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章 颠倒黑白
沈丽君没想到母亲会问出此言,不由愣了一下,终是不敢在母亲洞察的目光中否认,可仍是想为自己辩解,却在连说了几个“我”字后闭上了嘴。
沈夫人眼中含了哀伤,悲戚道:“环姐儿还不足十岁呢,就知道为母求情,知道以她们姐弟的长久利益来打动我,可是你一个都做了母亲的人,又自诩聪慧的王妃,难道不知如果我不能事先得到点消息,我的名声在那日就坏了,有一个坏了名声的母亲,对你有何好处呢。”
“不是的,那日的几位老诰命都是咱们鲁地的老人,她们不会传出去的……”沈丽君的话猛然刹住,一来是她已知自己失了言,二来则是沈夫人此时已经向前探了身子,伸手狠狠抬起了沈丽君的下巴。
沈夫人细细打量着女儿,恨声说道:“原来你真是知道的,对,她们不会说出去,但我的行为已经说明了我的不孝,这个家便会由你祖母来掌握,而我则只能退居一隅,羞愧地活着,你于心何忍让自己并无大过错的亲生母亲落于此等地位。还是对你来说,有了亲祖母在,我这个总是偏心眼的母亲就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不是因为你长得脸盘眉眼象极了我,下巴鼻子又有些象你父亲,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老太太给调了包,我一生虽没有行过大善,却也没有做个恶,为何会有你这样一个好女儿。”
沈丽君不敢挣扎,只是辩道:“两边都是女儿的长辈,女儿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躲避着装看不到罢了。事后,女儿也很后悔,幸好事情并没有真发展成母亲所说的那样,以后再有这种事女儿一定会立马告诉母亲的。”
沈夫人狠狠捏了女儿一下,然后将手放下,沈丽君的下巴顿时青了一块,她忙小心用手揉了一下。
沈夫人已回身侧卧在塌前,叹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们的母女情份何其的单薄,本就比不上你们的祖孙情意,在利益面前更是不堪一击。这也是我命中注定的,谁让我只管生不管养呢。但是我想问问你,秋儿到底碍着你什么事了,为什么屡屡和她过不去?”
沈丽君不由吃惊道:“母亲为何如此说?自从有了桂哥儿,我何曾与她见过面?”
“你就没把你那勾引姐夫论说给你大嫂?”沈夫人冷笑道:“否则我还真不想不出你大嫂从哪里得知的。”
沈丽君不由低下头,说道:“母亲也太武断了,难道别人就没有眼睛吗?母亲为什么总认为是女儿胡乱说,扶玉在母亲心中就这样的无辜?”
沈夫人说道:“这件事本就是件疑案,当日如何你姐妹自然心知肚明,只是在此事上,你不要怪我偏心,我只知道当日秋儿认为自己大了不易再去姐夫家长住时,而你却仍是硬拉着她跟着你去庄子上住,后来你生产时,又哭求着让我将她叫了去。这可不像是被人觊觎了丈夫的人的办事做派,有些事有些话,说出来可就难听了。”
见女儿仍是低头不吭声,沈夫人又道:“有时候我真想看看你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会如此不顾母女姐妹亲情。就算秋儿当日真起了那该死的念头,她这些时日的表现,已经表明了态度,你又何必非要赶尽杀绝呢,再怎么说她也救过你两回,你就不能饶了她,非让她身败名裂,被家人遗弃?”
沈丽君抬头,最后看着母亲长叹一口气,说道:“请恕女儿说句心里话,当年她若不是自作主张引了人出去,未必就没有其他办法,况且当日还是王爷找到的她。至于此次难产,如果不是因为她起了那念头,让女儿心情郁结,未必就一定会难产。”
沈夫人闻言,连声道:“好,好,不愧是我最聪明的女儿,这两笔帐算得好清楚。好吧,这都是她自作自受,如今你们两不相欠,我会让她离得你们贤王府远远的,这样你该满意了吧。”
沈丽君低声道:“母亲何必对女儿总是冷嘲热讽,女儿自认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沈家,以后您会明白我的苦心的。”
沈夫人却已经合了眼躺在床上,恍若不闻,只管喃声道:“我对老太太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怎么会教出你这么个颠倒黑白、冷血无情的东西来,你真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吗,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
沈丽君见母亲不再理会自己,只得起身慢慢走了出来,来到房门口,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仍是纹丝不动的母亲,不由暗自握拳:等将来自己带给沈府无上荣耀时,母亲就会明白,她的偏心是一件错的多么离谱的事情。
此时环姐儿也走进沈秋君的院里,看到沈秋君正静静地坐在花树下看书,柔和而恬淡。
环姐儿便走到她跟前,问道:“姑姑,我想给爹爹写封信,该如何送出去呢?”
沈秋君把书放到一边,想了一下,笑道:“你父亲现在必已在来京的路上,这几天就等不得了吗?”
环姐儿点头道:“我母亲很担心。”
沈秋君点头“哦”了一声,说道:“你去写吧,我会和赵叔说的,你写好了之后,直接让人拿给他就行了。”
雪柳看环姐儿回去了,便上前悄声将环姐儿的异常说给了沈秋君,完了又将那封信递给了沈秋君,小心说道:“因为求他帮忙,不得不从权处之,再则我想着六爷也不是外人,别因为拘泥什么规矩真耽搁了大事。”
沈秋君笑道:“倒是会给自己寻理由开脱。”一边说着,一边展开信来看。
信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沈秋君看完后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不由起身在院中走了几步,问雪柳道:“杨远还在那里等着回信吗?”
雪柳点点头,沈秋君道:“让他告诉他家主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他真敢这么做,那么整个沈家都会视他为仇敌的。他来问我,倒不如直接去问我父亲。”
六皇子得了沈秋君的回复,不由摇头叹道:“那个老妖婆上辈子定是积了大德,才成了玉姐姐的亲祖母,不然我能整得她死去活来的。只能再想他法了。”
是夜,沈侯得知母亲身体不适,心里倒有些愧疚对母亲说话太重了,可如果话不够重,母亲又定不会真往心里去,以后还是会难为妻子女儿。
沈夫人看出丈夫心里的患得患失,心里也不由暗自叹气:一边是寡了的亲生母亲,一边是相濡以沫的妻子,倒让夫君在其中能受,婆母仅此一个亲子,为何就不能心疼一下儿子呢,只希望经此一事,婆婆心里能权势少一些,亲情重一点。
沈夫人劝道:“我今天身子倦怠,也没过母亲那里看看,你不如去陪她老人家吃点东西,说说话,这事就算是过去了,以后大家还是和和睦睦地过日子。”
沈父感激地看着妻子,说道:“我陪你吃完饭就过去。”
沈老太太见儿子过来看自己,心里倒是稍稍好受了些,到底是亲母子哪里会有隔夜的仇。
她今天也想了不少,再加上沈丽君的开解劝说,她觉得近期不易再与儿子发生冲突,免得将儿子推得更远,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是依儿子的鼻息生活。
如今夺位大战还未开始,何必闹得太僵。等到夺位大战真正开始,由不得儿子不入贤王的阵营,至于那点管家权,她还真没看在眼中,当日不过是为了膈应一下儿媳罢了。
于是母子二人皆有心修好,一时倒也其乐融融,还共同回忆起往年母子间的温馨事来。
沈父心下稍稍松了口气,他不指望一向热衷权势的母亲经过一夜时间就看开了世间名利,至少现在大家暂时维持平面的和睦,也让他能过几天舒心日子,不必时时背负着不孝的心里压力。
这时却有一个丫头匆匆走来禀道:“大少夫人在祠堂里晕了过去,正往外院寻大夫呢。”
老太太不由急道:“怎么会这样,老大家的身子可是壮实的很。”一时又狗改不了吃屎地埋汰儿媳,说道:“一家子何必闹成这般,就是真要休了她去,也应该好好地还给人家,如今,唉!”
沈父听了,心中浑不自意,他深知妻子的为人,不是那等苛待人的,怕是那位心里生暗鬼,将自己折腾出病来了。
母子二人来到祠堂,就看到沈夫人母子几人及环姐儿都已在场,辛先生也随之赶来,也顾不得客套,直接上前把脉。
老太太见环姐儿抹着眼泪,忙上道:“好孩子,你母亲不会有事的,如果真有什么不测,我必会为她做主的。”
沈家众人都低头不语,沈秋君则因为得了先知,又听祖母此言,不由得低头冷笑。
环姐儿却有些胆怯地向外挪了挪身子,老太太不知环姐儿的心事,只当她是看到自己如今失了势,便有意疏远了,心里便有了冷意。
第一五二章 大嫂有喜
倒是程秀梅看到老太太脸上渐渐变得凌厉起来,环姐儿在她身边愈发显得可怜巴巴的,偏婆婆与小姑皆不方便上前,她只好笑着上前给老太太奉上一杯茶,趁机拉着环姐儿走到一边,低声温柔笑道:“你不要担心,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环姐儿轻嗯了一声,这时老太太喝了口茶,却似自言自语道:“好好的,怎么就晕了过去呢?”
环姐儿不由垂下了头。
今天晚上,她因为担心母亲,便哄着两个弟弟歇下,跑来看望母亲,正好沈大嫂正在吃饭,看守的婆子便放环姐儿进去了。
沈大嫂一见了女儿,就拉着她到了僻静处,询问道:“你给你父亲写信了吗,可送出去了?”
环姐儿点头,沈大嫂又问:“你让谁去送的,可信得过?”
环姐儿轻声说道:“是姑姑帮忙找的人去送的信。”
沈大嫂不由顿足道:“我不是让你悄悄的吗,你怎么让她知道了?你的信她有没有打开看,你亲眼看到那送信人去的?”
环姐儿说道:“是我亲手递给了那人,那人就背着包袱走了。”
沈大嫂此时也无计可施,只乞求上天保佑沈秋君等人会因为环姐儿是个小姑娘而放松警惕。
沈大嫂又问道:“你在信里都是怎么写的,是按我说的写的吗?”
环姐儿低下头,慢慢说道:“我看祖母并不会休了您的,眼下天气正热,万一父亲误会了,急着赶路再有个好歹,所以女儿只说这里一切都好,就是母亲和祖母顶了嘴,被祖母小惩大诫了一番。”
沈大嫂一听气得差点跳了起来:“这叫小惩大诫?你倒是孝顺你父亲,就不管母亲在此水深火热吗?”
“母亲毕竟是真顶撞了祖母,被罚也是应该的,再者这里是沈家祠堂,在此忏悔不过是素服斋饭清苦了点,怎么能说水深火热呢。”环姐儿为母亲的夸大其词而不满,明明祖母并没有苛刻母亲,守着沈家列位祖先怎么能如此说,万一被怪罪了怎么办。
沈大嫂眼见女儿一点都不体谅自己,不由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小白眼狼,如今是拣了你祖母那个高枝儿飞去了,母亲是不是碍你的事了?”
环姐儿心里不由委屈万分,可是毕竟又是自己母亲,也不敢顶嘴,便低声道:“母亲好好休息吧,女儿先告退了。”
沈大嫂心里火里还没发泄出来,拉扯着女儿,不许她走,母女二人正揉搡中,沈大嫂突然就晕了过去,环姐儿哪里见过这架势,直吓得大叫起来。
婆子们进来看到此情景,急忙扶着沈大嫂去了床塌上休息,又命人去请大夫、往上头去禀报。
环姐儿此时想起来,心里仍是害怕得不得了,万一母亲真有什么不测,自己岂不是罪孽深重。
就在大家心思各异之时,辛先生已经笑着走了出来,拱手道:“恭喜,恭喜,府上又要添丁了,大少夫人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众人听了先一惊,接着又是大喜,听得沈大嫂已经醒了,便都涌进房去。
沈大嫂此时也抚着小腹,含泪带笑,这个孩子真真是自己命里的福星,偏就在此紧要关头来了,如此一来,沈府为了子嗣,定不能再休了自己。
但是随着沈夫人等人进来,她的心又是一紧,不由想起从前自己对付妾侍的法子,如果沈夫人铁了心要休了自己,对于自己腹中沈家子嗣,她虽不能明着做了去,但暗里的法子却能有不少。
想到这里,沈大嫂求助地看向沈老太太。
老太太倒是与她心有灵犀,一步走上前去,坐在床边,拉着沈大嫂的手,说道:“好孩子,真是难为你了。如今你是双身子,金贵得很,这祠堂是住不得了,就跟我去春晖院去住,放心,有祖母在,没人敢动你。”
沈大嫂感激得眼含热泪,连声道:“谢谢祖母的关爱。”
此时在房外的沈侯父子听了,心里均是一冷。
他二人因为一个是公爹一个是成年娶了妻的小叔子,均不便跟去内间,便只在外间等侯,如今虽没见屋里说话之人的神态,可从语气里还是听出点意思来,不由齐齐冷笑。
沈夫人心中已经被磨得水波不兴,程秀梅与沈秋君也不说话。
老太太又对沈夫人说道:“虽说我那里人多也能照顾好老大家的,不过总没有她惯常用的丫头使着顺手,你把那些丫头们都放了出来吧,子嗣为大啊。”
沈夫人对老太太施礼笑道:“母亲所言极是。子嗣为大,老大家的身边才更应该多些妥当人,那些个丫头们遇见事,就个个都慌了爪一般,又爱多嘴挑拨事,这种人哪里还能用,不过是因为毕竟是老大的丫头,我不方便处置,先暂且关到那里,若要好的丫头,府里也还是能挑出不少的。”
沈大嫂如何敢用沈夫人挑出来的人,忙道:“罢了,现挑的丫头我也使不顺手,如今倒不必麻烦了,为了腹中孩儿,媳妇就先暂助祖母几个丫头吧。”
老太太忙道:“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什么借不借的,只管唤过去用。”
沈夫人等人看到她二人那幅样子,心里腻歪得不得了。
老太太又对沈夫人说道:“既然她院里的丫头不中用,你早晚定会都打发了出去,倒是环姐儿几人,我实在不能放心,不如就同我在春晖院一起住着吧。”
沈大嫂也急急看着沈夫人,她发现女儿最近都快被婆婆拉拢过去了,她可不愿自己重蹈婆婆的覆辙。
倒是环姐儿想了想,说道:“母亲如今身子贵重,弟弟却都年幼不懂事,若真要住在一处,只怕会累着母亲,也要防着万一不小心碰到母亲,倒不如就请祖母挑几个稳重的大丫头照顾我们的生活,母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弟们的。”
沈大嫂听了女儿的话,不由得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我如何放得下心?”
环姐儿自认自己考虑得极周全,如今看到母亲的神色,心里倒是一怔,想了想,觉得母亲定不会让自己跟着祖母的,而在老太太面前也不便提小姑姑,便笑道:“母亲尽管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弟弟的,如果母亲真不放心,不如就将我们姐弟三人暂托给二婶如何?”
程秀梅如今馋孩子馋得利害,今日见大嫂又怀上了,免不了羡慕又失落,听环姐儿如此说,便觉得如果将珂哥儿等人接到自己那里去,说不定就能带给自己子息呢,便忙笑道:“我如今左右无事,也愿意与孩子们亲近,倒不如就让她们住到我那里吧,一早一晚的也有个大人照看着。”
如此便算是商量妥当,沈大嫂跟着老太太去了春晖院,其他人则各自散了。
第二日,沈夫人便让人将春晖院里的分例多加了两个人的,而环姐儿姐弟三人则搬到程秀梅院里去了。
沈丽君姐妹二人听说后,也都送了贺礼来。
如今家里倒是安静下来,老太太与沈大嫂就一起窝在春晖院里,沈夫人身子也好了许多,因为程秀梅要照顾孩子,沈秋君便帮着母亲一起处理府务。
程秀梅最近过得很充实,每日一早领着她们姐弟三人去给老太太和沈夫人请了安,余下的时间全是一心想着如何照顾她三人,她本稀罕孩子,凡是她三人的事,都亲力亲为,照顾得不微不至。
因为程秀梅成亲不足一年,又没有孩子,故还没有完全蜕变为少妇,仍有少女的童真,几个孩子也很快就喜欢上了她。
倒是沈大嫂听说后,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儿,后来又一想,孩子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她们再与程秀梅亲近也越不过自己去,这心里才好受些。
很快沈惜君就出了月子,沈府除了沈大嫂身子不便,几乎全部出动前去祝贺。
程秀梅回到沈府,越发的心情沮丧,沈秋君见了,心里算着她再过个把月,也该有孕上身了,倒不好再为几个孩子过度操劳。
于是借着与程秀梅住得近,便时常过去与环姐儿等人玩耍,因为环姐儿缘故,珂哥儿与纬哥儿也与沈秋君混得极熟络。
这日纬哥儿问起母亲肚中的小弟弟是怎么回事,沈秋君支支吾吾一阵乱扯,把个纬哥儿绕得云里雾里的,越发糊涂起来,便指着程秀梅的肚子问道:“二婶也嫁了人,那她肚里也一定有个小弟弟了?”
众人听了大笑,倒是程秀梅惊喜不已,老人常道孩子的眼睛干净,说话很神乎,说不定自己真就借他吉言怀上了呢?
沈秋君便借着这个机会,含糊地提示程秀梅:该好好保养身子,不要再为其他事耗费精力。
程秀梅也心领神会,渐渐将几个孩子放手给沈秋君,自己只安心保养身体,争取早点怀上孩子。
对于照顾孩子,沈秋君比程秀梅就有经验的多,不会象程秀梅那样将自己累得疲惫不堪,生活上就照顾得妥妥贴贴,也轻轻松松就得了几个孩子的欢心,这让沈大嫂心里憋闷不已,不过也有让她开心的事情:沈昭英不日就会进京。
第一五三章 昭英回府
沈秋君听说大哥快要进京的消息,心里已是平静无波,在经历了祖母和大嫂对自己的态度以后,她可不敢再对大哥真抱有什么期望,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沈秋君知道祖母对大哥的影响,从大嫂对自己的态度上,也差不多就能窥得大哥对自己的态度了,大嫂向来对大哥可是惟命是从的,可笑自己前世竟然以为是因为自己取代了大姐,才让大哥对自己有了心结,以至于生疏冷淡。
日子过得很快,倏忽几日,沈昭英就进了京,他先去进宫见了皇上,然后才回到沈府。
一进沈府,就在众人都在那里迎接他,沈昭英忙快步上前一一见礼。
沈父是个男子,见儿子比之从前更成熟稳重了,颇为欣慰,不过勉励几句话就完了。
沈夫人现在心里同沈秋君差不多,只是淡淡地说道:“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人终于团团圆圆了。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到里面再好好叙叙吧。”
沈昭英对母亲的冷淡倒不是很在意,他本就是自小长在祖母处的,与母亲的感情原就淡些,再则到底是个男子,也不屑婆婆妈妈地,便冲母亲行礼笑道:“儿子不孝,多年未能在父母跟前尽孝,现今离我去南边还有些时日,也让儿子好好弥补一下。”
沈夫人但笑不语,沈昭宁已经抢上前来给大哥见礼,兄弟二人倒是感情颇好地击打了一下拳头。
程秀梅与沈秋君只是低头立在沈夫人的身后。沈秋君见兄长看到自己时果然是两眼无波澜,就似没看到自己一般,不由暗自叹气,之前看到大哥送自己礼物,还以为他是疼爱自己的,如今看来不过是给其他妹妹送时,顺手捎带着自己罢了。
几个小的也纷纷出来给父亲见礼,沈昭英看到儿女们,倒是心情极好,还抱起小儿子纬哥儿笑着逗了几句。
就在大家正准备往院里走时,却见沈大嫂扶着老太太颤巍巍地走来。
沈昭英脸上的神情便立刻变得不一样了,急忙放下儿子,抢步上前搀住老太太,嗔着妻子道:“祖母年纪大了,如何让她亲自来迎我?岂不是陷我于不孝之中?”
老太太含泪说道:“不怪你媳妇,是我让她扶我来的,咱们也有一个多月没见面了,如今天气又热,你还要赶着时间进京,我实在是不放心,现在见着了你人了,我这心才放下来。”
沈昭宁见祖母脸色比之从前差了很多,知道定是与母亲又闹得不愉快,可恨自己身为人子人孙,却无能为力,又想到祖母对自己的疼爱,再看到祖母眼中的滚下的泪水,不由得泪湿眼眶,哽噎道:“是孙儿不孝,让祖母担忧了。”
沈大嫂见过丈夫一来是高兴得有点喜极而泣,另外也是想到自己前段时间的艰难,便也借着这个机会抽抽嗒嗒地哭了起来。
沈父见此情景,眉头皱得能夹死三只苍蝇,沈昭宁心里也不好受,不由悄悄看向母亲。
沈夫人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与婆母等三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心中竟然也不生气,只是对身后的女儿说道:“以后你要出嫁了,不管你婆婆说什么,你的孩子都必须自己带,不然以后有的你后悔的。”
沈秋君忙小声笑道:“女儿都还没嫁呢,就想到带孩子上面去了,您也想得太长远了吧。”
沈夫人笑道:“不过是触景生情,白提醒一句,免得到时忘了,拼了命生下的儿子,却是白白便宜了别人。”
沈秋君听到母亲醋意十足的话,不由噗嗤笑了,又看到程秀梅,程秀梅也不由回笑于她:婆母自己曾经历了这种苦痛,定不会再让小辈重蹈覆辙的。
倒是两个小的,还不能完全懂得生离死别,与父亲隔了这些时日再次相见,与悲伤相比,新鲜倒是更占了上风,不过此时看到父母皆哭了,心里便吓了一跳,珂儿还好些,纬儿到底年纪小,不由分说地跟着大人嚎叫着哭起来,倒让人觉得好笑。
程秀梅和沈秋君忙上前领着他兄弟二人走到一旁,小声哄劝着,好半天,纬哥儿才哽噎着住了口,看得程秀梅心疼不已。
环姐儿也觉得父母做的不太妥当,她自持是家中老大,如今也经了些事,就该象大人一样办事了,便上前劝道:“老太太年纪大了,禁不住这样,再则母亲如今怀了小弟弟,也不易如此悲伤,家人相见应该高兴才是。”
老太太等人此时才好些,沈昭英夫妻一左一右搀扶着老太太向里走去,众人皆沉默地跟在后面。
到了正院,大家这才一一正式见礼,沈昭英在父亲的逼视下勉强对着沈秋君笑了笑,沈秋君只唯有装不知情,大家表面上也都过得去了。
大家叙过一回话,虽然还有一些事要办理,但想儿子一路奔波,沈父便让沈昭英回房去歇息一下。
沈昭英也确实累了,而且又想与祖母妻子说些体己话,便起身告辞一同回了春晖院。
众人也都陆续告辞而去,沈秋君本想陪着母亲说会话,沈夫人笑道:“你也去吧,你大嫂的枕边风再利害,他也是我儿子,一个孝字,我就能压得他实实的。人道苦媳妇熬成婆,这话真真不假。”
沈秋君也被母亲的话给逗笑了,一时告辞回去了。
沈大嫂果然没浪费吹枕边风的机会,沈昭英自祖母处一回来,她便扑到沈昭英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
沈昭英虽与母亲不亲厚,可孝字大过天,他方才忆自祖母处听了近段时间发生的事,心里也有些不顺,见此不无烦躁地说道:“行了,别哭了,现在不是什么事都没有了吗,你以后就顺着母亲些,对沈秋君也别总是针锋相对的,就当沈家没她这个人就完了。”
沈大嫂闻言哭得更加伤心,说道:“如果不是肚里的这块肉,如果不是祖母后来护着我,我现在怕早就是沈家妇了,说不定现在正在被送到鲁地的路上呢。”
沈昭英哼道:“你就是想得太多。母亲哪有那心机与胆量,在祖母眼皮子底下拿掉你腹中的孩子。”
沈大嫂气得叫道:“母亲怎么不敢,今时不同往日,如今有父亲给她撑腰,连祖母都要对她退避三舍。”
沈昭英叹道:“你既然知道母亲的利害,何苦还要和她对着干呢,你真以为她就是祖母口中蠢笨无能的人?那是因为关着孝道,母亲才不得不在祖母面前忍气吞声,若是一点手段也无,我父亲一个堂堂的侯爷身边连个妾侍也没有?母亲对祖母不孝,是母亲不对,你一个晚辈何苦凑上前去找不自在?我知道你是心疼祖母,可她老人家自有办法,不需要你在此画蛇添足。”
“她二人斗法,我一个晚辈哪里敢横插过去。不过是因为环姐儿时常亲近沈秋君,我教训了她几句,哪知就被母亲听到,这才惹出这许多的事来。”
沈昭英不由骂道:“你难道不知道沈秋君在母亲心中的份量吗,当年我差一点就能清理门户,还不是因为母亲拿命相拼才不得不作罢?教训环姐儿也要看看地方,母亲必不会安插人到你房中的,怕是在外面事情做得不机密,才被母亲得知的吧。”
沈大嫂闻言,不由怯懦道:“你不要说母亲不会做那等事,如今我的人还都被关着呢,怕是等你回来就该卖了去,那些都是我使顺了手的,你好歹帮着说说情,给我留下几个吧。”
沈昭英只得胡乱地答应了,在床上躺了一会,略眯了一会眼,知道父亲定有话对自己说,便忙忙洗漱了一下,赶到父亲书房里。
沈父示意儿子坐下,也不客套,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对诸皇子夺位之事如何看待,可是真一门心思地要助了贤王?”
沈昭英小心答道:“我们与贤王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不助他又助谁呢?做纯臣也要上位者相信才成啊。”
沈父点头道:“一步错,步步错,沈家也确实难做到中立。”
沈昭英不由大喜,问道:“父亲也欲助贤王?”
沈父摇头:“太子与贤王皆不是仁德之主,我不看好他们。现在皇上龙体康健,沈家既然已是板上钉钉的贤王一派,倒不必做什么事来表忠心,你此去南边,是皇上看重于你,你只做好自己本分内的差事,结交些人倒也无碍,但不要刻意为贤王做那伤天害理的事。沈丽君是你亲妹妹,不过你不要忘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为了一个外姓人,你要拿沈家一族来拼,是否值得呢。”
沈昭英到底与沈丽君自小一处长大,感情格外要好些,听了父亲此言,面上便有了不忍之色,说道:“妹妹也是沈家人,如果她成了皇后,对于沈家人来说,也是双赢的事情。”
“这可不象少年时的你,你不是一心想做一番事业的吗,难道你终是要靠着裙带关系才能做出功绩来?”沈父冷笑道,又道:“你以为贤王做了皇帝,皇后之位就一定是你妹妹的吗?”
第一五四章 祖传宝剑
沈昭英闻言奇道:“此话怎讲?妹妹为贤王元配,且又生下嫡长子,再加上我沈家的相扶之功,皇后太子之位定然是她母子二人的。”
沈父没有回答儿子的话,只是反问道:“如果环儿母亲名节有失,将来你位居高位,真能心平气和地与她携手,共享荣华富贵?”
话未说完,沈昭英就跳了起来,叫道:“这话可不能乱说!”一时脸上青红交加,声音有些轻颤地问道:“难道,难道她肚里的孩子有什么不妥?”
沈父忙摇手道:“你别胡乱想,我只是乱打了个比方,我实话告诉你,当日你妹妹生产时极为凶险,后来不得以让太医们入室针灸止血,这件事在贤王心里会没有阴影?”
沈昭英听了,脸色凝重起来,说道:“这事情定是贤王同意的,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我知道妹妹素有谋略,定能消除贤王心结的。”
沈父听了不由大笑:“素有谋略?不过是算计对她没有防备心的亲人罢了,再就是后宅争宠的小阴私小手段,至于消除贤王心结,我不看好她。”
沈昭英欲开口替妹妹辩解,沈父摆手止住,又道:“我是个男人,我知道男人的心思,就拿你来说吧,你的妾侍个个保不住腹中胎儿,你明明知道这是你的妻子所为,但是出于种种缘由,你能够包容她,可是一听说名节有失,你只怕立时就有杀了她的心吧。将心比心,你将来继承了永宁侯之位,或者凭军功更上一层楼,成了国公爷,身边却有一个失了贞节,却笑着和没事人一样的女人,要同你一起分享这荣耀,你真得能忍受得了?偏那人还是你的元配,是最有资格的人,你会如何做?更何况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沈昭英虽认为妹妹必会解决那个问题的,但心里不免犹豫起来,问父亲道:“那以父亲来看该怎么办?”
沈父正色道:“如果你真疼爱你的妹妹,就该自此压制贤王的势力发展,只要他不能更进一步,你妹妹身上的污点,就不会被无限放大。”
沈昭英摇头:“历来参与夺位的皇子不成功便成仁,若是太子上了位,岂有贤王夫妻的好果子吃?”
“现在贤王不过才露出个苗头来,离太子登基至少得有几年光景,也许太子会放过他们,再则太祖曾经立下祖训,不许手足相残,太子不会不忌惮一二的。”沈父说道。
沈昭英叹道:“那些祖训誓言算得了什么,便是不杀,也少不得囚禁起来。”
沈父却冷笑道:“那样也不过只是你妹妹一人受苦罢了。可是如果身为元配生了嫡长子却做不成皇后,或者虽做了皇后不几日却病逝了,留下个母亲在父亲心里是一根刺的太子,将来少不得将整个沈家又一次拖入夺位之战中,事成后未必是沈家之福,不成则全族遭殃。”
沈昭英想了想,说道:“这事有些乱,您让儿子好好想一想吧。”
“好好想想不要紧,关键是在你没想清楚以前,别非拿自己当贤王的人,与太子的人也要交好,别总一幅国舅爷的姿态模样对人。”
沈父在儿子临退出房去时,又道:“我看贤王不是个有帝王之气的人,他比不过太祖爷的雄才大略,比不过当今皇上的圣德贤明,顶多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我再提点你一句:当年京城大乱,吴家失利,使得陈王攻入京城,这里面怕也有他的一份功劳,虽然我还没有确凿证据,却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窥得,他定是借机去了太子羽翼,增加自己之势,只怕他现在都在沾沾自喜呢,为了个人眼前的一点小利,惘顾大局,不过是个目光短浅的阴险小人罢了。”
沈昭英听了不由哎呀一声,一个踉跄差点被门槛绊倒。
回到春晖院,沈大嫂忙上前问道:“你可帮我求了母亲放过那些丫头?”
沈昭英一把甩开妻子,说道:“你在鲁地做的事,真以为人不知鬼不觉,那些个事难道不要找个人来担着?”说罢,换了衣裳出去了。
沈大嫂听了心里不由得胆战心惊,站在那里惊疑不定。
夜里,沈昭英回来了,心里仍是不能抉择,最后自言道:“罢了,这京城这段时日,我只尽心孝敬长辈,等到了南边再好好思量就是了,夺位之战,可是个长期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
如此一想,沈昭英便暂时放下此事,于是家里的事又浮上心头。
第二日,沈昭英给母亲请了安,趁势说道:“我夫妻二人总住在春晖院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不如请母亲放了那些丫头们,让她们将功赎过,我们一家也好搬回去住,免得总扰得祖母不安。”
沈夫人笑道:“我正要和你说这事呢,当日我罚你媳妇去跪祠堂,那起子丫头们就撺掇着让环姐儿领着她弟弟来打滚撒泼地来和我闹,幸好环姐儿是个聪明的,不然她这一闹,这一辈子可就不好说会如何了,再则两个小的,如果再吓出个好歹来,我固然被老太太拿住了把柄,可这代价岂不是太大了些,只知道挑唆主子不和,她们好从中渔利,这样的丫头,咱们家可不敢用。”
沈昭英听了也觉得不能姑息那些丫头们,便道:“不知母亲准备如何处理?”
沈夫人反问道:“那你媳妇是怎么说的,我也好有个参考。”
沈昭英的脸便红了,讪讪道:“她想求母亲格外开恩,那些丫头们虽没有功劳却也有些苦劳,还求母亲不要把她们卖到那些不得见人的地方去。”
沈夫人冷笑:“我倒是听说,你身边有几个心爱丫头因为和她呛声,被卖到青楼舞馆去了,也不知为自各儿积积福。你放心,我还没这么狠心办过这样的事呢。”
当下沈夫人就叫来赵总管,吩咐道:大少夫人院里要发放一些丫头,因为她们家人不可查,便做主,只要是庄上子的正经良民,出得起二两银子聘金的,便可以来求娶,丫头们的物品都可随身带走。
赵总管笑道:“夫人仁慈,虽然二两银子是多了些,不过,这些大姐们身上一两件首饰就能抵了,又个个品貌不俗,娶这么个媳妇倒是赚了。”说罢,便出去办理此事去了。
那些丫头们没想到盼了沈昭英回来,仍是免不了被卖。
若还是做丫头也就罢了,将来就算做不得姨娘,也能嫁个府中的小厮管事等,照样生活优渥。
可如今却要嫁个泥腿子,虽说由奴变为良民,可是那样粗鄙的人如何配得上自己,况且说不得将来自己也要下地做活,越想心里越悲戚,再加上有心人的挑拨,一时竟然哭声震天。
自有人去回了沈夫人,此时沈秋君几人正在院里玩耍,因为离得较近,便听得一清二楚。
沈秋君不由冷笑:“一个个不知足。”说罢,便带着环姐儿走了过去。
诸管事媳妇见沈秋君二人来了,忙上前见礼,沈秋君冷笑道:“有什么好哭的,能做良民不比做奴才强,府里多少人正羡慕着呢,身在福中不知福。”又对旁边的管事们说道:“好好看着,如果再有人不服,哭喊起来没完,那就把她的随身物件都留下,抵了她的身价银子和这几年在府上的花费。”
一语未了,众丫头们都住了口,她们现在手中多少都是有些积蓄的,少则几两多则近百两,还有衣裳等物,不管如何这些都是以后用来傍身的,胳膊拧不过大腿,总是要离开沈府的,何必再被人当枪使呢。
沈秋君见她们都消停了,一边命人去给母亲说这边无事了,这才带着环姐儿离去。
环姐儿不由敬佩道:“小姑姑好威风啊。”
沈秋君笑道:“是她们没理。她们本就是咱们府上买来养活的,若是正经为主子的,谁还能不给她几分体面,只管挑唆主子不和,谁家能容她们,也是你祖母心善,她们竟还不知足,还妄想辖制主子。”
环姐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笑道:“不提这晦气事了。方才说道,姑姑小时候曾跟我父亲学过剑法,不如我偷偷从父亲房中将咱们沈家祖传的龙泉宝剑拿来,小姑姑舞上一段如何?”
沈秋君笑道:“我拿个树枝比划一下就是了,哪里还非得用宝剑。”
环姐儿摇头,正色道:“您不是说了,做什么都要有那么个样子才成,树枝哪里比得上宝剑来得威风?”
沈秋君只得由着环姐儿去了。
不一会儿,环姐儿自外院跑来,手里拿着个用布包着的长条物,得意笑道:“我这一招瞒天过海如何?”
沈秋君接过来去了布,果然是沈家祖传的那柄宝剑,不由暗自用劲慢慢拔出剑来,却见其刃如霜雪,宛如一痕秋水,寒气逼人。
沈秋君干脆使了大气力,将整把剑自鞘中拔出,环姐儿拍手笑道:“果是把好剑……”
话未话完,却如沈秋君一样,双目不由凝视在剑身中间,那处赫然一个深深的缺口。
第一五五章 兄妹交锋
环姐儿吓得惊叫起来:“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咱们家的宝剑可是锋利无比啊。”
沈秋君淡淡道:“自古强中更有强中手,天外有天,谁也不敢称自己就是天下第一。定是遇到敌手了。”
环姐儿不由吐了吐舌头,说道:“真是扫兴,我还是悄悄还回去吧。也不知道能不能修补上呢。”
沈秋君忙伸手阻住她道:“这可是一把不常见的宝剑,虽有瑕疵,可也不失为一把名剑,你既然都已经拿了出来,不如就让我好好看过足眼瘾,否则等你父亲修补好了,可就不算是原来这把了。”
环姐儿奇道:“这有什么好欣赏的,本来看着寒气逼人,倒象那么一回事,如今有了缺口,立马就觉得不过破剑一把。”
沈秋君笑道:“你当日不好好习剑,自然不能理解其中的奥妙,好了,我看时辰不早了,你快去练习女红去,早早交了功课,才能心无挂碍地玩耍。”
环姐儿只得嘟着嘴走了,一时又返回来,叮嘱道:“您悄悄地,别让我父亲看到了,不然他又该骂我了。”
沈秋君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他骂你的。”
环姐儿离去后,沈秋君便自身上取下匕首,比划着放到那缺口处,却正好严丝合缝地卡在当中。
沈秋君不知自己心里到底在做何感想,却又莫名地有了丝恍然。
楚嬷嬷自环姐儿拿来那柄剑,脸色就大变,此时看到沈秋君面上辩不出悲喜的表情,不由得异常担心,轻声道:“小姐!”
沈秋君闻言,转过头看着楚嬷嬷淡笑道:“我曾多次在睡楚中做过这个噩梦:有一个男子拿着宝剑刺向我,而我竟神奇地在那时醒来,敏捷地拔出匕首挡住那柄剑。没头没尾,象在梦中,却又是那样的清晰,这也是我为什么夜里不许你们靠近我的床,因为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在让人以为它曾经发生过,以至于深刻在我脑中,只要稍有风吹草动,我就能于酣梦中醒来,拼命地刺向来人。”
楚嬷嬷勉强笑道:“小姐总是心善。”
沈秋君笑道:“可惜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不如楚嬷嬷替我把这个梦圆上吧。”
楚嬷嬷低头想了一回,终是叹道:“那人确实是大公子。当日小姐回来,精神紧张,虽身体疲倦,却日夜不能寐,夫人便命老奴燃了安魂香,后来小姐终于沉沉睡去。”
“此时大公子前来探视小姐,哪里想到,他,他竟然拔剑刺向小姐。也是小姐得老天护佑,当时竟然就醒了过来,奋力挡住了那落下来的剑,只是小姐身子太虚弱了,格挡之下竟被震昏过去,幸好此时夫人也走过来,以簪子抵在脖颈上,才逼得大公子收了手。”
沈秋君平静地问道:“嬷嬷为什么不早对我讲,想想我对他的手足亲情,在他眼中得是多大的笑话啊。”
楚嬷嬷低头说道:“当日夫人逼大公子以父母之名发了毒誓,不许他再伤害你。当时夫人说他不过是迂腐得利害,再过些时日就想得开了,说不定还会为那日之事悔之不已呢,何必多嘴让小姐伤心呢。况且大公子自从回了鲁地,每年都送最上等的礼物给小姐,许是已经想过来了吧,越发的不用再提了。”
沈秋君笑道:“你看我祖母和嫂子的对我的态度,大公子真想过来了吗?我知道他不待见我,却没想到竟会到了这一地步。”
楚嬷嬷忙劝道:“小姐想开些,就当没有老太太,没有大公子和大小姐他们,你还有侯爷夫人和二小姐以及二公子,他们才是你的亲人,其他的人,都是不相关的人。”
沈秋君叹道:“不这样又能如何?他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为了一个虚名,残害血脉手足,变成了狼心狗肺,我堂堂沈家嫡小姐,又怎能与他们一般见识。”
楚嬷嬷上前抱住沈秋君,说道:“小姐这样想就对了,他们不配得到小姐的亲情,小姐要好好活着,将来寻个好人,相夫教子,堂堂正正幸幸福福地过一辈子。”
沈秋君却又心里痛了起来,不由得泣道:“可是我不甘心啊!我明明是做了一件好事,到头却反成了十恶不赦的人。祖母是我父亲的亲生母亲,我不能有所动作,否则不仅父亲伤心,更会连累母亲,可是他沈昭英凭什么定我的死活,不过是比我早出生几年罢了。”
楚嬷嬷也陪着流泪:“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们只是陌生人,小姐以后也别将他们放在心上。”
沈秋君擦了眼泪,拿起宝剑,说道:“我要找他讨个说法,我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楚嬷嬷以为沈秋君要去与沈昭英拼命,吓得急忙抱住沈秋君,说道:“小姐,他是畜牲,咱们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雪香二人此时正守在门前,见此也进屋相劝。
沈秋君凄然笑道:“放心,我只是去问问他,说不定他还真为当年之事后悔了呢。”
说罢,沈秋君便向外走去,临出房门时,又道:“你们放心,我二人不会打起来的,便是打起来,我有上天庇护也不会出什么意外的,你们不要去告诉我父母。”
沈秋君来到外院,也不等小厮禀告,直接推门进去了。
沈昭英正在看南边的地图,抬头看到沈秋君进来,不由皱眉道:“你学的规矩呢,外院是你能随意来的吗?你以后离环儿远些,我可不想我的女儿变成你这般模样。”
沈秋君冷笑,将隐在身后的宝剑连同包着的布一同掷到桌上,说道:“大哥,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要对妹妹说的吗?”
沈昭英只瞥了一眼,心中已明了,方才环姐儿偷摸拿出那柄剑去,他就已经猜到有些缘故,正好他也懒得装什么好大哥,大家把话挑明了,也都自在,故顺水推舟遂了女儿心意。
现在看到妹妹一脸愤懑义正词严的样子,沈昭英不由觉得好笑:“我有什么可说的?你百般与环姐儿交好,终于挑唆着她将此宝剑偷了出去,哼,后宅妇人的小人行径,有什么直管来问我就是了,何必在那里故弄玄虚,欺骗一个孩子的感情。”
沈秋君不由大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是那心思龌龊的人,便想着其他人也是如此。我们那英明神武睿智的祖母,怎么教出的竟是些心里见不得阳光的怪物来。这可真不象我沈家子孙,我沈家人都是堂堂正正坦荡之人。”
沈昭英见沈秋君语言辱及祖母,不由勃然大怒,又听沈秋君后面之语,冷笑道:“沈家人?你也配做沈家人?我实话告诉你吧,如今沈家家谱里已然没了你沈秋君这个人物。”
沈秋君闻言一愣,看到沈昭英一脸得意的样子,她不由冷笑道:“不过是家谱中的一个人名罢了,我身上可是流得沈家的血,便是上面没了我的名字,沈家老祖宗也不能不认我。”
沈昭英见妹妹如此没皮没脸的,怒道:“你给沈家先人抹了黑,别妄想沈家先人会认你这个后人。”
终于步入了正题,沈秋君挑眉道:“哦,我怎么给沈家抹黑了?我曾经为救大姐,不顾自己性命安危引敌离去,也曾杀死那为非作歹之人,我觉得沈家先人唯有以我为傲才是。”
沈昭英点头道:“不错,你所做的确实是沈家人的骄傲,如果你当年在遇到那几个男子之前就自杀殉节的话。”
“自杀?”沈秋君看着沈昭英嘲讽道:“我为什么要自杀,难道大哥看到几倍于自己的敌人,连抗争的勇气都没有,只能自杀保节?那你可真够窝囊的,名字就算是写在家谱里也没用,我沈家人都是顶天立地的人物,便是打输了,也要多杀几个人垫背,决不会有手有脚有武器时就自己先放弃了。”
沈昭英说道:“你少在那里伶牙俐齿!你身为女子,就该有生死事小名节为大的本分,当日那样的情形下,就不应贪生怕死,以至于衣衫不整,又被外人看到,让沈家人蒙羞,在整个京城抬不起头来。”
沈秋君冷笑道:“难道我当时自杀,就一定能保得衣衫整齐?况且一个女子自杀于野外,京城中怕是不乏与你一样心里龌龊之人,还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再则,我如果乖乖死了,家人便是想为我报仇,怕是都寻不到仇家。我为什么不能趁自己活着时为自己报仇,便是杀不了他们也要在他们身上留下点什么,也好让我的好大哥帮我报仇啊。”
“花言巧语,也不过是为自己苟且活着寻理由罢了。”沈昭英讥讽道。
沈秋君笑道:“谁不爱惜自己的生命,所谓长幼有序,大哥认为我失了名节,有碍沈家门风,那大姐也是已失了名节,大哥何不先去清理了门户,再来寻我的过错吧。”
沈昭英闻言,猛然抬头盯着沈秋君,硬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狠毒的,原来丽君生产那日你果然是故意的,你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第一五六章 事有偏差
沈秋君听了沈昭宁之言,立马明白过来,定又是大姐在那里瞎嚼蛆,不由怒道:“你们一个个骂我毒妇,我就不明白了,我怎么就狠毒了,我是为了一个虚名拿剑杀亲妹妹,还是为私利往死里算计亲妹妹了,你们一个个冷酷无情,却要倒打一耙,颠倒黑白事非。”
沈昭英道:“你什么事做不出来,当年那些人再是冒犯了你,你杀了他们便是,何必还要对他们抽筋扒皮,剜眼割了耳舌?”
沈秋君闻言愣了一下,不由问道:“什么扒皮剜眼?”
“你不要在那里装无辜,你当年的手段何其的残忍狠辣,真是让人心惊,能想出做出那样事的人,又怎会是良善之辈?此时,你因失名节拉出丽君垫背,倒是蛮合你的狠毒劲儿。”沈昭英指责道。
沈秋君心里倒有些糊涂当年之事了,不过此时正与沈昭英对骂,便暂放到一边,看着他冷笑道:“有人做恶一死可以百了,但有些人做恶,打下十八层地狱,犹不能赎其罪。他们仗着自己人多势重欺负一个弱女子,哪里配做人,死了倒是便宜他们了,那样畜牲一样的人,哪里有脸去阎王处投胎做人?难道你还要为那么冒犯了我的贼人抱屈不成?”
沈昭英哼道:“你不要胡搅蛮缠,当年你不肯自杀保节,让沈家蒙羞,现在家里又因为你闹得不安宁,以你的恶毒性子,不知将来还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呢。”
沈秋君听了,心中怒气更盛,说道:“你没有资格来要求我自杀,要死也是你先死,等你引咎自杀后,再来过问我的名节问题吧。”
看到沈昭英脸带疑惑,沈秋君冷笑:“当年大哥在京城外五十里领军抗击陈王,听那些草包将领之言要来个瓮中捉鳖,却没想到竟放了陈王进来,反被他攻破了京城,以至于贤王不能及时接应大姐,害得我们险被陈兵捉拿,更害得我失了名节,所以说大哥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沈昭英喝道:“你不要胡言。当年我不过是一个千总,自然要听上面的指令行事。”
“这不过是你推卸责任的借口罢了。你身负保卫京城之责,在危急时刻就该拼死阻挡陈兵进京,要么你们将他们挡在外面,要么你们就战死在外面,却不是你们在外苟且偷安,凭由京城的百姓被陈王屠杀。”沈秋君轻蔑说道,又对沈昭英说道:“你没有完成你保家卫国的使命,你为什么不去以死谢罪,却要跑来逼因为你的过失而受了伤害的我自杀,难道是为了掩盖你的失败吗?”
沈昭英一时气得语塞。
沈秋君拿出匕首,一把斩向那把宝剑,随着刀剑相击,宝剑断为两半:“你是个临阵脱逃的懦夫,只知道指责别人,却看不到自己的过失,你不配得到沈家的这把传家宝剑。”说罢,沈秋君将剑扔下扬长而去。
此时沈昭英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一个内宅的黄毛丫头懂什么战略战术,敌强我弱,上前硬拼只会以卵投石,自取灭亡,那时就该保存实力,伺机而动,皇上都还没说什么,你在这里瞎指责什么。”
沈秋君在院里听到,大声嘲笑道:“不论如何,是你们将陈王放入京城,你们有愧于在此战争受到伤害的每一个人,要是我早就抹了脖子谢罪,要不就闭门不出躲在家里装乌龟,而不是去逼受害人自杀。”
沈昭英意欲再次分辩时,沈秋君已经走出院子,他只得自言道:“你懂什么,胜败乃兵家常事,将来我总会扳回那一局的,可是你的名节却是失了再也寻不回来了。”
沈秋君虽隐约听到却已再懒得和他废话,只是在回去的路上,却一直在思量沈昭英之语。
当日她被那五人威逼时,虽趁他们不备,用身上这把匕首杀死了三人,却是几乎耗费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躲闪不开,被其中一人踢飞了出去,在她昏迷之时只模糊看到一个侍卫打扮的男子跳了进来。
等到她再次醒来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阳光下贤王含笑的面容,她以为是贤王的人及时赶到救了自己,而且此事在大家眼里都成了忌讳,她未能明确询问,便将那个恩情记在贤王的头上。
可是如今看来,事情好像出了偏差。
沈秋君想起贤王及沈昭英口口声声说自己恶毒狠辣,不由暗自猜测:当年救自己的定是另有其人,而且那几个恶人还被那人给狠狠修理了一顿。
楚嬷嬷等人正等得心焦,差点打算去求救沈夫人,看到沈秋君回来,忙迎了上前去。
沈秋君看着她们笑道:“我在这世上的亲人果然只剩下父母二哥二姐她们了。”
雪柳忙笑道:“凡事都贵精不贵多,一群狼心狗肺的亲人还不如只有区区几个真心疼小姐的家人。”
沈秋君苦笑,自己过去四五年里竟一直做那热脸贴了人家冷屁股的蠢事,现在知道实情也算不错了,至少比前世活得明白了些,只是在世人眼中,那么的至亲之人厌恶自己,怕是都会认为错在自己吧。
至夜间沈侯夫妇也知道他兄妹二人的争端。
沈夫人不由叹道:“没想到过去那么长的时间,事情仍然没有任何变化。幸好秋儿生性豁达,不然真是让人担心啊。”
沈父却道:“如此也好!以前总想着秋儿命苦,就这么让她快快乐乐地活在谎言中,也不失为一种幸福,可是世间万事莫测,她总要长大,人生中也要面对诸多的问题,让她明白人性的恶,知道对人有所提防,活得明白,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幸事。”
虽然看清了那些亲人的丑恶嘴角脸,也知道她们不值得自己在心里去在意,可沈秋君心里仍是闷闷的。
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于是便免不了回忆当年之事,又一番胡乱猜测,渐渐地朦胧睡去。
白天情绪激动了些,入睡后沈秋君便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却又如一条线串起了什么,让她在梦里不由得一个激灵,竟然醒了过来。
沈秋君睁眼轻轻坐起身,将现实和梦中的生活串在一起,反复思量,不由得暗自咬牙道:“好一个贤王,眼光狭窄,只知耍些小手段,却作孽不少,我现在这般情形竟是生生被你所害。”
在京城大乱中,亲近太子的一些武将们都纷纷落了马,接替上来的人虽看似与贤王无多大的关系,但沈秋君却知道那些人最后是归附于贤王的。
容妃被陈王掠走,六皇子失了依靠,也在此事中失了圣心,那天子传闻做成了笑话。
三皇子和四皇子的母亲出身低也不得皇上爱宠,五皇子年纪小,其外祖江家也是个通透的,只做纯臣不参与皇子夺位之事。
这件事上怎么看都是贤王得了好处,而且他在陈王破城时,明明是要去接走容妃,却私下改了主意,领着护卫队去迎战陈王,倒是博得京城诸世家子弟的好感,可并没有真正阻挡住陈王,反让他轻易就闯入容妃宫殿,将人掳走。
却不成想陈王路过贤王府邸时,派手下去掳贤王家人以为人质,偏自己错拿豺狼当亲人,自告奋勇地驾车引人而去,弄到现在这天憎人怨的境地。
沈秋君不由苦笑连连:自己前世就这么拿仇人当成恩人,猪油蒙了心地一心助着他,到头来却得了个毒妇的名号,贤王是个小人,自己却是个实实在在的傻瓜。
沈秋君从前本想着自己与贤王一家井水不犯河水,可现在知道他是自己不幸及沈家四分五裂的罪魁祸首,又怎能甘心眼睁睁看着他成了皇帝,而自己一家人还要匍匐在这个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小人膝下?
沈秋君拍着脑袋,叹道:不甘心又能如何呢,自己没有可以左右朝中局势的不世才华,可以阻止贤王的上位,顶多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他下个小绊子罢了。
对,可以利用前世的先知,适时给他设些障碍,自己便是没有影响大局的能力,也要让他的帝王之路走得不顺坦。
沈秋君长吁一口气,重新躺倒在床上,脑中仍是继续思考着:自己身为闺阁女子行动不便,却可以暗中提点一下六皇子,重挫贤王。虽然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总比让贤王做皇上要好多了。
沈秋君此时有些了解六皇子以及其手下侍卫的执着了:直接杀了贤王没意思,让他自高处跌下,一路跌到污泥里,才更有趣味。
可惜前世终是让贤王胜了。
不过今生的胜者是谁却还真不一定呢!
前世贤王与太子博弈到最后,几乎是力均势敌,只是太子却心浮气燥要起事,偏还让贤王探知,抢先一步杀入了东宫,还利用自己使得二哥成了内应,最终成了事。
沈秋君此时不得不承认,那时父亲为了沈氏一族,已经完全放弃了自己,又或者对两方都没有信心,故保持中立,这才得到皇上的信任,连带着也使得二哥成了太子的护卫统领。
今生没有了二哥的策反,将来与东宫一战还不知谁是最后赢家呢。
第一五七章 秀梅心事
虽然沈秋君前世没能过多参与到贤王的事情上,但总还是知道投靠他的一部分人的。
沈秋君既然要给贤王填堵,此时想到的办法,便只有尽量断其羽翼,慢慢地让他无人可用。
沈秋君默默回忆那些人,一时踌躇满志要反间他们,一时又担心事不成反弄巧成拙,患得患失中,一夜都不曾睡好。
第二日沈夫人看到女儿眼窝发青,只当是女儿是被沈昭英伤透了心,便劝女儿不要与沈昭英一般见识,他不过是一酸腐人而已,他的话听不得。
沈秋君忙笑道:“母亲尽管放心,女儿心里明白。老天对人都是公平的,人的福气都是有定数的,女儿得了父母的极度宠爱,自然其他亲人上面就该薄些。”
沈夫人点头笑道:“你能这样想,母亲也就放心了。人在少年时有些坎坷,也是为了以后的大福气做铺垫。”
沈秋君笑了笑,自此在沈家冷脸相对的人便加上了沈昭英一家。
沈夫人虽劝了女儿,但她自己却免不了担心。
永宁侯的爵位是要传给大儿子的,而次子沈昭宁将来也不过是个普通官员。沈秋君要嫁人自然要门当户对,便不是勋贵之家也定是三品大员以上,到时真有需要娘家的时候,仍是要靠着沈昭英的。
奈何兄妹二人不仅形同陌路,还互为仇敌,百年后谁能护得女儿啊?
沈夫人不得不从长远打算。
她夫妻二人怎么也能再活十数年,这样女儿已经嫁人并能在婆家站稳的脚跟,说不定连分家之事都办妥了,只过自己的小日子就成,倒不大用得着娘家,将来儿女成亲,甚至百年之事,也不用兄长,只吩咐小辈即可。
想到此,沈夫人眼前一亮:为何不仿效婆婆,将长孙等人抚养在身边,只要他们与女儿亲近,自己百年后,女儿有什么便可以绕过长子,自有孙儿们上前去助阵,再加上次子一家,女儿何惧没有娘家。
正好此时沈老太太因沈昭英在府里,且沈大嫂也不用她操什么心,便开始应老姐妹的邀请去赴宴。身边自然要带晚辈的,沈大嫂不敢随意出去,老太太也不会带沈秋君出去的,便只好由程秀梅一路跟着伺候。
沈夫人便借口程秀梅没时间精力照顾孩子,要将孙子孙女们接到自己院里亲自照顾。
程秀梅此时也确实是精力不济,再则为了怀胎,也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于是忙不迭地答应了。
老太太等人自然知道沈夫人的意图,倒也阻挡过几句,但都被沈夫人不阴不阳地挡了回去:“儿媳也是跟着婆母学的。看他们兄妹几人在婆母跟前个个长成如此优秀模样,儿媳也想效法一二,则再这些年儿媳夫妇虽有孙,却总没享受过那种天伦之乐,这正是个好时候。”
环姐儿姐弟三人便搬到了沈夫人院里来,先时还有些拘束,不过几日时间,便爱上这里。
一方面是沈侯夫妻二人膝下多年未有小孩子的笑闹声,而已这孙儿又不同儿女,便对其宠溺有加,这自然会大大增加了几个孩子的亲近之意。
再则沈父出自武将之家,对于孩子的学业并没有太多期望,反正不用科考求功名,而是用军功来说话,且越是小时顽劣的,长大后反而更易有出息,故只要不是原则性的事,便任由孙子们闹腾。
环姐儿几人便似鱼儿回归大海,笼鸟归了林子,玩得越发的疯了,虽然沈夫人有时也会规范一下他们,但对比在老太太及母亲面前,那也是自由了很多,于是祖父母便成了他们眼中最好的人。
沈夫人又劝女儿多接近她姐弟三人,但沈秋君却想起了前世的兰姐儿,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便是亲近他们又如何,他们总是与父母亲近的,便是现在得了他们的心,等他们长大了,仍是听父母之言,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亲近,也省得将来心痛。”
沈夫人不赞成道:“你不与他们接近,他们如何了解你的为人,进而亲近?见面三分情,处得好了,他们将来未必不会与你亲近,但是你若一直远离他们,他们将来听了别人的话疏离于你,却是必然的。”
沈秋君只得听了母亲的话,重新与环姐儿他们玩到一处。
这日沈秋君正与程秀梅陪着环姐儿做针线,丫头进来禀报:鲁地的家下人押着行李回了京城。
原来最初老太太欲打压儿媳,只是带了金银细软等物轻车简行,匆匆赶往京城,当然在老太太眼中是简行,但在别人眼里仍是声势浩大。
沈昭英本来是打算同家人们押送着行李一起进京,哪里想到路上有些事耽搁了,便只得先带着一队人回了京城,其家下人其侍妾则慢慢行路。
程秀梅听了,便笑着对环姐儿说道:“这下好了,你可以和父母搬到自己院里住了,省得再抱怨回到家里,反似寄人篱下。”
因为沈夫人将沈大嫂的人都打发了,他夫妻二人又不想用沈夫人挑的人,也不能将老太太的人带离开,才不得不暂住在春晖院里,环姐儿姐弟三人也不得不几次搬家,如今下人妾侍都来了,自然也就有了伺候的人,当然要搬回自己院里住了。
环姐儿如今住在正院,早就乐不思蜀了,闻言就有些不开心,说道:“搬来搬去的也太麻烦了,还要和一堆姨娘挤一处,看着就心烦。”
那丫头便笑道:“听来的人回,大公子已经将妾侍们都打发了,只留了两位有了身孕的姨娘。都是外头聘的,正由大少夫人带着去给夫人见礼呢。”
沈秋君听了不由看了环姐儿一眼:她当日为了不被杨远识破身份,胡乱说了一通,却不知前世大嫂肚里是个女孩,那两位则皆生了儿子,倒真应了她的“四弟弟一妹妹”的话了。
程秀梅则一边羡慕她人怀了身孕,一边又有些鄙视沈昭英。
公爹明明是个不好色的,怎么就好竹出了歹笋,身边早前有些妾侍也就罢了,不过是府里眼皮浅的丫头们,除非生了有大出息的子嗣,否则很难成为官府里上了档的正经妾室,而且生不了子女,年纪大些,基本上也就是被打发的结局。
看着沈昭英对大嫂也颇多维护,也是外人眼中的恩爱夫妻,怎么还要在外面正经的去聘妾,不知是因为那二人实在是绝色,还是为了利益才会如此?
想到后面的可能,程秀梅的心里不由紧了一紧。
她最近随着老太太出府做客,心情实在是糟透了。
正可谓人比人气死人。她本来对自己的生活是相当满意的,除了没怀了胎,公婆明理丈夫体贴,又吃喝不愁,这原本就是她所渴求的平静优渥的生活。
可是人们交际时,总爱人为地划分些圈子,她虽是侯府少夫人,然却不是世子夫人,便常被归到不能承爵的年纪夫人圈里,这倒也罢了,她在选择嫁给沈昭宁时早就想明白了的。
但是想明白归想明白,真在现实中被人低看一眼,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尤其是看到那些兄长已经承爵且分了家的嫡子夫人们,只能凭丈夫那不入流的品级,竟然与外面同级别的寒门小官吏妻子一处说话,她的心里便不止一次地设想,如果有朝一日她也会那样卑微地活着,她真怕自己会疯了。
可是这不是她能改变的,在她选择嫁给沈昭宁时,便已经定下来的,嫡次子要夺世子之位,那是难于上青天,或许她该想想老太太说的拥立君王的奇功,便是不能封爵,却也可封个高官。
这些话她不敢说给沈秋君,怕被沈秋君鄙视,便趁着归宁说给了母亲。
哪知话未说完,程秀梅便被母亲打了一巴掌,程夫人冷冷说道:“你这是怨母亲没有给你说个好亲事?你将来要操持家里,照顾子女,一年当中能出门几次,被那不开眼的人能冷落几次,可是你却要天天面对家里的妾侍,而且只能恨不能动。”
“你以为拥立之功很好建?为了打好关系,出去喝花酒、相互赠个姬妾都算不得什么,为了拉拢人,纳个关键小人物的妹妹女儿为妾,你连动都不能动。你别不信,你父亲是因为有你外祖家,不然你那几个姑姑未必能正经嫁人,你父亲为了拉拢人心,却实实在在纳了几个妾,这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为了外面的那点光彩,让自己苦一辈子?一个世子夫人算什么,要以你的心思,得做皇太后才成。”
程秀梅被母亲连说带讽刺地教训了一顿,心里倒不敢再多想了,临走时程夫人又道:“你就老老实实地相夫教子,凡事有公婆呢,别自作主张,最后里外不是人。”
程秀梅现在想来脸上犹自热辣辣地,权势真是迷人眼,差点就鬼迷心窍了,又看到沈秋君笑眯眯的样子,怕被她看穿心事,忙提议出去看看热闹。
几人正准备出去时,沈夫人却派了个丫头过来传话:沈昭英受了伤,你们先别出去,免得惊着了。
第一五八章 秋君心乱
环姐儿听了忙问道:“我父亲怎么会受了伤?”
小丫头摇头不知。
沈秋君自然不会往前凑,程秀梅也不方便过去,环姐儿心里极为担扰父亲,便要带着丫头过去。
程秀梅忙劝道:“你放心,你父亲不会有事的。这里是京城又不是战场,可能是与人比武较量时刮蹭了一下,不会严重到哪里,况且咱们府上的辛先生医术极好,说不定正在治疗伤口呢,你去了也不中用,反易添乱。”
小丫头也忙道:“看大公子的精神倒好,并无大碍,只是肩上受了伤,流了点血。”
环姐儿仍不放心,程秀梅只得派了嬷嬷们跟着一起去了。
环姐儿赶到时,老太太、沈夫人及沈大嫂等人正等在外面,那两位侍妾也捧着肚子低眉顺眼地立在一边。
沈夫人看到环姐儿来,忙招手让她到自己跟前来,安慰道:“我不是说不让你来的吗,小孩子家家的见血不好,怎么还过来了?你父亲没事,只是比武时肩上不小心中了暗器,辛先生正在往外取呢。”
环姐儿便道:“孙女实在担心,还是守在这里安心些。父亲是被何人所伤,既然是比武,怎么能用暗器?”
沈大嫂便狠狠看了一边站立的两个妾,对女儿抱怨道:“今天就是晦气,也不知冲撞了哪里的瘟神,竟然会遇到六皇子,偏六皇子非要拉着你父亲比试一番,唉,这中间的事也一时说不清楚。”
环姐儿听了不由叫道:“皇子就了不起吗,暗箭伤人,小人一个。”
沈大嫂忙捂了女儿的嘴,小声道:“我的祖宗,你小声些,也是你父亲今天倒霉遇到了他。”
沈夫人不满地瞥了沈大嫂一眼,对环姐儿说道:“六皇子使暗器,是你父亲同意了的,兵家最忌轻敌,你父亲在此事上有些狂妄了,幸好只是自己人比武,不然将来到了战场,可就不是受点轻伤的事了,但愿此事能给你父亲一个警示。”
老太太听了却觉得刺耳,冷笑着正欲说话,此时却听到沈昭英在里面一声闷哼,众人的精神便都被吸引到了屋里。
沈大嫂的心便提了上来,忙要进去,却被赵管家拦在外面道:“暗器已经取出来了,正上药呢,少夫人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过不多时,就见辛先生擦着汗走了出来,对老太太等人说道:“已经没事了,一会我让人送来药,每日好生换药,别让伤口碰到水。”
院子里的一群女人闻言顿时松口气,谢过辛先生后,呼啦啦地进了房去看沈昭英。
见沈昭英精神还好,伤口也敷了厚厚的药,一番关心叮嘱后,才各自散去,只留了沈大嫂在旁伺候。
沈昭英说道:“我的伤不怕挪动,这几日你就安排她们安顿下来,咱们也该回自己院里了。”
沈大嫂忙答应着,沈昭英又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了,从前那些妾侍落胎的事我不会追究,只是她二人不同,不提她们是正经的妾,只说如今我离开了鲁地,过几年免不了人走茶凉,她们家里虽门第低,却是极紧要的位置,将来定能用到,你别整天捻酸吃醋,也要拿出正房太太的气度来,有事没事地刺过来刺过去的,有意思吗?”
沈大嫂听丈夫之言,明显是听到自己所说的话,心里更是汪满了醋,却也没有办法,只得诺诺地应了。
沈秋君当晚也听说了沈归英是被六皇子所伤,虽与丫头们谈论时也只说是他们男人们天生好斗,争名抢利的,可这心里却免不了往别处想。
沈父早就得知事情经过,回来后去看了一回沈昭英,免不了又教训了他一顿,要以此为诫,不可再犯轻敌的错误。
沈昭英心里气苦,却也不可奈何,谁让自己一时不察,被六皇子激得同意他能使暗器呢,只当吃一堑长一智吧。
第二日,六皇子便带着药材上门来探视沈昭英。
彼时沈昭英正在换药,沈大嫂看着那伤口心疼不已,看到六皇子便格外得气恨,又轻看他是不受宠的皇子,虽说名声很不好,但谅他也不敢在永宁侯府放肆,口里说的话就有些难听。
六皇子听了也不生气,笑着对沈昭英说道:“我听说沈兄与敌人交战多次,想着定是利害非凡,哪里想到竟还不敌我这三脚猫的功夫,看来功夫也不过尔尔,我知你轻视于我,我也不生气,只当帮着南边的百姓们提醒一下沈兄对敌时万不可大意了。”
沈昭英被六皇子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大嫂在旁看了便冷笑道:“两兵交战,可不只看统帅的功夫,而是排兵布阵,战略战术。”
六皇子不由哦地笑看着沈昭英道:“我几次三番提醒你,我要扔暗器了,你初时还知躲闪,后来竟无视于我的提醒,终于是受了伤,这也算我送给沈兄的饯行大礼:何为兵不厌诈。”
沈昭英被个没上过战场的毛头小子教训,心里自然憋闷不已,偏又无法反驳,只得气红了脸不作声。
六皇子又看了沈大嫂一眼,对沈昭英皱眉:“男人家说话,又是正经的军国大事,一个后宅女人插得什么话,莫非沈兄以前做战也都是靠着夫人指挥不成,怪不得与我较量时会失了手。你们两口子谁指挥作战外人无话可说,只要胜了就成,可如今却正儿八经地跑来陪男客,这沈家的规矩,啧啧,真是,唉……”
沈大嫂原本是帮着丈夫换药,一时没走,此时却被六皇子如此说,不仅沈昭英暗自瞪她,她自己也满面通红,只得退了出去。
沈昭英终于熬到六皇子告辞,对着六皇子暗自吐口水:呸,一个不得宠的皇子也敢跑到永宁侯府摆威风,如果不是沈家,还不知有没有你呢!
沈秋君早就得了消息,想了想便带着雪香二人去了花园子。
六皇子自沈昭英春晖院里出来,一路上磨磨蹭蹭,看到沈秋君正在一个小厅子里坐着,不由眼前一亮,便笑着迎了上去,引路的婆子忙忙阻拦。
小成子便拉着她,笑道:“我们爷有正事要与你家小姐说。”
那婆子犹不信,还要阻拦时,沈秋君已经冲她点了点头,她只得束手站在厅子外等候。
六皇子见此,越发笑得见牙不见眼,走到沈秋君面前只笑也不说话。
沈秋君摇着扇子也站起身来,看着他问道:“好好的怎么想起要和我大哥比武呢?还用暗器伤人。”
六皇子搔搔头,低头笑道:“我听说他对你很不好,你二人闹翻了,他既然是你的敌人,自然也是我的敌人,我便稍稍出手教训他一下,省得他闲得没事,老和你过不去。”
沈秋君点头笑道:“看来六爷是在我们府上安了人手,随时监视我们沈府中人了。”
六皇子忙道:“我哪里安什么人手,不过是辛先生欠了我人情,情愿帮我留意着你的事罢了。奸细之事是不做的,毕竟是府上养着他,他要真做了我也不会饶了他的。”
沈秋君原本就猜着是辛先生多的嘴,如今得知倒是真的,可六皇子说的明白,倒不好再指责,又不由想起前世之事,看来是自己低估了六皇子与辛先生之间的联系,只是不知药丸之事是否也是出自六皇子的授意呢,可惜毕竟是前世事,今生看来是寻不到答案了。
沈秋君顿时觉得索然寡味,又得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起身要走,六皇子多日不得见沈秋君,见她要走,心里便有些急躁,一把拉住沈秋君,小声求道:“再坐一会吧。”
沈秋君忙拿扇子格开六皇子的手,看着他哀求的眼神,心里不由慌乱起来:“有什么可坐的。”
六皇子看了看四周,也知道沈秋君如今在府里不比前几个月,与自己长久在一处,还不知老妖婆们会说出什么难听的来,保不准就传扬出去坏了她的名声,也不便拉扯她,只得呆呆看着沈秋君离去。
沈秋君回到房中,脸上犹是热热的,心里更是乱成一团麻,一系列的事情,都说明六皇子他真的起了什么心思,可是自己不仅仅比他大三岁,实际年纪做他母亲都绰绰有余了。
此时程秀梅带着人走了来,心有余悸地样子:“听说你在院里遇到六皇子了,可怕我给吓了一跳,幸好没出什么事。”
沈秋君笑道:“在沈府能出什么事,我又没得罪他,他能把我如何?”
程秀梅也笑了:“别人总传他如何如何毒辣,这心里就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才好,如今想来倒真是将他给妖魔化了,对他虽有些不公,不过应该离着他远些才好。”
姑嫂二人又闲话几句才分开,沈秋君也将那团麻放下,只当是六皇子少年慕艾,过一段时间就忘了,况且还有个李瑶琴呢。
生活很快就又恢复了正常,沈昭英一家搬了回去,不过沈夫人道院里三个孕妇,需要时刻小心,三个孩子还小,就不用过去挤着了,环姐儿姐弟三人便仍是住在正院。
第一五九章 昭英离京
沈大嫂不敢再公然与婆婆对抗。从前在鲁地受老太太的影响,对沈夫人起了轻视之心,然回京城后几次较量,不得不说,婆母就是婆母,自己再怎么藐视她,面上也必须恭恭敬敬,不然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可是吃不了要兜着走的。
至于老太太也无话可说,也可能是因为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她也没精力寻事了。
家里一时倒是平静了许多,六皇子又来看过沈昭英几次,也只偶然碰到过沈秋君一两次,只不过是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六皇子虽心中不足,却也没有办法,只得愁苦有何办法,明年可以求得皇上同意,聘娶沈秋君为妻。
二人小心翼翼地相处,自认做得机密,外人不得知,却不知早就被老太太看在眼中。
老太太活了一大把年纪,什么事没见过,又是身处局外,自然就发现了六皇子对沈秋君的那点小心思。
说实话,她心里倒是蛮佩服沈秋君的,竟然真勾得阴险毒辣的六皇子的情思来。而越是这种看似别扭无情的人,一旦动了情思,却往往总是执拗地吓人,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
尤其是年纪这样小就动了情思的少年,对于他来说往往是刻骨铭心的,不论他将来如何娶妻纳妾,最初勾得他心动的那人却会一生深埋在他心中,永难忘怀。
老太太倒有些后悔,当日回京城时,不该与沈秋君闹僵了。虽然当今皇上不太可能让一家出两个皇子妃,然动动手脚使点小手段,未必不能成。一旦成了,六皇子是太子的人,说不得将来贤王谋大业时,就派上了用场。
不过老太太很快又释了怀,管他们二人将来会如何,反正六皇子只要真对沈秋君动了情,沈秋君说的话做的事就一定能牵动他的心,而沈秋君当年之事也是个极好的把柄,不怕拿捏不住她,拿捏住了她,也就相当于拿捏住六皇子一半。
老太太不由得意,当年她福至心灵地给沈秋君起了扶玉的小名,如今看她历经那样的事,本以为是枚废子,没想到竟枯树遇春般地成了枚有用的棋子。
于是老太太不再寻沈秋君的麻烦,还劝告了沈昭英兄妹,虽仍是不和沈秋君说话,面上却不再那样冷漠无视,面上倒也过得去。
事有反常即为妖,沈夫人母女二人心中纳罕,她们可不敢乐观地认为,老太太经过这段短短的时间,就一下子想通了,可又不猜不透她为何改了态度,百思不得其解,便也随着她去了,就这么凑合着过下去也不错。
程秀梅仍是有些苦恼,她虽然已经明白对于自己来说,什么样的日子才是最幸福的,可她不敢打保票自己一定能抵住外面看人下菜碟的势利眼,也不敢保证抵御得了老太太关于权势的那一番诱惑。
不想这日却诊出她已有了身孕,她自己高兴自不必说,沈府众人也是一处沸腾,这二房也该有身孕了,只不过是怕给她压力才不提这事的,如今见她终于有了喜,沈夫人等人也就放了心。
沈夫人一边笑不拢嘴地拉着程秀梅交待怀孕中的禁忌,一边特意交代大厨房拨几个人出来专门做二少夫人的饭食,一时又担心自己说得太多累着儿媳,便又将自己身边的几个老成的嬷嬷拨了过去,时时提点着程秀梅些。
程夫人当天也得了消息,不仅特意来沈府相互贺喜,也派了几个人来服侍女儿,沈夫人也不在意,反正都是为了自己的嫡孙好。
沈夫人又特意叫来儿子吩咐道:“这女人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你媳妇嫁进咱们家也有段时间了,现在才怀上胎,之前必定心情郁郁,你可要顺着她些,不然真有什么意外有你后悔的。”
沈昭宁忙笑道:“儿子又不是小孩子,子嗣事大,如何不懂?一定不会惹她不开高兴的。”
沈昭宁确实是不敢大意了,他成亲也近一年时间了,妻子却仍无身孕,虽说外人都会说媳妇肚皮不争气,可老是无孕,倒象是自己能力不够似的,提起来也是面上无光,如今终于怀上,他也是大大松了口气,,男女先不管,开了肚就好。
沈夫人又道:“你媳妇是个明事理的,你也脾气温和,只你二人我倒也不担心你们会吵起来。我叫你来主要是嘱咐你一句:子嗣为大,你就先委曲些日子,等嫡子落了地,你媳妇能辖制住你也好,还是管不住你让你胡闹也罢,只要不出格,我也懒得管你们房中事,只是现在决不能纳通房。”
沈昭宁的脸就红了,呐呐答应着。
大户人家妻子怀胎,一般都会在房中放个丫头,他倒不是没想过,不过终是决定先不考虑这一方面,一来是嫡子事大,怎么也要让妻子平安产子,二来他与妻子还算新婚,感情正浓,实不愿插进个人来闹得夫妻不和,三来则是他宫中差事也多,也懒得费那精力,况且程秀梅品貌俱是上上等,见识了这样的人,寻常人也就难入他的眼了。
程夫人母女二人心中倒是着实捏了把汗,大半个月过去了,见沈家半字未提安排通房之事,对自己仍是天天的嘘寒问暖地,便知他们为了让自己好好养胎,不会再提此事了,这心才放了下去。
傻瓜才会充贤良的主动为夫安排丫头呢,程秀梅便也装没想到这一层,只安心养胎。倒是老太太心疼孙子,提过一次,沈夫人便道:“他们还是新婚夫妻,蜜里调油一般,现在也不能安插下人,先多生几个儿子,过几年再说吧。他们小夫妻的房中事,做老的也难插手。”
程秀梅听说后,心里的石头越发落了地。如此一来,老太太出门也没个晚辈跟着,再加上天越发的酷热起来,老太太只好整日躲在春晖院里消暑。
倒是沈大嫂免不了吃醋,心中不忿:同样是怀有身孕,这其中的差别也太大了吧。
不过想到丈夫的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便极力撺掇着他早日起程赴任,这样自己也可以从容跟去,她现在巴不得赶紧逃离京城,去过自己逍遥的小日子。
不过她又担心婆婆会留在京城挫磨她,一时又暗在心里打叠些话。
果然沈昭英一提出要起程,沈夫人便道:“你早早去了也好,免得误了日子,不过你媳妇她们有孕孩子又小,实在不适宜跟着一起赶路,不如让她们先留在京城,等过几年再说吧。”
其实沈夫人倒是真想将沈大嫂留在身边,倒不是为了锉磨她,而是这个沈府早晚是老大家来接管的,偏老大两口子心不正行事鬼祟,沈夫人便想留在她身边,言传身教,别只两眼盯着权势。
不过后来又想到沈大嫂定是不想留在京城,而且就是留下她来,老太太也不会任由她与自己亲近的,况且儿子只身一人在外,她不放心,丫头婆子们哪有自家媳妇知道疼汉子。
再则儿子原本姨娘通房一大堆,现在却光杆儿一人去赴任,指望着他自此洁身自好,守身如玉,基本等同于痴人说梦,有媳妇在身边跟着也能拘束一二,免得糟蹋坏了自己的身子。
于是沈夫人说了留人的话后,便坐等儿媳讨价还价。
最终,沈大嫂不得不只带着她肚里的孩子随丈夫远行。
临行前,环姐儿毕竟大了知些事体,知道自己怕是一两年内是看到了父母了,便忍不住泪眼婆娑。
两个小的还不能明白离别之苦,且想到没有父母在身边,日子定是过得更加快活自在,虽说过后几日,他二人忽然反应过来,大大痛哭了一场,但此时脸上反倒有些喜色。
气得沈大嫂直在心里骂他们是两个小白眼狼,但还是很不舍得,不过她也明白,便是她留下,婆婆也不会让她接近几个孩子的,倒不如跟着丈夫出去,至少肚里这个还能保证完完全全是属于自己的。
两个妾自来了京城,一直都是闷不作声,凡事全凭主母做主。如今见沈大嫂去了南边,心中均暗喜。
沈大嫂之前的手段,她们也有所耳闻,如今同处沈府,也仍是暗暗防备,如今她人已去,她们心中的弦便着实松了下来。
她们也是好人家的小姐,本可以嫁个小康之家做个太太的,如今为了家族富贵不得已做了妾,深知自己这辈子别想有出头之日了,只愿生个一男半女后半生有靠。
对于她们来说,留在京城反倒更好些,只要有孩子在手,沈夫人一个当家主母,也不会和儿子的妾过不去,份例月钱自然一个儿不少,自己也不是正经儿媳,用不着去立规矩,只在自己院里养胎,将来则逗弄孩子,日子倒也不难过。
自此两个男孩子在外院读书习字练武,环姐儿则另有老师教她读书女红和规矩,闲了就与程秀梅沈秋君一起承欢在沈夫人面前,倒显得老太太孤寂不已,于是沈夫人便命蔡高两位姨娘搬去春晖院陪着老太太。
老太太哪里看得上那两个妾,也不大理会她们,最后又让她们挪到春晖院临近的小院里去住了。
第一六零章 北蛮来人
很快夏去秋来,天气变得凉爽,算着还有一个月就是沈秋君的生日,程秀梅不易动针线,便将要做礼物的针线活儿都交给环姐儿来做,她只在旁指点。
环姐儿这几个月一直在练习针线,做个双份自然不惧,没想到两个小的得知后,也求着环姐儿帮着做件针线,以为小姑姑的芳辰贺礼。
气得环姐儿大叫:“你们就是拿泥巴捏个物件也是自己的心意,让别人做算什么事。”
可惜那两个小的仗着自己年纪小,根本就不和环姐儿讲道理,扔下两句话就走了。
众人见环姐儿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由得捧腹大笑。
沈秋君则安心等着收礼。
这时北蛮的使者也来到了京城,于是便注定了要发生些事儿了。
北蛮这几年的日子实在是难过,本就耕地少,织染落后,还连年天灾,偏偏因早年与大齐有些嫌隙,便是想拿钱买粮食布匹都没处买去。
一时北蛮百姓怨声载道,北蛮国主承受不住压力,只得派太子带着使者前来向大齐示好,欲结成兄弟之邦。
大齐自上到下的臣工们也认为如今大齐边界不平,倒不应与北蛮再起战事,不过一个小小的北蛮怎么当得兄弟之邦,便是不是附属之国,也万万不能与大齐平起平坐。
接待北蛮太子一行的人是贤王。这让北蛮使者有点不太舒服,不敢求大齐皇帝亲自招待,怎么也是大齐太子,这才对等啊。
贤王见自己被轻看了,也是心头恼火,呵呵笑道:“本王一直赋闲在家,无所事事,皇上想着我也该从小处学着做点事了,这不就把这个差事交给我了。”
北蛮使者个个气得怒目相向,幸好北蛮太子也知自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忙悄悄使了个眼色,暂时压制住众人,装作没听见一样,随着贤王来到驿馆安歇,以备第二日朝见大齐皇帝。
等贤王走后,北蛮太子的亲信萧将军便冷笑:“只会打嘴仗的东西,有本事战场上见。”
北蛮太子叹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次是求于大齐,只希望顺顺利利,可别节外生枝,你与他的私怨等以后有机会再算吧。”
萧将军却不以为然,他心中早就有了计划,只道:“殿下不必担心,他和李意书搅了我们的好事,怎么能就此白白便宜他们去。我有办法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说不得还能大大赚一笔银子呢。”
北蛮太子看向萧将军的眼神就有了几分冷意,却也不敢严厉训斥,只得警告道:“你不许胡乱施为,一定要事先告知于我。”
萧将军倨傲答道:“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
北蛮太子见此也无可奈何。毕竟萧家在两国边界处颇有势力,自己对萧家以后还有诸多仰仗之处,便是之前也多亏他家与大齐暗中做了那些生意,才让他能赚得有大量银钱,故此不得不对这个浑人诸多忍让。
萧将军自然也知道自己家族对太子的意义,时日久了便不免骄傲跋扈起来,且之前一直与大齐有权势之人做粮食布匹生意,偏偏自去年被李意书和贤王两两联手断了财路,心中就把他二人恨上,如今又见贤王不将北蛮放在眼中,越发要想法子报复他了。
第二日北蛮使者进殿拜见大齐皇帝,递上国书,一是送上百匹好马及数名美人给大齐皇帝陛下,以示诚意,二则是欲为太子聘娶大齐公主为正妻,两国结为兄弟之盟,三则是请求大齐能在边界互市,卖给北蛮粮食等物。
不几日大齐便一一作了答复:马匹及美人如数笑纳,娶大齐公主,太子还不够身份,北蛮国主倒是可以做天子之婿,互市暂不能开,不过如果北蛮有需要可以向大齐朝廷购买粮食与布匹。
北蛮太子倒是松了口气,虽然不能达到自己所要求的,但总算有些进展,且也在预料之中,当然自己这边不能一口答应下来,便与大齐扯皮讨价还价,比如希望嫁到北蛮的是位真正的公主,不要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偏支宗室女,另外仍是希望互市,而不是只与大齐朝廷做生意,因为通过与大齐百姓做交易,说不得就能得非粮食布匹以外的东西。
京城众人在对北蛮人进京稀罕了一阵子,又为即将和亲的公主惋惜后,便又继续自己日常的生活。
而此时那萧将军也制定了自己的报复计划:李意书有个清秀聪慧的妹妹,而贤王则有个美貌明艳的小姨子,均是待嫁之身!
可怜那两位还不知危险将至,竟毫无防备。
先说沈秋君得知北蛮使者来京,并不十分放在心上,前世北蛮也是此时来的京城,事态进展也如前世一般。
当然今生也定会有的变化的,前世最终是选了一位宗室女封了公主嫁去北蛮,贤王为了拉拢那宗室,还曾想让沈秋君去劝说一二。
但被沈秋君拒绝了,如果是想卖女求荣的,就不值得去劝,便是劝了过来,也中不多大用,如果是真心疼爱女儿的,那么所有的劝说,便都苍白无力,说不定还会被迁怒,出力不讨好。
倒是李瑶琴极为同情那位公主,得知那公主不愿出嫁,甚至寻死觅活,便自告奋勇前去劝说。没想到她倒是个会说话,真就劝得那公主斗志满满,最后还写了一首昭君诗相勉,引得贤王一阵称赞。
沈秋君想到此,心里一阵冷笑,对于李瑶琴的行为,她不做评价,但是今生只怕是要沈丽君去劝说了,也不知她又会如何做呢。
再说李瑶琴看到事情一如前世发生,是既放了心又有些心酸,同时还暗自鄙视当今皇上,就为了那个北蛮国君岳父的名头,却害了一个女子,不然如果嫁与北蛮太子也算年纪想当,说不得就能产生感情了呢,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却不得不嫁给一个行将入木的老头子,唉,也不知今生谁是那个劝说公主释怀的人。
李瑶琴感叹完那位公主后,不由又感慨着自己的人生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穿越女的特质,她今年为数不多的出行,总是会不期遇到贤王或者林景周。
对于重生后自己所做的决定,李瑶琴已经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后悔,但世事已变,她与贤王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了,不提沈丽君比之前世的沈秋君要难缠的多,而且她是决计不会做小三的,故面对贤王时已经开始疏远了。
却没想到反而更引得贤王注意,李瑶琴发现几次相遇,怕都是他的刻意为之,不由得心酸又心疼,矛盾不已,毕竟二人前世是那样相爱。
反观与林景周的相遇,倒让她放松不少,而且每每听到他宠溺地叫自己小丫头时,心弦便被轻轻拨动,泛起阵阵涟漪,又想起前世时,他最初也是如此叫自己的,但在自己嫁入贤王府后,才不得不改了口,后来情到浓时,自己还曾承诺来生定弥补于他,如今看来真是天意了。
李瑶琴叹口气,来到母亲房中,说道:“哥哥派人来报了平安,女儿想去寺里还愿。”
李夫人知道女儿是个有主意的,自己也难拦她,况且又是为了儿子平安祈福,便同意了,然后想着最近自己哪日无事,也好陪同她前去。
李瑶琴知道家里定有林景周等人的耳目,怕是到时与自己再来个不期相遇,母亲见了倒不妥,便忙道:“只是去常去的那家小庵堂,我还了愿就回来了,倒不必再累得母亲陪我过去。”
李夫人心中暗叹,便也只好点头,不再过多插手女儿的事情。
于是选好了日子,李瑶琴便一早就出发,却浑然不知,那北蛮人已然探得她的行踪,忙忙报告给了萧将军。
且喜的是,贤王与林景周也分别知道她要去城外小庵庙里还愿,恰好俱无事,便不约而同地前往城外而去。
李瑶琴还了愿后,因日头已高,天气有些热,便带着几个贴身丫头暂且来到一处禅房歇息,其他人则在庵庙外随意歇坐了。
李瑶琴一入禅房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果然此时便有几个男子忽然出现,只拿了帕子将丫头捂住口鼻,那几个丫头便委顿在地。
李瑶琴吓得呆住了,那几个人已鬼魅般地退了出去,然后进来一个身材魁梧笑容猥琐的青年男子来。
那男子笑道:“李意书断了我的财路,我收了他的妹妹,再拿笔嫁妆,倒也值得。”
李瑶琴不由大惊,此时她已经看出这个人应是北蛮的人,她怎么也没想到今生竟会有这样的变故。
看着那人渐渐逼近,李瑶琴急忙拔下头上的簪子对着自己的喉咙,叫道:“你出去,不然我便陈尸于你面前,到时你也难走出大齐。你若退去,我便可当没发生过此事。”
男子大笑:“你这一套也只吓吓那些文弱书生罢了,你要死便死,我倒是听人说,人刚死去身子还是温的呢,我不会介意的。再则死无对症,谁能拿我怎样,你死了,还有沈家三小姐呢,听说她可是个美人儿。贤王与你哥哥不让我好过,我只好拿你二人出出气了。”
第一六一章 接二连三
李瑶琴看到那男子的反应,一下子傻了眼。
那一招明明是经过无数女主验证过的,若对方是个良心未泯的人,他很可能会因此对女主的视死如归而另眼相待,若对方是个人渣,也大多会觉得白白要人一条命却无利可图,反易惹上其身后的家族而罢手。
没想到在成功吓退太子后,竟然在这个人面前失了灵,再听眼前这个人渣龌龊的话语,便是死了也不得清白,更加地让人不寒而栗。
看着眼前五大三粗的男子,李瑶琴不由握紧手中的簪子,自忖道:二人如果真扭打起来,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硬拼也是不成的,只能智取。
一时又想到按照惯例,贤王或林景周也许不多一会就能到,唯今之计,先用拖字诀,多多延长些时间,若是他们不能及时赶到,再见机时事。
李瑶琴也不将簪子放下,只是问道:“你说什么是我哥哥坏了你的财路,只怕是你弄错了吧,他在北边不过是个小小的百夫长,哪里有那个能耐?”
这个男子正是萧将军,看李瑶琴的行为,便知她是打着拖延时间的主意。
因为自认自己做事稳妥,外间亦有自己的人在把守,这李瑶琴如今已是盘中煮熟的鸭子,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也乐得慢慢逗着她玩,好欣赏她最后无人来救愿望破灭时的绝望神情。
萧将军便笑道:“这些男人家的事,你不必知道,你只知道你要为你哥哥赎罪就行了。”说着又向强逼近一步。
李瑶琴慌忙向后退了一步,说道:“既然是男人家的事,何必来寻我等女子的晦气?”
萧将军看李瑶琴慌乱的手中簪子都几近拿不住,不由大笑:“你大齐女子果然柔弱无力,听说你们单独与一个男子在一处,便是失了名节,若不嫁给那人,便只好自杀了,你既然不敢死,不如就乖乖从了本将军吧,也是你运气好,便算你先进门,那沈氏只能排在你后面了。”
李瑶琴不由羞愤道:“你休想,我死都不会让你如愿的。”
萧将军也不说话,只笑着又向前走了一步,他已经看出眼前这个女子是个怕死的,看来这次自己确实能人财两得了。
李瑶琴如今已是心急如焚,难道自己今生竟要落得那般屈辱的境地?可是真为了所谓的名节死了,将来谁能为自己证明清白,又有谁能寻到凶手替自己报仇?
这时萧将军没了耐心,打算速战速决,趁李瑶琴分神之际,便扑了过来,李瑶琴一边大叫着救命,一边将簪子扎向萧将军。却不想那萧将军也是身手敏捷的,一把将簪子夺了过去,随手扔到地上,又将李瑶琴一把抱起,扔到床上。
李瑶琴急忙爬起身来,恨恨地看着萧将军凄厉叫道:“你快快退去,否则我今日若是死不了,将来必会让你不得好死。”
萧将军见李瑶琴如此不堪一击,只会说些狠话,他做这种事多了去了,也没见那些女子如何,如今见李瑶琴又是如此,心里便有些索然无味,不过想到要折辱李意书并可得到一笔嫁妆,仍是要扑了上去。
这时,却听外面一人朗声道:“在我大齐境内,还请萧将军自重。”
话音未落,禅门便被一脚踹开,贤王带着林景周快步走进房来,看到李瑶琴虽有些狼狈,却衣衫整洁,不由齐齐松了口气。
萧将军没想到他二人此时会出现在这里,不由吃了惊,再看外面双方打斗,北蛮一方明显落了下风,知道今日不仅事不成,只怕自己也讨不到好,只得遗憾地看了李瑶琴一眼,转过身来笑道:“今日能在此见到贤王爷,真是幸会。我不过是逗着这个小丫头玩罢了,还请贤王爷不要误会。”
贤王冷声说道:“最好是个误会,不然,哼!”
萧将军哈哈大笑道:“当然是个误会。不然真要闹出去,按你们大齐的规矩,我可是要娶这个小丫头的,偏我家中已有正妻,她大小也是伯府小姐,难不成你们还要让她给我做妾不成?”
贤王与林景周不由交换了一个眼神,如果真要人不知神不觉地将萧将军等人除去,确实有些难度,而且萧将军作为使臣却死在大齐,说不定到时北蛮与大齐会有战端,贤王军中的拥护者几乎都在北蛮边界驻守,战事一起,他的人怕要折去不少,于他夺位实在是不利。
贤王不由看向李瑶琴,如果她对萧将军不依不饶,他们也实难就此罢手。
李瑶琴看到贤王二人出现,心里不由暗自感谢老天对自己的厚爱,但对于此事如何处理,她也颇有些左右为难:事情闹得大了,她的名节不免受损,若再闹到两国交兵的地步,只怕她也难再活命,可如果把此事当作没发生过,又未免有些没血性,她不得不低头只作惊吓状,只当没听到他们的言语,把事情的话语权交给了贤王。
贤王见李瑶琴默不作声,暗松一口气,对萧将军拱手说道:“这个误会到此为止,希望萧将军在大齐境内安分守己,若再有此类似之事,就不要怪本王手下无情了。”
萧将军哈哈拱手告辞道:“放心,不会再出现这种事的。”说罢走出房去,叫了自己的人离去。
李瑶琴此时才站起身来,走到贤王面前恭身谢道:“多谢王爷相救,才使得小女子幸免于难。”说着眼泪却已滚滚落下,此时却恰好看到贤王脚边躺着的簪子,一弯身便捡了起来,冲着自己脖颈就要刺下去。
林景周却因早就知李瑶琴是个烈性子,他又不能越过贤王,只在后面默默观察着李瑶琴,见她如此动作,人已快步上前,将簪子一把夺下,劝道:“你何须如此,你若是真死了,岂不是如了那姓萧的心意。”
贤王吃了一惊,也忙忙上前劝说,好一会,李瑶琴才赌誓自己不会再做傻事了,贤王二人这才放下心来。
李瑶琴又道:“那人道,是因为王爷与我哥哥断了他的财路,他才会如此报复,又明确说了下一个对付的人的是沈三小姐,这话我也不好去说给他,还请王爷代为转达,让她今后小心些,不要随意出门。”
贤王本来就为萧将军如此对李瑶琴而不解,听她之言,才知道原来是受了自己等人的池鱼之殃,心里不免有些内疚。
于是便将李意书如何发现太子与北蛮偷着交易,而自己的人又是如何采取措施保住李意书,同时斩断了太子与北蛮人的交易等等诸事简略说了一遍,又对李瑶琴道:“回去后请太医诊治一下,吃点压惊药,只当它是一场噩梦把它忘记了,这事我会处理妥当的。”
李瑶琴乖巧地点头同意了,一时又弄醒几个丫头,严厉嘱咐了一通,这才赶紧回了府,只盼着北蛮的人赶快离去。
倒是贤王却正为告不告诉沈家人而烦恼。
如果告诉了沈家,也算是大功一件,说不定自此就能与沈家修好,从而将前事一笔勾销。况且小姨子被先奸后娶,给北蛮人做妾,对于他来说,也委实不是个好名声。
但是,贤王却仍是有些忌惮沈秋君的命格,一个人的命格不是那么好改变的,尤其是天命皇后,再加上牝鸡司晨,这样的人还是要防备些的好,如果她真去北蛮做妾,万一命格又变了回来,也只是应验在北蛮罢了。
就在贤王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取舍时,沈秋君却因不知危险将至,仍是如常去了寄名的一处尼姑庵为生日将至酬谢神恩,并祈求来年的平安喜乐。
因为沈夫人有事不得随行,沈秋君一大早就带着家人出了城。
六皇子自然也得了消息,心中暗喜,忙去太子处闲话一番,将当日之事推了个干净,只道自己要去城外游玩一天。
太子自然免不了要对六皇子近段时间的忙碌肯定一番,又表示了一下关心,最后笑道:“最近为了北蛮一事,你也跟着孤受累了,好好出去玩一天,也松散一下。”
六皇子也表现得极为感恩,兄弟二人亲亲热热道了别。
可六皇子又认为沈秋君此去定有事要办,自己早去见不着人也没意思,况且她一到了,自己立马也到了,倒象是时刻离不开老想见她似的,万一现在让她小瞧了自己,那以后自己威严何在,于是在府里磨磨蹭蹭了半日,这才准备出城。
今日与太子的一番虚情假意和为了面子的那一时的磨蹭,便成了六皇子心中的一大悔事,自此但凡与沈秋君有关的事,他再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耽搁,大丈夫的颜面问题算得了什么,哪里及得上老婆的重要。
六皇子刚登上马,就有人来报:看到北蛮萧将军也带着人出了城,而且他似是一直派人再沈府晃荡。
六皇子听了,不由咬牙恨道:“你最好不是冲着玉姐姐去的,不然明年今日便是你的忌日。”又急令人召了死士前去,他便带着杨远等人策马飞奔出城而去。
第一六二章 生死搏斗
因为那个尼姑庵是常与沈府走动的,况且沈秋君不只每年生辰会来,平时也会偶来祈福,故与庵中人都是极熟识的,况又是个大施主,庵中早前得了消息,自然安排得妥妥当当,主持又亲自接了出来,陪着说了会话,这才来到殿上叩谢神恩。
一应事情完成后,因庵堂中会有其他的人前来,主持担心会扰了沈秋君的清静,便请沈秋君去禅房颂经祈福。
沈秋君笑道:“师傅且去忙吧,我自己去禅房就可以了,往常都是那处,也迷不了路。我的人也早就去准备了。”
主持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便点头宣了佛号,恭送沈秋君主仆离去。
原来沈秋君一行人一到寺里,家丁们因是男子不便进庙,便在外面歇了,雪香则带着丫头去往常住的禅院布置,这时只雪柳陪在沈秋君身边。
主仆二人一边说笑看着景儿,慢慢来到那处幽静的禅院内。
一时院子,就看到禅房门前有两个小尼姑在那里打瞌睡,雪柳不由气道:“这主持倒是个爱拣软柿子捏的主,看小姐和气,她就敢派这样懒的人来伺候小姐。我去教训她们一顿去。”
沈秋君忙拉着雪柳笑道:“算了,她们看着才十来岁的样子,估计是打扫累着了,才偶尔偷个懒,我又不用她们伺候,何苦再吓她们,怪可怜见的。”
雪柳忙笑道:“我也就是叫醒她们,哪里真要难为她们,也免得被她们师傅看到,再受责罚,小姐既然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去多这个事了。”
沈秋君听了,啐道:“倒是我拦着你做好事了!”
雪柳嘻嘻笑着上前扶着沈秋君,二人来到禅房,推门进去,却看到雪香并几个丫头在房里睡得东倒西歪的。
雪柳很是惊诧,看着连她们进来都没惊醒了酣睡中的雪香,不由嘲笑道:“我只当雪香姐姐最是老成又机警的一个人,没想到原来她也有今日这般样态。”
沈秋君也觉得奇怪,坐车来时,也没见雪香有多么困倦,这倒也罢了,一个打瞌睡连带着几个小丫头也全都打了瞌睡,真真是件好笑的事情。
沈秋君也没管雪柳上前去摇晃雪香,只径直走到神佛前,正欲开始颂经前的祝祷时,却忽然觉得禅房燃起的香不对劲,并不是常用的檀香,竟有种细细甜甜的味道,心里正纳闷中,却听房门猛然关上了。
不仅沈秋君吃了一惊,刚走到雪香面前的雪柳也被吓了一跳。
沈秋君暗道不好,急忙走到门前使劲推拉房门,果然打不开,再环视房中,发现窗子竟然也是紧闭的。
沈秋君又忙忙走到房中,先是在雪香鼻前试了一下,心下稍松了口气,又急急走到一处窗前试图打开窗户,却仍是不能打开。
雪柳见了心中害怕,一边悄悄解了鞭子,一边紧张是注视着沈秋君。
沈秋君此时已经指着香炉,对雪柳说道:“快把那香熄了。”
雪柳忙走过去,把那一把香扔到地上,用脚使劲将其踩灭。
此时沈秋君已经拿起一个脚踏砸向窗户,却不想那窗棱子却也结实,砸了两下却未破损,待要第三次抡着脚踏时,沈秋君却觉得胳膊软绵绵地没了力气,不由心中大骇。
沈秋君看着窗子上糊的纱布,不由暗骂自己糊涂,只起着跳窗而逃,却没想到那香定不是好香,该先透透气才好,如此想着,便自身上取出匕首来,正欲割了纱布时,却听扑通一声,沈秋君回头看时,却是雪柳摔倒在香炉几案下。
原来方才雪柳只一心将香取下熄了,却不想她在此过程中大口吸了不少,方才又用劲踩踏,越发的让药效加速,她原本是想过去助沈秋君一臂之力的,哪知才一抬脚,身子却不听使唤地向前扑倒。
沈秋君就在这一停顿中,顿时也觉得头有些昏沉,身子便觉得沉重起来,她忙伸手去扶窗前的桌子,却不防眼花竟失了手,也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时,房门终于打开了,沈秋君努力眯着眼看过去,只见进来的是一个青壮男子。那男子看到房中情况,在向里走去的同时将门又关了起来。
沈秋君已看出此人衣着华贵,却不似是大齐之人,明白自己定是中了他的暗算。
沈秋君心中大恨,脑子却不听使唤地越来越沉,她忙悄悄用匕首在自己腿上划了一刀,疼得她直哆嗦,脑中也随之清醒了很多。
沈秋君不敢起身,也不敢费力去废话,她必须珍惜那借着疼痛才让自己慢慢积聚起力气来,而且此人看着强壮有力,她只能示弱,趁其不备,一击即中才行。
随着那人的慢慢走近,沈秋君忽然想起那年自己也是如此,就这么静静地卑微地诱骗那几人松懈,终于让自己得了机会杀死了三个人,今日不管外面有几人,至少眼前这人,必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去的。
越是如此想着,沈秋君心里忽然有种噬血的兴备,敢暗算自己,他就要付出代价。
进来的正是那不死心的萧将军。上次李瑶琴之事,因贤王等人的出现,害得他铩羽而归,更是激起他对贤王的恨意,他料定李瑶琴为了自己的名声,必不会将事情告诉沈秋君的,今日见到沈秋君只带少许家丁丫头们出城,他还一度以为是贤王的计谋,幸好后面侦查的人道贤王今日示出府,他这才放心布置下这一切。
因为知道沈秋君出自将门,据说会些功夫,尤其擅用鞭子,他为了事情顺利,便只得先将那几个丫头放倒,然后在房中燃起了迷魂香,直到确定里面的两个人中了暗算,他才走了进来。
此时看到房中躺倒在地的沈秋君,他心中倒有些懊恼,一个千金小姐能利害到哪里去,挣扎着更有趣味,这样一个活死人样的女子有什么乐趣,还不如李瑶琴呢。
萧将军已经走到沈秋君跟前,看到她明艳的美貌,心中暗喜,传言果然不假,倒真是个绝色的女子,一时又看到沈秋君勉强睁开的双眼,心中懊恼更甚,这样的人儿辣一些才更好呢。
沈秋君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萧将军,心里暗暗算计最佳动手时机。
萧将军矮下身子,一手抚着她的脸颊赞叹道:“果是个美人儿,一会爷会好好疼的”,一边做势要揽沈秋君入怀时,沈秋君终于趁此机会滚入他怀中,将匕首狠狠扎到萧将军的心口。
萧将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秋君,沈秋君却又咬了唇重新凝聚起力气,双手握了匕首就转动起来,萧将军不由大吼一声,一拳轮向沈秋君,将她打翻在地上,右手摸起身旁的脚踏就要砸向沈秋君的脑袋,却没想到雪柳此时已悄悄爬了过来,实在没有力气甩出鞭子,见此情景只得扑向前去,一把抱住了他的手臂。
沈秋君方才的奋力一刺再加上匕首的转动,已然是萧将军的致命伤,此时他不过是强弩之末,最后的反击,被雪柳这一阻挡,身子便向后躺去。
沈秋君被打趴在地上,双唇也已咬破流了血,借着疼痛,她快速在头上拔下簪子,转身恰看到萧将军倒下,便不管不顾地向他咽喉处刺了下去。
雪柳喘息道:“他已经死了。”说着也歪倒在一旁歇息。
沈秋君却知道事情还没结束,低声道:“外面还有人,你不能睡过去。”说罢便去拔萧将军身上的匕首,对付下面的人,还真离不了这把利器。
无奈方才用力过猛,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沈秋君咬了唇,一边又自头上摸下一个簪子来,想了想,使劲插在自己腿上,直疼得她眼泪都掉了下来,却仍是没有力气拔出匕首来。
雪柳在旁看到了,也哆嗦着手取下簪子来,学着沈秋君也将簪子一把插在腿上,借着劲儿取下萧将军脖上的簪子,握在手中,说道:“我们再杀一个就够本了。”
沈秋君艰难笑道:“能多杀一个是一个,雪香她们怕也难活命。”
雪柳闻言点头笑道:“和小姐一块杀敌,真是痛快,来生我还给小姐做丫头。”
沈秋君忙道:“不要说话,攒点力气。”
这时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雪柳忙调转了身子,让视线冲向门口。
这里就听有人快速走向禅房,就在房门被打开的一刹那,沈秋君终于奋力将匕首拔了出来,藏在身侧。
这时那人已经快步走到房中,看到沈秋君正躺倒在血泊之中,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凄厉叫道:“玉姐姐!”
话音未落,人已抢上前去,却又无力地瘫跪在沈秋君面前。
沈秋君此时已经做好了刺过去的准备,听到声音,抬头细看,却是六皇子正青白着脸儿跪在自己面前,不由停了动作,身上的力气也顿时泄了个干净,低声道:“六爷!”
六皇子已经流下眼泪来,口内说道:“谢天谢地,玉姐姐,你还活着。”正要上前抱住沈秋君,却听外面杨远叫道:“爷,小心!”
一语未了,六皇子却哎呀一声,肩上被狠狠插了一支簪子。
第一六三章 北蛮反应
六皇子回头看了一眼,原来是雪柳刺出的,看她已经瘫在地上,六皇子也知定是误伤,便又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玉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沈秋君摇头道:“是我自己弄伤的,不是什么致命伤,你先将窗子打开,这屋里太闷了。”
杨远此时已经走到跟前,闻言忙上前举起小几案便砸向窗子,到底是男子力气大,一下子就将窗户砸了一个大窟窿。
沈秋君贪婪地张大口呼吸着,六皇子忙把沈秋君抱起放在窗前桌上,沈秋君腿上插着的簪子但暴露在六皇子眼前,六皇子心头一痛,又看到沈秋君腿上裙裤已被血水染红,更是心痛地红了眼圈。
沈秋君忙笑道:“不用紧的,只是皮外伤,一会让她们打点水洗去,再上点药止住血就好了。”
杨远走到萧将军跟前,试了试鼻息,又看了萧将军瞪大无神的双眼,对六皇子说道:“他已经死了。”
六皇子听了,便道:“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
杨远走到雪柳旁边,半扶半抱地离了萧将军的身边,又忍不住斥道:“你明明正对着房门,难道就没看到是六爷吗?”
雪柳也不吭声,只闭目喘息着。
这时外面的打斗声已经止了,就见周少泽进来报道:“留了两个活口,其他都杀了,咱们的人有受伤的,倒于性命无碍。”
六皇子点头道:“这事一会再说,你快让人打清水来,再准备伤药包扎伤口。”
一时都齐了,六皇子便对沈秋君说道:“玉姐姐,你先忍着点痛,我先给你上药。”
沈秋君点点头,将头转向一边,想了想,又将衣服塞入口内咬住。
六皇子先将沈秋君腿上的刀伤清洁上药包扎好,这才将其腿上的簪子拔出,疼得沈秋君紧咬着衣服全身哆嗦了一下,六皇子的心也跟着一哆嗦,他恨自己当时干嘛要在城里瞎磨蹭。
包扎完毕后,六皇子一边帮着沈秋君擦着冷汗,一边道歉道:“是我不好,我来晚了,害你受了伤。”
沈秋君白着脸强笑道:“不,幸好你来了,不然还不知事情会如何呢。”
六皇子看着屋内血污不堪,便将沈秋君挪到一旁的厢房,又令人去向庵主取件干净的衣衫来。
此时,雪柳的伤口也包扎好了,她伤得不算重,便前来服侍沈秋君。
沈秋君对六皇子说道:“你也赶快让人帮着处理一下伤口吧,再让人去看能不能唤醒我的丫头。”
看着六皇子出去,沈秋君才对雪柳轻嗔道:“方才杨远也没冤枉了你,你明知道是六皇子,还刺了下去。”
雪柳干笑道:“我当然看清是六皇子,只是他那时出现,我怎知他是敌是友?他出现的那样巧,谁知是不是与那人勾结的。其实我本来是要刺他脖颈的,也怕误伤了好人,这才改刺向他的右臂膀。如果他是个歹的,臂膀受了伤,行动不便,小姐与他打斗也能占点上风,如果他是好的,反正也不是什么致使伤,他有的是好药,定不碍事的。”
沈秋君听了雪柳之言,不由怔住了,好像自己对六皇子的信任,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不多时,六皇子便又走过来,沈秋君看他伤口已包扎上了,心里微松一口气。
六皇子笑着对沈秋君说道:“你的丫头们只是中了迷魂香,一会就能醒来,没有性命之忧。这事你不用担心,决不会牵扯到你身上的。我已经命人将尸首远远扔了,等他们寻到也得一两天工夫。不过这事有些跷蹊,我会让人严加审问的。至于这庵中的人,虽惊动了几个,倒不好杀了她们,免得让人看出破绽来。我已命人警告她们必要守口如瓶。”
沈秋君点头道:“这样就很好!不过那人身上的伤口还是要做些手脚,免得被人看到又要胡乱猜测了。”
六皇子嘿嘿干笑了一下,他早就命人动了手脚,就是萧将军亲爹娘来,也未必会认出他来。
等雪香等人醒来,六皇子便命人将车马赶到禅院门前,自己小心地将沈秋君抱上马车,雪香扶着雪柳也随后上了马车。
雪香垂泪自责道:“是婢子无能,着了人家的道,竟害得小姐如此。”
沈秋君拉着她的手叹道:“你不必如此,我明白你的心。”
看到雪香仍是郁郁,一副怕被人抛弃的可怜模样,沈秋君又道:“你是个好的,不要总觉得亏欠了我,当年是我让你母亲放开手的,我当时整个身子已经抛出了车外,你母亲实难将我拉回车上的,我已看到路的两边都是软地,我练武身子敏捷,顶多擦破点皮,于性命无碍,而你当时若是落在地上,是会被马车碾过性命不保的。”
雪香听了却更加心酸难耐,如果不是自己胆小,受惊竟然发了烧,母亲也不会因为要照顾自己而误了与小姐的会合。
沈秋君也只当她因此次没能出力救自己而心中愧疚,便由着她哭一场,免得总是郁结在心。
马车直接驶到二门上,沈夫人已经得了信,知道六皇子也随着一同来到沈府,对于六皇子这种行径,沈夫人实在是被磨的没了办法。
这时雪香已经下了车,悄悄走到沈夫人跟前,说道:“小姐在庵里受了伤,不易走动。”
沈夫人大惊,知道必有缘故,拿眼狠命瞪了一下六皇子,忙命人抬了轿子接进去,又严令下人,不准她们胡乱传话。
等将女儿安顿好了,沈夫人不善地看了一眼六皇子,问女儿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秋君还未答话,辛先生已经来了,沈夫人忙令他看视伤口,沈秋君便笑道:“母亲先在外间略坐坐,请六爷把事情讲给母亲听吧。”
六皇子知道沈秋君是怕沈夫人看到她的伤口难过,故要将沈夫人引了出去,便只得陪着沈夫人来到外间,将事情大略说了一遍。
沈夫人没想到女儿竟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直吓得面如土色,又疑惑道:“秋儿一个姑娘家,如何会招惹到那人,况且自北蛮使者进京,秋儿这还是第一次出门呢,可看他们的架式倒似是有预谋的一般。”
一时又对六皇子说道:“你把那两个人交给沈府,定要审问个明白。”
六皇子却从沈夫人眼中看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不过也难怪,谁让自己出现的那样凑巧,且带了大批的人过去,他哂笑道:“若说审问人,恐怕府里没有我的经验多,还是我来审问的好,那两个也是个硬骨头,已经生生折断了他们的胳膊手指,就连脚指头都剁了几个去,还是一字不吐呢。”
沈夫人打了个寒噤,倒不好再开口要他将人交出来了。
这时辛先生已经走出来,沈夫人忙迎上前去询问情况。
辛先生说道:“伤口早就是清洁上了药,早就止了血。药是极好的伤药,只是易留下疤痕,等完全好了,我再配些药膏涂抹些时日,看能否将疤痕消去一二。我一会再帮小姐煎些药来,一来有助于伤口愈合,二来也压压惊。”
沈夫人笑道:“有劳辛先生了。”
辛先生忙道:“应该的。”说罢,便告辞离去了。
沈夫人走进屋去,看着女儿伤心道:“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沈秋君忙笑着劝慰母亲,又对六皇子道:“六爷也早点回去吧。”
六皇子想了想,自己在此也没什么用处,不能替沈秋君减一分疼痛,倒不如先将事情弄明白,也好有怨报怨,有仇报仇,于是便点头告辞而去。
夜间,沈侯父子得知情况后,也忙忙来看望沈秋君,又听沈秋君大体说了一遍情况,也觉得此事不是一般的见色起意,定是预谋已久的,只希望六皇子早早问出话来。
沈侯倒不觉得此事与六皇子有关,身为男人,对于六皇子的那点小心思,沈侯也了解一二,以六皇子的脾性,他万万做不出送自己心爱的人给别的男人轻薄,只为了捞得那点感恩之情。
北蛮使者团到了第二日一早才觉得事情不对劲。
萧将军夜不归宿,却连个口信都不曾着人来送,算起来一天一夜都没个音信,北蛮众人都觉得必是出了事了。
北蛮太子心里倒是有点谱儿,前次萧将军在李瑶琴事上载了跟头,对于沈氏便势在必得,却不知沈家武将出身,定是比李家要难缠的多,但萧将军也不是吃素的,定不轻易就束手就擒的。
北蛮太子便命人前去听探沈小姐昨天可是出了门,又去哪里。
得知沈秋君昨天确实是出了门,北蛮太子心里越发肯定了几分,一面派人出城寻打,一面又特让人去沈秋君昨天的去的庵堂附近查找。
在庵堂里自然打探不出什么来,她们不敢得罪沈府,更不敢得罪六皇子。
最终还是在别的地方寻到了萧将军及其手下的尸体,萧将军的尸身已经凌乱地看不出真假,还是靠着他身上的衣服碎片及身旁的手下,才勉强分辨出来。
看着萧将军等人的尸体,北蛮太子不由得心中暗喜,对于此次自己能顺利完成出使大齐的任务,凭添了几分信心。
第一六四章 求为媵妾
北蛮太子即刻把萧将军等人的尸体交由大齐,请求大齐缉拿凶手,给北蛮一个交待。
大齐上下的官员见此亦是一片震动,自来两国相交不斩来使,而且看到萧将军的惨样,更让人心底发毛,这手法太象六皇子做下的了。
但是六皇子向来不沾北蛮人的边,虽然萧将军失踪那两日,六皇子也曾出城,可当时只带了三五个人,这萧将军手下可是十多人呢,从那些人身上受的伤可看出,皆是真刀实枪被放倒的。
就连六皇子听说,跑去看了一眼萧将军的尸体,也不顾北蛮人在场,连声叹道:“好手段,若是寻得此人,我定要收他为徒,实在太像的我手笔了,也算是做个衣钵传人了。”
因为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这凶手的缉拿自然是难于上青天了。
北蛮使者便以此为借口,重提互市等一系列的事项。
大齐朝虽然理亏,可又不想互市让北蛮人得了便宜,只得有力无力地在那里扯皮。
不料那两个北蛮人嘴倒是硬,什么手段都使上了,愣是没撬开他们的嘴,六皇子顿时烦躁不已,听说北蛮的重提互市之事,不由冷笑道:“这买卖做的好,也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阿猫阿狗的,剁碎了拿来假冒什么萧大将军,就这么勒索一通,爷自认脸皮厚做事无赖,如今看来是强中自有强中手,真是长了见识受了教了。”
北蛮使者听了,不由怒目相视,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六皇子哪里会怕他们,又道:“说不定那个阿猫阿狗的,还是我大齐人呢,没想到死了还不得安生,帮着北蛮人来算计自己人,啧啧,真是死不瞑目啊。”
话虽有些无赖,却也不是没有道理,大齐官员听了,脸上便放松了许多,心里不仅不理亏了,还隐隐有种被人算计了的委屈呢。
北蛮太子怒道:“他可是我北蛮堂堂的戍边大将军,若真如你所说,以后可是要隐姓埋名不得见人一辈子,这让一个在战场中历练出的汉子如何忍得?”
六皇子不以为然道:“一个人的不得见人,却可换得整个北蛮所需的粮食布匹,若是再互市,不仅能淘澄些铁器家伙,或者也可以让北蛮的奸细遍布天下,哦,怪不得这萧将军的尸首没个人模样呢,原来是本人已经不知躲到哪里去了,等着北蛮众奸细来大齐后,他好部署领导,果然是见不得人的啊。”
北蛮太子实在没想到,这大齐皇子中竟然还有连个证据都没有,就这么信口开河的,这不就是个市井无赖吗?
就在北蛮太子要开口反唇相讥时,六皇子又凉凉说道:“但愿是被我说准了,不然带着那么多人还被砍成那个样子,可见说他是草包都是对草包的侮辱。”
众大齐朝臣虽平日里看不上六皇子,不过此时是一致对外的时候,也都很捧场地呵呵大笑。
看着北蛮太子气得扭曲变形的脸,六皇子心情这才顺畅了些,又道:“不过,我仍是觉得你们在唱苦肉计,不然为什么总没有一点线索呢?”说罢大笑着扬长而去。
经六皇子这一插诨打科,大齐众臣也以此事情况不明为由,理直气壮地与北蛮谈判,双方拉锯了几天,最终议定大齐每年售于北蛮的粮食布匹在原有基础上赠加两成。
能多加一石是一石的,北蛮太子暗暗松口气,他实在没想到就因为六皇子的几句颠倒黑白的话,本来大大利于北蛮的局势竟然变得暧昧起来,不过总算是有点成果了,可是将来回国后如何给萧家人一个交代呢?
北蛮太子其实已经怀疑是沈家人捣的鬼,可惜却一丝证据都抓不住,他思索良久,最终对大齐言道:“当日来京时,萧将军就曾对孤说道,他久慕永宁侯府三小姐的美貌和城安伯之女的聪慧,请求孤求此二女为媵妾,将来回国后赐他为侧夫人。孤当时不忍她二人离国远去,故严词拒绝了,如今他却遭此不幸,孤心中实在不忍,在此恳请让她二人为公主媵妾,以慰萧将军在天之灵。”
大齐诸臣愕然,历来公主出嫁外邦,为有个帮手,选几名媵妾也是有的,如今公主身边就带有两位媵,如今再加两位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北蛮竟是让她二人去守寡,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北蛮太子又道:“萧将军倒也有几房妻妾,生得几个子女,等她二人到了萧家,我会作主让她二人各收养一子,也算是终生有靠,萧将军在天之灵也得以瞑目了。”
这事便被摆在了大齐皇帝面前,皇上只道:“朕会酌情考虑的。”便让人都散去了。
小成子通过内侍们听到此事,慌得急急忙忙跑去告诉了六皇子。
六皇子先是一愣,继而冷笑:“这北蛮太子莫不是也想要变成萧将军一样?”
小成子急道:“爷,快想想办法吧,晚了,沈小姐可就……”
六皇子笑道:“慌什么,我自有办法。”说完,脸上却可疑地红了起来,灿若桃花。
小成子看得有些呆了,忽然心头一亮,笑道:“莫非爷要去沈府求娶沈三小姐?”
六皇子的脸越发的红了起来,踢了小成子一脚,微眯着凤眼,笑道:“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不是还有李氏吗,贤王可是一门心思地对她,这不顾家国的罪名,怎么也不能让玉姐姐背啊。”
小成子皱眉道:“贤王最会权衡利弊的,又怎么会为一个李氏做傻事呢?”
“到时就知道了,他未必舍得放弃城安伯一家对他的支持啊。”六皇子嗤笑,一时又叫过杨远来,说道:“你让人去查查最近城安伯府的情况,怎么会无端说出李氏来,这其中定有些牵扯。”
沈秋君也一早就得了消息,不由苦笑:这算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总与那些倒霉事连在一起?莫非自己与那李瑶琴真是缘分不浅,前世共侍一夫,今生仍是连在一起?
沈秋君如此想着,顿觉好笑至极。
这时沈夫人正惶恐不安地逼问丈夫可有良策以对,沈父笑道:“放心,这件事必不能成的。”
沈夫人见丈夫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忙笑着赞道:“夫君果不愧是一方霸主,这才多长时间,就有了对策了。”
沈父笑道:“好了,别给为夫戴高帽子了。皇上也是战场中历练出来的,平日里看着温和,却也是个极有脾气的人,他怎容得那北蛮小儿做地起价,明明是都商量妥当的了,他又来提要求,皇上可不是他能拿捏着玩的。”
沈夫人也觉有理,一时又担心道:“求人不如求己,万一皇上为了大局着想同意了怎么办?”
沈父捋须道:“这也有可能,不过夫人放心,大不了我拼着这个侯爷不做,也定不会让秋儿去北蛮守寡的。”
沈夫人叹道:“只怕秋儿又成了沈家的罪人了。”
沈父摇头道:“不是罪人,而是有功之人。以我沈家的功劳及皇上的为人,若真闹到那一步,失去宠信,被冷落倒是真,也就仅此而已,于全族性命富贵无碍,只是没了权势而已,却可以自此退出皇子夺位的漩涡之中,独善其身。”
沈夫人叹口气:“如果真能保得全家平安,权势富贵不要也罢。”一时又笑道:“我去告诉秋儿一声,免得她又胡猜思。”
沈秋君听了母亲的话,不由感动地抱住沈夫人,含泪笑道:“能得您与父亲如此疼爱,女儿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沈夫人轻轻拍着沈秋君的肩背,摇头叹道:“傻孩子,做父母的疼爱自己的子女,不是人之天性吗?生在大家族,总会为了利益有所取舍,只是我们年纪一大把,该经历的也都经历过了,名利上就看得淡了些,我只希望此生都不要发生将你与家族利益放在对立面相权衡的地步。”
沈秋君眯着眼,心中暗道:此生不会了,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沈夫人正与女儿闲话时,丫头来报:六皇子来了。
沈夫人便对女儿说道:“你好好养伤,我去看看。”
沈秋君忙笑道:“若是六皇子不急着走的话,你和他说完话,请他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对他说。”
沈夫人刚想反对,可看到女儿神情坦荡,想来还是为了那萧将军的事,便只得勉强点头同意。
六皇子也是担心沈秋君得到消息会惊慌,故特来沈府准备劝慰一番的,偏偏沈侯在家,只得干笑着应酬,快要坐不住时,沈夫人又来了,他本以为沈夫人会直接下逐客令的,没想到寒暄几句后,竟然告诉他,沈秋君有话对他说。
六皇子的心便通通狂跳了起来,一路上又惊又喜,莫不是她也与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这是打算开口求自己娶她吗?那自己是立马答应她呢,还是矜持一点,过一会儿再答应她呢?
一口就答应,倒象自己对她早就图谋已久,只等着这个机会似的。可是拿了姿态再答应,万一她误会了,伤心了,也是很不好。看来还是一口答应的好。
第一六五章 公主嫁妆
小成子看到六皇子兴奋得脸上通红发亮,不由有些鄙视自己向来英明无比的主子:如果真是沈家想把女儿嫁给主子以避祸,也该是沈侯夫妻出面,断没有让个未出阁姑娘家亲自求的理。
偏偏六皇子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时就会错了意,小成子有心提醒,身边又有沈府的丫头引路,倒不好明言,只得咳嗽清嗓子地暗中提示六皇子要矜持些。
六皇子此时哪里把小成子看在眼中,只觉得头发晕,走路飘飘悠悠地就进了沈秋君的院子。
沈秋君因为腿伤未愈,再加上重生后因六皇子一惯对她的态度,礼仪方面就不知不觉松懈下来,故也不起身,只在床上坐着笑看六皇子走进来,说道:“恕我失礼了!”
六皇子径直走到内室,沈秋君笑指着床前绣墩请六皇子坐下,又对雪香说道:“去给六爷沏好茶来。”
六皇子自进屋时,那心就怦怦跳个不停,又见沈秋君招手,身子早就酥了半边,一矮身就坐下来了。
此时见沈秋君把丫头打发了出去,那颗心更是要跳出胸膛来,又想女子面皮薄,守着下人说那番话,心里难免会不自在,也忙对小成子说道:“你也过去看看吧。”
小成子怜悯地看着自家激动得手脚都不知放到何处的主子,一声不吭地走了出去。
六皇子这才抑制住兴奋,咬了咬嘴唇,笑道:“听说玉姐姐有话对我说,你尽管说,我都会答应你的。”
沈秋君便笑着说道:“你可看过长宁公主的嫁妆单子?”
六皇子闻言如一盆冷水泼在心头,瞬间呆住,慢慢抬眼看着沈秋君,恼羞成怒道:“问这个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还真要跑到北蛮去守寡?”
沈秋君忙呸了一声,说道:“我怎么会让自己的名字与那个禽兽连在一起,谁愿去谁去。”
“那你为什么要打听长宁公主的嫁妆单子?”六皇子瓮声瓮气地问道。
沈秋君被六皇子问住,不由低下眼眸:自然是女人睚眦必报的小心思作崇。
萧将军对自己所做的事,随着他的死去,自己只受点轻伤,也算是就此揭过去了,可没想到北蛮太子竟然凭此提出让自己去给那个人畜牲守寡,沈秋君是可忍孰不可忍,心中把北蛮太子就恨上了。
于是沈秋君这心里便开始琢磨要整治报复一番北蛮太子。
她不敢起了除去他的心思,一个将军已经死在大齐,就闹出这许多事来,如果再有个太子死在大齐,只怕两国就该开战了,她可担不起挑起两国战争的罪责来。
再则北蛮太子身边守卫不少,如果事不成,偷鸡不着蚀把米,只怕事情会更糟。
可就这么算了,沈秋君也是不甘心,没想到这时,倒让她想起前世的一件事来。
长宁公主嫁去北蛮后,金银珠宝绸缎布匹自然带去不少,为了辅助公主做好两国的关系,能人异士也有做为陪嫁的,这些还真算不得什么,最关键的是她的嫁妆里竟有一部分书籍,陪嫁的人中也有一些能工巧匠。
当然那些书籍是为了给长宁公主解闷舒缓异国他乡的愁苦的,那些能工巧匠们也是为了让公主在异国他乡过得舒服些,故在长宁公主初嫁给北蛮国君时,也没人重视这些,且国君年老对女色上有限,公主基本等同于打入冷宫,尊贵体面是有的,却不过如笼中的金丝雀一般。
几年后,北蛮国君去世,太子登基,北蛮素有子妻父妻的习俗,长宁公主便得了亲国君的宠爱,不知是因为亲国君的敏锐,还是长宁公主对大齐皇帝任由她二嫁继子的怀恨,亦是因为生子有了想头,总之,她带去的那些书籍和能人巧匠起了很大的作用。
明里仍是大量购买大齐粮食,暗地里却悄悄发展耕作染织器械等技能,慢慢变得强盛起来,总之,贤王夺位时,虽然北蛮人亦是暗中支持,但贤王那时却不敢小觑北蛮实力,故仍是严令众人加强对北蛮边界的守卫。
先不提北蛮强盛,会给两国之间带来什么影响,沈秋君为着北蛮太子算计自己,也不愿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也就只配孙子样来大齐求着买粮食吃。
只是有些对不住长宁公主,不知没有这些,她是否还能得到北蛮太子的欢心吗?
另外,不知这样算不算是间接帮着贤王了呢,沈秋君叹道:北蛮太子之事,机会太少,稍纵即逝,先算计了他再说,至于贤王,反正时间还长着呢,再寻机会就是了。再则,此事若是成了,礼部尚书就是渎职,便是不受责罚,也定是失了圣心,也算是个算计贤王的机会吧。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小心说道:“我听说那长宁公主颇爱读书,倒是学识渊博的才女呢。”
六皇子鄙夷道:“你听谁胡说的,倒是听人说她不过会念两句酸诗罢了,哪来什么学识。”
沈秋君忙笑道:“我也忘了是听谁说的,之前听人说,她读书涉猎很广,可不是我们这些沽名钓誉的闺中女子只学点诗词歌赋的,人家可是连农耕之类的书都看呢,而且我隐约听说这次陪嫁的有不少的能人巧匠,到时好做些大齐物什,以解长宁公主思乡之苦,也不知是真假,想想都为她心酸。”
六皇子闻言心中一动,笑道:“那又如何,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到时两国真有什么冲突自有皇上和守边的将士呢,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沈秋君正色道:“这大齐是你庄氏的大齐,你身为庄氏子孙,自然有义务维持你庄氏的江山社稷,况且一个国家强盛并不是三年五载就能成的,到时说不得就是太子登基以后的事呢,到那时你未必真能置身事外。”
六皇子不以为然,只要大齐不倒,就影响不到自己,他们爱打仗就打仗,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处若真到那时,为避新帝猜疑,自己早就放手一切,带着妻儿们过富贵王爷的生活了。
不过,如果自己照实说,只怕会被沈秋君小瞧,好似没什么责任心似的,再者北蛮太子欺人太甚,让他在大齐面前永远和个孙子似的,想想也挺痛快。
六皇子便握住沈秋君的手,说道:“玉姐姐说的对,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今后我若有什么做不到想不到的,还望玉姐姐不吝赐教。”
沈秋君被他这么一说,倒有些不好意思,此时被他握着手,也不知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没及时抽了出来。
六皇子这时也发觉了这个异状,心里又激动起来,又觉得沈秋君的手柔滑细腻,不由拿拇指在其手背上轻捻了一下。
这行径确是轻浮的很,活脱脱算是调戏了,沈秋君不由又羞又恼,把手抽出来,将头转向一边,说道:“时辰不早了,六爷赶紧回去吧。”
六皇子只得恋恋不舍地站起身来告辞。
沈秋君听得六皇子走出房去,好半天才转过头来,犹拿帕子遮了脸。
而此时贤王也正与林景周说起李瑶琴之事。
贤王叹道:“意书临走时将他家中托付于他,只怕我要食言了。唉,想想真是对他不起啊。”
林景周迟疑道:“看皇上的意思,倒是不同意的成分居多,只是毕竟北蛮使者死于大齐,一时不好明确拒绝,如今又迟迟不动作,怕是让她两家想办法呢。”
贤王说道:“如今她二人最好的办法,只怕是早已定了亲事不能二嫁。可如今这个时候,也不是人人都愿意出头的,毕竟皇上还是要给北蛮些面子,出头之人,便免不了受冷落,而且身份够不上的,也不中用。”
林景周心中苦笑,他亦是如此认为的,他是极爱李瑶琴的,只是父亲向来明哲保身,他刚一有要去城安伯府提亲的意思,便被父亲断然拒绝:天下淑女何其多,犯不上为了他向来看不上眼的城安伯的女儿,就让他们定国公府趟进这浑水中,一个可以背弃前朝皇帝改投大齐的人,品性如何自不必说,他的女儿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况且定国公府也份量不够。
林景周心里极为难受,如今看贤王对她情意不同一般,倒不若先借助贤王之手让她先避了此祸,至于后事,再思量吧。
林景周强忍心中醋意,笑着提议贤王可以暂以侧妃之位,救李瑶琴一命,方不辜负李意书的一番信任,又与城安伯府更进一步。
贤王便顺水推舟与林景周商量一番,然后着人前去布置。
六皇子来到礼部,段清正早就避了出去,礼部尚书带着众位属官陪笑相迎。
六皇子直接说道:“长宁公主的嫁妆是你们置办的吗,拿来我看看。”
礼部诸人脸色大变,以为六皇子是来打劫的。
六皇子见了不由冷笑道:“我只看嫁妆单子。”
礼部尚书忙冲旁边的小吏点点头,小吏战战兢兢地取了单子呈给六皇子。
六皇子展来大体看了一眼,指着上面一处问道:“新书五十本,都是些什么书?还有工匠都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