花浸染过的物件。”

    庄承荣便命人引沈夫人等几位女眷带珍姐儿去偏殿检查。

    珍姐儿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沈夫人等人见此,脚下便有千斤重,不由乞求地看向沈秋君。

    沈秋君坐在这里也是煎熬,毕竟是自己的内侄女做出这等事来,且对付的又是自己的丈夫,故除了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尽交给庄承荣,她还真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第三三零章 上行下效

    沈夫人等人看到沈秋君的表情,知道沈秋君已经做了选择,只好带着珍姐儿随宫人去了偏殿。

    不多时,便见沈夫人等人和珍姐儿一样苍白着脸走了出来,宫人则上前呈上了一方精致的手帕,太医接过来嗅了一下,说道:“确实浸染了助情花的汁液。”

    沈家人俱无地自容,只道:“是臣等管教不严,才出了这等丑事,一切全凭皇上处置。”

    庄承荣看着沈昭英夫妻,冷笑道:“向来听闻卫国公夫妻极重礼数规矩的,怎么就教出这么样的一个女儿来?”

    珍姐儿被从身上搜出帕子来,知道事情已然败露,这才真正害怕起来,如今见庄承荣羞辱父母,心中羞愤,便对庄承荣叫道:“皇上,我是真心爱慕您,才会做出此事来的,这是我自己做下的,实与我父母无关,皇上,天地日月可鉴我的一片真心啊,皇上愿意如何处置我,悉听尊便,但请不要牵连到我父母身上。”

    庄承荣嗤笑:“朕如何裁断,用不着你这不顾伦理不守礼教的人来指手画脚,上梁不正下梁才会歪,你父母在此做了什么,我自然会查清楚的。”

    珍姐儿见庄承荣眼中是对自己满满的嘲笑,心里冰凉一片,再看沈秋君亦是冷冰冰看着自己,知道今日无论如何是不能善了了,不由生出鱼死网破的心思来,指着庄承荣大笑,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人人都道皇上聪明睿智,今日才知皇上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我对皇上一片真心,却遭皇上嘲讽,却不知您被她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皇上说的对,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做的事固然不容于礼教伦理,可也不过是受了当年皇后爱慕贤王想取代贤王妃的影响罢了。”

    一语惊起千层浪,沈家众人不由都白了脸:不管是否是事情的真相,但这么做就等于把沈秋君也给拉了下来,这是要死全家吗?

    沈夫人更是血红着眼瞪着珍姐儿,心中只恨自己当年为什么不能狠了心给大儿媳灌了药,竟容她生下这么个蠢货来。

    沈大嫂便是瘫软在地上,不管沈秋君结局如何,以庄承荣的性子,只怕整个沈家都要覆灭了。

    饶是沈秋君经的事多,此时也不由一下子懵了,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她的隐私事竟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出来,而且还是守着自己丈夫的面。

    重生后她一直劝慰自己说,那是自己前世不懂事才犯下的错,可是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认,这是自己一生都无法洗去的德行上的污点。

    沈秋君只觉得血都拥上了头,手脚却冰凉冰凉的,眼睛更不敢看向丈夫,这样的事情对一个男人来说是怎样的打击与耻辱,虽然面前站着的都是自己的亲人,但想到庄承荣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她又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这样的耻辱落在他的头上,可偏偏珍姐儿说的是大多都是事实,倒让她无法开口解释。

    想到庄承荣因为自己而受到的屈辱,沈秋君眼前朦胧一片,她紧咬了牙关,恨不得上前将珍姐儿碎尸万段,又想自己如果在此前就死了,是不是可以一了百了,不至于让庄承荣受此屈辱,一时又疯狂想着不仅自己死去,如果在场的人都死去,是不是加之在庄承荣头上的屈辱便可随之而去?

    就在沈秋君脑里发狂时,她冰冷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覆上,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过来,她知道这是丈夫在安慰自己,可是想到自己曾经德行有亏,不由心虚地悄悄抽回了手,哪知那只手却固执地握紧她冰凉的手。

    沈秋君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掰,反倒激得庄承荣直接一只大手把她的两只柔夷握紧,强行放在自己的腿上,因二人孝服衣袖宽大,下面的人又低头的低头,抬头看的也只是在注意帝后两人的神情,倒未看见两人的纠缠。

    庄承荣心里也已经后悔了,一开始他怕沈秋君面上难看,本不想让她过来的,不过一来沈夫人等人与她一处,单不叫她过来,倒让她担心,再者到底是沈家事,实在没有瞒她的道理,但他没想珍姐儿竟蠢成这个样子。

    沈秋君此时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不由暗骂自己的失态,自己怎么就糊涂了。

    她是曾经仰慕过贤王,但她自认能做到以礼相待,她没有刻意留情于贤王,更没有跑去勾引过贤王,只是默默将感情藏于心间,当然少女心事藏不住,被人看破也是有的。

    可是就算前世她嫁给贤王,也是贤王亲自上门去求娶的,而在这此之前二人私下并没有不妥当之处,至于今生,因为重生时自己的及时悔悟,不要说什么把柄,就是仰慕的痕迹都越发没留下多少。

    想到这里沈秋君心下稍安,她不能说问心无愧,但至少目前她现在不能表现出心虚的模样来,无论如何她得帮庄承荣把这个脸兜住,她决不许他因为自己的过错遭到他人的耻笑。

    沈秋君看向珍姐儿,冷笑道:“没想到我们姑侄之间,竟会有这么一天,你不说自己行为不端,就会红口白牙地往人身上泼脏水。我行的正做的端,不怕你污蔑,倒是你诬陷皇后,诬陷长辈,今日是饶不得你了。”

    珍姐儿虽没有看到帝后之间的互动,却看清楚了沈秋君的面部表情变化,知道真相果如自己所说的,沈秋君此时不过是色厉内荏,在做垂死挣扎罢了。

    如此珍姐儿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说道:“是真是假,皇后自己心里清楚,不过想来你是不会承认的。当日你觊觎贤王,意欲谋害大姑母,大姑母不得已才写信给我父亲托孤,那些信件如今就藏在我父亲的书房中,取来一看便知。而且大姑母和兰表姐也曾亲口证实了这一点,如今她一家住在侯府,叫她们过来对质就是了。当然这事贤王最是明白,不如也叫了他来。”

    沈侯等人额头上都流下了一把一把的冷汗,沈昭英更是欲上前阻止女儿,却被旁边的侍卫给架住捂住了嘴。

    庄承荣捏一捏沈秋君的手,阻止她说话,自己看着珍姐儿慢慢点头:“朕倒没想到你与沈丽君母子关系倒是融洽,我就说以沈家的家风,一个闺阁小姐哪里能弄到催情药,看来这必是那兰儿给你的了。”

    珍姐儿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承认了,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虽然我是真心爱慕皇上的,愿为了皇上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我终究自小受父母教导,礼义廉耻还是懂得,若不是皇后行事卑鄙狠毒,一心要置我两家于死地,我又怎会出此下策?”

    庄承荣对左右吩咐道:“去把贤王一家都提来。”

    因提人尚需要些时间,庄承荣便命人将沈家人分别押下看管起来。

    等到殿中只剩下帝后二人时,沈秋君低声说道:“对不起,爱慕贤王是我少年时的荒唐心思,我以为随着时光的流逝,一切都会过去,没想到终是让你难堪了。”

    庄承荣抚着妻子的手,说道:“我只知道你嫁给我以后,是一心和我过日子的,至于嫁我之前你爱慕谁却是和我无关,况且我早就知此事,如果我真介意,就不会上门求娶了。”

    沈秋君叹道:“可是爱慕自己的姐夫,终久是德行有亏。”

    庄承荣便道:“这事本就是前有缘由,后有算计的事情,也不能全是你的错,再则,你为了这个爱慕真正行动过吗?”

    沈秋君忙摇头,庄承荣便笑道:“这就是了,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玉姐姐的品行。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既然是年少时的荒唐事,那就让它随风而逝,若说德行,我的难道会比你的好?咱们就乌鸦站在猪身上,谁也别嫌弃谁黑。”

    看到沈秋君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庄承荣又道:“一会等沈丽君她们到了,你也不必再过来,只在外面照看,当日一时心慈留下她们,哪知她们不知感恩,竟还在那里胡乱蹦跶,如今也是时候收拾她们了。”

    沈秋君此时也冷了心,且知道自己一出现,只怕又要被人指出自己身上的污点,倒不如不出现,由着庄承荣去处理,于是点头道:“我再不过问沈昭英和沈丽君之事了,一切都交于你处理吧。”

    到了下午,贤王也被提了来,于是大家重又聚在大殿中。

    庄承荣看着兰姐儿,冷笑道:“我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经过这么多次的事故,你们竟然还能寻到人帮你们做事,也亏得你一个姑娘家竟能想到用催情药。”

    兰姐儿闻言便知珍姐儿把事情都交代了,便冷眼看了一眼珍姐儿,见珍姐儿萎靡不振的样子,再看庄承荣一脸志在必得,知道事情也该结束了,便笑道:“不错,一切都是我和珍儿商议做下的,可惜事情不成,不然国丧中皇上出了那等丑事,也够光彩的。”

第三三一章 慷慨就死

    兰姐儿尚未说完,沈大嫂已经扑到她身上,抬手给了她一巴掌,骂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贱人!如果不是我沈家收留了你,又以爵位换你母子自由,还不知你有没有命站在这里。没想到你不仅不知足,还百般的来害我沈家,如今更是满嘴喷粪,诬陷珍儿,我打死你个小贱人,养条狗都比你强。”

    兰姐儿抹一抹嘴角的血,回身便也给了沈大嫂一巴掌,沈大嫂没想到她敢和长辈动手,况且还是理亏的时候,不提防之下,竟被兰姐儿打了个正着,脸顿时便肿了起来。

    珍姐儿见了便转身欲打兰姐儿,要替母亲报仇,却被兰姐儿一把架住。

    兰姐儿冷笑道:“你们别在这里给我充恩人,我们的账还有的算呢。你要怪只能怪自家男人蠢,中了别人的算计,什么爵位换自由,不过是硬往自己脸上贴金罢了,我的弟弟却因为你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也不知能活过几日。做父母的蠢成这般模样,又怎能指望女儿精明,不只不精明,还不知廉耻,若说贱人,她才是真正的贱人,看上谁不好,竟然看上自己的姑父,我不算计她算计谁?”

    珍姐儿闻言,脸上一红,张了张口终是没说出什么来,兰姐儿趁这个当口,一把把珍姐儿摔倒在地。

    庄承荣此时不吭声,只是笑着看地上滚作一团的几人,沈侯夫妻羞愧的无地自容。

    沈侯到底曾是叱咤一时的豪杰人物,看到底下如泼妇一般的儿媳孙女,顿时脸烧得利害,而沈夫人则为自己教导儿孙不力以致于出了这等丑事而煎熬。

    沈昭宁夫妻则低头装聋子,而沈丽君也在心中暗自叹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谁能想到在平民百姓眼中高高在上的她们,也会有这样粗鲁的时候。

    如今被庄承荣捉了把柄,沈丽君再不敢多做幻想,无心理会女儿的行为,只是把眼睛看向一年多来未见的丈夫。

    贤王此时衣衫褴褛,面色苍老,再没有几年前的意气风发,那落魄的样子只怕连个乡间食不果腹的老农都不如,沈丽君见了,早把二人之前的重重矛盾忘却,只余心中的疼惜。

    此时贤王也转头看向沈丽君,眼中却充满了怨恨,倒让沈丽君当场愣住。

    当年争储的失败对贤王来说,实在是一个极大的打击,后来虽然也有过几次动作,却皆被庄承荣识破打击,手下的人也折得差不多了,余下的几个也只是潜藏起来待机而发。

    而近两年的皇陵苦工日子,让他连最后一点的雄心都消磨得差不多了,他如今苟延残喘,也不过是想看庄承荣如何不得人心以及何时被牝鸡司晨的沈秋君夺去权利,还有就是他如今只有一双儿女,他今生是没有指望了,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活下去,以传承自己的香火,让自己将来也能得后人祭祀,不致成了野魂游鬼不得转世投胎。

    故他将最后剩下的几个忠心可靠的人交给了妻女,希望能保得她们平安,却没想到妻女竟然蠢成这般,不想着如何利用这点资源活下去,反要蚍蜉撼大树,非要白白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

    孩子当然是自己的好,所以贤王便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到沈丽君的身上:孩子年少不懂事,你身为母亲怎么不知劝阻,非要一家人共赴黄泉才甘心?

    沈丽君与贤王做夫妻日久,对于他的心思还是能掌握一些的,丈夫一见面,便如此对待自己,她心中凄凉,叹一口气,把对丈夫仅有的一点感情也收了起来,只希望来生再不要与他相遇。

    此时兰姐儿环视一周后,又对着沈家众人说道:“你们真以为收留了我们母子几人,我们就该对你们感恩戴德,那就错了。如果不是沈侯偏心太过,偏帮了沈秋君,而沈昭英则背弃了我们,我们一家如何会落到如此地步?你们本就是欠了我的,还真以为给我们一处遮风挡雨的住处,几顿饱饭,就能打发了我们,然后你们就能心安理得地享受皇后母家的荣耀,那就大错特错。”

    “想我本是庄氏子孙,生来便是高贵无比的郡主,本来可以做到公主长公主,你们那点施舍对我来说简直可笑的要命,我身上流着的庄氏的血,注定我宁可站着死,也绝不会跪着活。你们当日既然舍了我们一家,就不要怪我如此恨你们。”

    兰姐儿说到这里,又看向庄承荣,说道:“帝王之争身本来就成王败寇,我们技输一筹,也愿赌服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不过是想猫捉老鼠慢慢折磨死我们,自己还能落个好名声。你既然给了我机会,就怪不得我要拼尽全力抗争一番,可惜终久事情不成,不过我心中不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虽然你将我一家贬作庶民,却必改变不了我身上流的是庄氏的血这一事实,我有我的骄傲与尊严。”

    兰姐儿一番话下来,殿中顿时冷寂一片。

    庄承荣看向兰姐儿的眼中便多了几分尊重,因为他从来都视尊严名声为狗屁,虽然不至于在对手脚下跪拜苟活,却为了报复等原因,轻易不会自寻死路的,故对兰姐儿为了自己曾经的郡主尊严慷慨就死而生出几分敬佩来。

    贤王也颇为震撼看着女儿,是啊,他当年可是除了皇上太子外,是整个大齐朝最为尊贵的人,事败后想着要寻机东山再起,后来则想着好死不如赖活着,于是过着现今猪狗不如的日子,却没想到自己是高祖的传人,自己就该在当年事败后,慷慨就死,以保全自己神圣的尊严。

    想到这里,贤王心里振奋,想到今日之事是不能善终的,摆尾求乞,还不如给自己保留一些尊严,于是他努力挺直起身子来。

    沈丽君在来时的路上便知道事情败露,她们一家这次怕是再难活下去了,如今果见女儿一心求死,丈夫又是那样无情,心也就灰了,她便是苟活下去除了看到沈秋君的风光外,还能得到什么乐趣?

    只是她实在放不下儿子,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到贤王夺储的事件上来,如今又因为与沈大嫂的恩怨落得个残破的身子。

    沈丽君便转身向父母说道:“女儿的命是父母给的,所以您如何对待女儿,女儿亦无话可说,只是桂儿是无辜的,还请父母能保他一命,让他能得个平安日子过。”

    沈侯夫妻因为兰姐儿指责他们舍弃了沈丽君,心中也是难受,两个女儿同嫁不同阵营的皇子,在他们被迫趟进这滩浑水时,为了沈家家族利益,就不得不有所取舍,如今看到贤王一家大有舍生就死之心,倒把恨她们拖沈昭英一家下水的心思减少了几分。

    沈丽君又苦求父母保下桂哥儿,沈侯夫妻虽有心,却因此时他们也已身陷泥淖里自顾不暇,况又是守着庄承荣,故不敢随意开口应承下来。

    偏沈丽君明白沈秋君对庄承荣的影响,只要父母逼着沈秋君,儿子便定能活下来,如今见见父亲面带难色,她不由咬了咬牙,看着父亲意有所指道:“请父亲务必答应女儿的请求,不然休怪女儿不顾祖母劝诫,来一个鱼死网破。”

    沈侯见女儿如此,虽不知母亲是否把庄氏与沈家换了龙脉的事情相告,但沈丽君是知道沈秋君曾被批为“牝鸡司晨”的命格,虽然庄承荣或许也是知道的,不过这由外人说出来是陷害沈秋君,如今由沈家人自己说出来,意义便不同了。

    沈侯看着女儿苦笑道:“如今沈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父只能说会尽心,却不敢保证一定能成,你若真如今记恨沈家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就尽管按着自己的心意去做吧,儿大不由父母,将来黄泉路上相遇,我也不会怪你的。”

    沈丽君闻言眼圈便红了,如果当年自己不是那么向往皇后之位,不仅不劝着贤王,还一力撺掇,说不定现在还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呢,何至于与生养自己的亲人闹成这般模样。

    沈丽君看着面前苍老的父母,心中深叹,父母一直以来都安分守时,偏被自己硬给拉到夺储中来,眼看自己命不久矣,何必非要因一己之私,拉整个沈家的人做垫背呢,想到这里沈丽君给父母郑重磕了头,说道:“一直以来都是女儿不孝,希望女儿去后,父母能记得女儿的好不要记恨女儿的坏。”

    沈侯明白女儿这是放弃同归于尽的想法了,心下松了口气,说道:“我们怎么会记恨你呢,是父母没有教异好你,长久已来将你丢给你祖母,不能好好疼爱于你,是我们对不住你。”

    沈丽君含泪道:“有父亲这句话,女儿也知足了。”

    庄承荣不耐看这等戏码,便打断沈丽君的话,问道:“不知是什么话可以让你与沈家人一起鱼死网破呢,我倒真是好奇,不如说来听听?”

    见沈丽君只是闭口不谈,庄承荣便笑道:“不知是说皇后‘牝鸡司晨’的命格呢,还是我庄氏强夺了你沈家命脉一事呢?”

第三三二章 昭英除族

    庄承荣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在众人心中激起千层浪,殿中冷寂一片。

    沈家的知情人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庄承荣,同时也在心中感到好笑,自家人那样藏着掖着的秘密,竟被最该瞒着忌惮着的人了解的一清二楚,尤其是沈丽君还妄想以此来要挟父亲,如今看来竟是笑话一场了。

    当日沈侯决定相助庄承荣时,便从沈秋君口中得知庄承荣已经知道她“牝鸡司晨”的命格,但当时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而且贤王不是善男信女,兵败后为了诸多的原因,也定会将沈秋君的命格告诉皇上的,不过后来见庄承荣似乎真是极爱敬女儿,不在意那所谓的命格一事,沈侯这才稍放下心来。

    不过后来沈侯发现母亲也对当年置换龙脉之事有所了解,并告诉了沈昭英,他不得不担心母亲会把此事告诉了沈丽君,今日看来,他担心的事终还是发生了,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庄承荣竟然也早就知道此事,不过现在细想,庄承荣知道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日太祖父子通过虚清道长作法,抢去了所谓的本该是沈家的龙脉,虽说不是什么光彩事,且又投鼠忌器怕人多口杂传到沈家人耳中,故不会轻易对子孙提起的,但因为帝王向来多猜疑,为了庄氏大齐的千秋大业,定会对继任者讲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以便他能在与沈家的相处中拿捏住分寸,因此庄承荣知道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沈侯猜得不错,庄承荣之所以知道沈庄两家龙脉置换之事,确实是太上皇所为。

    因为虚清道长说庄氏江山传承的血脉必是沈家天命皇后所出,故太祖父子不仅自己对沈家格外的宠信,而且也想着在天命皇后未出现前,必要告诫后世子孙不可做让沈家人心寒的事情。

    后来确定沈秋君便是那天命皇后,太上皇本不打算把他父子二人不光彩之事告诉庄承荣的,偏偏沈秋君又来了个“牝鸡司晨”的命格出来,太上皇欲赐死不成后,又得了了凡大师的劝告,这才不得不打消念头,可终久不放心,于是弥留之际,便叫了庄承荣和松哥儿到病塌前,把庄沈庄置换龙脉之事说了,并告诫儿子:沈家若得知此事,必会心中生怨,故要早做应对,不可大意,到时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以免被沈家颠覆了大齐。

    庄承荣自然不信这些僧道之法,不过他可以不在意沈秋君的命格,对手握兵权的沈家人,却不敢大意,他向来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人,细思之下,便发现曾助自己解了沈秋君“牝鸡司晨”之灾的了凡有些可疑,尤其是在于叔查到他曾去过鲁地,那么他与沈侯之间生疏的关系便变得耐人寻味。

    如此一路追查下去,事情的枝枝蔓蔓便显现了现来,庄承荣也在心里确定了沈侯对此事的真正态度,此时看到他一个当年威风凛凛的霸主现今的侯爷,竟被自己的女儿要挟,不由心中感慨,故此有了那一问。

    庄承荣问沈丽君道:“是不是沈侯保不住你的儿子,你便要沈家全族的人陪葬?我本以为我是天底下最无情狠毒的人,如今看来远不如你。先不说沈家如何抚养你长大,单就你为了皇后之位,处处设计父母,不顾沈家全族性命,要他们趟进世家惟恐避之不及的夺位中来,还因为亲妹妹的命格,便要算计她一生的幸福,你知道如果事成后,沈家是什么结果吗?”

    沈丽君不语,如果丈夫大事成了,沈秋君天命皇后的作用也就用尽了,牝鸡司晨的命格足以要了她的命,沈家也得不到什么好处,就算丢了兵权也会时时活在君主的猜忌之中,说不定被人进了谗言就家破人亡。

    她当年不是没有想过,只是那时的她过分相信和贤王的夫妻情分,认为到时不过是牺牲了妹妹,但终能保得儿子的帝王之位女儿旷世荣华,沈家也会因此得到无上的荣耀。

    庄承荣又对贤王笑道:“二哥真是庄家的好儿孙,对于这僧道之说,倒和祖父父亲一脉相承。说实在的,如果不是你和太子一再相逼,不给我夫妻活路,我还真不稀罕做什么皇帝,所以牝鸡司晨什么的,我还真不在乎,至于置换龙脉一事,更是无稽之谈,如果龙脉真那么好置换,那也就不是天注定的了。便是祖父他们也未必会相信,当时天下形势如何,早就有了迹象,他们不过是讨个好彩头罢了,想来沈侯亦是清楚,故才甘愿追随太祖,而不是因为僧道之说心生怨恨。”

    贤王只是苦笑,或许他一开始就错了,不该贸然招惹了这条毒蛇,不仅没得了好处反被咬了一口。

    沈侯则忙道:“还是皇上英明,臣只能做良将,做不来天下之主。”

    庄承荣点头道:“我自然相信沈侯,不过后来我发现沈侯虽然令我相信,可是对于卫国公,我却有些没有把握,没想到今日上天就送了我一份大礼。”

    说到这里,庄承荣对沈昭英笑道:“贤王一家已供认不讳,你两家狼狈为奸欲陷害朕是事实,如此倒是饶不得你们了,他们一家是求死心切,卫国公还是早早伏罪不要连累沈家的好。”

    沈大嫂心里发凉,贤王一家如果处死,她们自然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丢爵位倒是小,只怕还要身首异处。

    沈大嫂伸手打了女儿一巴掌:“你说为什么不学好,做下这种事来,都是因为你,才害得全家到这等地步。”

    沈昭英的脸也黑了,如今庄承荣把话都摊开说了,他们一家无论如何是不会好过了,他的心中乱成一团,见妻子如此,便不由上前一脚踹向妻子,喝道:“你还有脸打女儿,平日只知夸自己贤良,你是如何教导女儿的,什么荤的素的都讲,这才惹下这番祸事来。”

    沈大嫂被丈夫一脚踹倒在地,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珍姐儿捂着脸也哭了起来。

    沈昭英叹口气,跪倒在地,求道:“臣愿伏罪,请皇上看在臣这些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份上,网开一面,放过沈家,只追责臣一家吧。”

    庄承荣满意地点点头,笑道:“既然你如此痛快,朕也不难为你,如此就捋去你的官职爵位,将你一家都发配边关如何?”

    沈昭英哀求道:“皇上如何发落臣,臣都无二话,只是臣的长女已出嫁算不得沈家人,而臣的几个儿子向来规矩不曾参与进来,还请皇上格外开恩,饶过他们吧。”

    庄承荣便道:“你的长女也就罢了,但是你的儿子们却不能饶过,没有这样的例,同时你们犯得可是杀头的罪过,我不杀你们也是格外的开恩了,同时为了不牵连沈家族人,只好将你一家除族,我想你应该没什么话说吧,当年你可是曾把皇后给除了族呢。”

    沈昭英心中一激灵,这才明白过来,庄承荣或许真没把什么僧道之言放在心间,他自始至终也不过是为了给沈秋君出气,是了,当日沈秋君被封皇后,照例是要去祖籍封赠祖先的,定然看出家谱之上沈秋君的名字曾被涂抹过的痕迹。

    沈家人当然也知道此事,沈家众人此时虽可惜沈昭英的折损,却也因此看出庄承荣真正的用心,倒是在心中真正松了一口气,沈丽君亦叹道:妹妹真是让人嫉妒,竟能得如此夫君。

    但珍姐儿心中却越发的激愤,她长年在边关,自然知道发配边关是什么状况,她倒不怕受苦只怕到那边是生不如死,不由对着庄承荣喊道:“皇上,你不能这样对我,我是真心拿一腔热血爱慕你的,我哪点比不上姑母,你为什么不肯好好看我一眼,你既然知道姑母曾被除族,就该知道她是为了什么被除族的,我一个清白之人难道还比不上她一个残花败柳吗?”

    殿中众人被珍姐儿这一嗓子给骇住了,沈夫人直接被气昏了过去,幸好沈昭宁夫妻眼疾手快扶住才没摔倒在地。

    沈大嫂看到庄承荣脸色阴沉下来,她知道庄承荣最是小心眼的,也最爱用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一招,如此女儿如此说话,沈大嫂真不知等待女儿的命运将是什么,直吓得急忙捂住女儿的嘴,口内哆嗦道:“你这是疯了,疯了。”又对着庄承荣求道:“她疯了,求皇上赐她一死吧。”

    庄承荣凌厉地看着珍姐儿,直到珍姐儿被看得全身发毛,他才道:“你真该感谢你曾出身永宁侯府,不然你马上就经历到什么才叫做残花败柳,而不是在这里胡乱嚼蛆,更应该庆幸上天给了你这张脸,不然你此时不仅五官不保,还会被剥去脸皮。”

    说到这里,庄承荣看着沈昭英悚笑道:“当日虽然只有贤王、林景周和沈昭宁进到庙中,相信你后来也是知道详情的,既然那么爱说当年事,怎么就没把朕当年的杰作也一并说给你女儿听呢?”

第三三三章 度化桂儿

    庄承荣一句看似随意的话,却如石破天惊一般,把殿中众人震住了。

    庄承荣看着他们震惊的表情,笑道:“京城大乱距今才二十余载,你们竟都不记得那小归山庙中之事,倒真是贵人多忘事了。”

    贤王听了,脱口问道:“难道说那些人被施的酷刑是你所为?”

    庄承荣惊诧道:“不是我又能是谁?难道是皇后吗?她一个女子可做不出这等狠毒的事情来。况且经那件事后,也便成了我一贯的作风,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便是当日不知,那么经由金二和北蛮萧将军事件,你心中也该有数了才是,只要敢对皇后有一丝不敬,这就是他们必得的下场,你又一向自诩聪明,难道还想不到这些?”

    一番话下来,倒让沈侯等人放下心来,却让贤王夫妻悔之不迭。

    贤王叹道:“原来你那日一直都躲在那里,倒是我大意了。”

    庄承荣笑道:“我不躲着,难道要自投罗网,再给你杀我的机会?当日也多亏了使用那样的酷刑,我才知道原来京城大乱是你有意放水之故,更是派人来追杀于我,既要取了我的命还要得到宝藏图,不然我小小年纪岂不是被你母子二人的伪善给欺骗一辈子,那才叫可悲呢。”

    贤王不由苦知,心中直悔:当日真是高看了沈秋君,却没想到竟是误会一场,给沈秋君扣个恶毒不洁的帽子不要紧,却让他错失正确判断庄承荣的机会,以至于不能占得先机,处处落了下风,最终落得如此地步。

    沈昭英口内亦道:“怪不得……”

    怪不得当日苗思润吐露当年事时,庄承荣竟从未怀疑过沈秋君的清白,也怪不得向来小人的庄承荣对沈秋君如此的不同,儿时共患难的情义确实非其他的情感可比。

    可笑他竟一叶障目,既惧怕沈秋君的狠毒,又怕她的事情被暴出后会带累了沈家的门风,故一心要杀了她,便是她做了皇后,他还时时担心小归山一事败露,沈家会因此遭了庄承荣的报复,如今看来倒真是杞人忧天了。

    庄承荣看他们失态的样子,心里已经大体明白他们的所思所想,便不再理会他们,而是把目光看向珍姐儿。

    珍姐儿此时虽偎依在母亲怀中,但在庄承荣的目光下,还是忍不住哆嗦了起来,她早在母亲口中得知沈秋君当年是何等的毒辣,却不想罪魁祸首竟是眼前她心心念念之人。

    庄承荣冷笑一声,对着沈昭英夫妻二人笑道:“当日只因为皇后走失,你们便要取她性命,事不成又将她除了族,不知对你们的宝贝女儿给朕下药一事,该如何处理呢?”

    沈昭英夫妻面面相觑,不管珍姐儿如何不好,到底是他夫妻二人捧在手心里十几年的宝贝儿,况且此时他们也已经明白,便是没有珍姐儿之事,庄承荣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对着女儿的怨气越发的少了。

    庄承荣见沈昭英夫妻沉默不语,不由冷笑道:“你们倒是会宽于待己严于律人,也罢,还是由朕来处置吧。”

    庄承荣说到这里,一摆手,旁边便有个内侍托了一杯酒走到珍姐儿跟前,庄承荣说道:“我说过凡是对皇后不敬的人,我必不饶他,你自然也不能例外。不过你要感谢上天赐给你的这张脸,使得你免了受皮肉之苦,这是一杯毒酒,你把它喝下去吧。”

    沈大嫂知道事不可挽回,不由抱着女儿心肝肉地大哭起来,倒是珍姐儿经过一番挣扎后,心知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反倒平静下来。

    只见珍姐儿跪直了身子,将头发衣服收拢了一番,伸手拿过酒杯,对着庄承荣甜甜笑道:“人的命数果是一定的,我只怨上天让我生不逢时,不能在正确的年纪遇到皇上,不过能死在皇上跟前,也总算了了我的一腔真情。”

    珍姐儿言罢,看到庄承荣厌恶地将目光转向一旁,心中凄凉,倒在心中生出一股豪气来,抬手一口灌下酒去,复将酒杯放上托盘中,再看庄承荣时,却见他只是冷冷地看着自己,眼中不带一丝温暖。

    沈大嫂已经搂着女儿哭道:“事情怎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是要坑死母亲啊,疼死母亲啊。”

    庄承荣冷笑道:“你放心,她死不了。方才根本就不是要人命的毒药,由朕亲自赐死她,不说抬举了她,若让外人知道,岂不是要坏了我的清名。”

    珍姐儿惊疑不定地看向庄承荣,而庄承荣下面的话,倒让她觉得直接被毒死才好。

    只听庄承荣说道:“朕怎么能让你这种品行的人,顶着那样一张脸在人前行走,玷污皇后的名声,这是毁容的药物,三日后便可让人面目全非,连你亲爹娘都认不出你来。”

    珍姐儿听了,便觉得脸上好似真的不对劲了,可方才好不容易积聚出的寻死的念头,此时早就已消失殆尽,想到自己的绝世娇颜会变得面目全非,顿时骇得一翻白眼,昏倒在母亲怀中。

    庄承荣此时已经命人把贤王一家打入天牢,沈昭英一家也被关了起来。

    第二日,庄承荣便迫不及待地向天下宣告:贤王贼心不死,枉顾太上皇刚刚宾天,联合卫国公沈昭英意图逼宫造反,幸皇上得上天庇护,识破其诡计,才未酿成大祸,贤王一家罪不可恕,待太上皇入葬后,斩首示众,沈昭英则因其战功,免于极刑,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故捋去卫国公一职,全家发配边关,而永宁侯府与此事无关,不作追究。

    昨日庄承荣与沈家的反常,众臣也看在眼中,待看到皇上宣告一事,倒是解了心中疑惑,更有那有识见的大臣,却想到是因为太上皇宾天,当今皇上没了顾虑,这是准备将心腹大患一举铲除了。

    果然不出几日,废太子伤心太上皇去世,竟也一发病逝,而其儿子们也因后悔当日所作所为,以死向祖宗及太上皇谢罪。

    当今皇上连发感慨,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废太子一家虽辜负了庄氏的列祖列宗,倒还有些孝心,于是下旨厚葬了他父子几人。

    如此一来,虽然引得朝中上下诸多唏嘘,倒也让一些朝臣隐隐安下心来:争储之事总算是结束了,朝中大臣也不用再担心皇上追查前事,同时也去了不安定的因素,大齐朝终可以平定一时了。

    沈秋君果如她对庄承荣所说的那样,对于这些事不再插手,只尽由庄承荣去处理,当然她心中还是有分为沈昭英的几个儿子感到惋惜的,尤其是对桂哥儿。

    沈侯夫妻这次倒是没有为几个内孙外孙向沈秋君求情,因为一直以来沈秋君都做得够仁至义尽的了,如果不是因为她与庄承荣之间的情义,还不定被害成什么样呢。

    再则,这次事件已经牵扯到前朝之事了,也表明了庄承荣已经没有耐心陪着他们瞎折腾了,故他们也没脸来求沈秋君了。

    沈秋君之所以格外为桂哥儿感到惋惜,纯粹是想到前生之事,前世她真是拿桂哥儿当亲生的来看待,费尽心力将他从那么一个小不点养成一个小少年,尤其是他甜甜叫自己母亲的时候,她的心都要化了,可最后的一个月里,直到死都没有等到他来看自己一眼,这怎能叫她心甘。

    偏偏此桂哥儿不是彼桂哥儿,她连质问他的机会都没有,而今生她虽不怎么接触桂哥儿,却知他的确从不参与贤王的事情,反倒因为父母之故,遭受不少的罪,损坏了身子,如此又要陪着一同赴黄泉。

    沈秋君想到自己曾说过的不再过问此事,不由摇了摇头,叹道:“也罢,这或许就是他的命吧。”于是便将事情置之脑后,着手处理其他事务。

    这时却有宫人来回报:“广源寺的了凡大师来求见皇后娘娘。”

    沈秋君愣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虽然不曾与他有来往,沈家及自己却欠过他的情,便请人请了进来。

    了凡大师来了宣了一个佛号,便直接对沈秋君道:“贫僧此来是为娘娘解决难题的。”

    沈秋君不由好笑:“我身为大齐朝的皇后,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还要劳烦大师。”

    了凡大师笑道:“实不相瞒,贫僧此次专为了桂哥儿而来,这个孩子与我佛颇有缘分,贫僧今日是度化他的,娘娘也该知道他是无辜的,如果真斩杀了他,于他实在不公,娘娘向来慈悲为怀,恩怨分明,想来也必为此事而挂怀吧。”

    沈秋君却想到当年自己腹中那个无辜的孩子,不由冷笑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无辜又如何,是贤王不为子孙积福,这才报应到儿女身上的。不然,如果当日贤王事成,我们一家老少又岂能有活路,难道我的孩子就不无辜了吗,到那时上天又在哪里,我佛又在哪里?”

    了凡大师慈悲地看着激愤的沈秋君,叹道:“善恶因果皆有定数,这桂哥儿确实与我佛有缘,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娘娘也是善事一桩,就当娘娘为子孙积福,万不可学了那贤王,因为权势,损了自己和子孙的福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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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成为那人的续弦,她尽心教养子女,照管后宅; 哪知丈夫成就大业后,骂她为毒妇,并妻妾位置互换。 重生后,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不敢肖想她人丈夫。 最终嫁给恶毒阴险的他。 他道:你太过良善,怎斗得过那些毒妇们。 所以后宅无一姬妾。 果是小恶见大恶,方显出自己的良善来。 ————————- 重生女VS穿越重生女,其实就是恶毒女配男配大翻身的故事!毒妇从良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妇从良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