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四章 立字为据
六皇子听了,便笑着从身上掏出一个物件来,拍在沈秋君的手上,笑道:“那就先放在你这里吧,以后有用到的时候再管你要吧。”
沈秋君觉得手中温润润的,低头一看,不由失声叫道:“怎么是这块玉佩?”
见六皇子正不解地看着自己,沈秋君忙镇静起来,勉强笑道:“你少在这里糊弄人,这玉佩便是再好,也不过值千儿八百的,哪里有十几万两呢。”
六皇子恍然,解释道:“这不过是个信物罢了,我安排了些人在那里,只有这个玉佩才可调动他们,这银子自然也就一并得了。这也算是留作后手吧,轻易不会动的。”
沈秋君却似没听到一般,只看着手中玉佩,眼中就有些发涩,想当年她曾因为这块玉佩,信心满满地想着如何好好收服利用那五百死士,如何斗倒李瑶琴,以保护她们母子几人的前程性命,哪知最终却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六皇子留意到沈秋君神色不对,忙关心地问道怎么啦。
沈秋君急忙转悲为喜笑着掩饰道:“手中无端多出十几万两银子,忽然觉得好幸福,有些受不住呢。”
六皇子听了好笑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你的嫁妆钱也不低于这些,如此小家子气,若让别人听见,还以为跟着我过了多少衣食不济的苦日子呢。才十几万两而已,且不说那宝藏价值几何,单说将来事成后,这天下尽归你所有,你还不得幸福得泪流成河!”
沈秋君不好意思笑了起来,不过看到这块玉佩又总有些心惊肉跳,许是仍受了前世的影响,便又递给六皇子:“还是你自己收着吧,真收到我手中就成了我的私财了。万一哪天你要用,再讨回去,十几万两银子,剜心一样,这心里实在受不住啊。”
六皇子想了一下,便真收了起来,倒是忍不住取笑沈秋君是世间少有的极吝啬的财迷。
再说李瑶琴被林景周误会,心中难受,夜里一个人孤枕难眠,想跑去找林景周解释,又觉得自己没有错,如此倒有示弱之嫌,便强命自己躺在床上不去想他,却止不住流起泪来,一夜不曾睡好。
第二日起身,李瑶琴便免不了形容憔悴眼睛红肿,林景周见了倒有些后悔,可想到沈秋君说得那样难听,又见李瑶琴也不来俯就自己,便存心要争这口气,强作没看见。
李瑶琴日子逾发难过煎熬,后来连脂粉也不用了,只是素着个脸儿,看着越发的憔悴。
几日之后,林景周心下再也忍住了,只好主动跑来找李瑶琴说起朝中事来。
这几日定国公通过旁敲侧击,已然察觉,就算沈侯真保持中立,他的心也是偏向安乐王夫妇的,这更让定国公警醒:沈侯这么多年屹立不倒,决不是仅仅因为更疼小女儿就不顾家族利益的人,那么他宁愿选臭了名声的安乐王而舍弃素有贤德之名的贤王,看来这贤王确实是有不妥之处的。
而且以后有沈家人在前边挡着,他定国公府只须在后轻轻助一把力,就能得到世袭罔替的爵位,这笔买卖倒也划算。
至于后人的评说,只要安乐王做稳了江山,他自然可以将自己美化成得天相授,而臣子们也就是顺应天意了,除了贤王一脉,谁还会记得林景周的倒戈一击。
再说林景周这些日子独居书房,也是认真考虑了一番的。
他与安乐王各为其主时,虽曾屡次相互算计过,也各有得失,却在私事上没有给对方造成什么不可磨灭的伤害,至于此次空渺的事情,他也不过是将人引到太子眼前,其余的皆是贤王与空渺的主张,所以想要洗脱也是能办到的,再加上父亲的推断,看来倒是投了安乐王的好。
李瑶琴见丈夫差不多已经订下舍贤王而改返投安乐王,想到前世的最终是贤王登上宝座,如果今世仍沿袭前世的历史,得时到贤王成功那日,林景周必会因他的反复无常,遭到贤王重于他人几倍的报复的。
但现在二人好不容易和好,她可不敢再替贤王说话,免得林景周又要吃醋,而且林景周的分析也极有说明力,前世今生本就有了太多的不同,说不定风水轮流转,今生就该着安乐王做皇帝呢,她也想自己的孙子将来不至于从公府贵公子跌落成寻常官宦之家的公子,这次便是难得的机会。
李瑶琴想到这里,甚至都有种想要告诉李意书的想法,让他伺机投了安乐王,也能争得一个爵位。
不过她马上又在心中否决了,虽说娘家因此得了势,她在国公府也面上有光,却也要防着安乐王失败,至少以李意书对她的兄妹情,到时说不定还能在外帮着她们一家,况且此去边关,路途遥远,万一出现意外,泄了密可不是闹着玩的。
李瑶琴细想了一回,对林景周说道:“既然您与国公爷已经商议妥当,我自然亦无异议,只是想着那安乐王向来是个小人,可别咱们出了力,到头来他不认帐。”
林景周苦笑:“难道还要他现在签字画押不成?将来未必不是他心头的一根刺,反倒弄巧成拙了。”
李瑶琴却道:“口说无凭,立字为据,你自然不好和他公然谈这些,我却可以找沈秋君去说,她算计我的账,我还没找她算呢。”
林景周觉得有些不妥,可又觉得李瑶琴说的也有道理,最终说道:“你倒也可以一试,只是莫要强逼于她,免得弄得咱们里外不是人。”
李瑶琴忙笑道:“我晓得轻重,现在是她求着咱们呢。”
果然李瑶琴再一次拜访沈秋君时,便九曲十八弯,转弯抹角地提了此事,沈秋君经历过沈老太太那一次,对此事倒不难接受,笑道:“应该的,既然是交易,就该银货两契,你放心,我家王爷也觉得为了取信于你家也该如此,故早有准备,你先暂且稍等,我一会就取来给你。”
过不多时,沈秋君果然去了外院,一时回来,就将一个蜡丸样的东西递给李瑶琴,李瑶琴掰开来,打开看时,却是一张小条,上书着封林家世袭罔替的定国公,旁边盖了庄承荣的印章。
李瑶琴点点头,小心地收好,又觉得自己如此行事有些小人之嫌,便忙又打点言语来解释。
沈秋君却不以为然,爽快笑道:“也怨不得你们如此小心,因着外面的以讹传讹,众人的偏听偏信,我家王爷在外的名声确实不太好,让人不放心也是有的,亲兄弟还明算帐呢,我们这也算是先兵后礼,将来都是着眼于家国大事的,这些许小事,谁会放在心上。”
李瑶琴忙恭维了沈秋君一番,见沈秋君果然不放在心中,这才告辞而去。
倒是这日雪柳也在安乐王府,见此不由担心道:“这是明晃晃地把证据塞到他人手中,万一他跑去告发该如何是好?小姐也太相信他了。林家不比沈家,老太太因惧于小姐的命格不敢说出去,可林景周一向和贤王好,万一被贤王拿到御前,岂不是太危险了。这实在是不妥当,还是和王爷好好商议一下吧。”
沈秋君叹道:“这件事我不想让王爷知道。你听我的,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连杨远都不能说,杨远知道了,也就等于王爷知道了。”
见雪柳欲开口反对,沈秋君便握着她的手,情真意切地说道:“这命格之事,除了王爷,我也只对你说了,连雪香都没告诉,所以这次的事才没瞒着你。你万不可辜负我的信任。现在王爷和贤王已经力均势敌,可还有太子呢,所以投了王爷的人越多越好,不然就算是勉强胜了一筹,到时万一再出变故,仍是一场空。”
雪柳忙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林景周转变太快,实在让人不放心,小姐虽聪慧,到底是内宅妇人,这外面的事情,还是让王爷帮着注意一下才好。万一真被贤王拿到御前说事,也能让王爷有个准备,不至于到时慌乱。”
沈秋君摇头笑道:“我看李瑶琴方才的表现,倒觉得林家是真想和王爷做成这笔交易的。如果他真存了祸心,拿了这个证据去御前,我要的就是王爷惊慌失措。因为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相信王爷不曾参与进来,我再死咬住太子,若是趁机把太子拿下,也算是为王爷除去一个劲敌吧。”
雪柳不由眼圈发红,说道:“您这又是何苦呢?”
沈秋君苦笑:“就一条‘牝鸡司晨’,不要说是太子与贤王,皇上知道了也必不能容我存活在这个世上的。王爷谋划之事必须成功,不然我是活不成的。如果林家真告发,就算我死了,至少可以保全王爷和松儿他们。”
雪柳低头小声啜泣,好一会儿才抬头道:“如果真不幸发生那样的事情,上面还有王爷的印章呢,皇上真能相信王爷是无辜的吗,还是告知王爷吧。”
第二七五章 男儿重诺
沈秋君听了雪柳的话,仍不松口,说道:“这京城之中谁不知安乐王极宠王妃,我拿来印章用一用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至于那上面所书内容,不要说这一两份,就是十份百份,我也能在皇上面前从容写下。我是为了皇后之位,才帮着太子行事的,就算皇上怀疑王爷,他也不能定他的罪,只是王爷和松儿他们却免不了被人嘲笑了,不过只要留得命在,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雪柳见沈秋君主意已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在心中安慰自己:若是真因为字据之事出现意外,小姐是想着弃卒保帅,只怕六皇子却未必愿意,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不过只要林景周敢做出那样的事来,她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的。
虽如此安慰自己,雪柳到底心中不舒服,忍不住抱怨道:“王爷也真是的,干嘛要临摹小姐的字,不然也不会有这一档子事了。小姐的字又不是写得多好。”
沈秋君闻言不由笑嗔道:“我到底也算是你的旧主子,哪有这么寒碜人的。”
其实六皇子幼年时期是练过大字的,只是后来因着亲近的意思,改而临摹起沈秋君的字来,后来二人又成了夫妻,看着二人字体相近,六皇子倒是蛮得意的,不是因为字写得有多好,而是觉得代表了二人心意相通,想起来心中便温暖甜蜜,更是将之前的字体都撇了去,这十多年夫妻做下来,二人的字越发一样起来。
不过到底男女有别,不论是因为性格上的原因,还是因为腕力的因素,他二人的字体乍看差不多,细瞧还是有分别的。沈秋君的字更偏于清秀俊雅,六皇子的字则多了几分刚劲凌厉。
此时六皇子便不好再临摹沈秋君的字了,倒是沈秋君偶尔模仿着六皇子写两个字,不过也只是夫妻间的一时情趣罢了。直到沈老太太要六皇子亲自写下字据时,沈秋君这才有了想法,借口排解压力,认真地研究起六皇子的字来。
六皇子自然不知沈秋君的用意,只是大叹风水轮流转,心中颇为得意,不过也曾开玩笑道:“果然是牝鸡司晨的命格,这就准备着将来矫召的事情来了。”
沈秋君暗出一身冷汗,以为被他发现,后见他只是玩笑,便哼笑道:“我犯得着矫召吗,你可是说过的,这天下可都是我的,我想做什么只管吩咐你就是了,还用得着我自己亲自写字?”
六皇子被驳得说不上话来,嘟囔道:“蹬鼻子上脸。”见沈秋君眼波一横,六皇子只得上前陪笑着指点如何把字写的有力,倒让沈秋君省力不少。
等到李瑶琴来讨字据时,沈秋君做过一回后,也就不在乎再做一次了,自然就痛快答应下来。
当然沈秋君也担心林家使诈,可现在她为了吸收力量,却有些顾不得了。
沈秋君再一次叮嘱雪柳道:“这件事你不用担心,不要告诉杨远,我自有主张。”
雪柳点头,又笑道:“这几天他可是忙的很,我便是想告诉他,怕也没时间呢。”
沈秋君听了,忙道:“这段时间事情确实多了些。”
雪柳遂道:“倒不是朝堂上的事儿,说来和小姐倒是和小姐有关,难道王爷没有给您好吗?”
沈秋君摇头,这段时间,六皇子不想她太费神,有些事上便只挑拣了来说。
雪柳便笑道:“小姐可还记得十多年前的木先生?正为了捉她的事情忙呢。”
沈秋君闻言一笑,想要忘了她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每每想起当年的难堪,总让人心中如扎了根刺一般,不过也幸好有她的那番奚落,这才让自己轻易避过一场灾难,如此倒是恩怨说不清楚,还是不听不闻的好,怪不得六皇子不对自己提起此事呢。
倒是她不曾在六皇子面前提起,却仍让他知道了,六皇子的这份细心让她感动之余,不免有些埋怨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分了精力去做这个。
到了夜间,沈秋君就将林景周臣服一事对六皇子说了,只是不提字据之事。
六皇子还有些不信:“他向来看不上我,怎么会突然改了主意?别是其中有诈。”
沈秋君笑道:“许是兔死狐悲吧,他自然也知道贤王的离间计,他那里还有个李瑶琴呢,想到将来,心中焉能不凄凄?况且世袭罔替的国公爷,也不是谁都能抗得住的诱惑。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你也多看着些,别让他给骗了。”
六皇子想了一会,笑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样,怕也是定国公的主张。他与贤王决裂,自李瑶琴嫁给他那日起,就已经注定了的。偏他还窝囊那么多年,如今看来也算是有点血性了。我会安排人注意国公府的一举一动的。”
沈秋君叮嘱一回,又道:“本该先和你商议一下的,只是话赶话的,就约定了下来,希望你不要怪我乱许。不过想来,他家已有御封的田庄地亩,以后不过就是多费些奉禄罢了,以后少养个妃子就有了。”
六皇子只瞅着沈秋君笑,沈秋君装没看见,又提起木先生的事情来。
六皇子笑道:“我倒是想为你出气的,只是现在那有工夫,只等事情有了结果再说。没想到她自己撞到咱们的人手中,我岂能放过这老天赐给的机会。”
沈秋君想了想,劝道:“我虽然在心中也恼她多事,不过细较起来,也不至于非要置她于死地的份上,依我看,就放了她吧,只不许她再出现在京城,两不相见两不相闻,也就罢了。”
六皇子遂道:“既然如此,那就依你,把她逐得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
沈秋君闻言,倒有些惊讶,何时六皇子也如此宽宏大量起来,她还以为得费不少唇舌才成呢。
六皇子一眼瞧去,便知沈秋君心中所想,说道:“你说的话,我怎敢不听?况且以后我也是做大事的人了,眼界胸怀自然要比从前好些。”
沈秋君虽觉得这事上不似六皇子的行事风格,不过想到他或许对那木先生有所图,便也不再多问。
再说国公府中,林景周自妻子手中接过字据后,便细细看了一回,心中安定了:这确实是六皇子的亲笔和印章。
倒是李瑶琴心中却有些犯嘀咕,今生她虽没有看到沈秋君的字迹,但前世却是见过的,此时看来倒觉得颇有些相象,不过看着丈夫点头,又见字体确实是男子所书,便也只好丢开手去。
定国公看着儿子兴冲冲地跑来呈上字据,不由暗自叫苦,怒斥儿子:“你怎么也不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了决定?”
林景周见父亲变了脸色,知道事情可能办砸了,不过此时他也不好说是李瑶琴的主意,只得强辩道:“安乐王是什么货色,父亲又不是不知道,凡事还是稳妥些的好,万一他将来不兑现承诺,我们岂不是亏了。”
定国公气得浑身发抖:“他是货色?他是你背弃贤王挑选的新主子!你以后少听你媳妇的,文官家出来的,脑子里就这些曲里拐弯的东西。你就不能动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这其中的利弊?你要他的字据做什么,担心他将来不兑现承诺?这就表明你不相信他,你先不信他,非得拿他个把柄,你做为主子有这样一个奴仆,你能全然相信他,凡事依重他,说不得为了将来不未必的麻烦杀人灭口呢。”
林景周不服道:“我们并没有把柄在他手中,他倒有这个把柄在我们这里,我们进可攻退可守,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御前相见。”
定国公不由一口啐在儿子脸上:“呸!一大把年纪了一点脑子也不长,以后有事不要再和你媳妇商量了,她一个内宅妇人懂得什么。男儿重承诺,你为了兄弟情义,选了贤王,如今为了家族长久,弃贤王选安乐王,也算是情有可原,可若你打着脚踏两只船,只管反反复复,安乐王是是什么心性的人,岂不白白便宜了你,到头来两不靠,徒惹世人嘲笑。”
如此一来,林景周倒踌躇起来:“贤王那边不可靠,安乐王这边又出了这般事情,这以后该如何是好?”
定国公叹道:“怎么得来的字据就怎么还给安乐王,表示此前只是一种试探,他敢冒这么大的险做出此事,你自然被感动,决心彻底放下心结,一心忠于他。只是自此以后,请收起你的倨傲,要记住,我们林家不再是傲视群雄的狼,只是一条忠于安乐王的狗,还真以为平等做生意呢。”
林景周听了父亲的话,只觉得屈辱,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最终垂头丧气地回到自家院里,没好气地把字据扔给李瑶琴:“看你出的好主意!”
李瑶琴吃了一惊,忙细问缘由,心中不由暗自嘲讽定国公的虚伪,当日选了贤王,如今改投安乐王,也不知他的男儿重承诺在哪里。
第二七六章 相约来世
话虽如此说,不过这归还字据的事情,还是得李瑶琴来做,毕竟林家人没有直接与六皇子面对面交易。
李瑶琴也是要脸面的,当日打了机锋设了圈套地把字据要了来,如今归还回去,她实在做不出,待要不还,又怕真被六皇子惦记上。
最后决定,这事还得着落在沈秋君身上,先过了这关再说,至于字据,李瑶琴觉得还是放在自己手中放心些,什么承诺不承诺的,还是有一纸合同最让人放心。
没几日,李瑶琴再次拜访沈秋君,态度极为谦恭,话语中透出林家愿唯安乐王马首是瞻的意思,并主动表示愿劝说李意书投靠安乐王。
沈秋君见此,心思一动,试探着说道:“将来京城有变,这边疆也未太平不了,尤其是那陈安政怕是借机出兵了,将来那边的事情还要多仰仗你兄长呢,将来封爵必不成问题的。不知,是要此时就封爵呢,还是等你劝说成功再给他写?”
李瑶琴见沈秋君之言正中自己下怀,慌忙说道:“不必如此,我已知王爷的求贤若渴,我自会劝说于他的,其实我哥哥早年虽与贤王爷有些交情,却未投效于他,至于封赏,等王爷事成后再说不迟。”
沈秋君听了此话,心中安定,明白李瑶琴的意思了:她有些后悔索要字据了。
看来林家倒真是打定主意要投六皇子了,不过依沈秋君所想,李瑶琴此时就该把字据还回来,不过女人家做事,总是细心些,也便就理解了,当然暗地里沈秋君仍是叮嘱六皇子不可因林家的谦卑态度而放松监视。
六皇子自然是一刻也不敢放松的,不过就目前来看,他对林家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笑对沈秋君道:“林家面上不显,不过私底下倒是越来越对你恭谨起来,就连定国公都不一样了,莫不是你拿了他们什么把柄?”
沈秋君心中明白,他们是在弥补字据之事,便笑而不语。
时间荏苒,转眼间大半年就过去了,文武百官也几乎都暗自选了新主子,局势逾发的紧张起来。
贤王更是加紧了步伐,如今六皇子看着也是积极帮着太子出谋划策,但终归有自己的心思,不再如从前那般掏心窝子了,只凭一个徐戒在那里支撑。
太子行事便不免有些莽撞起来,终于不顾徐戒的劝说,暗地里开始聚集各方人马,打算逼不得已时便与贤王兵马相见,说不得可以趁要逼宫,早日登上大宝。
六皇子见太子有些心思,也不相劝,倒私下时添油加火,怂恿太子行事,他好在其中混水摸鱼。
贤王也同样打了太子与六皇子相斗他渔翁得利的主意,于是局势虽紧,却都还始终在那里胶合着,谁也不敢率先发动,怕被人捉了口实。
沈秋君这时心思更重,六皇子见了很是担心,便想寻个医术好的帮沈秋君调理身子,那些御医是不敢用的,便只有辛先生祖孙了。
辛老先生如今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就连雪香都说整日不见他的踪迹,辛学厚年纪有些不合适,不大好在内院行走。
最终六皇子把辛继宗叫了来,倒让沈秋君好笑不已,六皇子却道:“你不要小瞧了他,如今他跟着辛老先生也学了好些本事。”
沈秋君只得接受了六皇子的一番好意,转头把辛继宗和松哥儿兄弟安排在一处读书玩耍。
不过那辛继宗倒也是个认真的人,每日跟着松哥儿等人请安,一天不落地帮沈秋君诊脉。
幸好沈秋君虽心中忧虑,身体倒无恙,反过来沈秋君也有些担心六皇子天天紧绷着,倒反身体熬坏了。
六皇子听了沈秋君的担心,便坏笑道:“我身子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最近我可是卖力的很呢。”
沈秋君红了脸,暗骂一句不正经。
六皇子日日关注着贤王和太子两方的动静,脑中心中都紧绷了一根弦,压力之大可想而知,不过他有自己的一套解压方法:那就是每当压力大时,便拉着沈秋君在床第间痴缠不休。
沈秋君便有些担心,劝道:“你也不必再煎熬,我们只管尽人力听天命吧。”
六皇子沉吟半日,笑道:“我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倒是有一件事,得和你商量:如今事情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再不用你出面了,我看你也该拿出点诚意给太子了,好让他以为沈家是稳稳地支持他,以便让他放松下来,到时贤王也好能多寻他些不是,等到太子狗急跳墙时,也是一切都了结的时候了,不然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沈秋君听了也觉得有理,说道:“可我该如何拿出诚意呢,你先给个提议吧。”
六皇子笑道:“很简单,既然认定了投靠太子能得皇后之位,其他男子还能入你的目?自然要洁身自好,将来好给太子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啊。”
沈秋君想了想,笑道:“那好吧,我就在家里盖个小佛堂,日日在里面礼佛不问世事。”
六皇子点头赞同,笑道:“我早就想好了,已经让人打扫出一处院子,就暂且以那处为佛堂吧。”
于是沈秋君便忍住恶心,让人传话给太子:“如今该做的,我都已经尽力做到了,再没我什么事了,故自此便专心在家中小佛堂礼佛,一心待君,望君早日功成名就,迎我出佛堂。”
自此,沈秋君果然住进那处偏僻小院中的佛堂里,以身体有疾为由,愿意诚心礼佛,以求早日康复。
太子得了信,越发相信沈秋君是铁了心依附自己以做皇后,这才刻意冷落六皇子,不由暗自得意,看到六皇子时,心中倒还真着实有些同情他。
倒是太子妃却有些不认同,可太子哪里能听进她的话,此时他既得意非常,又因贤王一再相逼,他自己又极渴望早日坐上那个位子,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且沈秋君口信中亦有催促之意,他便以为这是代表了沈家及沈秋君的意思,越发坐不住了。
幸好还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徐戒竭力劝他,务必要沉住气,不然先动手的那一方,必要担负兵变谋反的罪名,这让勉强劝住太子。
贤王也觉得沈秋君忽然礼佛有些蹊跷,便又请李瑶琴前去试探。
若是从前林景周还不当一回事,可现在却老大不高兴,李瑶琴是自己的妻子,只在国公府内宅管管家就行了,贤王倒如指使自己妻妾一般地让她一味往前冲,再细思贤王每每口中提到妻子时,便觉得有说不出的暧昧,越发的心中有气,不过现在还不是反脸的时候,便只好让李瑶琴前去拜访沈秋君。
不过李瑶琴终是白走了一趟,因为沈秋君虔心礼佛,暂不见外人。
太子听说后愈发满意,贤王得知后,也只当是她为六皇子祈祷,因为随着局势的紧张,沈丽君也更是虔诚地带领众姬妾在佛堂烧香拜佛,看来这沈家女子行起事来倒是蛮一致的。再说沈秋君关在佛堂,比她在外面走动便让人觉得放心。
沈秋君礼佛倒也是暗含了为六皇子所行之事祈祷的意思,不过却没有沈丽君那样虔心清苦,白日里倒也能安安静静地诵经祈祷,夜里六皇子却不肯放过她,还劝慰她道:“一切都是做给人看的把式罢了,只要心中有佛,酒肉穿肠亦无错。况且咱们只是做给太子看的罢了。”
沈秋君被他缠得无法,便只好依了他,但心中却隐约觉得六皇子在这件事上有些奇怪,可要真说哪里有不对劲的,却也说不出来,想过之后,也只当自己多心便放开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沈秋君觉得六皇子明显比以前更黏着自己了,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呢,如果事情成功了倒也罢了,如果失败了,他们就只好到阴曹地府团聚了。
想到这里,沈秋君很孩子气地要求六皇子,以后一定不要喝孟婆茶,这样他们才能记住彼此,将来来到人世间才好相见。
六皇子笑着摇头道:“这样不好,你一生行善,来世必是要再深门大户家千金小姐的,而我一生害人无数,只怕要堕入畜牲一道了,到时如何寻找?”
沈秋君忙掩了六皇子的口,说道:“不要胡说,我们是夫妻,善恶要放在一处的,要做人都做人,要做牲畜就都做牲畜,总之要生生世世不分开。”
六皇子也受了感染,叹道:“你说的真好,希望真有天道轮回,不论来世如何,我们都要在一起。”
一时夫妻二人两手相握偎依在一起,沈秋君本以为六皇子还会象往常那般胡闹一番的,不过想是因为这个话题太伤感,六皇子只要慢慢亲吻着她,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第二日,沈秋君自酣梦中醒来,六皇子早就起身离去,没有如往常那般把她闹醒了,嬉戏一番。
沈秋君心中莫名多了丝惆怅,转而一想,又笑自己都老夫老妻的了,怎地如此矫情。
一时起了身,沈秋君便来到小佛堂,照例遣人出去,独自跪于蒲团前诵经。不久,沈秋君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不由暗道不好,此时她才发觉今日燃的香与平日里的不同。
第二七七章 远离京城
沈秋君察觉不对,便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匕首,这时才想起那匕首已经给了六皇子了,她觉得身上越发没力气起来,她知道已经来不及解鞭子了,便伸手往头上摸索,可惜手还未碰到簪子,人就已经软绵绵地倒在一旁。
此时外书房里,六皇子犹如泥塑一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任阳光洒在脸上明晃晃一片,看不出悲喜,只隐约看到眼中泛着光。
这时,松哥儿悄悄走了进来,见父亲恍然未觉,便束手站在那里,半响,小声说道:“父亲要不要去见见母亲?”
六皇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了儿子一眼,摇头道:“不必了,总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你一个人去看看你母亲吧,记得给她磕个头,然后让他们赶紧动身离开京城。”
松哥儿答应了下来,却不动身子,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何必非要送母亲离京呢,我相信母亲宁愿一家子死在一处,也不愿一个人在外苟活的,况且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以儿子愚见,就算事情不成,我们也未必真被处死。”
六皇子看着儿子冷笑道:“那又如何?如果事情不成,我们就算能活,也只是屈辱地活着,你母亲这辈子因为我受的委屈够多了,我决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让她屈辱地活着,倒不如直接来剜我心头上的肉。”
松哥儿低声道:“我觉得到时我们或死或苟活,母亲在外面都不会过得快乐,况且她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一生形单影只,其实更为凄凉,如果留下来,至少我们可以一家人生死都在一起。实在不行,想个什么法子,把榛儿也一并送走吧。”
六皇子摇头:“不行,那样会引起人怀疑的。这件事你也要注意瞒着你两个弟弟,他们还小,是守不住秘密的。”
松哥儿只得答应着,见父亲又愣在那里,懒懒地不想说话,便忙礼行告辞,径直去到小佛堂。此时佛堂中的众人俱已准备妥当,松哥儿上前留恋地看了母亲一眼,又郑重给沈秋君磕了头后,目送他们从秘道离去。
而六皇子此时正在接见一个故人——当年的歌姬琴儿。
六皇子看着眼前带了面纱的琴儿,不由点头道:“只看身形和眼睛,倒是象的很,想来你也明白你以后要做的事情,只要你听话,我不会难为你丈夫和孩子,甚至还可以饶你哥哥一命。”
琴儿慌忙跪下道:“奴婢明白,奴婢一定谨遵王爷之命行事。”
六皇子满意地点头,一时那妇人退下,六皇子便又叮嘱站在一旁的雪柳道:“没想到这个琴儿带了面纱,一眼望去,倒险些将我也骗了过去,不过她到底没有王妃的气度,只看着还成,这一说话便能看出不同来了,所以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后你要寸步不离地看着她,不可让她露出马脚来,以免坏了大事。”
雪柳忙答应下来,六皇子待她们离去,看着外面的日头,心中绞痛,他知道沈秋君此时应该已经起程了,将来事成还能重聚,如果事败,今生是再不能相见了。
六皇子不由捂着胸口坐下来,喃声道:“玉姐姐,如果我有什么不测,你也要好好地活下去,我会一直在奈何桥上等着你的,请你一定不要忘记我,也不要改嫁他人,天下除了我,再没有人可以配得上你。”
……
沈秋君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长时间,她是在马车的颠簸中醒来的,同时她也发觉自己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当她意识到这个情况时,心头直发紧。
沈秋君心中暗惊,也不慌忙起身,只是悄悄睁开眼睛打量,发现自己身上并没有被束缚,这才稍安了心。
此时马车仍在行进,车仍在不停地颠簸,沈秋君却感觉到自己身下铺得很厚软,虽然车中光线昏暗,却可看出车中装饰亦算是精美,沈秋君感到有了丝精神,试着轻轻转了一下头,一眼便看到旁边有一个小姑娘正靠坐在车窗处。
沈秋君细看时,赫然发现那个小姑娘竟是雪柳之女——杨静,她不由咦地一下发出声来。
杨静倒也机灵,立马循声望来,看到沈秋君正睁眼看着自己,不由欢快叫道:“夫人,您醒了?”
沈秋君心中充满了疑问,小声问道:“这是在那里,我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母亲他们呢?”
杨静乖巧地说道:“我母亲说我以后就是夫人的丫头了,她让我好好伺候夫人。她还在京城,我是要随夫人一同离京的。”
许是方才转头过猛,沈秋君只觉得头发昏,闭了眼稍歇息了一下,这时她发觉自己手脚能动弹了,尝试着起身,杨静见状,忙上前搀扶,沈秋君这才得以软绵绵地靠着车身坐起。
杨静又转身倒了杯热茶,递给沈秋君,沈秋君接过来没敢喝,只是放在鼻下轻嗅,一边暗暗打量着四周。
杨静见沈秋君有些精神了,这才撩起车窗,对着外面笑道:“于爷爷,夫人醒了,老先生说的还真准呢。”
马车随之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一个花老的声音传来:“于某见过夫人。”
随着车帘掀开,一个脸上有多道刀痕目光锐利的老人便出现在沈秋君的眼前。
沈秋君不动生色地看着前眼的人,虽然她没见过这个人,不过沈秋君已经猜到这人必是六皇子背后的那位于叔,看样子自己已经出了京城。
沈秋君不由心里生六皇子的气,难道自己仅是一个可同甘不能共苦的女人吗?
果然,于叔开口道:“于某是奉六爷之命,送夫人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还请夫人不要惊慌。”
于叔说罢,见沈秋君面沉如水,便笑着对杨静说道:“你先去找宗哥哥玩吧,我有些话要对夫人说。”
杨静看了一眼沈秋君,见沈秋君没什么表示,便乖乖由于叔抱下车来,一时去了。
于叔自怀中掏出一个匣子来,笑道:“夫人冰雪聪明,想来此时也能猜出个大概,我也就不多嘴了,这是六爷让我交给您的。”说罢,把匣子放在沈秋君的面前,便放下车帘,退到一边。
沈秋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取过匣子,打开来看,只见里面孤零零地躺着一枚玉佩,正是那日六皇子声言要留作后手的那块玉佩。
沈秋君把玉佩取来放在一旁,把匣子里外细看了数遍,终未见有只字片语,不由暗骂道:“这个天杀狠命的,怎的如此绝情,连一个字都舍不得留下。”
沈秋君不甘心,想了想,便叫过于叔来,请他车上坐了,直言问道:“六爷可有话要你捎带的?”
于叔摇头,沈秋君又问:“那他是怎么吩咐你的?”
于叔说道:“得了大事成功的消息后,我就会护送夫人回京,如果京城之事不顺,到时夫人要守要改嫁都随您的心意,那些银子就当是夫人的嫁妆,我们不可干涉,也不要想着为他报仇,只须护您一生周全就算对得起和他主仆一场的情份了。”
于叔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又道:“其实这也是小老儿欠您的。当年如果不是小老儿乱出主意,也不会让您陷入危境之中。如今拿这条命来保护您,也是该当的,只是心中却不免有些心疼六爷。”
“其实当日离京时,我也曾劝过六爷,不防带个哥儿一同出城,也好为他留一滴血脉,也让您后半生有靠。但六爷却道:王府平白少个哥儿,必会引人注意的,反会影响您的离京。当日容妃曾嫁了两家,害得他一生悲苦,他不希望将来他的孩子也如他一般命苦,更不希望您重蹈容妃的覆辙。”
沈秋君不耐烦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于叔还想为六皇子再说几句好话的,见此只得不甘愿地下了车。
沈秋君合了眼,暗自苦笑,这个庄承荣一辈子都改不了他的小心眼,因为担心夺位之事失败,自己会因为命格被杀,所以才在事前把自己送出京城,可又不甘心自己把他忘记另嫁他人,这才不留一字给自己,却又借着于叔的口,说得那样凄楚可怜,惹人心疼。
其实就算他不这样算计,难道自己就会忘了他和孩子,带着他给的银子,快快乐乐地嫁给他人?
沈秋君心中早就打定了主意,当日既然约定来生再续前缘,如果他真有什么不测,自己也不会苟活的,上天入地她都会陪着他的。
日落西山,于叔便寻了处落脚之地,沈秋君由杨静服侍着慢慢挪动腿脚,她已经得知自己这样昏昏沉沉了三日了,幸好每日有辛老先生配的汤药灌下,身体虽略有些虚弱,却没太损伤身子,不过离着京城却是越来越远,沈秋君心中暗叹,不管以后的事情会怎样,在这样紧张重要的时刻,她没有陪在丈夫孩子的身边,绝对是她一生无可弥补的遗憾。
等到晚饭时分,辛老先生和辛继宗一同前来拜见沈秋君。
第二七八章 蛊毒之术
看到辛老先生及其曾孙,倒着实让沈秋君吃了一惊。
雪柳把年少的女儿送来给沈秋君当丫头,除了想延续和沈秋君的主仆情谊外,却不免私心想着如果谋划之事失败,至少可以救女儿一命。
但是辛家完全没有必要掺和进来,虽然辛家也曾依附过六皇子,但随着六皇子按着约定,帮他们化解了与仇家的恩怨后,现在他祖孙二人凭着高超的医术,已经完全在京城立了足。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他家也因此与不少世家有了交情,到时真有什么事,顶多破财消灾,却还不到要与自己一起逃亡的地步,相反,他这一走,如果将来被查出来,倒是坐实了他也是六皇子的人了。
辛老先生见过的世面多了去了,一看沈秋君的神情便知她心中的疑惑,于是便上前请罪道:“我虽不似老于他们是六爷的心腹的,但六爷对我一家恩重如山,现在也是我报答六爷的时候了,所以还请夫人务必要相信我的忠心。说来惭愧,当日迷昏夫人的药也是我配制的,这几日为免节外生枝,故一直未救夫人醒来,如今夫人醒来,身子虚弱的很,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尽力为夫人调养身体,想来不出半个月,夫人的身体便能完全恢复。”
沈秋君此时还能说些什么,只得笑道:“以后就劳了老先生了。”
沈秋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心反而平静下来,并不吵着回京。
一来她知道,老于他们都是庄承荣的心腹,在王府里她虽说一不二,但在老于他们面前,尤其是在这个紧要关头,她的话在庄承荣的命令之下,是一点分量也没有的。
再来就是,虽然她极想和丈夫孩子一起面对将要到来的风风雨雨,却也知道事情行到这里,该做的准备都已经做好,只等着时机成熟,她便是回去,除了安定家人,在实质上却没有多大的作用。
相反,如今的一切必是庄承荣早就规划好了的,如果她逼着老于他们贸然回京,没有完全严密的计划,反倒更易在行程中暴露自己的行踪,到时庄承荣在京城所做的一切掩饰便成了笑话。
到那时就算太子仍被蒙在鼓中,贤王必不会善罢甘休,到时不仅会打乱庄承荣的计划,自己若再有个好歹,乱了他的心神,一着不慎,功败垂成,倒反害了自己一家子。
夫妻共同面对一切,也并不一定非得时刻守在一起,只要一心,隔了天涯地角亦是咫尺之间,既然帮不上什么忙,那就尽力不给他添麻烦吧,至于找庄承荣算账一事,以后有的是机会。
最初于叔他们出京那几日,一行人是日夜兼程赶路,如今为了沈秋君的身子着想,便晓行夜宿,尽量留出点时间让沈秋君恢复身子。
看着沈秋君天天没事人似的,每天安安静静,与平时无二,倒让于叔心里直犯嘀咕。
他知道六皇子夫妻之间的感情极为深厚,本来他还担心沈秋君知道真相后,会吵闹着回京,与家人一同并肩作战,故为防生出变故,在最初几天一直要求辛老先生给沈秋君用药,倒是辛老先生担心太伤身子,这才在确定已远离了京城后,便急忙停了药。
可如今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远,沈秋君看起来反而更沉得住气,她便是不思夫妻之情,只凭母子的心有所系,也不该是如此的表现。
凡事反常即为妖,于叔再也忍不住了,忙和辛老先生说起他的担心来:“我看夫人的意思,只怕是如果六爷他们遭了不测,她也不会独活的,如果真那样,我们岂不是要失信于六爷了?”
辛老先生叹道:“六爷也是个痴的,难道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幸福?何况是在家人都死绝了的情况下,每活一天,就是一天的煎熬。”
于叔是亲自参与过辛老先生的过往的,知道他这是触景生情了,便忙笑道:“活着总是能有一丝希望的,当年您老是个什么惨况就不必说了,如今看到曾孙,以前的煎熬也算是值得了。”
辛老先生便笑道:“有了一丝希望自然就有动力活下去,你还担心什么?”
于叔皱眉道:“可是女子毕竟不同于男子!我怕她别再和六爷一个性子,视感情重于生命。”
辛老先生见状,点头道:“也罢,我们也该和夫人谈谈了。”
等到夜间投宿,沈秋君见辛老先生和于叔一同来见她,知道必是有些话要说的,便请他们坐下,自己倒先提议道:“我看咱们近来行路似是慢了些,如今也不知何时会起动乱,还是快些赶路要紧,早早到了目的地,也好让爷放心,免得分了他的精力,吃亏的还是我们。”
于叔忙道:“夫人不用担心行程的事情,这是在六爷的算计之内的,他会尽力拖上两三个月,以便确保我们到达安全地带。”
沈秋君点头,然后看着他二人,静等他们开口。
辛于二人互看了一眼,辛老先生便轻咳一声,说道:“夫人想来对前些年那位人称‘送子观音’的巫医还有些印象吧。”
沈秋君便笑道:“就是那个木先生吧,我如何不记得。”出嫁多时被她当众指出尚是处子之身,这般尴尬的事情要想忘记,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辛老先生便又说道:“当年她曾让夫人难堪,故前几个月六爷捉到想要杀了她,后来她为活命,提出以一件物什来换自家性命,六爷考虑再三,便同意了那笔交易。”
沈秋君暗道,她就知道庄承荣不会因为自己的求情就轻易放过木先生的,不过她倒真是好奇,什么物件竟可以吸引得庄承荣可以妥协地放弃了报复。
辛老先生继续说道:“说起来,这个巫医倒真是有些本事,她是苗疆人,懂得一些蛊毒之术,她愿意拿出她精心培育了十几年的蛊虫,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沈秋君倒也曾听父亲提起过苗疆的蛊毒之事,便忙问道:“那蛊虫有何用处?”
辛老先生便答道:“那是一母二子蛊,可以养在人身体里以为宿主,而且这种蛊种在身上,平日里看不出什么异样,对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害,相反母蛊宿主还会因此百毒不侵,只是如果母蛊宿主死亡,那么子蛊所在的宿主亦会死亡。”
沈秋君闻言,不由双眼一亮,如果将子蛊种在太子和贤王身上,再将母蛊随意种在一个死囚身上,这天下岂不就太平了,不过他二人平日里身边防范很严,想来不太好找那种机会。
于叔看着沈秋君摇头插嘴道:“据说母蛊宿主一死,子蛊宿主就会在一个时辰内死得很难看,到时必会被人看出破绽来的,如果太子与贤王骤然死去,六爷却无事,不管是不是他做下的,皇上都不会饶过他的,反而会便宜其他皇子。”
沈秋君也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一时又疑惑道:“老先生今日特特说了一通,这与我有何关系呢?”
于叔便道:“六爷已经寻了机会,分别将那两个子蛊种在贤王与太子身上了……”
沈秋君面上一喜,如果真是如辛老先生所言,母蛊宿主不会受损害,那么如果种在庄承荣的身上,他与太子贤王之争,岂不是立于不败之地?
却不想此时于叔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母蛊已经被辛老带出来了,六爷说道:为了夫人将来的安全起见,如果六爷兵败后,这个母蛊是要种在您的身上的。这样无论他们谁上位,为了活命,都不敢对您轻举妄动的,夫人也请放心,为确保那母蛊对夫人的身体没有影响,辛老会一直跟在您身边的,将来宗哥儿也会接过手来的。这也是六爷的一片良苦用心。”
确实是够用心良苦的,沈秋君暗叹,这样一来,就算他二人忌惮自己牝鸡司晨的命格,将来捉到自己,为了他们自己的性命也必会留自己一条性命的。
不过,显然庄承荣太小看自己了,如果他真兵败的话,她定会利用这个有利条件,救他们父子的,如果不成,大不了自己痛快一死,既能一家团聚,亦能报了全家的仇。
沈秋君便笑道:“这防万一,我看这蛊虫还是早早种下的好,谁又知道明日会发生什么事呢?将来说不定还能助爷一臂之力呢,也不必等到京城事了,现在就可以种下。”
辛老先生见沈秋君喜形于色的模样,不免一叹,自怀中取出一个描着复杂图案的小木匣子,打开来递给沈秋君。
沈秋君看着那个小匣子,神情不由一愣,总觉得那个匣子好似在哪里看过,此时却又想不起来,便打住思考,拿眼看向匣子,却见一只金灿灿的肥硕虫子在里面蠕动。
沈秋君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想到那个虫子将要养在自己身体里,不免一阵恶心,便呕了起来。
好容易止住呕吐,沈秋君擦着嘴角,勉强笑道:“一切就麻烦辛老先生了。”
第二七九章 终于到来
辛老先生却摇头道:“夫人不必心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来,我还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把蛊虫自宿主体内驱出,为防万一,还是等京城之事有了眉目再说,二来,则是夫人如今已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为了孩子,此时也不宜种下蛊虫。夫人还是好好保养身体,等平安生下孩子再说不迟。”
沈秋君闻言,不由愣住了,她是极喜欢孩子的,只是这个孩子来的也太不是时候了,倒让她之前的打算都不得实施。
于叔也道:“不论这个孩子是男是女,还请夫人为了六爷的血脉着想,不要有什么其他心思。”
沈秋君暗自咬牙,怪不得他那段时间那样的卖力,原来早在得了蛊虫之时,就有了这个打算,又是大度表示愿意可以送自己银子和人手作陪嫁,又要借于叔之口说什么不想将来儿女受冷落,如今自己肚里又有了他的骨肉,今生是脱不得身了。
沈秋君看着于辛老先生收起匣子,这时她终于想起来,她或许在前世看到过那个匣子。
记得那时距贤王起事已经很近了,她再一次回侯府看望父母,也顺便了解二哥是否已做好内应的准备。
当时沈昭宁便道虽然心里已经做好准备,但免不了有些紧张。
沈秋君便安慰道:贤王已然做有万全之策,到时他传了消息,只需寻个机会躲了护好自己便成。
沈昭宁点头,便又提议兄妹二人再如小时候一样对打,以缓解心中压力。
沈秋君因贤王不喜她舞刀弄棒,多年前就撇下了,早就生疏得很,不过她不想扫了二哥的兴致,便随手寻了件武器,果然几招未过,她的胳膊便被二哥误伤流了许多的血。
沈昭宁一见之下很是惊慌,忙央求着不许她告诉父母,又自房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来,说是他偶然得的灵丹妙药,立时便能止住,只一点不许她偷看。
哪知一上了药,她便疼得昏了过去,不过等她醒来时,发现血已经止住,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比起上好的金创药神奇的多,这让她极为好奇,便夺了匣子来看是什么好药,哪知却空空如也,倒是匣子上的雕刻很奇特,故给她留了很深的印象。
今日一见,沈秋君这想起当日看到的匣子与今日的倒是极为相象,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联系不成?
辛老先生和于叔通过方才的一番话,已经知道沈秋君的心思已改,此时见她凝神不语,便也不紧紧相逼,有些事还是要她自己想通才行,于是二人便起身告辞。
沈秋君目送他二人离去,在于叔一只脚已经迈出房中时,沈秋君忽然又问道:“六爷可有说过,如果他事败,将怎样把蛊毒之事告诉并使太子或贤王相信?”
于叔回身答道:“如果六爷事败,太子与贤王谁胜了,小成子就会投靠谁,把此事作为机密说出来,那么只要剖开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取出子蛊来,那便是最好的取信证据。”
沈秋君木然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们回去休息吧。”
辛于二人退下,候在外的杨静便进房来伺候,看到沈秋君面色有些不对劲,忙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沈秋君笑道:“我无事,好孩子,你也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人伺候,我也想一个人静一静。”
杨静只得也退了下去,沈秋君移到床前,慢慢躺倒在床上,轻声道:“原来我前世今生欠你那么多。”
她不知道前世二哥与庄承荣是怎么一处图谋的,不过她在被软禁时,曾听人说起六皇子的心腹太监小成子卖主求荣,舍了六皇子投了贤王。
她认为事情决不是那么简单,他主仆沆瀣一气那么多年,必是臭味极为相投的,而且据她平日的观察,他们主仆还真是有感情的,小成子怎么可能说变就变了呢,说不得定是六皇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不过,且不说她也对贤王已经心冷,那时她便是有心相劝,也是见不到贤王的人,所以直到她死,也不知六皇子留那么一个棋子做什么用,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了。
沈秋君抚着肚子,暗自盘算:不管将来如何,总要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前世庄承荣死后连个祭奠的人都没有,今生不管如何,总要为他留下一点血脉。
就在沈秋君保胎之时,京城的气氛越发的紧张起来,六皇子每日都在算着沈秋君应该会走到何处,想尽法子拖着太子推迟动作的日子。
太子越来越沉不住气了,不过倒还有心思打探安乐王府后宅之事。此时安乐王妃真如出了家一般,不仅不管府中事,就连丈夫孩子也一概不见,太子不由暗自称心。
这时永宁侯府的人也觉得事有蹊跷,沈夫人和程秀梅等人上门拜访也吃了闭门羹,因为沈秋君在佛前发下誓愿,在时候未到之前是不与人相见,故戴了面纱,只远远地站在那里见了沈府女眷一面。沈母看着女儿相貌姿态倒也没有什么不妥的,沈秋君未嫁时曾很信佛,如今倒虽有突然,但想到目前情况,倒也说得过去,况且旁边还有个信得过的雪柳服侍。
倒是程秀梅想起多年前琴儿的事情来,再看小姑如今的样子,心中越发起了疑心,回到家中便对丈夫说了。
沈昭宁听了后,觉得这其中定有不妥之处,便私下来寻六皇子,想问个清楚。
这时六皇子也不隐瞒,淡淡说道:“不错,玉姐姐确实不在府中,我已经让人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了,事成后我自会风风光光接她回来,如果事情不成,她也不致于有性命之忧。”
沈昭宁不信,说道:“你到底是为护着她,还是为了要挟我沈家?”
六皇子闻言,冷笑道:“要挟你沈家?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算不得你沈家人,却实实在在是安乐王府的女主人,是我的妻子,是我儿子们的母亲,你们可以为了沈家全族利益,将她推出去牺牲掉,而我却可以拿全府的性命来保护她,说什么我拿她来要挟你沈家,你们脸不红吗,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
沈昭宁被六皇子说得面红耳赤,说真格的,他们沈家人都是极疼爱沈秋君的,但是如果一旦全族的利益和沈秋君对立,说不得真会舍了沈秋君去。
沈昭宁最终含羞而去,不过到底不放心妹妹,便又对父亲说了此事,沈侯不由叹一口气,他明白六皇子担心如果事情不成,女儿必会因牝鸡司晨的命格而丧命,故才早早将她挪出京城去。
沈侯劝慰儿子道:“你妹妹暂时不会有事的,你也不要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小心反露给太子和贤王得知,只要事情顺利,还怕你妹妹不回京城吗,这事也不要再告诉家里人,免得她们担心。”
劝说了儿子后,沈侯自己私下却忍不住感慨:“但愿六皇子将来称帝后,能一如既往地对秋儿如此,不然又是一大灾祸。”
这时蒋家的人终于从乡下祭祖回来,蒋建平便忍不住催促父亲去贤王府商议迎娶之事,毕竟他和兰郡主年纪都不小了,更主要的是,兰郡主也暗示着二人该成亲了。
蒋和岭气得直想吐血,他气孙子怎么就色迷了心窍,如今京城局势紧张成这个样子,还有心思想着娶媳妇的事情,再说新娘还是兰郡主,谁知贤王如何打算的,万一他真有了不轨之心,娶进兰郡主来,却把整个蒋家搭了进去。
见孙子仍在那里唧唧歪歪地,蒋和岭便说道:“急什么,都已经订了亲,难道煮熟了的鸭子还能飞了不成?我蒋家这才刚祭完祖,尚未从伤感中恢复过来,哪里有心情谈娶亲的事情,如此急着娶亲,你平日口里挂着的孝心哪里去了?还有,你不许插手皇子之间的事情,这媳妇还没进门,算不得咱蒋家人。”
蒋建平这才不敢再提成亲之事,贤王听说后,心中发急,他还是想着能借助蒋家之力,让路走得更平顺些,如今见蒋家如此行事,不由发怒道:“蒋和岭这个老匹夫,屡屡行这没眼色的事情,等本王大事成就之时,定要与你好好算算这笔帐。”
倒是兰姐儿笑劝父亲道:“父亲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蒋家如今离京城将近一年时间,京城早就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他那点余威未必管用,只要蒋建平肯在宫里帮着咱们传递消息,也就够了。”
兰姐儿出马,蒋建平只有听从的份,早将祖父的告诫抛之脑后,只想着如何帮着贤王做事,好一搏美人的笑容。
随着贤王的步步紧逼,太子终于拿定主意,决定主动出击,好好把贤王教训一顿。
这时六皇子知道沈秋君已到了安全之地,便不再拉着太子,相反还火上浇油,并趁势撺掇太子把徐戒关了起来,免得他坏了自己的谋划。
第二八零章 杀父弑君
徐戒被太子命人带下去时,看着六皇子恨道:“没想到我竟也有看眼走的时候,不,或许是我从来都没有看错你,你果然是个小人。”
六皇子不以为意,笑道:“你的眼光确实一向不怎么样,不然这么些年,就因为你太过小心谨慎,才使太子的境遇总是裹步不前,如今太子殿下好容易要前进了,你却在此阻拦,不知你是何居心?”
徐戒气得脖上青筋暴起,还想再劝戒太子几句,但太子却不耐烦听他的,直接让人带下去,好好看管。
自来皇位之争总是血雨腥风,故这次也是不能免俗,其中的凶残便不在此细述,只略讲一下事情的经过,其实说到底这场斗争不过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
如今太子被贤王一再相逼,再加上六皇子的上下撺掇,太子终于决定要趁贤王不备,在宫门外伏击于他,将他一举拿下,然后再以贤王有不臣之心为借口,派心腹去贤王府抄检。
不管贤王府如何干净,总会从贤王府搜出龙袍及厌胜之类的东西的,这样一来,贤王便算是人赃并获,再也翻不了身了,太子从此便可高枕无忧。
此时就不得不提蒋建平在此次变乱中的作用,倒也算没辜负了兰郡主对他的一番算计。
因为没有了徐戒的小心谨慎和六皇子的有意放水,在宫中侍卫中颇有些声望和人脉的蒋建平,在第一时间获知太子欲不利于贤王的消息,便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作为兰郡主的未婚夫婿,蒋建平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岳家被人暗算,不过他也知道祖父和父亲一向不许他掺和到夺位之争中,于是便自作主张,在家人面前一个字也不说,直到夜里才寻了机会,星夜赶到贤王府通风报信。
贤王听说了,心中暗喜,他终于等到这个机会了。
蒋建平见贤王面上神情波涛不兴,心里倒忍不住发了急,直道:“王爷还是赶紧想个法子,避过此祸。”
贤王怎么甘心仅仅是避过灾难这么简单,他为这一天付出了太多的心力,而他又一向是个惯于做戏的人,一番唱念作打后,先是让蒋建平心里认识到:太子品性恶劣,本就是有目共睹的事情,如今又加了一条包藏祸心陷害兄弟,这样一个不仁不义的人成为君主,必是一个暴君无疑。
而贤王则是一个真正忠君爱国忧君忧民的贤德王爷,为了天下苍生百姓,贤王不得不在避祸的同时,全力铲除作恶多端的太子一党。
所以不等贤王开口,蒋建平便自告奋勇地在宫中充当内应,帮贤王顺天应人,为天下百姓除去太子这个祸害。
贤王自然对蒋建平的行为称颂不已,并郑重代天下黎民百姓谢他的英雄情怀,又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兰儿一生托付于你,我也放心了。等太子一事了结,我也可以全力办你和兰儿的婚事了。”
蒋建平闻言不由大喜,想到兰郡主的花容月貌和她的骄傲神情,蒋建平心中越发坚定助贤王一臂之力的信念来。
于是那日自信万事妥当的太子在伏击贤王时,意外发现贤王竟未卜先知,偏太子下意识认为不能全信六皇子,二人既然不同心,贤王的计划便进行的更顺畅,先发制人的太子反处处被动挨打。
同时贤王认为六皇子定不会放弃这难得的机会的,毕竟六皇子从少年时期便开始谋划了,相对来说,六皇子要比太子难缠得多。
所以贤王在此次与太子的较量中,反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六皇子身上,六皇子倒一时成了众矢之的,什么动作都做不得,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
其实就现在来说,六皇子的人手明里暗里的却是最多的。
沈家是明堂正道地一心对付太子,而定国公府林家则在贤王背后搞些小动作,再加上其他人的参与,最终六皇子不仅成功把太子和贤王制服,而且还分别拿到他二人心怀不轨的证据,至于证据的真假,外人便不得而知了。
六皇子深深吸取了当年空渺道人一事的教训,少年时他还想着将来要把贤王从高高在下扯下来,猫戏老鼠般地羞辱于他,以报他当年在京城大乱中害了自己之仇,如此却恨不得将立马把太子和贤王杀死,以绝后患。
为此,六皇子在曾密令其手下一定要逮住机会,把太子和贤王处死。
可惜,太子和贤王是极爱惜自己的性命,在起冲突时,身边布满了密密的护卫,等到将其护卫解决得差不多时,却也失去了下手的好时机。
六皇子欲命人再寻机会,务必要置那二人于死地时,王青却出来阻拦,他认为如今太子和贤王罪证确凿,就算不被处死,也未会被撸去爵位的,他们这一生也就算是交代在这里了。
但是在未面圣之前,太子和贤王死于非命的话,是人都能想到是六皇子的手笔,不仅显得六皇子心太急,招人非议,而且也太过冷酷无情,令人心寒。
六皇子说道:“斩草必除根,不然后患无穷,我从来就不怕天下人如何说我,况且我真那样做了,天下人只会更害怕我。”
王青劝道:“王爷就算不把天下人放在眼中,至少总该顾忌一下当今皇上吧。不管如何,太子等人是皇上的亲生骨肉,皇上本就是个仁君,如今人到老年,越发的慈祥起来,就算他现在因太子贤王谋反之事而发怒,却未必真会杀了他们,如此一来,王爷若真取了他二人性命,皇上必会惶恐恼怒,只怕会怪罪于王爷的。所以皇上的情绪,您不能不顾,除非您要弑君弑父。”
六皇子倒有些踌躇起来,他极怕贤王太子到了皇上面前乱说话,害了沈秋君。
虽然说他和皇上父子感情淡薄,也深恨皇上对他的刻薄,却从没想过要杀了他。此时他心中却有个念头:如果沈秋君和皇上二人必须舍去一个的话,把皇上杀了取而代之未尝不可,当年皇上逼他杀自己的母亲容妃时,就该想到儿子既然可以杀死母亲,那么杀死父亲也不是不可以的。
王青站在六皇子身旁,不由打了个寒噤。
他已感觉出六皇子周身充满了戾气,其实在历朝历代的皇位更迭中,这种父杀子子弑父的事情并不鲜见,不过王青却不打算由着六皇子如此行事。
王青劝道:“王爷万不可走了岔路,虽然王爷现在占了先机,但王爷的底子并不稳。如果不是因为沈家和林家等人的相助,只凭咱们自己的人马,王爷想要在太子和贤王的两面夹击中取胜,真的很难。容臣说句实话,那些世家勋贵之所以选择您也是事出无奈,太子无能昏庸,贤王不贤,也只有王爷可以能和他们拼上一拼,那些人与王爷也不过是两相利用罢了。如今太子贤王事败,您上位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家也乐得做个人情,可是如果您稍有差错,那么便宜的也只能是您的几位兄长了。”
见六皇子仍不为所动,王青又继续说道:“王爷您要知道,那些新贵们都是和皇上一同打天下的,早就结下深厚的兄弟情义的。虽然说皇上对您是有些不太好,但凭心而论他却不失为一个明君仁君,爱民如子,对那些开国功臣也是尽量优待,而不是打杀,所以您对付太子贤王可以,可是要对皇上如何,那些人必是不肯的。只看现在,明明是您掌控了京城内外,却是那些勋贵去见皇上,他们不是怕皇上会怪罪您,而是怕皇上年纪大了受不住。”
六皇子听了倒也觉得有道理,可是他心中仍是放不下,王青想了想,又道:“这只是臣的愚见,如果王爷拿不定主意,不防去和王妃商议一下,也听听王妃的见解。”
沈秋君当然不会同意自己这么做,六皇子暗叹,面色却缓和起:“也罢,先看看形势再行定夺吧。”
六皇子话音刚落,皇上便遣人召六皇子面圣。
随着六皇子的离去,王青终于松了口气,悄悄拭去额头的汗珠。他之所以拼死劝说六皇子,什么忠君爱国之类的,不过是占了那么一点点,他更担心的是自己以后的日子。
凭着王青在此次动乱中的表现,只要六皇子上位,他必是位极人臣得新帝信宠的,但是伺候一个可以杀死自己亲生父亲的新君,这实在是件危险的事情。
其实王青对于六皇子的性子还是有所把握的,六皇子不会主动去谋害他人是真,但六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阴险小人也是真,这样的一个人,一旦做出弑父这种灭绝人伦的事情来,就如打破了某种禁忌一样,他骨子里的狠毒便会因此少了一份束缚。
纵观前朝历史,对朝中大臣民间百姓残暴到灭绝人性的皇帝不在少数,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及子孙的官场生涯,绝对有必要在六皇子残忍爆发前进行必要的制止。
第二八一章 顺应天意
不提王青如何在心中庆幸自己成功劝说了六皇子,只说此时六皇子进得殿中,皇上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他曾经最不待见的儿子。
六皇子行完礼后,便立于一旁,因为此前已有那些勋贵们来到皇上面前,把太子和贤王的不轨之事说了,所以他也懒得太费话。
皇上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六皇子,仿佛谁先说话,谁便落了下风似的。
良久,皇上终是打破沉默,冷冷说道:“朕实在没想到你们兄弟最终会到这一步,虽然朕年纪大了,却还没到老眼昏花不辩事非的地步,什么图谋不轨不臣之心,不过是哄骗外面不知情的百姓罢了,真实情况如何,你我皆心知肚明。”
六皇子闻言笑道:“父亲这话有失偏颇,倒象是我栽赃嫁祸给他们似的。我知道父亲一向疼爱子孙,不过大事大非面前可不能糊涂。太子和贤王谋反可是罪证确凿,不仅你我心知肚明,天下百姓也都清楚明白的很。”
皇上气得双眼直瞪,六皇子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歪理一大堆的,想在他的口头上讨便宜可不容易。
皇上深叹道:“也罢,自来胜者为王败者寇,不管事实如何,现在整个京城内外尽在你的掌握之中,所以说在这场争夺皇位的大战中,你是最后的赢家。我也老了,也该好好享享清福了。一个月后,我会禅位于你的,所以你的兄长们再也不能对你构成威胁了,我希望你能善等他们,还有太子和贤王,就饶了他们一命吧。”
六皇子遂笑道:“只要他们规规矩矩的,我何必非要给自己名声抹黑呢,到时少不了他们一个富贵王爷做的。至于太子和贤王,竟敢谋反企图逼宫,可万万不能轻饶,不然代价太小,我那几个兄长要是人人再来这么一遭,大齐朝哪还有安生日子过?”
皇上也深恨太子和贤王的不安分,便叹道:“他们既然有罪,自然要惩治,不过到底是手足,就留他们一命吧,至于其子女也尽量不要牵扯进来。毕竟你是兄弟中最小的,做稳皇位就必须有个好名声。”
六皇子想了想,说道:“父亲既然亲自为他们求情,我岂敢不遵从,只希望他们能真心悔过,不然就太辜负父亲的一片心意了。”
“罢了,子孙自有子孙福,我也算是仁至义尽,至于他们以后的命运,我也是有心无力。”皇上深感无力地叹道。
六皇子看着一夜之间骤然显现老态的皇上,心中并无多少同情,只是冷笑不语。
凡事有因有果,造成现在这个后果的罪魁祸首,其实正是这个一副慈父神情的皇上。
自来上至国家小到黎民百姓之家,都讲究立嫡立长。太子即长且嫡,且又是太祖在时就立下的皇长孙,只要皇上好好栽培,就算他无大才能,只要品德尚可,托赖着祖荫,靠着几个忠臣,也能支撑的下去。
偏皇上先是嫌弃原配,以致于不喜太子,未尽到管教之职,造成太子后来的昏庸好色。
后又因宠爱齐妃而偏爱于贤王,让贤王生出取太子而代之的想法,这时候已经不妥了,偏偏皇上还多次表示要舍太子立贤王,这么一火上浇油,太子贤王自然势同水火,最后倒是逼得自己为自保不得不加入进来。
皇上见六皇子面现冷笑,知道任由他这样下去,不知又要对自己说出什么冷言冷语来,便忙转了话题,说道:“太子他们的事情就先说到这里,现在朕要说的是,你要如何处置你的王妃一事。”
六皇子面色一僵,心中暗觉不妙,此时却漫不经心地说道:“王妃是我的结发妻子,我如果成了皇帝,她自然是皇后了。”
皇上盯着六皇子看了几眼,冷笑道:“想不到我庄氏竟还出了你这样一个情痴。我们就别揣着聪明说糊涂话,她有天命皇后的命格,也就罢了,就算之前我知道,我也不会在意的,只是这个‘牝鸡司晨’,却万万要不得。”
六皇子惊讶地看着皇上,照皇上这个态度来看,看来他也是才知道沈秋君命格一事,倒是自己做事不周全了:“哦,不知父亲打算如何处理,毕竟沈侯爷也不是个可以任人拿捏的。”
“这很简单,寻个机会赐死沈秋君,也不必把话给沈侯挑明了,只说是病死的。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那沈秋君福小命薄担不起皇后之位,这才在刚要发迹时便一命呜呼了。你要是觉得愧对沈秋君,大不了封沈秋君为元后,再从沈家挑一个女子作皇后,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如此就连沈家人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来。”皇上斩钉截铁地说道。
六皇子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看着皇上,忍不住嘲讽道:“父亲真是白活了这一世,年轻时被我母亲命格所诱,非要娶了她来,她现在是什么情景,您也该了解的。如今就因为贤王的谎话,逼我杀死自己的妻子,我可不是您,我从来就不相信这个。若不是贤王为了离间我和太子编出这个谎话来,事情决不会到这一步的,也不知贤王现在悔成什么样子呢。”
皇上被儿子揭了脸皮,很不自在,不过为了庄家的江山社稷,他仍是耐着性子,劝道:“这中间确实是因为太多的巧合偶然,才有了现在的局面,如今眼看沈秋君就是皇后了,这岂不是天意?所以还是早早绝了隐患的好。”
六皇子慢慢说道:“既然父亲都说是天意了,岂不闻天‘天意不可违,违者不祥’?我们要做的只能是顺天应人,怎可逆天而行?况且她既然有牝鸡司晨的命格一说,自然是杀不死的,那我们做这么多岂不是白费力,除了得到上天的报复外,于事无补。如果杀死了,可见命格一说是做不得准的,可是我的王妃却不能死而复生,父亲又该如何面对我和天下的百姓?由此可见贤王欲把父亲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险恶用心,所以依我说,倒不如顺应天意吧。”
皇上张口结舌,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这本就是个自相矛盾的事情,只得强自说道:“你身为庄氏的子孙,应该为庄氏的基业着想一下,况且你真能忍受让一个女人凌驾在你的头上?”
六皇子想了一下,说道:“父亲方才还道子孙自有子孙福,这些事您就不必操心了,好好安享晚年吧。那‘牝鸡司晨’本就是个谎言,就算是真的又怎样,她是庄家的媳妇,帮着夫家治理家业,也是本分,我还乐得轻松呢,再说了,就算她谋朝篡位,她的江山难道不是传给自己的儿子吗?还能便宜了别人?我真不明白,你这是操的哪门子的心。”
皇上被驳得哑口无言,六皇子又道:“儿子还有事要处理,父亲还是好好保养身体,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皇上看着六皇子扬长而去,好半天回过神来,对曹公公抱怨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他的心怎么就这么大啊!不行,这江山决不能交到他的手里。”
曹公公也觉得六皇子行事太随意,可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此时听皇上有话有些负气,便忙劝道:“如今事情已然闹成这样,皇上万不可意气用事,不然只怕又要在他们兄弟之间挑起事端来。”
皇上深叹道:“我也明白,为了天下的太平,这位子只能给老六了,可是想到沈氏的命格,实在如鲠在喉,总要想些办法才成,不然我将来如何面对先皇,难不成我庄氏的皇位只有三代便要被沈家夺回?”
曹公公闻言,知涉及到旧年的隐秘,吓得不敢再言,只装耳聋。
六皇子出得殿来,除命人密切关注其他皇子的动向,又再次增派人手守护皇上的安危,决不能任皇上随意接见外人。
等一切都吩咐妥当时,这时下面的人来报六皇子:杨远已经发现妖道空渺的踪迹,现已布下天罗地网,那妖道是逃不脱的。
六皇子闻言大喜,贤王的账,他会慢慢与他算的,至于这个空渺鉴于出身虚清道长的门下,还是早早了结了的好。
再说那空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待他发现贤王事情不顺时,便准备适时遁了,可惜的是,六皇子深恨他这个搅事精,为了自家的安危团圆,一心要除了他,故早早就安排了人手盯上了他。
那边贤王的事情一败露,这边便开始捉拿于他,不过那空渺也着实狡猾,生生被他逃了,幸好六皇子的人也不弱,终是寻到了他的踪迹,因为六皇子对此很重视,所以杨远待宫中事情告一段落,便带人亲来捉拿。
空渺此时再无所遁迹,杨远便命人将其五花大绑要送来见六皇子。
人都是爱惜自己生命的,空渺窥着个时机,对杨远说道:“我相人是极准的。你少年时会遭遇家破人亡的劫难,倒是个有后福的人,晚年更能做到封疆大吏,子孙延绵,后世子孙必出皇后,到时杨家便会权顷大齐朝野。”
第二八二章 放过空渺
杨远听了空渺的一番话,神情不动,他身为六皇子的亲近,贤王的人自然可以清楚地打听到他的过往,这空渺知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至于以后的事情,只要六皇子做了皇帝,他还能差到哪里去,至于后世子孙,他可管不了那许多。
空渺见杨远不为所动,心中着急,他最拿手的便是故弄玄虚,引人上钩,如今为了逃命,也顾不得使那套把戏,只好拿出杀手锏,直截了当说道:“只可惜繁花最盛之时,亦是到了衰败的时候,到那时,你杨家一脉也到了尽头了。”
杨远不由冷笑:“道长既然可以知道百年后的事情,可见神通广大,却为何不能算出眼前的情况,也好让自己避祸呢。”
空渺叹道:“我之所以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只因不肯信天,不然我顺应天意投了六皇子,也就不会有今天之祸。同样,你不信天,将来必招至灭满门的灾祸。”
先不说杨远不信这些玄幻之说,便是信也不会相信自己的手下败将会有些神通的,遂笑道:“你不必在此舌灿莲花,再怎样也不可能放过你的,不然不要说后世子孙,我现在能就招惹到祸事。”
因又担心空渺蛊惑他人,杨远便命人寻了个块破布把空渺的嘴塞上,一时押到六皇子跟前。
六皇子为了方便掌控目前的局势,故这几日都是在皇宫中处理事处,并不回安乐王府,只是着人重兵把守王府。
此时六皇子只看了空渺一眼,不屑道:“既然已经验明正身,直接砍了就是了,这种妖人也值得我亲自过问?我手中的大事都处理不过来。”
杨远便示意手下把空渺拖了下去,空渺见此,知道自己已无活路,脸色刷地一下变白了,汗流直下,偏还不能开口说话,只急得目眦尽裂,心中后悔。
就在这时,却听有人来报:“广源寺的了尘大师来求见王爷。”
众人听了不由惊讶,六皇子向来与和尚道士没来往,不知这老和尚此来为何,或许是见六皇子得势,赶来依附?
后又想到之前有传言称,是虚清道人荐了了凡大师给太祖爷的,看来这空渺果然出自虚清道长门下,这是和尚来还道人的人情来了。
六皇子不由冷笑道:“有请!”
随后了尘大师跟着侍者进得院中,正好空渺正被人拖着往外走,了尘大师不由暗道侥幸,又忙对六皇子叫道:“请王爷手下留人,看在广源寺的情面上,饶空渺不死。”
此言一出,六皇子先哈哈笑了起来:“僧道果然是蛇鼠一窝!广源寺不过靠着招摇撞骗,得了太祖的信宠,这才立了起来,如今算哪门子有脸面的,跑到我这里来求情!这空渺行事歹毒,千刀万剐都不过份,你得了消息就该一旁缩着,信不信到时追究到你们头上,我一样砍了你们。”
了尘大师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六皇子一点长进都没有,仍是那般无赖嘴脸,如今被六皇子一说,不由羞得满面通红,只得强自说道:“不管如何,广源寺的主持方丈是太祖封的国师,您若是想更进一步,少不得用到广源寺的。”
六皇子更是鄙夷道:“贵寺仗着个虚名,越发看不清自己的处境了。我承继的是我庄氏的基业,正大光明,名正言顺,用不着贵寺跑来壮声势,你还是赶紧回去念你的经文,别在红尘中丢人现眼了。本想给空渺来个痛快的,如今你这一来,倒是勾起我的火气来,只好千刀万剐了。”
六皇子话音刚落,就有人急匆匆赶来,众人见是六皇子颇为倚重一位安乐王府的管事,看他满脸大汗,知是有要紧事,便也不阻拦。
那人径直走到六皇子面前,来不及行礼,直接朝着六皇子小声耳语。
六皇子闻言,不由失声大叫道:“你说什么,皇上派了侍者去见王妃?”
那管事忙道:“管家和守卫正带人阻止那侍者进府,小的得了空来回王爷一声。”
六皇子立马想到皇上或许要不利于沈秋君,若是来者强硬起来,保不齐沈秋君不在京城的秘密便暴露了,于是也顾不得许多,急忙带人往安乐王府赶去。
这边厢,便有底下人问杨远道:“依王爷的意思,是要将这个妖道由砍头改为千刀万剐?”
杨远想了一下,说道:“此事先不急,等王爷回来再说也不迟,谅这妖道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了尘大师眼看着空渺被带下去,知道他暂时无性命之忧,急忙往寺里赶去通报给主持。
六皇子来到安乐王府,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果不其然,那侍者是拿了白绫和鸩酒而来的。
原来皇上思前想后,觉得六皇子太不重视沈秋君命格之事,如今为了庄氏的千年万年基业,便是为此父子反目成仇也值得了,于是趁着六皇子在皇宫,皇上也顾不得如何对沈家交待,直接派了人去赐死沈秋君。
不过由于此前安乐王府四周派了重兵把守,那侍者只进了大门,便被困在那里。
六皇子赶来看到此情景,不由暗松一口气,心头对皇上的怨恨更甚,他可以失去一切,却决不能没有沈秋君,如今皇上这是要绝了他的活路,于是怒气冲冲点了人,就要带人进宫,以牙还牙,绝了后患。
此时却被小成子给拦了下来,劝道:“爷是奴才的主子,爷要如何行事,奴才不敢管,上天入地,奴才也决不皱一下眉,如今奴才担心的是,爷背了杀父弑君的名头,最后却终不能让王妃一世平安,可就太不值得了。有时人死了,并不是一了百了。”
六皇子怒道:“此话怎讲?难道让他活着,就能使王妃平安一世?”
小成子答道:“爷请先消消气,爷请细想,如果事情不成,不管爷的情况如何,奴才都要忍辱负重完成爷的嘱托,这是奴才的忠心与对爷恩情的报答。同样,皇上身边也必有这样的人,到时新仇旧恨,皇宫中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人呢,将来爷要如何保护好王妃?”
六皇子听了,不由暗道好险,真是气昏了头,看来这事得从根子上来解决才成。
六皇子想到此,脑中灵光一闪,急忙叫道:“快去阻止杨远,不要杀了那个空渺。”
这时,了尘大师已然赶回寺中,把事情经过对主持了凡大师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安乐王油盐不进,空渺怕是救不出来的,我们是是尽了全力的,奈何他命该如此。想来虚清道长也能理解,再说虚清道长也没帮您多少忙,这一切都是您辛勤付出所得,当年是他心术不正,最后反倒让他得了好名声,真是便宜了他。”
了凡摇头道:“当日是我为了报沈侯之恩,才踏入这事非圈中的,虽说是虚清道长行事不当,可贵在迷途知返,且又积极补救,向太祖极力举荐了我,于情于理,我不能坐视不管他的徒儿遭到不测。”
了尘听了,便道:“既然是沈侯欠了您的恩情,您又欠了虚清道长,如今事情也好办,只接请沈侯帮忙便是了,他是安乐王的岳父,想来还是有几分面子,据说他对王妃言听计从,实在不行就让沈侯去求女儿帮忙好了。”
了凡苦笑:“你多次与安乐王打交道,难道还不了解他的性子,沈侯在此事上怕也无能为力,倒白白受辱,安乐王不是个可以听从他人意见的人。况且一旦沈侯出面,这事情闹出来,只怕局势越发不可收拾,而且让沈侯为虚清道长的门下求情,这本身对他就不公平。至于沈王妃嘛……”
了凡说到此,不由顿了一下,问道:“你说是因为皇上派了侍者去见安乐王妃,所以安乐王脸色大变,丢开一切赶了回去?”
了尘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脸上有了喜色的了凡。
了凡此时却闭了双眼,暗暗在心中筹划,一时睁眼笑道:“果然如此,真是心急乱投医,竟忘了这样一个重要的事情,空渺之事,你不必着急了,我自办法。”
了尘不解,问道:“是什么办法?”
了凡笑道:“不必多言,到时自有公论,我便在这里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子尘越发糊涂起来,正要相问时,却听外面小沙弥进来道:“安乐王来求见主持大师。”
了凡闻言赞叹道:“这个安乐王对他的王妃果然不是一般的着紧,这样一个人也该有人能辖制,不然对于大齐来说,实在是了场灾难。这也是天意,一念天堂,一念地狱,沈王妃倒是大齐的福星了。”
了尘看着神密兮兮的主持师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急道:“您是见他不见呢,快给个话吧,那可是个浑的,惹恼了他,这寺院都能被他给拆了。”
了凡看着师弟如此急躁,不由摇头,刚开口尚未说话呢,便见六皇子已经大踏步走进禅房来,对了凡说道:“你就是那个国师吧,我们不妨做个交易,我放了空渺,你帮我做一件事。”
第二八三章 解开迷津
了尘被六皇子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吓了一跳,这厮主意倒是改得够快的,前后不过几个时辰而已,事情就颠倒过来了,只怕他要求的事情不好办啊。
了尘想到这里,不由担忧地看向了凡。
了凡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笑眯眯地说道:“好,我答应这个交易。”
六皇子倒有些奇怪,问道:“你答应的这么痛快,为什么不先问问我是什么事,难道你就不怕我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可大大对不起你的佛祖啊。”
“定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想来王爷前来,是为了解那空渺一时的妄语吧!”了凡笑道,又看着六皇子一字一字说道:“您是让我帮着消除皇上脑中牝鸡司晨的担忧。”
六皇子冷笑道:“看来这事你便是没参与,也是知情人,也罢,我就吃些亏,只要你能成功说服皇上,我不仅可以免去空渺的死罪,还照样命人尊崇广源寺。可是如果事情不成,空渺的人头要落地,你广源寺也就走到尽头了。”
了凡拉住已有些暴怒的了尘,看着六皇子郑重说道:“放心,必不负所托。”
六皇子点头道:“实识务者为俊杰,我等你的好消息,不要耍什么花招,这广涯寺里外,都有我布置的人。”
了尘看着远去的六皇子怒道:“这是求人办事的态度吗,真是岂有此理。”
了凡笑道:“他将来是人间的帝王,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再说皇宫之中,皇上等侍者来回报,等得焦头烂额,却连个人影都没等到,再看他的寝宫外昨时又被六皇子以保护为名加派了更多的人手,皇上明白事情暴露。
皇上心酸地对曹公公叹道:“这个畜牲,真要为了一个女子,连亲爹都不放过了。我死不足惜,却不能眼看庄氏的江山坏在我父子手中,如我有什么不测,务必让那些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除去安乐王妃。”
自己忠心了一辈子的英明仁德的皇上,最终会落得这样一个无助的下场,曹公公看到此情景,亦是心酸不已,虽然他与沈家与沈秋君无过节,可为了他的一片忠肝义胆,说不得要安排人置沈秋君于死地。
皇上与曹公公正商量事情,却听外在传报:“广源寺的了凡主持求见皇上。”
皇上闻言,一拍脑袋,叫道:“瞧我这记性,怎么就把他给忘了。快宣他进来。”
一时又想到此时皇宫尽被六皇子掌控,看来这了凡此时求见,也是大有文章的。
正踌躇间,了凡已经走进来参拜了皇上,皇上呵呵笑道:“老神仙久不管人间事,没想到在这个接骨眼上,还能想到来看看朕,倒也为枉咱们相识一场。”
了凡便笑道:“贫僧也不想来的,只是安乐王一味苦求,有些却不过,再者也不想人间再现动乱之事,少不得走这一趟了。”
皇上见了凡如此坦荡,不免一笑,赐了凡入座,又道:“如此说来大师确实是来做说客了。”
了凡摇头:“不只是为安乐王做说客,而是为皇上指点迷津的。沈氏是有牝鸡司晨的命格,却无大齐朝无碍,皇上太看得了,于大齐来说,却不是件好事。”
皇上叹道:“明知沈氏会窃了我大齐基业,朕不能当作不知,只有尽力阻止,方对得起太祖和为打下这大齐江山流血流汗的众将士们。”
了凡笑道:“牝鸡司晨,也分大小。从小处说,这是安乐王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他们身为皇上的儿子儿媳,对于他们之间女高男低的相处,民间百姓都听说过,想来皇上也是知道的吧。”
皇上摆手道:“他们夫妻之间如何,我自然不会十分在意,但是现在的问题是安乐王不仅仅是一个王爷,他马上就要做皇帝了,若他头上再凌驾一个这样命格的皇后,朕实在放心不下。”
说到这里,皇上又看着了凡恳求道:“我也不希望我父子之间因为一个女子而生出嫌隙,既然大师是来劝和的,不知大师可否再显神通,让事情圆满解决?”
了凡慌忙推辞道:“不可,凡事自有前因,这样根本就解决不了问题,不过是将问题延后罢了,有些事情还是早早了结了的好,否则将来必成大患。”
皇上满脸失望,说道:“既然大师也说早日了结为好,为何还要来替沈氏说情呢?”
了凡定定神,解释道:“方才是从小处来说,如今再就大处来讲,安乐王夫妻情深,对于一个女子来说,能得夫君如此对待,也算是有十分福气的了,她便是会对一些朝事指手画脚,也是有限。”
皇上摇头:“她既然有那样的命格,自然不是寻常女子,一旦她享受到权力的好处,只怕男女私情的那点好处,就不会放在她眼中了。”
了凡点头道:“皇上所言极是。但贫僧要说的是,安乐王不是个扶不起的怂货,他是个有手段心机也能狠下心的人,以他的性子决定了他不会做一个傀儡的。”
皇上苦笑:“那倒不一定,我看老六被那沈氏已知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到时说不定为讨她欢心,还乐得拱手相让呢。”
“可是再怎么说,安乐王是个男人,难不成他将皇位拱手相让,让沈氏在前朝,而他在后宫打理宫务?这实在不是他的性子,只看他主持安乐王府便可见一斑。”了凡反对道。
见皇上似是听进一点,了凡又道:“只要有安乐王在,沈氏必会受制,除非他西去,沈氏才有可能象皇上担忧的那样改朝换代,不过我看安乐王乃是长寿之人,到那时沈氏也早就垂垂老矣,就算她二嫁,也生不出孩子来,那样一来,她的天下难道不是要传给她的亲生儿子庄氏的子孙?”
皇上听了频频点头,了凡又道:“沈氏命格既然是天命,天命不可违,上天必是要实现了,才算是让世人见了神迹。就算皇上现在除去沈氏,她必心中不甘,少不得借助老天,再次投胎。如此一来,想要再寻出她来,怕是要费些精力了。”
了凡停了一下,看着皇上说道:“恕贫僧直言,安乐王本性子暴虐,他必会因沈氏的离世,愈发利害,数十年后,朝野内外,必有怨言,若是沈氏再生为男子,揭竿而起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且因她心中有怨气,怕是庄氏子孙皆不能保全。若是她生而为女子,则极有可能酷似沈氏,则安乐王暮年时,必未不会因此爱宠于她,老夫少妻,少了元配夫妻数十年的感情沉积,安乐王又是那样的性子,她如何不为自己将来着想,结党营私,等安乐王西去,她尚是妙年,这以后的事情,越发不好说了。皇上竟是好心办了坏事。”
皇上听了极为震动:“听你这一席话,竟是只有留沈秋君一命的道理,无杀她的一点理由了。”
了凡笑道:“天命如此,然对于大齐来说,却未必不是件好事。当年太祖爷起事时,就知道大齐朝的千年万载的基业中,必会出现些意外情况,如今偏出现在现在,偏现在还有个痴情种子安乐王,如此这意外的影响便被大大降低,以贫僧观测,最终倒是虚惊一场!”
皇上不由限入深思,许久后,他紧皱的眉毛终是松开来,叹道:“或许真是天意。也罢,儿孙自有儿孙福,但愿一切都如大师所言。”
了凡听了,也着实松了口气,忙笑道:“皇上宅心仁厚,上天必厚待庄氏一族。”
了凡告辞离去,皇上尚有几分不确定地对曹公公说道:“得了机会,传话给那些人,暂且不要对安乐王妃下手。你认为了凡的话,是否也有些道理?”
曹公公点头答道:“这了凡不是看重名利的人,否则当年也不会得太祖爷的另眼相看。如今留下沈氏的性命,有皇上在跟前看着,谅她也出不了什么妖蛾子,若是她此时去了,将来转世投胎,没了皇上的火眼金睛盯着,也不知会出现什么情况呢,皇上倒不如就忍得这一时,却能换世子孙的太平日子。”
皇上闻言叹道:“也唯有顺应天意行事了。”
这边六皇子得了了凡的消息,心中大喜,又密令人盯紧皇上身边人的动向,以期找到皇上的藏在暗处的亲信,为将来掌控整个皇宫做好准备。
了尘便来寻六皇子,想要接了空渺回去训戒,还了虚清道人的人情。
六皇子笑道:“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怀,又讲究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无奈这空渺太过狡猾,又死不悔改,将来若是再出什么差子,倒是连累贵寺了。不管怎么说,贵寺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大方些,先替帮你们管着。放心,我既然说了饶他一命,必不会失言的,若是你不放心,大可以一年半载来看他一回就是了。”
了尘看着六皇子的无赖嘴脸,气哼哼地甩袖走了。
六皇子也不在意,他现在终于可以放下心,开始着手处理太子等人的罪行及登基相关事宜了。
第二八四章 皇上禅位
虽然如今六皇子已经掌控京城,而且就目前来看,京城也算是太平,不过京城外却有些异动。
太子和贤王这些年自然也积累了不少的人马,虽然有见利投机的,却也不乏忠心之人,如今冷不丁让名声不雅向来被视为太子走狗的六皇子取胜,那些手中有些权势兵力的人,或因公或因私,便不免公然质疑六皇子的行为,为各自主子喊冤。
眼看天下又要乱起来,为了天下太平,皇上不得不当机立断,下了太子贤王有罪的诏书,言道他二人觊觎皇位图谋不轨,现捋去其爵位封号,圈禁起来,等事情完全查明后,再对其家人进行处置。
至此,便有人顺坡偃旗息鼓了,但仍些有人还是趁机作乱,欲从中得到一些好处,国内时局动荡,边关地界也不太平起来,尤其以北蛮和东临国最甚。
北蛮本就与贤王有盟约,当日也曾言道助贤王一臂之力,故早就整顿了兵马,如今贤王败落,北蛮不想白忙活一场,便想趁大齐京城局势不稳,讨些便宜。
东临国的陈安政亦不想放过这次机会。虽然陈王死在了前东临国国主之手,但大齐在这其中,也必是“功不可没”的,陈安政苦于自身力量薄弱,一直引而不发,如今倒是个好时机。
眼看边关百姓受苦,大齐疆土不保,不过万幸的是,边关的一些主力将领未受京城的影响,如永宁侯世子沈昭英,他没有听从贤王的召令,为贤王造势,而是成功劝说了各有异心的众将领,摒弃京城动乱的影响,一心保卫大齐的疆土百姓。
出自城安伯府的李意书也颇为出彩。本来驻守东边的朱总兵等人还担心李意书会借手中权势引兵入京城支援贤王,为此对边氏父子晓以大义,让他们关键时刻不要被私利迷了眼睛。
边氏父子如今也知道,他们唯有保持中立,通过边关之事立些功劳,凭与贤王和六皇子各自的交情,想来自保应是不碍的。
故就在边氏父子密切关注李意书时,却发现李意书竟是个忠君爱国的义士,虽出身贤王门下,便当消息传来,他并不关心京城贤王如何,而是大胆推测出陈安政的不安分,提前布兵设阵,成功阻击了陈安政的突然袭击。
皇上看着各处传来的战报,心中稍安,但虽然目前来看,全国局势尚可,然从大局来说,京城务必早早稳定下来,才能让天下百姓官员安心,才能让各附属小国不敢妄动。
皇上在发出太子贤王有罪的诏书后,又提出要禅位于安乐王,自己做个太上皇。
如今也唯有安乐王上位,才能平息近几个月的动荡不安,所以群臣奉了太上皇之命,前来请求安乐王在此危难之机,顺天应人,接下治理天下的重担来。
六皇子看着面前跪成一片的大臣们,也不管王青在一旁打眼色,上前接过诏书,郑重说道:“吾受此诏书,心中惶恐,自此必励精图治,不负上皇及诸爱卿的后望。”
群臣倒是俱愣了一下,然后忙又百官齐贺山呼万岁,至此大齐朝迎来它的第三任皇帝——庄承荣。
接下来,众臣又商议登基大典及相关人员的封赏之事,因为如今事态紧迫,最终,众臣提议于一个月后,举行登基大典,并昭告天下,封赏众人,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庄承荣倒不情愿起来,直言如今天下不稳,更有边关之祸未平,他实在心中不安,倒不妨等上一段时间,等内忧外患去了,再行登基一事也不迟。
倒是太上皇听说庄承荣直接接了诏书,虽然心中难免不舒服,不过为了庄氏江山,他也只有从大局出发,得知庄承荣意欲推迟登基大典,便言道:“新皇应该早早登基,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统领天下,以防宵小之辈异动,也让百姓安心过活。虽然仓促之间,登基大典难免简陋些,但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大齐的江山社稷,说不得要受此委屈了。”
如此一来,庄承荣倒不好再推了,只得答应下来,一切商议妥当,庄承荣临下朝时看了王青一眼,这才疲惫地走进寝宫之中——因为此时上皇及众妃尚未搬离,他暂时仍是住在偏殿。
王青接到新皇的眼色,一刻也不敢耽搁,急忙赶来求见新皇。
行完礼后,王青忍不住抱怨道:“皇上太心急了,这禅位向来要一推再推,最好推上三五次,才显得您心中坦荡,全无私心。当时本就商议妥当,说是第三次才接受,皇上这样一来,岂不是要授人把柄?幸好后来您一力推迟登基大典之事,这才勉强挽回些形象来。”
庄承荣冷笑道:“一群虚伪的家伙,我可没心情和时间陪他们玩这种把戏。如今我最大,我倒要看看他们敢在背后说我什么。”
事情已然如此,多说无益,虽然王青基本上已经摸清了庄承荣的脾气,不过如今他身份与从前不同,自来伴君如伴虎,总是小心一些为好,王青便道:“既然如此,臣便回去筹备登基之事,虽然时间仓促了些,但臣必会做到尽善尽美的。还有众皇室宗亲的封位及功臣的封赏,臣会尽快联合其他诸同僚,议定后,一并呈给皇上过目。”
庄承荣听说后,便命宫人都下去,又笑着对王青招手:“你进前来坐下,我有话要与你说。”
王青见此情景,不知是福是祸,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侧着身子,屁股只沾了一点椅子边:“皇上有话请讲,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庄承荣闻言大笑:“你不用如此紧张。”然后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愿和那起子人玩这些欲拒还迎的把戏,是因为我没有那个闲工夫,因为皇后不在京城,我得赶紧把这事确定下来,才好接她入京。”
王青闻言惊得一屁股歪倒在地上:“皇后怎么会不在京城,臣等明明曾看到过她的啊!”
京城众人都知道皇后及三位皇子被庄承荣重兵保护在安乐王府之中,别人姑且不论,他前段时间可是真实见过皇后母子几人的,虽说内外有别,他只是匆匆在远处看过一眼,但那明明就是皇后啊。
庄承荣没理会王青,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继续说道:“我当时担心事情不成,所以事先几个月就把她送出京城了,你见到的那个只不过是替身罢了。如今大局已定,外面反没有京城安全,也是时候接她回京城了,只是一个月时间太少,她未必能在登基大典举行之前赶回来。”
王青这才明白,为何庄承荣要延迟登基大典的举行,因为新皇登基时,便要册封皇后等一干人等,到时她们免不了要出面谢恩的。
王青慢慢爬起身来,对庄承荣恭谨奏道:“既然是替身,想来与皇后娘娘有些相似,到那日,她乃是天下之母,无人可大喇喇仰望细看,就是细看也不要紧,这着了皇后服饰妆容,与平日自然不同,便是有些疑惑,谁又敢胡乱猜忌那不是真正的皇后呢。”
“这个主意糟透了。”庄承荣断然拒绝,复又叹道:“我登基那日,皇袍加身之时,她不在我身边与我同享这份荣光,已是够让我遗憾的了,如今再把她该得的荣耀让别人享受,我实在做不到。”
王青听了,也不由满面愁容,说道:“可是如果当日不册封皇后,沈家面上无光也就罢了,却难免让天下臣民心中嘀咕,到时不免又要节外生枝。臣以为皇上还是先从权处置,说不定到时皇后就能赶回京城,或者皇上派人快马加鞭接迎皇后回京。”
庄承荣摇头道:“这个更不妥。如今皇后身怀六甲,马上就该生产了,如何经得起颠簸?再则太子与贤王的人还未能全部落网,若是走漏了风声,岂不是让皇后做了靶子。还有,当日危急时刻,虽是我送她出的京城,但在外人看来,却是本该与夫君和孩子共患难的时刻,她却躲了出去,这要传出去,倒成了她品德上的污点了。”
王青闻言,顿时又是惊喜又是惶恐,喜的是身上为新皇的庄承荣对他说这番话,显见得是继续拿他当心腹的,惶恐的是,皇后不在京城的事情决不能泄露出一丝风声,不然若是皇后真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一家子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就眼下来说,这保密容易,可这皇后在庄承荣登基前后不出现,委实说不过去,急得王青直捋胡子。
庄承荣见了,反倒笑了,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个想法,当年皇后嫁给我时,因为正处非常时期,婚礼简陋的不成样子,让我心中有愧,如今倒是个可以补偿的机会,不如再以皇后之礼迎娶入宫,以补当年的缺憾。这样一来,就要重新纳彩下聘,置办嫁妆,占卜吉日,时间上便可以随意拖延了。”
王青闻言,不由张大嘴呆在那里,真难为新皇了,这种主意也想得出来。
第二八五章 登基大典
王青虽然觉得庄承荣的想法也太异想天开了,不过细思,倒也是个遮掩的好法子。
王青低头在心中暗暗思索一番,说道:“这倒也算是个不错的法子,只是如今局势不稳,边关仍不太平,这百姓安居乐业,只怕还得有些日子才成,您又是初登大宝,大婚耗银颇为巨大,怕是不好给天下臣民交代啊!”
庄承荣笑道:“你不必担心银子的事情,我自有出处,不会动用国库银子的,只是未免让礼部跟着忙活。”
王青松口气,忙道:“为皇上尽力,是礼部的本分,只要银子的事情解决了,臣等出些力气倒没什么。反正等皇后什么时候到京城,礼部便什么时候准备妥当就是了。”
这事情便算有了定论,王青抬头见庄承荣满意地点头后,仍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知道这事怕还有后续,他急忙在脑中过了一遍,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没完善,急切间忽然心思一动,笑道:“这迎娶皇后之事,实在有些惊世骇俗,如果贸然提出来,只怕惹人非议,依臣之见,不如寻些文人大大称赞一番皇后的美德,再提当年因为北蛮之事所受的委屈,这迎娶入中宫,倒也有些根据。”
庄承荣闻言抚掌大笑,说道:“爱卿真不愧是我的知己,有爱卿在,我何愁治理不好大齐。”
王青满脸苦笑,他这算是上了贼船了,这般下去,他一个堂堂的礼部尚书,只怕以后便成了众人眼中的佞臣了。
庄承荣又道:“唉,其实这事本不必如此麻烦的,只是我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这才不得不委屈爱卿也帮着处理一下家事了,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庄承荣现在确实是有些投鼠忌器,不敢亲自提起此事。概因太上皇刚在心中平息了对沈秋君牝鸡司晨的忧虑,在自己还没有完全掌控皇宫时,他实在不易亲自提出此事,免得再节外生枝。
王青得了庄承荣的一句“委屈”,立马感动地说道:“天家无小事,只要皇上用得着臣,臣必全力以赴,不敢有一丝的懈怠。”
新皇登基大典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起来,而王青还要忙中偷闲,安排人手在外鼓吹沈秋君的事迹,什么温婉贤淑静正垂仪等空头白话自不必说,就连当年沈秋君在东征时力谏新皇的一系列事情及献出新甲衣制作方法,也都一一大谈特谈起来。
面对如此德才兼备品行纯淑的皇后,便不免有人为其当年寒酸嫁给新皇而唏嘘不已。
最终此事便被人拿到朝中来,王青也适时奏道:“当日因为顾忌北蛮,这才不得不委曲了皇上及皇后,若是北蛮与我大齐和睦倒也罢了,谁知他却趁我大齐时局不稳,出兵攻打我朝城池,当年之事,竟是我大齐的耻辱,再不该如此退让了,也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大国的威风。且安乐王妃德才兼备,堪为国母,故臣提议,为一雪当年之耻,皇上更该有个盛大而隆重的婚礼。”
庄承荣点头微笑,说道:“如今是北蛮欺人太甚,否则我还真不愿如此劳民伤财,不过幸好我这些年还有些积蓄,也不必动用国库的银子,只是劳烦礼部多费心了,也不要劳动其他部里,只你礼部慢慢置备吧。”
众臣这才恍然,怪不得外面一阵鼓吹沈秋君,感情这君臣二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在这里一唱一和呢,虽然事情有些不合情理,偏王青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而且又不用国库的银子,也不用他们出人出力,随他君臣二人鼓捣去吧,只要沈家不等着正了沈秋君的皇后位份。
沈侯当然等得起,如今沈秋君不在京城,若是现在册封起来,沈秋君免不了出头露脸的,被人揭穿了,于她以后的路不好走啊。
当然也有一些臣子们,看到王青得了新皇的青眼,不免后悔没有重视坊间的传闻,竟是错过一次讨好新皇新皇后的机会。
倒是太上皇听说后,直生气道:“他这是和我做对,非要将那沈秋君捧上天不可,竟不惜将自己身上的功劳都让给她。”
曹公公唯有小心劝道:“上皇还请保重身体,皇上还年轻,做事自然有不稳妥的时候,到时还需要您指点呢。不过话又说回来,那沈氏得皇上如此对待,如果她再有那谋朝篡位的心思,必天理不容。”
太上皇听了这番话,竟与了凡之言不谋而合,唯有叹气道:“但愿如了凡所言吧。”
登基大典终于如期举行,庄承荣孤身坐在高高的宝座上,受百官朝贺,心中却没有多大的波动,只觉得眼前没有那熟悉的人儿,自己倒真成了孤家寡人,寒气直泌心脾,让人孤寂不已。
庄承荣又颁布诏书大赦天下,并一一分封诸皇室宗亲并上皇的妃嫔们,同时还册立松哥儿为太子,另外两个儿子尚年幼,暂不封王,不过只册太子这一条,便也确立了沈秋君皇后之位。
值得一提的是,此次诸功勋之家也皆封赏,一来是上皇有意与和众兄弟们同享富贵,二来也是因为新皇对在此次保卫上皇安危的有功之臣的奖励。
其中最让人瞩目的是,定国公的爵位传袭由三代改为世袭罔替,虽然说是上皇对其当年推拒太祖欲封他为王的补偿,但明眼中一看便知,定是新皇对定国公府在关键时刻反水贤王的报答。
世人不屑也罢,羡慕也好,总归好处是尽落在定国公府,再过几年人们只会看到他家的富贵昌盛,谁又会记得当年之事呢。
而田家也在此次封赏之列,田三爷和田四爷分别被封了个伯爷,谁让庄承荣用了人家的银子收买兵士,如今还要用他家的银子娶亲,吃人嘴短,只得封了他们个爵位以为偿还。
不同于庄承荣老大不愿意,太上皇倒是看得开了,也不十分在意,反正只是一代而已,又是个空头爵位,并无官职,不过每年费些俸禄罢了。
不过田家倒十分开心,不管如何,他们总算是人上人了,再不是当年那个没有地位的商人之家,就算只有这一世的爵位,也够他们打入上层权贵之列,而且只凭他们是皇上的舅舅这一层,谁还敢给他们脸子瞧。
倒也有人想到这一层,又联想到在东临国,田家亦是横着走的新权贵,不由暗赞田家太爷的高瞻远瞩,银子去了还能再赚,可这同时做两国的皇帝外家,可真不是寻常人家能做到的。
大典过后,庄承荣便命礼部前往永宁侯纳彩,京城诸人没想到庄承荣还真把这当回事了,虽有人笑话沈秋君好好的竟成了二嫁,不过更多的妇人却不免羡慕她被夫君放在心上的福气。
因为沈家已经为沈秋君置办过一回嫁妆,所以这次便由礼部一力承办,其实也就是从庄承荣这里再流回到沈秋君那里而已,不过毕竟嫁妆一事不可小觑,且如今天下尚不太平,故婚期便有些说不准。
另外,庄承荣又命松哥儿兄弟几人也仍旧住在安乐王府,帮着沈秋君撑门立户。
因为此时沈秋君的身份有些尴尬,既不好入宫,也不好回沈府,便仍旧住在安乐王府,且因为要准备嫁妆,也是因为再次出嫁总有些不好意思,便轻易不见外人。
当然这也是庄承荣为保护儿子的安全才如此安排的,如今皇宫鱼龙混杂,保不齐有太子贤王的人在其中,再没有将皇宫大清扫之前,他还真有些不放心。
其实若依着庄承荣的意思,就该放儿子们入宫历练一番,对他们保护太过,也不是什么好事,只不过因为沈秋君此时不在京城,若是儿子们有个闪失,只怕沈秋君和自己没完,便少不让他们以陪伴母亲的名义留在被保护的如铁桶一般的安乐王府。
就在庄承荣无心政事,天天扳着指头算着沈秋君归期时,沈秋君等人终于看到了庄承荣登基昭告天下的榜文,沈秋君终于可以放心做她的月子了,不过看到怀中瘦弱的女儿,心中更是凭添几分愧疚。
沈秋君因为此前是想与夫君儿子共生死的,又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倒心情平静,可自从知道自己怀了身孕,便不免患得患失起来,既想着将来追随丈夫而去,又不忍抛下腹中骨肉,让她孤零零在世上,兼且担心京城的亲人,渐渐茶饭不思,虽说为了孩子也强逼自己吃东西,但心头到底压着块石头,哪里吃得下去,于是人便日渐消瘦下去。
此外,不得不说庄承荣行事太过缜密,有时还真不是件好事。
庄承荣因为自身的经历,极不易相信他人,且他又是个逼供的好手,手段层出不穷,所以他担心事败后,若那些手段反用在自己身上,他不敢保证自己酷刑之下不吐露出沈秋君的下落。
所以不仅手下人都不知沈秋君一行人的路线,便是他除了布置沈秋君取银子之事,至于她们会隐匿何处,他也是一概不知的。
第二八六章 瑶琴面君
庄承荣不知沈秋君的下落,而于叔等人为了保险起见,也不敢随意和京城有任何的联系,这样一来,他们消息便不免滞后,往往也要和寻常百姓一样道听途说。
这其中便不乏有关于庄承荣不利的消息,沈秋君得知后,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所以整个孕期过得极不舒坦,身子便有些支撑不住,倒累得女儿出生时瘦弱不堪,沈秋君看着心酸不已,又想到前世事,便为女儿起名“莲儿”。
幸好有辛老先生在身边帮着照料,女儿身上才长了些肉,人也看着壮实了一点,沈秋君心中稍慰。
沈秋君看到关于庄承荣登基的布告时,已经又过去一个多月了,不过因为她要做月子,女儿身子弱不宜贸然挪动,况且她们便是现在起身,也赶不上庄承荣登基大典,倒不如安心在这里休养。
如此又过了近一个多月,才看到庄承荣大赦天下的布告并重新下聘迎娶沈秋君的消息,沈秋君积攒的对庄承荣的怨气倒是消去不少。
于叔等人又和沈秋君商议起程之事,沈秋君虽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京城,与丈夫儿子团聚,却又担心女儿身体,和辛老先生商量一番,决定还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庄承荣也算着日子,知道沈秋君母子此时不易长途跋涉,身边有于叔和辛老先生,安危倒也不惧。况且安乐王府一切自有松哥儿照应,松哥儿也明白沈秋君此时不在京城的消息走漏的严重后果,在王府内外倒是面面俱到,就连两个弟弟都瞒得死死的,这让庄承荣安心不少。
不过此时却急坏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定国公世子夫人李瑶琴。
如今庄承荣已按照当日的承诺封了林家世袭罔替的爵位,且又是以太上皇的名义封赏的,就连定国公心中都着实感激新皇给他林家做的这个脸面。
如此一来,李瑶琴手中的字据倒是留不得了,不然以庄承荣的小气劲儿,还真以为他们国公府要留着这个把柄呢。
不过,不仅因为男女内外有别,李瑶琴不能面见庄承荣,而且她不想让林景周知道自己曾藏了这么一手,毕竟她如此做不仅忤逆公公丈夫,而且因为庄承荣痛快给了封赏,倒证实了她的行为确实是多此一举,所以她不敢交由丈夫归还。
再则此事从头到尾都是她与沈秋君二人在操作,如今事情已了,自然还该将字据归还于沈秋君才是正理。
偏偏庄承荣非要以皇后之礼迎娶沈秋君入中宫,而沈秋君此时又矫情地装什么新嫁娘,不见外人,倒让李瑶琴白跑了几次。
其间松哥儿倒是和气地接见过她一回,可李瑶琴左思右想,觉得最还是好自己亲自归还于沈秋君之手最好,便支支吾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带着如烫手山芋般的字据回了府。
为这归还字据的事情,直搅得李瑶琴茶饭不思,坐立不安,就连林景周也察觉到了,几次询问,幸好都被她托词搪塞了过去,但她却不知,她的不开诚布公,反让林景周往其他方面疑心了。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一两个月,这时朝堂内外总算是安定下来,关于新皇及其皇后的事情也在百姓口中说得絮叨了。
永宁侯府也少不得作作戏,沈夫人婆媳和沈惜君为了嫁妆等事,几次三番地去安乐王府拜访沈秋君,李瑶琴见沈秋君开始见外人了,也急忙送上拜帖来求见沈秋君。
这日也巧,庄承荣竟也在安乐王府。
他本就是个聪明人,这些时日对朝中各事务也有了大略的了解,且他上位不久地位尚未完全稳定,又有太上皇在一旁盯着,他也懒得做什么变革,一切还以太上皇时期的旧例办事。
这不仅让太上皇大为满意,就是群臣也松口气,毕竟几十年的规矩下来,他们也已经做得熟了,且太上皇的治国安邦还是很成效的,已经得到大多朝臣的拥护,如今变不如不变。
大臣们按部就班,庄承荣也乐得落个空闲,学习熟悉朝务之余,因嫌弃宫中冷清无趣,便时常回到安乐王府来,因为这里有沈秋君的气息,有他和沈秋君的孩子。
这日,庄承荣与松哥儿相互配合着,把栩哥儿和榛哥儿连唬带吓,又布置了一大堆的功课,成功阻止了他二人要去看望母亲的行为。
庄承荣满是欣慰地看着大儿了:松哥儿为人是憨厚了些,学识才德倒是极好的,如今经了这场动变,人倒也历练了出来,能独挡一面了。他日等沈秋君回来,儿子便可以入朝学习政务,再过几年便能顶了上来,他倒也可以学学太上皇,将来把这烦心的朝中事都交到儿子手,那进他便可以和沈秋君做一对人世间的神仙眷侣了。
松哥儿也明显看出父亲眼中的赞赏,心中倒是暖洋洋的。
这些时日他与父亲的感情也是日渐深厚,且因母亲不在身边,对父亲便多出一分孺慕之情来,此时见父亲难得露出温情来,心里再想不到父亲正为了自己的幸福在算计他,只觉得此时阳光明媚,天高气爽。
不过这难得的一刻,被李瑶琴求见沈秋君给打破了,松哥儿不由皱起了眉。
庄承荣问清事由,直觉李瑶琴必不是来与皇后套近乎,而是定有重要的事情,便道:“让她来见我吧,总这么推托,也不是办法,也让人生疑。”
李瑶琴此时才知庄承荣也在府中,不由暗自后悔,因为此时她忽然想到沈秋君总躲着不见自己,或许是故意报复当日自己索要字据一事,这不就撞到这个活阎王了。
李瑶琴参拜了庄承荣,小心将当日之事说了个清楚,又道:“也是臣一时鬼迷了心窍,女人的小心眼发作,这才做下这般糊涂事,为此,臣日夜不安,今日特来向皇后娘娘请罪。”
庄承荣这才知道原来还有此事,略一思忖,便知沈秋君的苦心,忙命道:“把那字据呈上来。”
李瑶琴忙把字据取出交给内侍,庄承荣接过后,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迹,再想到当时沈秋君书写这字据时的决绝,心中唏嘘,触动心情,越发的想念远在京外的妻子来。
李瑶琴半日不见庄承荣有所言行,又凭直觉感到房中气氛有些不对,不由得更加心慌意乱,便大着胆子悄悄抬头看向庄承荣。
却见庄承荣面上喜怒不辨,双目似是含了无限情意,李瑶琴不由一怔,不由又细瞧了他一眼。
前世李瑶琴得了这样一个人的爱慕,初时也曾得意过,但随着后来妨碍到她与贤王之间的感情,她的心中是无比痛恨庄承荣的,重生后,李瑶琴也是极为避免与庄承荣的碰面,而且见他前后两世如出一辙的阴狠毒辣,她更是不曾正眼看到庄承荣一眼。
今日,她不得不承认,庄承荣确实是这世间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今身上又有了人间帝王的光芒,越发凭添几分威严与尊贵。
庄承荣此时也感觉出李瑶琴在窥视自己,心中不悦,暂收了情思,转眼一记凌厉眼神扫向李瑶琴。
李瑶琴不想自己被发现,见庄承荣眼神扫来,竟惊吓得不知躲闪,直到看到庄承荣眼神寒气逼人不带一丝温情,这才受了惊吓的小鹿一般,急急低下头来。
庄承荣便慢慢说道:“这字据我收回,你回去告诉定国公,我理解他当日的忧思,所以只要他以后一心尽忠于朕,尽忠于大齐朝,过往之事,我是不会追究的。”
李瑶琴急忙磕头谢恩,庄承荣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李瑶琴忙又表示想给去皇后请安,如果皇后不方便,只在院里磕头便是。
其实李瑶琴既然是现代人,自然是不乐意给人磕头的,但是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少不得入乡随俗,当然更主要的是,她想见沈秋君一面,一来借此观察沈秋君的态度,再则也想借机再次表明定国公府的忠心。
庄承荣是不会心疼在意李瑶琴磕头的,只是不想别人以沈秋君的名义享受一个世子夫人的叩头,于是便冷冰冰说道:“今日就不必了,等皇后入主中宫后有的是机会。”
李瑶琴只得告退,一时回到府中,细想此事过程,心中不安,尤其是庄承荣既然说了不会对定国公府有偏见,为何却不许自己当面拜见沈秋君?
李瑶琴考虑良久,到夜间不得不对林景周和盘托出事情经过,林景周听了,心中为了李瑶琴违背父亲与自己的命令自作主张而恼怒异常。
李瑶琴见林景周铁青了脸,双眼通红,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中也着了慌,忙说道:“事情有轻重缓急,你先将这事想明白了,再和我算账也不迟啊。”
林景周闻言只得压下火气,背着手在房中来回踱步,细细思量,心中忽然有个大胆的推测,也等不及和李瑶琴说,便急忙去寻父亲定国公。
第二八七章 秋君回京
李瑶琴见林景周如此态度,知道必有内情,一个人在那里等待时,便忍不住又细细思索了一番。
好半天,林景周才又回到院里,李瑶琴忙迎上前去询问,林景周想了想,对妻子说道:“这事以后不必再提,林家世袭罔替的国公是太上皇和皇上金口所封,只要我们守着为人臣的本分,应是不妨碍的。你既然与皇后极有交情,那以后也尽量保持你们的友谊吧,没有坏处的。”
李瑶琴定定看着林景周,冷笑道:“我身为你的妻子,现在国公府内院的当家人,将来的国公府女主人,总该知道你与父亲对此事的看法吧,不说详细情节,哪怕是事情的结论也好,而不是只让你告诉我如何行事。”
林景周见妻子如此态度,遂笑道:“你如今尚年轻,又爱自拿主意,一些事情上你还是少知道为好,对你对国公府都有好处,如今你只管料理好府中事便好,等你跟着母亲历练出来,再提朝中事不迟。”
李瑶琴一听这话,知道丈夫明显是气自己在此事上自作主张了,也不由生气道:“我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这个家,如果你能给我足够的信任和尊重,我如何不与你商量?因为这件事,我的心也悬在半空中,你倒是告诉我些情况,也使我安心。”
林景周不耐烦道:“我不都告诉你该如何去做了吗,你还想知道什么?以后你只管照管好府内事,外面的事情自有我呢。”
李瑶琴不由哼道:“你不告诉我,难道我就不知道了吗?不就是皇后如今不在京城,也值得你小心成这个样子,皇后擅自矫诏,皇上尚能不以为杵反而因此感动,我为使爵位世袭之事稳妥,才私下藏了字据,你就忍不得了?”
林景周不由大惊,急忙上前捂住李瑶琴的嘴,呵斥道:“你这是要害死全家人吗?这种事如何敢大声嚷嚷,小则影响皇后的声誉,大则被有人心利用,皇后有什么闪失,皇上必能追查到国公府。”
李瑶琴冷不丁被林景周一只大手掩了口鼻,顿时呼吸上不来,直憋得满脸通红,她情急之下,用双手大力扒拉开林景周的手,眼圈便红了:“我又不是傻子,怎会乱说,不过是夫妻之间说说罢了,你倒是狠心,下手这样重。”
林景周这才恍觉自己方才用力太过,不过仍是叮咛道:“你就把那事烂在肚中,否则,后果不是我们可以承受的。”
李瑶琴恨恨地点头,一时又得意道:“你还特特跑去和父亲商讨,却不知我也已猜测出来,让你小瞧女人家的智慧。”
林景周见此,心中却不免一叹,有个聪明媳妇确实是件好事,可是有个聪明却爱自作主张的媳妇,却未必是件有福气的事。
这些年夫妻二人相处也算相得,可是他总觉得李瑶琴身上似是藏着无数的秘密,以至于显得神秘而不可捉摸。当年这种神秘很能吸引他,他也乐意从中获得乐趣,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夫妻做得久了,他心中不免有些微词,他自认对李瑶琴毫无保留,同样也希望李瑶琴能和自己坦诚相待。
尤其是沈秋君当日挑拨他与贤王时的一番话,让他心中对李瑶琴生了一丝怀疑,疑心她对贤王有所不同,再加上前段时间,李瑶琴心神不定,愁眉不展,更让他怀疑李瑶琴在为贤王败落而扰心。
当然现在出了字据之事,他知道是自己错疑了妻子,但他心中的疑虑必未就此消去,所以在他与父亲推测出皇后不在京城且字据一事是皇后一人所为时,他听从了父亲的建议,为谨慎起见,先不说给母亲及妻子,尤其得防着爱自作主张的妻子。
不过他没想到妻子倒是聪明,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到了事情的关键,他忍不住又嘱咐道:“你心中明白就好,千万不要再说与第三人听,小心祸从口出,这个新皇可不比太上皇仁厚。”
本来李瑶琴被丈夫如此一再在叮嘱,心中就有些不忿丈夫小瞧自己,如此也就罢了,偏林景周此时鬼使神差又道:“如今皇上根基已稳,贤王大势已去,你万不可再起什么念头,毕竟我们国公府算是背弃贤王投了皇上的。”
林景周这么一说,李瑶琴本就心中有鬼,听毕便明白这是丈夫怀疑自己私情于贤王,不由勃然大怒,哭诉道:“我说你怎么如此防着我,原来竟是起了那种龌龊的心思。你是在怀疑我与贤王有私情?如果不是因为你先时投在贤王麾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至于闲着没事,去关心什么贤王?再说,自从嫁入你林家,生儿育女,哪日不是兢兢业业地操持府务,孝敬公婆,教导儿子,便是出个门也是丫头婆子一大堆,没想到做了十几年的夫妻,我竟在你心中成了那个样子。”
林景周听了也自悔不该将心中话说出来,只好上前陪不是,李瑶琴心情这才稍好些,不过终是有些意不平。
是夜夫妻二人睡下,在林景周熟睡的打酣声中,李瑶琴却迟迟睡不着,她睁开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夜,回想着前世今生,忍不住为自己委屈起来。
真是应了那句“相爱容易相处难”的话来,前世林景周对自己是何等的痴情,没想到真嫁给他,却换来他的猜忌。
李瑶琴不由深叹一口气,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美好的东西总是容易打破,至少林景周还可以做到为了自己不纳妾侍,可是府中到底还有两个挂名的妾呢,为什么同是穿越女,沈秋君的命运却比自己好的多,不仅做上一国皇后,皇上对她还那样的一往情深。
李瑶琴眼神又浮现出白日里庄承荣的威严俊雅的面容,尤其是他双目含情的样子,让观者怦然心动,前世,他可也曾这样注目过自己?
这时林景周呓语一声,李瑶琴吃了这一惊,急忙收回神思,摸着燥热的脸,暗骂自己净想着有的没的,怎么还像小姑娘怀春一样,况且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庄承荣是自己丢弃了的,这才被沈秋君捡到,有什么好追悔的。
李瑶琴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方才合眼睡去,却于梦中朦胧看到:自己当日不曾自作聪明地避出庄承荣,所以庄承荣仍是对自己一片痴心,后来庄承荣便作了皇帝,而她则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但是就在她着了黄色凤袍接受众人跪拜时,庄承荣却突然出面,浑身泛着寒气,指着她厉声说道:“这皇后的位子乃是沈秋君的,你是什么东西,还不快下去。”
李瑶琴吓得大叫一声醒来,身边林景周仍睡得香沉,李瑶琴擦着冷汗,对睡得如死猪一般的丈夫越发的委屈失望起来。
时光倏忽,一眨眼的工夫,很快便又过去了两三个月,这日,庄承荣正批着奏章,当年的小成子如今的成总管掩不住喜色地近前,悄声禀道:“娘娘回来了。”
庄承荣倒是恍了一神,问道:“什么?你说什么?”
小成子忙小声道:“方才太子着人送了信来:娘娘和小公主回京了。”
庄承荣心中顿时涌现难以自控的喜悦,把奏章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差点把身前的桌案掀倒,大叫道:“快回府去!”
庄承荣赶到安乐王府时,沈秋君正带着女儿和雪柳等人诉说着分离相思之情。
这时内侍忙传道:“皇上驾到!”
屋里众倒没想到庄承荣来得这样迅速,急忙跪倒了满满的一地,倒让正站在中间抱着女儿的沈秋君一下子显现在庄承荣眼前。
庄承荣看着正笑着望向自己的妻子,恍恍惚惚地直觉得似在做梦,又担心再如从前那般,于高兴处惊醒,便不敢提步上前,只想多在梦中停留一会,便也不近前,只管痴痴地看着妻子。
沈秋君看着那陌生又熟悉的丈夫,也是不敢近前。
夫妻二人分别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庄承荣做皇帝也有一段时间了,此时身上浑然多了几分帝王的威严和霸气,又兼他此时又蓄起了胡子,看着这样的庄承荣,倒让沈秋君心中有些空落落的。
这帝后只管傻笑着你看我,我看你,却累坏了地下跪着的一干人等,又不敢抬头去看。可怜辛老先生一大把年纪,不得不悄悄把手放在身边曾孙身上以为支撑,太子见此,心中倒有些犹豫,他不想破坏父母相见的温馨气氛,可干杵在这里也实在难受。
就在太子准备开口说话时,于叔一路紧绷着神经,这好容易来到安乐王府,还不等歇息就跪了这半日,亦是劳苦不堪,便酝酿了一下情绪,泣道:“上苍庇佑,老臣终于不负皇上重托,将皇后娘娘平安送回京城。”
庄承荣这才惊醒过来,看看前眼前的沈秋君,又看了看外头明晃晃的日头,再看地下跪了一地的人,这才相信这一切不是梦,急忙往沈秋君跟前走去,边走边道:“一个个没眼力儿劲的,还不给朕滚出去。”
第二八八章 公主正名
众人听了,倒一下子解脱了,急忙退了下去,雪柳又极有眼色地把小公主抱了出去。
沈秋君看着说话仍是那般难听的庄承荣,方才的陌生感顿时消失了,不由噗嗤一笑,道:“看不出夫君如今倒是蛮有帝王威仪的,一口一个朕的,是不是臣妾也要向您三拜九叩?”
庄承荣此时已走到沈秋君身边,顿时觉得周身都洋溢了沈秋君的气息,心里快活,伸手拥沈秋君入怀,连声陪笑道:“不敢,不敢,我怎么敢让玉姐姐拜我呢。”
沈秋君依靠在丈夫怀中,这一年多在外漂泊的心终于安定下来,笑道:“一年前你就能算计我,如今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呢。难道我在你眼里,只能同富贵不同共患难?”
庄承荣心中一紧,知道这是算旧帐来了,果然沈秋君的一只手便伸到他腰间拧了一把,庄承荣便哎呀呀地大叫了起来,沈秋君忙收了手,悻悻说道:“我还没用劲呢,你就叫成这个样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学孩子撒娇,也不害羞。”
庄承荣便搂着沈秋君笑道:“招数不怕用老,管用就成。我不过是只喊了一声痛,你便不忍心下手,我又如何能忍受你承受失败的残酷后果。幸好,上天有眼,你我夫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以后再也不用分开了。”
沈秋君闻言,眼睛不由湿润了,紧紧回抱着丈夫,喃声说道:“是啊,以后我们再也不开分。你要记住,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上天入地,我都饮之如饴。”
当夜一家团聚,沈秋君看着儿子们都比之从前高大结实了很多,心中甚是欣慰,她也知道庄承荣是没有工夫照料儿子的,这一切都是松哥儿的功劳,便赞赏地看向大儿子。
松哥儿此时正一脸依恋地坐在母亲身边,倒是两个小的时隔一年才又见到母亲,自然是黏母亲黏得利害,不过他们更对突然出现的妹妹感兴趣,得了空就围在妹妹身边瞅瞅戳戳的,叽叽喳喳地和妹妹说话。
初时莲儿还很赏脸地咧嘴笑笑,一会累了,便闭着眼呼呼大睡起来。
沈秋君也担心累着女儿,忙对儿子们笑道:“她还小呢,等再大些,就可以和你们一起玩了。”
庄承荣早就在一旁不耐烦了,这大半天的时间,儿子们一个个腻歪在妻子身边,沈秋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便连声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去休息吧,明天我要检查功课的。”
松哥儿忙起身带着两个弟弟告辞,一时出了门见两个弟弟怏怏不快,知道他们是为明天的功课担心,便笑道:“明天父亲可没工夫检查你们的功课,今晚就放心大胆地睡吧。”
栩哥儿一听,不由欢呼起来,如今大哥俨然是府里的当家人,弟弟又小,这检查的重点便只是他了,如今听哥哥这么一说,他顿时松了口气。
松哥儿见状,便又笑道:“不过我想明天,父亲会让我代为检查的。”
栩哥儿慌忙上前请求哥哥手下留情,榛哥儿也抱着松哥儿的大腿撒娇,兄弟三人嘻嘻哈哈地远去。
沈秋君从窗中看到这一幕,不由也笑了,做为一母同胞的兄弟,希望他们不要重复父辈的命运。
庄承荣看了,便道:“你不用担心他们,我已经打算好了,你入主中宫后,我便让松儿学着处理政务,等到他一大婚,就让他全权接手,两个小的再长大些,就给他们封王,让他们早早确立君臣关系,一准乱不了。”
沈秋君便也笑道:“松儿是个宽厚性子,想来他们兄弟今生能和睦相处。”
庄承荣点头,一时又埋怨道:“怎么给女儿起了那么个名字,回头改了吧。”
沈秋君当初之所以给女儿取这么一个名字,是想到庄承荣当年曾郑重要求自己给腹中胎儿取名为怜儿,且又因为庄承荣小时曾叫廉儿,女儿出生时又是那么瘦弱,让人心生怜惜,种种原由下才起了这么个名字。
如今见丈夫不喜,她想到前世事,也觉得有些不吉利,便笑道:“既然你嫌我不会起名字,那你便亲自给她取个名字吧,你这做父亲的可亏欠了她不少呢,也该好好疼爱她一番。”
庄承荣便道:“那就叫喜儿吧,我记得你曾养过一只小雀儿,后来给放飞了,如今也算是失而复得吧。”
沈秋君听到“失而复得”几字,心中一动,不由细细看着女儿,眼睛温柔得能滴下水来,口内却道:“哪有你这么做父亲的,给女儿起个雀儿的名字,这喜儿也太俗了些。”
庄承荣颇有些嫉妒地看着女儿,上前抱住着沈秋君,双手开始不老实地在妻子身上游走,笑嘻嘻说道:“这才是我的一片慈父心呢,名字俗才好养活,她都睡了,你看也白看,倒不如好好看看你的夫君我呢。”
沈秋君闻言嗔视了丈夫一言,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二日一大早,庄承荣万般不情意地爬起来上去早朝,坐在朝堂上也是心不在焉,脑中尽想着昨夜的旖旎风光,幸好头上戴了冠冕,脸便遮在旒后,不被殿中群臣看到。
匆匆结束早朝,庄承荣便赶往安乐王府,一进房间便闻到一股药味,再看沈秋君跟前正摆着一碗药,他大惊,忙问道:“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要吃药?”
沈秋君往一旁瞟了一眼,脸上便有了红晕,便借口去哄女儿起身去了内室。
庄承荣这才发现辛老先生也在,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辛老先生忙解释道:“皇后娘娘生产时身子太虚弱,有些伤了根本,近些年只怕不能再承受生产之苦,本想着帮着调理一二的,怕娘娘心重,便也没告诉她,不过今天把脉后,发现效果不甚理想,小老儿想着小别胜新婚,还是注意些的好,所以就煎了防孕的药来。”
庄承荣略一思忖,问道:“这药可伤身子?”
辛老先生顿了一下,答道:“是药三分毒,不过小老儿会尽力用些温和的药的。”
庄承荣想了想,便道:“想来这避孕的药应该也有男人能服用的,皇后的身子弱,你以后就单给我配着吃吧。”
辛老先生愣了一下,忙点头应是,一时离去。
看着沈秋君抱着女儿出来,庄承荣便笑着安慰道:“我们现在只有三个儿子,你就担心他们将来为皇位起争斗,以后再生几个,还不得愁坏了你,我们儿女双全,也该知足了。”
沈秋君闻言不由一笑,夫妻作得久了,有些话便是不说,也彼此心知,只是有些好意思道:“就是觉得每次吃药,倒象是告诉别人咱们昨夜里……”
庄承荣见妻子如此羞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直到换来妻子的一阵白眼这才止住笑。
又过了一日,沈秋君便使人悄悄给永宁侯府送了信,沈家人闻言自是惊喜,得了信的第二天,沈夫人婆媳等人便上门看望,自然少不了一番痛哭。
叙过一会话,沈夫人看着酷似庄承荣的小外孙女,着实放心不少,这在外生孩子又关乎着皇家血脉的事情,自然是小心了再小心。
沈夫人想到这里又愁道:“这皇家添丁是何等重要的事情,岂有孩子都这么大了,还无一丝消息的,这小公主的事情倒有些棘手。”
沈秋君笑着劝道:“母亲不必担心,这事我们已经有了主意了,这几日就有会消息了。”
沈夫人听女儿细细说后,终于放下心来。
没几日,庄承荣便赐给辛老先生宅子里一块“绝世神医”的匾额来,又赐下厚厚的金银布匹药材等赏物。
这时京城诸人才发现,这老神医在京城不知不觉竟销声匿迹了差不多快一年了。
这也是因为其孙子辛学厚得了他的衣钵,医术高超,这一年来只辛学厚一个人就能支撑,而不用辛老先生出诊,所以直到此时,大家对他突然得了皇上赏赐而感到惊讶。
接下来几日,大家便慢慢打听到:原来安乐王妃当日突然礼佛,不只是为府里人祈福这么简单,更是因为她又怀了一胎。偏这次胎象极为凶险,所以不得不深居简出,一边向菩萨祈祷,一边由辛老先生细细照料着养身保胎,为了怕腹中胎儿被阎罗惦记,这才紧紧封锁了消息。
本来安乐王妃的身子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偏又碰上太子贤王造反一事,这惊吓之余,便难产生下了小公主,母子身体都虚弱不堪。
幸好得辛老先生医术高超,细心调理了大半年,这才让皇后和小公主恢复健康。
众人听了心中这才解了疑惑,就说皇上为什么好端端的要大办喜事,原来也是打着冲喜的念头,如今看来效果倒是不错。
或许也是当时皇后真的眼看救治不过来,皇上想要给一个安慰吧她,毕竟当年的婚礼对一个侯府嫡女来说,实在是太委屈了,哪个女人心里能过去那个坎啊。
不过,君无戏言,如今皇后和小公主平安无恙,看来帝后大婚的事情,也该着手办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