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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妇从良记全文阅读

作者:帘卷朱楼     毒妇从良记txt下载     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六章 冤家聚头

    李瑶琴随同程秀梅刚到沈秋君的院子里,就见沈秋君已经笑盈盈立在院中相迎。

    李瑶琴忙上前施礼道:“见过沈姐姐,今日贸然前来,若是扰了你的清修,还望见谅。”

    沈秋君忙上前拉住她,笑道:“什么扰不扰的,你能来看我,我感激还来不及呢。”一面说,一面让着李瑶琴进了屋。

    李瑶琴进得屋来,看室内摆设装饰富丽贵气,再不是前世那般简朴,不由暗自点头,再看到多宝格时,只见上面玉器古玩不少,但是不值钱的小玩意也摆得挺多,她不由得差点笑出声来。

    可怜现代人哪里一下子见识拥有这么多的金银玉器,乍一见下,自然便被迷了眼,又怕不小心损坏了,自然是珍藏密敛,想当年她也曾小心翼翼地让人收起,生怕损坏了这些文物,好长时间才适应过来。

    李瑶琴的神色变化哪里逃过沈秋君姑嫂的眼睛,她二人均有些奇怪,看那多宝格上,有分量的玉器古玩,有颇具野趣的乡间小玩意,并无不妥之处,哪里就让她觉得好笑了呢。

    大家做在堂屋分主客坐好喝茶说话,哪知才一会工夫,有媳妇过来回禀事情,程秀梅不得不起身出去,临走时递给沈秋君一个眼神是,暗示她不必与李瑶琴深交,见沈秋君点头微头,这才走了。

    沈秋君与李瑶琴表面来看,一个是十八岁的大姑娘,一个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哪里能有什么共同语言,况且李瑶琴怕自己露出马脚,一味地小心谨慎,而沈秋君则拿不准她的心思,只是敷衍,二人就这么淡淡地说着话。

    旁边伺候的人看着也觉得场面有些冷清,于是雪柳提议道:“前几日,婢子就听人说咱们家花园子里,好些花儿都开了,不如请李小姐去看看观赏一二。”

    沈秋君想了想,对李瑶琴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今日也借你的光,过去看看春景去。”

    李瑶琴自然是客随主便,二人便起身往花园子去,楚嬷嬷等人忙命丫头们张罗着锦垫茶果点心,一时都在花园当中的厅里摆好。

    沈秋君到底对神佛还是敬畏的,不敢真就跑去观花赏景,乱了清修,只在厅中略微对李瑶琴讲了几处园中美景,便让丫头们陪着去观赏,自己坐在花厅中随意看两眼。

    李瑶琴陪着沈秋君小坐了一会儿,便由丫头们引着四处随意看着。

    城安伯府的花园小巧精致,韵味含蓄悠长,而沈府的则是轩峻壮丽,各有特色,李瑶琴不由一边走一边点头赞叹。

    不过,今天注定要有些小事情发生的。

    六皇子如今真是深深体会到度日如年的滋味,除了帮太子出些阴狠手段整治个人,他的日子就太平淡如水了,以前并不觉得,但现在就有些忍受不住。

    一旦闲下来,六皇子的脑中便全都是沈秋君,也常常在想她在做什么呢,是不是也会想起自己呢。

    有时想得很了,便忍不住想硬闯进去看她一眼,却又怕她生气自己扰了她的清修,可想想好长时间没见到她,这心时又和熬油似的煎熬得难受。

    这日,他忽然脑子一灵光,便想到自己的生辰马上就要到了,沈秋君曾答应给自己做香囊当礼物的,今日正好去讨要。

    六皇子急忙叫了杨远等人来到沈府,路上吩咐他们必要想法子拖住赵管家等人。

    因为六皇子常来寻辛先生讨教什么医术,沈夫人因为不胜其烦,便交待赵管家:以后六皇子来,也不必禀告到内院来,他好好相陪就是了,反正六皇子并不是真正来拜访沈家的。

    所以今日仍是由赵管家陪着六皇子到辛先生院里去。

    因为大家都是常见的,也都很熟识了,杨远等人便与赵管家谈起武术之事,又淡起如何士兵摆阵好让战斗力倍增。

    赵管家果然极感兴趣,将六皇子让到辛先生处,告了罪,便拉着杨远等人去了较武场。当然赵管家如此行事,也是因为通过多次相处,他觉得六皇子人品还是能让人相信,而且六皇子最近又守礼的得很,这才放心地将他拜托给了辛先生照看。

    等赵管家一行人离去,六皇子便与小成子偷溜了出去,辛先生也知六皇子哪里是来看自己,定是有所图谋,便也假装不知,只忙自己的去了。

    六皇子二人见二门上有人,便顺墙走到一处偏僻处,爬墙进去,又避过沈夫人的院子,恰好就来到小花园外,这时却又听见几个端着果点的小丫头说沈秋君在花园里,心里更是惊喜,只觉得是老天开眼,忙悄悄爬树上墙,四下无人,二人这才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偏巧此时,李瑶琴正带着丫头赏景,刚要转到一处,听到似有动静,便好奇地向那处看去,却发现是六皇子主仆二人跳墙而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心中叫苦:今天出门也没看看皇历,怎么就遇到这个冤家?

    李瑶琴情急之下,忙提了裙角,向一处隐蔽的花丛中躲去。众丫头们没注意到六皇子二人,见李瑶琴如此,便也呼啦啦跟着走了过去。

    如此动作便惊动了六皇子,忙打眼看过,却见一个小姐模样的人,正带着丫头们往一处暗处躲去,看样子便知不是沈府的,不由心中生疑,也不管自己身在沈府,直叫道:“那边是什么人,还不给爷出来。”

    这时众丫头才发现园子里进了男人,李府丫头见了,忙团团围住李瑶琴,虽都有些惊慌,却也未乱了分寸,只冷眼看沈府如何处理此事。

    沈府的丫头们有认出六皇子,便有人急忙走去花厅禀报,其他人则上前见礼道:“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冷哼了一声,示意那些丫头起身,却见那小姐越发地往里藏去,不由得好笑,再藏也不能将自己变没了,且自己身份已明,她竟然不来见礼,可见是个没规矩的,又直觉认为此女藏头露尾行事诡异,怕对沈秋君不利,便抬手指向李瑶琴,说道:“你,给爷过来,鬼鬼祟祟的做什么呢。”

    李瑶琴暗暗着急,指望着沈秋君赶紧过来解围,自己能不与这魔王见面就不见面,否则不知后果是怎样呢,今日万万不能再与他搅到一处。

    毕竟李家也是世家大族,在自家做客被男子唐突了,也是沈府没脸,便有大胆的丫头上前笑道:“这是我家小姐的客人,六爷此来何事,我家小姐在花厅中呢。”

    六皇子冷笑道:“我知道是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小姐,只是想知道到底是哪家教导出来的,见到爷也不过来行礼,如此没规没距。”

    李瑶琴暗叹自己今天是躲不过这一关了,只得见机行事,别再入了这魔王的眼睛。

    于是她慢慢走了出来,脑中却在急速运转:古代大家闺中女子多是含蓄娇柔的,猝然遇到外男,无不惊慌失措,虽说能让人心生怜爱,却也因都是如此,反倒无趣,而自己之所以得贤王等人青睐,怕皆是因为自己的胆色。

    六皇子并不是怜香惜玉之人,前世不过是自己初穿越过来,有胆色,又见他是个小美男才忍不住调戏了他,种下孽缘,看来今日只有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见自己无趣,六皇子也就撂开手去,让自己也免了前世之祸。

    如此想着,李瑶琴身体越发哆嗦,走到六皇子跟前,福了一礼,结结巴巴道:“见……见过……六皇子。”

    李府丫头见小姐今日竟如此胆小,也都吃了一惊,不过想到六皇子的名声,倒也都释然。

    六皇子看了李瑶琴一眼,问道:“你是哪家的?”

    李瑶琴低声答道:“城……城安伯府的。”

    六皇子便“哦”了一声,笑道:“抬起头来,让爷看看。”

    李瑶琴不由得怒从心起,握紧了拳头:这不是典型的恶霸少爷欺负民女的戏码吗?

    李瑶琴深呼一口气,暗自告诫自己,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这个时候越是表现的平淡无奇,自己就越安全。

    李瑶琴慢慢抬着头来,满脸的惊慌失措,果然看到六皇子微皱了眉头,眼中有了厌恶之色,李瑶琴心中暗喜,忙借着低头遮掩了那抹喜色。

    六皇子却笑嘻嘻围着李瑶琴转了一圈,看到李瑶琴吓得打摆子一样左右摇晃,脸上笑意更浓,也不说话,只管眯着眼笑看着她。

    这时沈秋君已经随着丫头走了过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得五味杂沉,暗自叹气:情缘一事果是上天早就安排注定好了的,半点由不得他人。无论二人何时相见,该动心的还是要动心的。

    虽然早知他二人的前世今生,可沈秋君的心里还是难受的很,尤其是看到六皇子对着李瑶琴笑得极开心的样子,她顿时觉得索然寡味,悄悄摆了摆手,带着丫头们原路返回。

    六皇子此时听到有脚步声,忙得抬头看去,却见沈秋君转身离去,不由心里大骇,知道她必是因为什么缘故,生了自己的气,忙撇下李瑶琴,叫着玉姐姐,追了过去。

第一三七章 讨要香囊

    李瑶琴见六皇子终于离去,不由暗松一口气:今天终于过了这一劫,阿弥陀佛,佛祖保佑,以后再也不要遇到他了,我会多在佛前烧几柱高香的。

    楚嬷嬷原本是跟沈秋君一起过来的,不过后来看出沈秋君脸上不悦,又见六皇子跟着追了上去,便知她二人怕又有一番闹腾。

    看到李瑶琴一脸害怕的模样,楚嬷嬷于是上前笑道:“旁边有几间房舍,原就是预备着给主子们临时歇息用的,六皇子一时半会未必就离去,李小姐不如随老奴暂去避一避吧。”

    李瑶琴也知那花厅是通着园子门的,也怕再遇到六皇子,再生出些意外来,便忙答应着随楚嬷嬷一同去了。

    沈秋君见六皇子紧跟着过来,心里不知怎地就觉得舒服得多了,又有心想刺他几句,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也太小家子气了,倒象那无故吃醋的妇人一般,再看六皇子一脸陪笑地立在那里,只得按捺住心内的不痛快,说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六皇子忙笑道:“我就在府中随意一走,哪里想到就走到这里来了?”

    沈秋君也不说话,只冷冷看着六皇子,六皇子忙敛了笑脸,正色道:“罢了,我也不瞒你。是这样的,再过几日就到了我的生日,年前你就曾答应要给我做香囊的,我是来提醒一下,你别再忘了,那个,不守信用,真的不太好。”

    沈秋君不由白了他一眼,笑道:“就这么点事,也值得六爷私闯内宅?”

    六皇子也笑了,说道:“自来就是欠债的不急,被欠的急!万一到时你做不出来,不说自己记忆不好,反赖我没提醒,我没有如期收到礼物,岂不是亏了。”

    沈秋君笑道:“你尽管放心,我早就做好了,一会让丫头给你送过去。”

    六皇子不信,说道:“你既然早就做了,为何我来了那么多次,也没见你让人送过去,我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你做的,或者真是为我做的。”

    “你事儿还真多,一会我让丫头给送过去,你爱要不要!这样不相信人!”沈秋君沉了脸说道。

    六皇子忙笑道:“我当然信玉姐姐了,不如现在让丫头们去取来,玉姐姐亲手送给我,这样才显得心诚呢。”

    沈秋君则一来是因为那香囊被她放的严实,怕丫头们不好寻找,再就是也想着赶紧将六皇子打发回外院,便道:“你一个外男到底不好在此停留,你现在回去,我立马就让人送过去,那香囊自然是我亲手所做的,我再将交其放在托盘中,你自盘中取了,也就相当于我亲手递给你的一样。”

    六皇子倒不非执拗于一定要沈秋君亲自将香囊送于自己手中,只是快半年没见了,也不知她清修到什么时候,现在好容易得了个机会,怎么会轻易就走,自然能多呆一会是一会,于是涎着个脸就是不肯。

    就在六皇子正想法子多拖些时间时,却发现沈秋君裙上正系着一个香囊,不由指着笑道:“我看这个就很好,就把这个送我吧。”

    沈秋君低头看了一眼,忙道:“这是我做了用来颂经时清新头脑的,况且是去年做的,早就旧了,如何送得。”

    六皇子却道:“只要是你亲手做的,新旧的倒无所谓!”说罢,竟上前作势要解。

    慌得沈秋君急忙拉住六皇子,一边说道:“快别胡闹了,小心我恼了。”

    六皇子却一只手反手握住沈秋君的双手,另一只手仍是继续去解香囊,口内还道:“玉姐姐也太小气了,本就是你欠了我的,如今我只拿个旧的,你就心疼成这样,那新的我也不敢指望了。”

    沈秋君看着自己的双手被六皇子一只手给握紧了,挣扎不得,这才意识到六皇子真的长成个男子了,再看此时二人的亲密姿势,脸便红了起来,忙看向四周。

    幸好此时丫头们都在外间伺候,沈秋君这才稍松了口气,又低头看六皇子已经将手松开,两只手正笨拙地解那香囊,许是心急,竟如何都解不开。

    沈秋君忙深吸一口气,说道:“罢了,罢了,还是我来吧。”说着,将六皇子的手拨拉开,把香囊解了下来,递给六皇子。

    六皇子接过来,有些得意地笑了,欲系在自己身上,又怕沈秋君再反悔,想了想便揣到怀里去了。

    沈秋君见六皇子如此珍重地对待自己所送的旧香囊,不由脸又红了起来,欲拿帕子扇风凉快一下,可又想到六皇子与李瑶琴的情缘,心里顿时难过起来,一时又想到自己重生时所立的誓言,再看到六皇子只有得到礼物的喜悦,眼神一片坦荡,不由得暗骂自己:自己这是在乱七八糟地想些什么呢?

    六皇子此时也注意到沈秋君脸上潮红一片,不由关心地问道:“玉姐姐这是怎么了,怎么脸红成这般模样?”

    沈秋君看着六皇子的神情,愈发觉得是自己想得多了,不由得更加无地自容,忙道:“没什么,这天越来越热了。”

    六皇子看了看外面的太阳,点头道:“天是越来越热了。”

    沈秋君的心却越发羞愧起来,忙道:“香囊你也拿到手了,快回外院吧。”

    六皇子见沈秋君只管赶着自己走,便有些不开心,指着喉咙道:“来了这半日,干渴的利害,玉姐姐也不说请我喝杯茶,这就是贵府的待客之道?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对于擅自闯入沈府内宅的待客之道,可不是这么着的,莫非六爷真想见识一下?六爷还是赶快回去吧,不然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外院什么好茶没有?”

    因为方才的傻念头,沈秋君只觉得羞愧无比,恨不得六皇子立时消失。

    六皇子见沈秋君阴沉着脸,知道她是真生了气,便再不敢造次,只得恋恋不舍地说道:“那我就回去了。”

    沈秋君点点头,可是看到六皇子的神态,她又觉得脑中一片恍惚,六皇子他到底是将自己当做什么,仅仅只是姐姐吗?

    沈秋君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乱,忙摆摆手,便将头转向一边,不再看向六皇子。

    六皇子见此,知道自己再也赖不下去了,只得怏怏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忽然敲了一下脑袋,返了回来,笑道:“瞧我这脑子,险些忘了正事。”

    沈秋君奇道:“你我之间还有正事?你又打什么主意呢?”

    六皇子看着沈秋君,正色道:“玉姐姐与那城安伯的李小姐交情如何?”

    沈秋君的心便酸了起来,笑道:“交情还可以,无端端地怎么会问起这事来,莫不是你方才看上了她,想让我从中给你们说合一下?”

    沈秋君的话成功地让六皇子勃然大怒。

    这种话别人说了,六皇子倒也不以为杵,玩笑话罢了。可是见沈秋君此时竟然也和没事人一样,拿此事开玩笑,可见她心里并没有自己,不由气得将旁边的盆花一脚踢倒,指着沈秋君骂道:“我拿你当亲姐姐一样,你就这么着对我,随便拿个装腔作势的破烂货配给我?”

    外面的丫头听到动静,不由吓了一跳,赶忙走了进来,沈秋君也吃了一惊,忙摆手让人退下,又上前欲去扶起那盆花。

    六皇子却又抢先一步,将花盆扶了起来,就势蹲在地上,也不起来。

    沈秋君忙矮身陪笑道:“我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怎么就生这么大的火气?是我说话没分寸,不要生气了。”

    六皇子黯然道:“你也知道我不得皇上的喜爱,名声又不好,将来铁定是娶不上媳妇的,你还在这里取笑我,枉费我对你的一片心了。可你竟然一点都不疼我。”

    沈秋君忙道:“我怎么会不疼你呢,只是男大当婚,我看你对她颇有些另眼相看,才会有此一说。”

    六皇子忙道:“玉姐姐不必安慰我,那李小姐的事一会我们再说,只说我的亲事定然不会顺遂,将来娶不到媳妇的皇子得有多丢人啊。玉姐姐还说这样的话,不知刺得人心有多痛!”

    沈秋君见六皇子悲戚的样子,心里不由更是软了下来,连声道:“是我不好,你别难过了。”

    六皇子便赌气道:“一句道歉能抚平我受伤的心吗,不如这样好了,在我没有娶上媳妇前,你也不许出嫁,连订亲都不许。”

    沈秋君真想对着六皇子说道:“六爷,我和你耗不起啊,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成亲,我若真等到那时,也不用嫁人了,直接出家得了。”

    可是看到六皇子那可怜样子,不管自己的婚事此生有没有可能,先将此事混过去再说,沈秋君只得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六皇子不由惊喜道:“真的?你说到做到?”

    沈秋君有气无力地点头,说道:“是真的。”

    六皇子这才站起身来,颇为轻松地对沈秋君笑道:“知道有人陪着我一起倒霉,我这心里果然舒服多了。玉姐姐对我的一片疼惜之情,我决不敢相忘。”

第一三八章 惜君生子

    看到沈秋君气得直咬牙的模样,六皇子不由乐了,笑道:“这事咱们就一言为定了,不许再变,接下来该说说那李小姐的事了。”

    沈秋君笑道:“你今日恐怕是第一次见她,有什么事可让你拿来说的?”

    六皇子认真说道:“我看她是个有心计不安分的人,点头之交也就罢了,别与她太过深交。”

    沈秋君心里惊奇,笑道:“你也太利害了吧,就见了一面,也没说几句话,就能看出这些来。”

    六皇子得意笑道:“说是有心计倒是抬举她了,也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一个敢独自跑去寻贤王的人,一个可以为了什么名节以死相拼的人,见到我竟然能哆嗦得站不住,我倒真是荣幸之至。”

    沈秋君心中一动,笑道:“你和个登徒子似的,围着她又是转又是笑的,一副恶霸抢亲的样子,怎怨得她不心生畏惧呢。”

    六皇子哼道:“还不是她戏演得好,我就想看看她装打摆子到几时,可惜是个世家女,不然出去演戏,定能成名角。”

    这话就有些刻薄了,沈秋君皱眉道:“她临时想出这个法子来,也算是机智过人,不过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被你看出破绽来了,但至少成功引起了你的反感,在别人看来,她算是一位聪明的姑娘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引起我的反感?”六皇子不由大声质疑道:“我办事是狠了点,可也没无缘无故去祸害过一个闺中女子,听你这语气,倒象我是太子那个色鬼似的,这话从何说起,就她那姿色给你提鞋都不配,我能看上她,她也太自作多情了吧。”

    沈秋君当然知道李瑶琴的心思,只是这事却没法对六皇子说明,便只得道:“人都趋吉避凶,她一个闺中小姑娘怕你也是正常的。”

    六皇子冷哼道:“我就说她是个装腔作势的,既然不想引人注意,那就按着她原本的性子来好了,偏偏装成那般模样,我又不是傻子,怎能不生疑,继而去追查,她再来个欲擒故纵,也就是爷聪明定力好,不然换个人,又该掉进她的胭脂陷阱里去了,到时她还能在旁大呼自己的无辜,我算是看透她了,勾着贤王吊着太子,如今又来对付我,哼,她以为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啊,个个王孙公子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沈秋君没想六皇子竟然能想得没边没沿的,虽看似荒唐,倒也有些符合前世的李瑶琴,不过她敢说,李瑶琴今世对他定是避之唯恐不及,决不存在欲擒故纵,六皇子真的把自己想到太好了。

    六皇子想了想,又对沈秋君说道:“你以后离她远着些,这样的女子身边定是风波不断,她倒是凭着她的小聪明摆脱了,身边人怕是不少被误伤。”

    沈秋君便没好气地说道:“原来她在你的眼中是如此的聪明利害,我就是个蠢货,蠢死活该。”

    六皇子忙笑道:“玉姐姐自然是聪明人,只是你向来善良,心胸宽广,只当这世上的人也如你一般,却哪里知道人性的恶。人可以有害人之心,决不能没有防人之心。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自然要在隐患未来之时,就解决掉它。”

    沈秋君此时又后悔自己方才说出的那醋意十足的话,便低头不语,只当同意他的话。

    六皇子又凝眉道:“你与她,一文一武,并不是一个圈子上的,而且年纪也不同,她怎么好端端跑来和你交好?实在怪异,这其中一定有诈!”

    这其中的事情,在别人看来是怪异,对于沈秋君来说,亦是有些迷惑不解,不过因都是重生,故隐约间倒觉得有几分理解,见六皇子紧锁眉头,她便笑道:“她这次来是有缘故的。”

    然后将沈丽君之前的打算说了出来,又道:“李夫人定是想通过我母亲,求我大姐放过她的。”

    六皇子叹道:“真是闲的,勾引了人,又在这里装无辜,城安伯府的好家教!罢了,那是别人家的事,和咱们无关,我现在就去辛先生那里,你记得一会让丫头把香囊给我送过去。”

    沈秋君见他还念念不忘香囊,想到他过来也有半日了,再多几句闲话,又得半日,反正那香囊也是为他而做,便点头同意,叮嘱他仍是悄悄回去,别被人看到,免得又生事端。

    六皇子闻言便想顶两句,可一想如果被沈夫人看到,又不知她会如何,便只得点头答应了。

    沈秋君这才松了口气,又叫丫头吩咐几句,瞒是瞒不过去的,不过是想着缓一缓,别让母亲在李夫人面前失了面子,等李夫人走了,万事好商量。她敢断定李瑶琴是不会说出去的。

    李瑶琴听说六皇子走了,整个人便轻松了起来,却也在心里确定了沈秋君的养成计划,可惜她注定失望一场,想到此不由在心里同情起这位老乡来。

    再说六皇子带着小成子一路偷摸地走到二门处,跳下墙后,六皇子忽然脑中一热,想起方才自己解香囊时,是用手握着沈秋君的一双柔荑的,当时分了神没在意,可现在想起来,才觉出那其中的美妙滋味儿,感觉心都要跳出胸膛来,他不由捂着心,蹲坐在地上,口内直喘粗气。

    小成子见此情景,以为六皇子跳墙地脚受了伤,忙道:“爷,不要紧吧,反正已经到了外院,我去将辛先生请来,您先不要动,免得更严重了。”

    六皇子忙一手拉住小成子,这个辛先生对自己总来寻他已有微言,谁知他诊断后,又说出什么奇怪的话。

    六皇子借力站起身来,笑道:“我没事,咱们走吧。”

    小成子见六皇子走起路来果然无恙,这才放了心。

    六皇子又想起自己当时握着沈秋君的手时,她似是没有挣扎,自来男女授受不亲,那是不是代表她对自己也是不一般的。

    再想到她毫不犹豫地答应等自己长大,六皇子觉得自己的心真要跳出来了,他想跳起来,想高声叫出声来,以此来宣泄自己内心的兴奋,可是身为皇子的矜持,让他不能真如此无状地发泄,最终他抡圆了胳膊砸向旁边的小树。

    六皇子一拳头下去,那小树便拦腰断了,六皇子的手上也流下了鲜血。

    小成子吓了一大跳,他也顾不得理会自家主子这是发的什么疯,上前捧着六皇子的手,急忙道:“爷,您的手流血了,快去让辛先生包扎一下吧。”

    六皇子看了一下手背,不由“哦”了一声,笑道:“果然流血了,走吧,去找辛先生去吧。”

    小成子怯怯地跟在六皇子身后,小心问道:“爷,您没事吧?是不是沈三小姐又惹您生气了?”

    六皇子眼里嘴角便都含了笑,说道:“没有啊,你瞎想什么呢?”

    不多时,李夫人便带着女儿告辞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李夫人忍不住高兴地对女儿说道:“我从沈夫人的话里听得,她也是不赞同的,好似已经将贤王妃劝得回心转意,我儿尽管放心好了,母亲定不会让你给人做侧室,矮人一头。”

    李瑶琴笑着点头,心里却不以为然:前世自己不还是做了贤王的侧室?在这个特权社会,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何曾让人随心所欲地生活。

    六皇子到辛先生处时,赵管家等人已经等在那里了,六皇子借口在外院闲逛了一会,又让辛先生包了手,等雪香送来香囊,也起身告辞。

    此时沈夫人也知道六皇子私入内院的事,不由气得在心里直骂六皇子,可事关着内宅的名声,便责怪赵管家等人没有好好陪伴六皇子,每人罚了月银,又道以后六皇子再来,一定牢牢盯紧了,不然定严惩不贷。

    又过了几日,永泰侯府便来报喜:沈惜君平安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沈府众人不由惊喜万分,觉得沈惜君终于熬了出来,沈夫人高兴地拉着程秀梅的手,笑道:“这都是你带来的好运,洗三那日一定要去好好看了看那孩子。”

    程秀梅闻言,只是苦笑,手悄悄抚上还没有消息的小腹上。

    说起来她嫁入沈家也有多半年的时间了,如今还没有喜信,虽然婆婆丈夫都不曾说过什么,可她自己却免不了心虚。

    沈秋君也看出程秀梅的不自在,心里不由自忖道:前世二哥是在下个月才成的亲,当时二嫂进门两个多月时,便有了身孕,莫不是因此,才一直未有消息?

    不过这话却不能明白说出来,便只在无人处,劝程秀梅道:沈家人自来子嗣都来的晚些,所以不要太着急。

    程秀梅心中感激沈秋君的贴心,然心里却还是不能完全放下。

    沈秋君见她如此也没有办法,又怕劝得多了,反让她压力更大,便不再提此事,可因想到前世之事,却也让沈秋君想起一件事来:在前世,再过十来天,祖母等人便回到京城,不知今生是否依然呢?

第一三九章 祖母习性

    沈秋君慢慢回忆着前世之事,不知不觉中,竟走到祖母居住的春晖园外。

    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香气,沁人肺腑。

    雪柳不由闭目深嗅,笑道:“好香,也不知是什么花儿散出来,竟没怎么闻到过呢?”

    雪香也细细闻了一回,摇头道:“倒不似是花香,反倒是燃的香。”

    雪柳不信,笑道:“这园子并没有人住,哪里来的香?”

    沈秋君见此笑道:“确实不是花香,怕是这屋子里焚的香。祖母她老人家向来喜焚香,什么时辰燃什么香,都是有讲究的,如今她虽人在鲁地,可这里仍是每日按着她老人家的喜好焚香。”

    雪柳不由咂舌,哼道:“倒是便宜了这里面做活的丫头婆子了,老太太喜欢的,必都是好的,这一年为了这些人的享受,也要花去不少银子呢。”

    沈秋君也觉得太浪费了,她前世除了在佛堂是极少焚香的,今生也不过是偶然有了兴趣,才自铺子里拿些味淡的香来焚,也都是极普通的,她是俗人,焚那好香,总爱打喷嚏,而且总有种在烧银子的感觉,不过这话她可不敢拿来说祖母,毕竟关乎着孝道,祖母不跟着儿子在京城享福,却跑到下面去,外人说起来也是诟病母亲,花钱买个孝名罢了。

    沈秋君便笑道:“别总是张口闭口银子,咱们这样人家,多少好香焚不起。咱们进去看看到底焚的什么香。”

    主仆三人便进了垂花门,穿越屏门,来到院中,虽然院里也有些花草,但明显不是那种香气。

    这时园子中正有两个小丫头在修剪花木,见沈秋君主仆进来,忙放下手中的活,走上前来见礼。

    沈秋君笑道:“这里倒是清静,我是进来寻香的,你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去吧。”

    话音刚落,就听屋里传来一个婆子的叫骂声:“如今已是申时一刻,怎么还焚着安息香,早就该换上沉香了。”

    沈秋君等人均被吓了一跳,这时又听似是耳光响起,然后就听一个小丫头哭道:“方才做活忘了时辰,李嬷嬷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但里面的婆子仍是不依不挠,又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死的吗,这么大的事都记不得,老太太不在,你们一个个都反了天了。”

    雪香听了,忙上前大声叫道:“谁是这里的管事的,三小姐来了,还不快出来伺候。”

    屋里立时静了下来,不一会儿便鱼贯走出一个婆子和三个小丫头来,不一会又自旁边屋里走出两三个媳妇来。

    沈秋君也不说话,只拿眼看着其中一个脸颊红肿头发凌乱的小丫头。

    那李嬷嬷忙上前笑道:“李婆子见过小姐。这院里如今是老婆子在管事,不知小姐可有什么吩咐?”末了又解释道:“方才小丫头不好好做活,老奴便教训了她几句,没想到小姐竟然也在,真是罪过啊!”

    沈秋君见此人年纪,便知定是伺候过祖母的,也不好太下了她的面子,便笑道:“小丫头们年纪还小,做事自然会有不周道之处,只管教给带她们的人去管教就是了,何必要亲自受累呢。你也是伺候祖母的老人了,犯不上和她们较真。”

    李嬷嬷忙陪笑,连声道是,又叹道:“以前老太太没离京之前,单管着焚香的就有三四个丫头呢,如今总共园里才这八九个人,每天里里外外地要打扫,人少活儿多,就总是顾头不顾尾的。”

    雪香等人不由冷眼看了李嬷嬷一下,沈秋君也没想到向来精明的祖母,手下人竟是如此没眼色,如今祖母人不在京城,难道她还想真照着前例享受不成,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了。

    沈秋君冷冷看着李嬷嬷,直到李嬷嬷被看得低下头来,她才往正屋而去。

    也是母亲好性子,如果是她,祖母人既然不在京城,就该封了院子,等祖母什么时候回来,提前打扫出来就是了。

    如今这院子一个主子都没有,这李嬷嬷倒过得比主子还惬意呢,底下七八个人单只伺候她,还天天按着时辰换着香焚,连母亲都没她过得精细。

    沈秋君进了屋子,看着几乎一空的室内,心里便有些明白前世之事了。

    前世她自祖母回了老家,便没再踏足过这院子,竟不知这室内除了些粗笨的家什,能让人看上眼的东西,竟没一件。

    若是母亲收起些贵重的东西倒也罢了,可既然派了这些人在此看守,不至于连些日常用的,值不了几个钱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吧。

    那李嬷嬷站在沈秋君后面,看出沈秋君的不解,便有些得意地说道:“老太太是个念旧的人,又是个极讲究的,故离京前将用得顺手的都搬过去了。”

    沈秋君心里暗自嗤笑:瞎讲究,讲究太过,就是显摆,是矫揉造作。

    不怪沈秋君在心里看不上沈家老太太,和她生疏,沈秋君自己心里也是有理由的。

    几个孙女当中,沈老太太最喜欢自小养在她身边的沈丽君,对沈惜君和沈秋君也就那么回事。

    沈秋君倒不像沈惜君那样心怀愤恨,因为她自小是被母亲养在身边,自然得到的母爱要比两个姐姐多,此消彼长,她觉得除了二姐可怜些,她与大姐都各得其所,所以并不会对祖母心生怨言,且又是自家的长辈,自然是孝顺有加。

    沈秋君不喜欢祖母,主要是因为她前世曾让母亲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她们婆媳之前的龃龉,因为都是自己的长辈,沈秋君也不好说谁对谁错,但是前世二哥成亲时,祖母却结结实实让母亲下不了台,这让她非常生气。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婆媳矛盾在自家院里解决就是了,可向来自诩睿智的祖母竟然一回京城就给母亲扣上了个不孝的帽子,沈秋君不能不为此生祖母的气,以至于与祖母生疏的利害。

    前世的沈秋君此时已经嫁去贤王府,各种事物让她焦头烂额的,根本就没有空来帮着母亲,二姐也正做月子,所以二哥娶亲之事,里里外外都是母亲一人张罗着。

    祖母却突然提前近半个多月来到京城,还给京城相得的老诰命们送了信。

    而母亲却只是提前几个时辰才得了消息,等匆匆赶过去时,那些老诰命们都已经到了多时,母亲不得不说了那个哑巴亏。

    等到回了沈府,据说春晖院里乱成一团,那些老诰命本都是鲁地上来的,虽说如今都是大齐朝的臣子,可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旧主情分的,此见都不由分说指责母亲,母亲无法,只得让出正院,但即便如此,她不孝的帽子还是戴得实实的。

    沈秋君听说后,差点气炸了肺,可是祖母到底是长辈,她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况且,祖母曾隐隐流露出,是因为自己抢了大姐的一切,才如此看母亲不顺眼的,更是让她立不起身来指责祖母。

    今生虽诸事不同,不过想到母亲曾在二哥的婚事上设计祖母,祖母未必不会鸡蛋里挑骨头,还是早早防备下才好。

    沈秋君想到此,又问了李嬷嬷几句话,心中大体有了数,便去寻了母亲说话。

    沈夫人听女儿说,要将春晖院里仿着婆婆在的样子,一一恢复原状,不由笑道:“没用的,你祖母出身世家名门,过得可仔细讲究了,所有的东西必是她看得上眼的,我帮她置办的,她是统统看不上眼,可是又摆到她房中去了,断不会再给她用的,那便只有砸了,倒是可惜了。你别看现在里面都是空的,等她回来,那些大大小小的物什便都搬回来了。况且也不知她何时才回来呢。”

    沈秋君忙笑道:“女儿方才去走了圈,只是觉得室里太空,东西也不好,女儿尚且觉得如此,若是外人看了,又不知会做何感想呢!”

    沈夫人听了,不由愣了一下,想了想,说道:“平日里来了客人,定不会去那院子里的,便是你祖母真回了京城,也要收拾休养一段时日,才会请外人来的。”

    “大姐如今平安生下桂哥儿,二姐也产下嫡长子,喜信必已在路上了,万一祖母来了兴致,昨时起意来看看,小住一段时日,不兴师动众地带着大小家什,母亲又该如何呢?”

    沈秋君见母亲仍是不太在意的样子,便又说道:“也不必是什么名贵的,只是样式大体差不多,使房间看起来不是那么空,大家面上都好看些,另外还有院里才只有七八个人,我记得祖母身边单管着梳头、衣裳、执香等大丫头就有七八个呢,还不包括小丫头和外边的婆子媳妇呢,今日那李嬷嬷还唠叨着呢。母亲既然能让一天天好香焚着,这点子银子也算得了什么呢。”

    沈夫人听了女儿之言,不由自嘲地笑道:“是啊,既然大笔的银子都花出去了,还怕做个全套的吗?幸好沈家家大业大的,不然,只白白供着那院子,也够让人受的。”

第一四零章 探听消息

    沈夫人虽说要做个全套的出来,却并不是特别的积极,仍是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因为她认为婆母一时半会是不会回到京城的。

    当年为了女儿之事,婆母一怒之下走得那样决绝,如今又错过宁儿娶亲,现在又没个正儿八经的理由,想来婆母是不会轻易回来的,否则就算是默认了当年对女儿之事的处理,就是对下辈服了软,这实在不是她的性子能做出来的。

    不想两天后,沈父对妻子说道:“皇上有意让英儿去南边镇守,如今已经调人去鲁地接管了。今天就收到回报,说是人已经到了鲁地,皇上特别开恩,让英儿回京述职时多住一段时时日,估摸着一个月的时间差不多就能回来,我之前已经写信劝过英儿,务必接老太太一同进京。你让人好好收拾一下,免得到时忙中出乱。”

    沈夫人听了,不由哎呀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事情可真是巧得很,前日秋儿无意间就走到春晖院,看了一圈,跑来道:里面太冷清。非逼着我务必照老太太当年的模样,一一布置起来。不管老太太在不在京城,都要无区别才是,这才是真的孝顺。死板的直叫人发笑,我笑她不当家花花,就知道花那个虚钱,就是母亲知道府里如此靡费,怕也是不喜的。今日既然知道母亲不久就要进京,倒是该好好布置,也好遂了她的心,省得去一次春晖院,过来叽歪一回。”

    沈父闻言,叹道:“秋儿是个好孩子,是个孝顺的好、好孙女。依我的意思也是不必太铺张,家什器具之类的略摆几样就行了,母亲这次回来就长居京城了,她自然是带着她全部的东西进京的,她的脾性你也知道,还不如打扫的干干净净,也方便母亲摆设她的物件。”

    沈夫人便不快地说道:“我哪日不是将那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那里八九个人难道是不做活的。”

    沈父忙笑道:“我明白你对母亲的敬意,不过是那么一说罢了,你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沈夫人这才笑道:“我是觉得母亲回了家,打开院子只看到空荡荡一片,未免有些人走茶凉的凄凉,她老人家如今年纪已高,自然更爱喜庆团圆,所以我想着,就按之前的样子摆设出来,这一进门,发现原来不过是才出去小住几日而已,家里一点也没变,她老人家心里也能舒坦些。况且那些物件也不过几千银子的事,便是将来都砸了去,府里也还承担的起,母亲用不到,可以先归到库里去,将来也能用到其他地方,又在是母亲房中用过的,更能沾些福气来。”

    一席话,倒是说得沈父哑口无言,半日,握里妻子的手,说道:“家里的事都是你管的,你看怎样好就怎样做好了,我也不过是提个建议。还是你们内宅的人想得仔细明白。”

    沈夫人得了丈夫的话,便开始正式积极地忙碌起来,选家俱挑丫头,其实大多都是临时在府里抽调罢了,反正老太太看不上自己的眼光品味,也不会用自己帮她选的人,只等她一回来,再各归各位,倒也省事。

    沈秋君也一直在关注此事,见母亲果真认真对待起来,不由松了口气,这日又无意中自父兄谈话中得知一位出自鲁地的将领也带着家人进京述职,忙跑去劝告母亲:该去探望一下,也好打听祖母与大哥等人的情况。

    沈夫人笑道:“他们并不是自鲁地而来,怕是不会知道那边的情况。再则他们刚进京,万事皆忙,怎么也要过个几日才会抽出空来,我现在去就是给她们添乱呢。再说了,等他们收拾妥当,也是会来家里拜访的,不提旧日之情,总是老乡一场。”

    沈秋君却不赞同地说道:“虽然他们不是自鲁地而来,却是要路经那里的,未必不会回家乡看看,顺便再拜会一下祖母也未可知。母亲既忧心年事已高的婆母,又关心远在外边的长子,自然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能得知他们消息的机会。”

    沈夫人不由拿手指点了女儿一下,嘲笑道:“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虚的来,孝心关心可不是靠着一张嘴到处嚷嚷就有的,关键是内心里到底有没有。依我说,假的很。”

    “可是世上的人都喜欢这一套啊,你只在心里默想,谁能知道,唯有宣之以口,众人才会知道你的仁孝之心,反正本就心中有,才会做出那等事来,也不算是虚的了。”沈秋君忙笑着解释道。

    沈夫人被女儿劝服,果然在第二日就去拜访吕老太太。

    怎么说当年也是主仆之份,年轻人或许在意识上已经淡忘了,但是老人家却早就成了习惯,将那股意识深扎在心中,故吕老太太见自己才刚进京,沈夫人就上门来拜访,着实感激涕零,连声道:“让夫人亲自屈尊前来,实在是不敢当,本该我前去沈府拜访才是。”

    沈夫人笑道:“同为大齐臣子,只为朝廷尽忠,哪来的什么屈尊降贵,今日不过是来拜访同乡罢了。说句实话,我此时来,本就有些唐突,还望不要见怪。今日过来,是想着您进京时,是路经鲁地的,便想着来打听一下那边的情形。”

    吕老太太听说,忙道:“不瞒夫人,路经鲁地时,我倒还真去拜会过老夫人呢。”

    沈夫人不由惊喜叫道:“这是真的?”一时又叹气道:“老太太年事已高,越发的故土难忘,偏京城里又是一大家子的人,我实在是走不开,无法到她老人家面前略尽孝心,幸好还有英儿夫妻,不然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吕老太太忙劝道:“夫人纯孝至极,老夫人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自能明白夫人的一片诚孝之心。我那日去拜会老夫人,看她老人家的身子硬朗着呢……”

    话未说完,沈夫人已经双手合十,欣慰道:“阿弥陀佛,真是上天护佑。”

    吕老太太不由暗自点头,又低声道:“我去时,秦将军已经到了鲁地,老太太说早晚都得进京,倒宁愿早些,这样对彼此都好。故择好了日子,先大公子一步进京,看日子倒是比我们晚起程八九天,怕是再过三五天就能进京了。”

    沈夫人闻言大吃一惊,既然如此,那边怎么也没提前给个音信,若不是提前收拾准备了,到那日还不知怎样忙乱呢。

    吕老太太也看出沈夫人脸上的不自然来,便奇道:“今日听夫人之言,为何似是完全不知此事?按理说,信使也早该到了京城了。”

    沈夫人忙笑道:“这一路上得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呢,许是出了什么意外,给耽搁下了。如今自您这里得知消息也是一样的。”

    沈夫人知吕老太太舟车劳顿,不敢过多打搅,又闲话几句,便告辞而去。

    在回府的马车上,沈夫人不由握紧了双手。

    如果说她刚开始还作呕自己的虚假做作,那现在则是无比的庆幸自己今日来做的一番表面工夫,不然如何知道婆母竟然会这么快就到了京城,而自己这个儿媳只怕等她进了沈府门,才会知道吧。

    沈夫人想起后面吕老太太所说的话,越发的恨得直咬牙。

    “我已经求了老夫人,只要她一进京城地界,就快马送来消息,到时我会同马老夫人和史老夫人一起去郊外相迎,也是多年的情分。”

    如今看来,怕是婆母根本就没派人来送信,是存心给自己一个下马威呢。

    先不说,自己会不会比那些老太太们晚到,只说婆母热情相邀众人过府一聚,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到时谁会听自己的解释呢?

    谁知道那些人会如何想,自己不孝的名声就算是做实了,虽不会在京城中传得人尽皆知,但在鲁地出来的人面前是绝对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沈夫人回到府中,心火难消,这种事情是不好说与儿媳听的,便叫来沈秋君,将事情细说了一遍,末了又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幸好你让我走这一趟,不然以后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呢,外人皆道你祖母是个明事理的好人,可怎么就能办出这样坏了沈家名声的事来,我再有千般不是,看到这些子孙的份上,也该给我些体面,暗地里叫到屋里打骂一顿,我还能反抗不成。沈家主母名声坏了,她能有什么好处?”

    沈秋君暗叹一口气,婆媳之间大多是不能和睦相处的,两边皆是她的长辈,她也不好随意褒贬,只得低声开解母亲:或许是个误会,等祖母来了再问个明白吧。

    沈夫人却明白,定是当年因为女儿之事,逼走了婆婆,她这是怀恨在心,再加上宁儿娶亲之事,更是铁了心让自己好看呢。

    到了夜里,沈夫人原原本本将吕老太太的话说给丈夫听,沈父皱了半天眉,暗叹一口气,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日子过得飞快,其间并没有任何信使前来,沈夫人终是在五日后的清晨,接到口信:沈老太太已经到了京郊了。

第一四一章 处处落空

    京郊外,一处空地临时扎了一处帐篷,沈老太太正坐在里面,抿了一口茶,看着马老太太等人笑道:“一大早的,就扰得你们不得安生,我这心里实在是过意不去。”

    那几人忙道:“如今春暖花开,正好出来走走,感受一下春天的气息,又能与老友相聚谈心,也是一举两得。”

    沈老太太听了,也不由得眉开眼笑,却见趁人不备,悄然向外看去,眼中便有一丝失落。

    其他几位老太太见了也不由暗自叹气:老夫人一生要强,荣耀了一辈子,临老竟然如此被儿媳冷落,实在是可怜可叹!

    虽说当日老夫人对沈夫人有些苛责,可是年轻媳妇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也没见她们当中谁会真记婆婆的仇,敢对婆婆无礼。沈夫人这样做实在有些过分,难道你不来接,老夫人就不知道沈府大门怎么走了吗?

    倒是吕老太太因为前番事,对沈夫人极有好感,且便是沈夫人不要婆婆,难道还不要孙子孙女?

    只是,沈老太太不提,众人想劝也难开口,否则倒象是可怜她似的,这样更让老夫人没了脸面。

    场面一度冷了下来,沈老太太倒不愧是当年的老夫人,很快又谈起其他,一派豪爽大气,却愈发地让诸位老太太们心酸不已。

    此时,只见远远一队人马向此处奔来,就有眼力好的,看出是沈府的人,忙喜滋滋上前禀道:“府里来人接了。”

    众人齐齐松口气,再看天已近半响,暗道:沈夫人这下马威给的好啊!

    等那队人马近前,众人又有些吃惊,打头的竟然是沈侯爷!

    只见沈爷翻身下马,急步走到母亲跟前,跪倒在地,哽噎道:“见过母亲。”

    沈老太太也是老泪横流,抱着儿子痛哭涕泣。

    众人忙上前劝解,这才好了,此时沈夫人也带着儿子媳妇向前来拜见老太太,自然少不了抹泪之事。

    沈夫人拭泪道:“今晨才接到母亲进京的消息,来得晚了还望母亲恕罪。”

    沈父闻言不由看了妻子一眼,终是暗叹一口气,垂下眼帘。

    老太太嗔怪道:“早前派人来送信要进京时,我就担心这个。你们的孝心,我都明白,可是你家侯爷肩上担子重大,我一个老婆子不过是回自己家,哪里用得着他撇下朝中事跑这一遭呢?故到了此处,才又派人去府里告之,哪知还是来了,你也不劝劝他,就让他由着性子来。”

    沈夫人在此前哪里见过老太太送来的信,此时也不揭破,顺着老太太的话,笑道:“侯爷自从得知母亲要回来,开心得不得了,一早就和儿媳说了,要亲自来接您,就怕儿媳抢在他前边领了这个头功,千叮咛万嘱咐的,只要一得了信,立马报给他。”

    众人一听,心里便明白了,怪不得来得有些晚了,老夫人送信晚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沈侯盼母心切,沈夫人得了信再送到沈侯跟前,可不就晚了些嘛。

    如此一想,众人便称赞起沈侯夫妻的孝心来。

    沈侯听着母亲与妻子在那里一脸虚假地鬼扯,不由得苦笑,自此又该过上受夹板气的日子了。

    说起来,这次沈侯是偏向妻子的,老太太在此事中做的真是不地道。

    一群子旧臣来迎旧主?虽说都是老太太,起不了多大的风波,可是哪一天真要被御史给提溜出来,也够喝一壶的。

    故自从知道母亲大体进京的时间后,他便在皇上面前备了案。

    皇上倒是个贤明的,并不在意这个事,而且他自己的猜测再加沈侯言语中的暗示,知道这是婆媳斗法呢,斗吧,重臣家里有内斗,也算是多了一个把柄给他,故大度表示等老太太回京,沈侯说一声就能直接去接人,等老太太休息过来,他还要请进宫里为她接风呢。

    沈侯忙谢了恩,老脸却一片通红,修身治家齐天下,如今家宅不和,枉为他曾为一方霸主,如今的大齐侯爷了。

    这时沈大嫂也带着儿女上来见礼,沈侯想到家中的女儿,忙道:“在外面诸多不便,还是先家去再一一见过吧。”

    沈夫人又请诸老太太们过府一叙,沈老太太也道:“咱们一起回去好好说说话,方才还没尽兴呢。”

    那几位老太太本想着沈老太太进府,府中更忙得人仰马翻的,本不欲去打扰,如今见她婆媳二人诚意相邀,便也一同随着去了沈府。

    一进沈府,便见沈秋君带着下人们迎在二门上,见众人回府,忙上前笑着见礼:“见过祖母。”

    不想沈老太太正与史老太太说话呢,只是抬手示意了一下,仍对史老夫人说道:“府里还是这个样子,倒象是昨日才离京今日就回来了似的。”

    史老夫人便顺着说道:“咱们这上了年纪的,儿孙在哪里,哪里就是家了。”

    诸老太太唏嘘着向里走去,沈秋君已经识趣地避到一边,沈夫人不由心疼地看了女儿一眼,倒是环姐儿却跑过去向沈秋君见礼。

    环姐儿去了鲁地,见过不少的大家闺秀,皆没有小姑姑长得好看,如今隔了几年再见,发现小姑姑竟然更加的明丽动人,且小时又听人讲,自己有长得有几分似小姑姑,越发生了思慕之心。

    沈秋君见环姐儿过来,不由悄笑道:“还敢来见我,你那小泥人,我可是还收着呢。”

    环姐儿不由睁大了眼,道:“您还记得那事呢?”

    沈秋君咬牙道:“一辈子都记得,以后空了再和你算账。”

    两个小的见姐姐过来,也忙依样给沈秋君见礼,听了忙道:“是什么事?”

    环姐儿掩口笑道:“是好事。”又扯着沈秋君不许她说出来,沈秋君道:“我才不会说呢,我怕带坏了珂儿和纬儿呢。”

    于是姑侄几人算是重新熟识起来,毕竟她们都是孩子,回到久别的京城,就如同到了一个新地方,众人又只管围在老太太面前,她们便不可避免地有些胆怯,如今有这么一个笑眯眯长得好看的姑姑在旁,心里顿时有了底气,都不约而同地偎在沈秋君的身旁。

    沈大嫂临进春晖园时,忍不住回头寻了一下儿女,见此情景不由脸色一沉,狠狠瞪了儿女一眼,可惜那三个人正围在沈秋君身边,争论泥人之事呢,哪里看得见。

    众人进得园子,便见园中丫头仆妇齐全,再到房中,只见房中陈设一如从前,当然只是样式相似,质地是不能相比的,毕竟老太太从前用的东西都是精品,但只这一份心,就实在是难得,。

    众人见了无不赞叹沈侯夫妻的孝心,其实都知道,这一切怕是沈夫人一人的功劳,沈侯一个大男人,是想不到这些的。

    沈夫人不由感激地看向女儿,沈秋君也报以轻笑,再想到祖母脸上在进房时,脸上一刹那的变色,虽飞快地消失,却没有逃过特意留意她的沈秋君的眼。

    沈秋君不由暗叹,看来祖母是铁了心要整治母亲的,幸好自己得了先知,提醒母亲做好准备,不然此时母亲只有跪地请罪的份了。

    沈秋君想起前世母亲的狼狈,还有自己被人当傻子一样设计的过往,叹道:被怀了那样害人之心的人盯上,真是防不胜防。

    一家子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关上门有什么不能说的,偏要如此对付母亲,况且母亲又向来是个与人为善的,如果她真敢对祖母不敬,只怕第一个不愿意的便是父亲,可看这些年父母恩爱的模样,只能说定是祖母无中生有了。

    如此一想,前世沈秋君还与祖母生疏,那今生便有些恨意了。

    这时,那位李嬷嬷又跑上前来,笑道:“按着老夫人以往的习惯,这个时辰本应燃梅花香的,可是方才听觉得还有客人,奴婢便自作主张,让人燃了檀香。”

    沈秋君不由心里暗笑。

    沈侯夫妇出京后,沈秋君便来到院里,细细查看可有缺漏,那李嬷嬷便仗着她曾在老太太院里当差多年,指手画脚起来。

    沈秋君也捧她的场,但凡她提出的,一概遵从,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在乎这一时了。

    此外年年为了焚香,不知费了多少的银子,她怎能让这事不露于人前,以表现母亲的孝心呢,而这李嬷嬷这种人也不会有功不夸耀一下的,自然要让她上前有所表现。

    这不,就有其他老太太赞叹道:“果是老夫人调教出的人,这么些年了,对老夫人的习惯都还记得,可见其忠心。”

    李嬷嬷得了夸奖,忙笑道:“奴婢是每日都按着老夫人未离京时的习惯焚香,又岂会记错,只是不知老夫人喜好是否有变。”

    李嬷嬷焚香,那定然是沈夫人的意思了,要知道老夫人用的香定不是俗品,一年下来也好些银子呢,众人不由赞赏地看向沈夫人。

    沈老太太也笑眯眯地对沈夫人说道:“你这孩子也真的,我此次进京是带了全部东西来的,何必再置办这些物件,太靡费了。还有这香,我人不在此,何须如此,这一年年焚香费的银子,便是舍给那些穷人,也算是是我的功德一件了。”

第一四二章 撕破脸皮

    沈夫人听婆母如此说,忙笑道:“母亲虽不在京城,但每日感觉到春晖院中那熟悉的气息,总是让人那么的心安,故儿媳的私心,还是一切照母亲在之日布置才好,况且这年不过千把银子,倒也用得起,只儿媳嫁妆上一年的利钱也就够了,倒使不着公中的银子,也算是儿媳的孝心了。”

    沈老太太还未说话,旁边的老太太们都上前凑趣道:“还是老夫人有福气,得此佳儿佳媳。”

    沈老太太只得干笑,点头道:“是啊,得此佳儿佳媳确实是我的福气。”

    老太太不想让儿媳再出风头,便让众人都散了,只留几位老太太们在跟前说话。

    于是沈侯夫妻便带着诸儿女来到正院,相互厮见,说些话儿。

    直到那几位老太太离去,沈老太太才又派人来请沈家诸人,因说怕吵闹,便一一叫进屋是说话。

    先是沈侯夫妻进去,再就是沈大嫂母子四人,然后是沈昭宁夫妻。

    老太太看着面前的孙子孙媳,很是满意地点头,对沈昭宁说道:“当日我离京时,你还是只是个少年呢,如今也长大成了,当了官娶了亲,我也就放了心,以后见到你祖父,也能和他有个交待了。”说着便拭起泪来,沈昭宁忙上前笑着劝解,老太太这才好些,只是看到沈昭宁面上休戚之感甚微,不由得心中不悦。

    也怪不得沈昭宁,毕竟沈太爷去世时,沈昭宁还没出生呢,祖爷在他眼中,更多的是个称呼,至于祖母,则是因为沈秋君之故。他与妹妹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然要更深,对于祖母当年之事,也就越发耿耿于怀,生了隔阂,自然这一见面,便更是生疏。

    老太太也是心知肚明,便不在他身耽搁时间,转而看向程秀梅,拉着她的手赞不绝口,又特意送了她一套上等玉石头面。

    程秀梅忙道了谢,看着那套首饰确实是难得珍品,心里倒是对老太太生出些好感来。

    之前程秀梅曾听母亲提起过老太太,说她威严傲慢,今日见她,倒是觉出一些,也只当是她在鲁地唯我独尊惯了的。

    至于春晖院之事,她虽不知事情始末,却因管家,也曾进去过的,如今见此情形,便只当是婆媳斗法,因都是自己的长辈,自己又不明白其中缘由,便只乖觉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沈父见老太太已经与程秀梅说过话了,便笑着对孙女说道:“环姐儿,去把你姑姑叫进来吧。”

    环姐儿早就被拘得难受,听祖父如此吩咐,自然是巴不得的,忙脆生应了,就要向外走去,这时却听老太太一声大喝:“环姐儿,你先回来。”

    环姐儿看看老太太又看看沈侯,一时不知该如何,再看母亲正瞪着自己,只得悄悄走了回去。

    老太太这时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我今日回京城,便想着在这里好好安度晚年,以前的事,我也不想提起,但更不想见那些不相干的人,免得糟心。”

    沈侯夫妻的脸色一下子变了,沈大嫂仍是面色如常,沈昭宁看着祖母的眼光也冷了下来,倒是程秀梅听这话心里糊涂得利害。

    老太太又对沈侯夫妻说道:“环姐儿是个好孩子,也是你们的嫡长孙女,若是真心疼她,就让她少让与那人来往,你们是不是也要害得她嫁不出去?”

    沈侯见事隔多年,母亲仍是如此,心中便起了火,也顾不得母亲初进京,就要与她争辩一二,倒是沈夫人觉得婆母刚进家门,就在晚辈面前与她大吵大闹,到时闹得人尽皆知,反容易将事情弄糟,不如慢慢说服,忙悄悄拉了丈夫一下,沈侯这才止了声气。

    老太太看在眼中,更恨儿媳在其中挑拨,面上却笑着让众人回去休息。

    沈夫人一马当先退了出去,见到女儿正恭谨立在穿堂等候,不由得心酸,上前勉强笑道:“你祖母年纪大了,一路上舟车劳顿,这时候累得受不住,等她歇息过来,再来拜见吧。”

    沈秋君闻言冷笑道:“是太累了,还是嫌我给她丢了人?母亲也不必再瞒着女儿,窗户门扇都开着,女儿便是没听个十成十,也听到我该听到了。”

    沈夫人不由大惊,沈秋君反笑着劝慰母亲道:“女儿做事从来都是问心无愧的,自然不会妄自菲薄,便是将来见到沈家列祖列宗,他们也只会以女儿为傲。”说罢,便也不管他人,扶着母亲走了。

    既然门户大开,里面说话外面能听到,同样外面说话,里面也能听到,沈老太太直气得捶床:“出了那样的事,不以死明志,已是够让家人蒙羞的人,如今苟且偷安,还有理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沈父虽觉得女儿行事有些放肆,可终久是装作没听见,走出春晖院。

    程秀梅听了,心中越发的生疑,见沈家其他人若无其事的样子,只得将疑问咽回肚中,直到回到房中,才问起丈夫。

    沈昭宁叹道:“还是那年京城大乱时,贤王带人抗击陈王,惹恼了那些人,所以便欲劫了大姐以为人质,大姐不得以只得带人逃出府去,哪知竟赶上她生产,前后皆有敌兵,妹妹只得带着奶娘等人驾车将人都引了出去……”

    程秀梅不由张大了口:“那时妹妹才多大,竟有如此胆色。只是咱们寻常的马怎能敌过那些战马,而大姐生产也不能贸然移动。”

    沈昭宁苦笑道:“是啊,所以妹妹便将剑插入马身,那马便如疯了似的跑出京城,终是将那队人引了出去,后来妹妹不小心被甩了出去,便与奶娘等人失散,至到两天后才寻到她。”

    程秀梅不由说道:“这样说来,她便是大姐母女的救命恩人,也算有勇有谋,为何祖母还要如此待她?”

    沈昭宁看着妻子字斟句酌,说道:“因为当时有几个宵小欲对妹妹不利,虽然妹妹凭一把匕首将他们都杀死了,只是衣服难免被扯坏了,等我得了消息赶到时,因想得不周全,竟让妹妹的狼狈样子被他人看到,所以祖母认为妹妹失了贞洁,让家人蒙羞,便要让她自裁谢罪。”

    程秀梅慢慢消化了丈夫所说的事情,半响,说道:“确实是祖母求全责备了,战乱中有多少女子与家人走失,大家还不都是胳膊折了往袖里藏,遮掩过去也就是了,这是外因所为,又不是行为不检,勾三搭四,与人私奔了,德行有亏。”

    沈昭宁不由暗松了一口气,看着妻子说道:“其实这事也怪我,如果我能想得周道些,悄悄地将妹妹接回家来,便什么事也没有了,可恨妹妹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也不知会被那些人如何看待,不然也不会无人上门提亲了。”

    程秀梅也不由叹口气,若是沈秋君是个男子,那便是个少年英雄,可惜她是个女子,她驾车将人引开不能提,她杀了那几个宵小更不能提,偏在最后不小心被人看到,便一切都毁了。

    也怪不得丈夫会那样疼爱妹妹,妹妹被坏名节,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再是无心之过,但伤害却已经造成。

    程秀梅对丈夫说道:“你放心,我会与你一起疼爱妹妹的,你也不要自责了,这也是天命,妹妹她不会怪你的。”

    程秀梅此后果然对沈秋君越发的疼爱,沈秋君也感觉出来了,虽然心里很不舒服,可总好过被人横眉冷对,也只得默默接受了她这番好意。

    第二天,沈丽君便带着孩子们来见祖母。

    老太太很开心,看着桂哥儿,对孙女说道:“我看桂哥儿天庭饱满,是个有福相的人。”

    沈丽君忙笑道:“借祖母的吉言,桂哥儿以后可要好好孝敬老祖宗啊。”

    兰姐儿被晾在一边,无聊地只打哈欠,老太太见了便命人送她去里间休息,又命人好生看着桂哥儿,等人都散去,这才看着孙女问道:“你之前来信,说恐沈秋君会让你生产不利,拜托我要好好帮着你照看儿女,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沈丽君唇边现出一抹苦笑,说道:“这事已经过去了,还是不要提了。”

    老太太看着沈丽君,说道:“你还是好好说说吧,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沈丽君只得开口道:“也许是我多心。当日我怀胎正艰险时,发现三妹似是对我家王爷有些小心思,后来我到庄子上,她也去了,我便想如果我万一去了,让王爷收了她,将来帮着我照看一下儿女也未尝不可,只是她行事狠辣歹毒,我又怕她会将那些手段用在孩子身上,这才写了那封信去。如今看她行事,倒是我多想了。”

    “什么三妹,一个不知廉耻的东西罢了,”老太太啐道:“之前总说情有可原,如今却又觊觎自己姐夫,可见是个道德败坏的,不过是见贤王没上钩,这才不得已收了手,可惜狗改不了吃屎,听说她又与六皇子不清不楚的,六皇子还是个孩子呢,亏她也下得去口。”

第一四三章 婆媳过招

    沈丽君不由暗自心惊,她知道当年祖母一气之下离了京城,便没再打算回来,故也不曾留下什么人,便是留下了,估计也被母亲打发了,没想到这才进京一天,竟然对家中人事如此了解。

    老太太看到孙女脸上的镇静,不由冷哂:当年不过意气之举,她又怎会真放弃了京城。

    老太太又道:“不要再提那不相干的人了。我现有一句话问你:你明明不能再怀胎,为何却要挣着命地生下桂哥儿,幸好有辛先生在,不然你现在岂不是魂归天外了。”

    沈丽君此时就有些魂归天外了,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先时不知道,只是后来心思过重,才有些不好。”

    老太太死死盯着沈丽君的脸,冷笑道:“你如今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张,倒会拿唬外人的话来敷衍我。看来我的确是老了,如今回到京城,就只专心享我的福,静等老天来收吧。”说完,便闭上眼睛,只慢慢转动数珠,不再说话。

    沈丽君见祖母这个样子,不由得慌了,忙道:“并不是孙女有意欺瞒家人,实在是孙女想着将来留下个儿子,也让沈家有个争头,不然空壳子皇后,能给家人带来多少好处。”

    “你不必在此花言巧语哄骗我,说什么为了沈家,不过是捎带的人情罢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贤王。”老太太睁眼看着孙女,冷冷说道,又逼问孙女道:“是因为你爱上了贤王,这才宁愿死也要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对不对?”

    沈丽君被说中心事,不敢对着祖母再撒谎,只得低头不语。

    老太太指着孙女,摇头叹道:“你真是糊涂啊!你只要好好活着,只要有沈家在,贤王事成后,你便是皇后,将来哪里抱不来个儿子。可是如果你死了,男人向来薄情寡义,再娶了新的来,生下儿子,他哪里还会记得你,外家再得力,也不如枕边风好使。”

    沈丽君忙道:“所以,我才想着让三妹成为王爷继室,就算,就算她将来生了儿子,对桂哥儿不好,至少也是沈家人,总强过外人。”

    老太太冷笑:“继室本就不能与元配相提并论,况且又是一个失了名节的,现成的把柄就在贤王手中,将来他以此为借口,先封个贵妃了事,等将来有个好的,便将那人直接封为皇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别告诉我,你没打这样的主意,有个贵妃姨母,又占着嫡长子的位份,你真以为就真能斗得过皇后嫡子?”

    沈丽君咬唇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况且我也没事,再提这些做什么呢?”

    “不提,你又如何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孙女,说道:“天家哪里有真情在,你怎么就那么没出息,对贤王动了感情,女人一旦被爱情迷住,她的头脑便成了白痴,除了会被那男人利用,除了会损害娘家利益之外,还会做什么?”

    见沈丽君面上仍是不服,老太太又道:“爱情对女人来说是毒药,对男人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她比不上江山重要,不要不以为然,为了权势地位,他会抛下一切的,不然明知道你深爱着他,纳妾会让你伤心,但他仍是要纳回来,这就说明了一切。”

    沈丽君闻言一愣,眼中的神采慢慢暗了下来,老太太又说道:“你是沈家的人,将来能靠的也只有沈家,贤王的爱靠不住的,只有沈家继续强大,你的路子才会走得顺利。现成的例子,以前齐妃与你亲如母女,现在为什么敢指着你的鼻子骂,还不是觉得你与家人闹崩了的缘故。”

    沈丽君顾不得惊讶祖母对诸事的掌控,她被戳中了心事。

    这段时间齐妃总是话里话地挤兑自己,说什么自己不能生,就该为贤王广置姬妾开枝散叶,却不稀罕商户女生下的儿子,还是大家闺秀才好,隐约要为贤王在高门挑侧妃,这让她忧心不已,如今见祖母事事了解,不由急忙跪到祖母面前,泣道:“还请祖母多疼疼孙女。”

    老太太抚着孙女的头,说道:“现在知道谁亲谁近了吧,当年因为你母亲害我沈家失了机会,如今这个皇后必是我沈家的,这样我也能瞑目去见你祖父了,所以我会帮你的,但也要你听话,别总想着贤王,也要为沈家考虑。”

    沈丽君诺诺应了。

    送走沈丽君后,老太太越想越生儿媳的气,好好的一大家子的人,在她手底下乱成什么样子,只为了与自己斗气,一个有前途的女儿生生让她放纵成这个样子,实在是个不成气侯的。

    于是便立时叫人喊了沈夫人过来。

    孝字当头,沈夫人自然不敢怠慢,急忙来见婆母。

    老太太看到沈夫人就一阵膈应,不过是年轻时长得略能入目,一点才能优点也无,年纪越大,就越蠢笨的让人吐血,可偏偏却能多年得丈夫敬重,身边一个侍妾都没有,如今又儿孙满堂,将来还能成为皇后之母,老天也太不公平了,这让那些美貌聪明伶俐的人情何以堪啊。

    沈夫人被老太太打量得心里直冷飕飕冒寒气。

    这两日,老太太与沈秋君是彻底地僵持了起来,互不待见,大有有生之年两不相见的架势。

    老太太自然是有她的理由,而沈秋君则是越想越委屈,当年出现那样的意外,不是人力所能为的,自己本身就是受害者,况且又是为了救她的宝贝孙女才会出了那样的事,如今无功反倒有过,这样的长辈本身就不值得自己尊重。

    沈侯也是为难,不过倒认为保持现状也不错,等女儿嫁了,各过各的小日子也就完了,但心里仍不免有些埋怨母亲:当年看不上她自己亲自选的儿媳也就罢了,如今又对付起毫无过错的亲孙女,就不能消停着好好过日子吗?

    沈夫人自然是偏向女儿的,见丈夫对女儿的忤逆行为视而不见,也乐得不管,只是大女儿与小女儿如今不和,不知会不会趁机在老太太面前说坏话呢,正这样想着呢,老太太就叫了她去,所以她不得不打叠起精神,全力备战。

    老太太想了想,随意挑了个话题,说道:“小归山一事是怎么回事?祖产也是说卖就卖了的,你倒是个聪明的,先是卖了祖产,然后再拿多一倍的公中的钱买回来,然后就挂到个人名下去了,这个生财的法子实在是好、实在是妙啊!”

    沈夫人忙恭谨答道:“因当年之事,侯爷心里不痛快,非要卖了去,他要做的事,儿媳如何能拦得住,也只好由着他了。后来侯爷也有些后悔,便又买了回来,只是到底看着闹心,便随手将其写到秋儿名下去了,儿媳倒是为此劝过他,说这女儿嫁出去就是别家的人,如何能带走沈家祖产呢。反被侯爷骂了一顿,说秋儿姓沈,流的是沈家的血,她拿走也是名正言顺,再则小归山是前朝所赐,并不算沈家祖产,以后不许提什么祖产,免得犯了当今的忌讳。”

    老太太气笑道:“几年不过,倒是伶牙俐齿起来,既然你劝不住,为何不写信告诉我,我来劝,我看他敢不听。”

    沈夫人忙笑道:“母亲说的话,他自然是听的。当日我也曾想告诉母亲的,无奈侯爷不肯,妇人出嫁从夫,儿媳也不敢违拗。”

    老太太拍手笑道:“好,好一个贤惠的,好人都是你来做,这坏人坏事都是你家侯爷的。”

    沈夫人忙道:“儿媳是实话实说,不信您可以去问侯爷!”

    “我问他?他不是早就被你迷了心窍去,你说一,他敢说二吗?”老太太冷笑道。

    沈夫人听了这等话气得直瞪着婆母,老太太也冷冷看着这个克死沈公的儿媳,良久,在老太太多年的积威下,沈夫人还是败下阵来,只得红了眼圈低头不语。

    老太太得意地笑道:“你也上了年纪了,如今孙子孙女也都有了,也该放权给小辈了,明日你将府务都交给老大家,你就在我跟前伺候,好好补一补这几年落下的规矩。”

    沈夫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应下了。

    出去后,直接叫来大儿媳,将早就整理好的账册钥匙等物一股脑交给了沈大嫂,又指了两个管事的婆子道:“之前你就曾管过府中的事,我这几年也懒得改变,一切都如从前。府中也没什么大事,这几年除了宁儿娶亲,也没什么大的开支,你有不明白的就找她二人,等你上了手,愿意用她二人就用,不愿意用就再拨到我院里来就是了。”

    沈大嫂没想到婆婆这么痛快就交出了管家权,又知道前段时日弟媳一直也管着,怕其中有什么猫腻,便陪笑道:“这按着程序,是不是该账物核查一遍,才好交接,不然……”

    话未说完,沈夫人就一碗茶泼到沈大嫂身上,骂道:“有这么和婆婆说话的吗,你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借管家之机私饱中囊?”

第一四四章 难得清闲

    这明显是沈夫人在老太太面前没讨到好,才迁怒于自己,只是到底是自己婆婆,沈大嫂无奈,只得跪下陪罪道:“儿媳错了,儿媳只是说按常规,母亲这里自然不必如此的。”

    沈夫人冷哼道:“你还是好好查查吧,免得整个沈家都被我搬到鲁地你外祖家去了。若是有亏空,我就拿嫁妆来补,不够了还有每年的俸银,有生之年总能补齐了吧。”

    沈夫人既发了一通火,又见沈大嫂吓得脸色发白,顿觉无趣,挥挥手道:“你出去吧。”

    沈大嫂这才敢站起身来,忙忙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大早,沈夫人就带着程秀梅一起去了春晖院立规矩。

    这立规矩还真是实实在在的,沈夫人带着程秀梅站在老太太跟前,一会端茶递水,一时又捶脚捶背,丫头们的活全做了。

    先时还有程秀梅帮着,但是老太太道:“你身为长辈,应为小辈做出个样子来。”于是便让程秀梅立于一旁学。

    这可苦了沈夫人了。虽然她是儿媳,立规矩也是应该的。但是身为侯夫人还要如此严格地立规矩,只怕京城独此一家了。

    况且沈夫人如今年事已高,这几年又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受过这等罪,一天下来,累得筋疲力尽,好容易伺候着老太太用过晚饭,这才由程秀梅扶着回了正院,躺在床上就再也不想爬起来,除了喝点水,一点东西都吃不下。

    沈秋君见此万分心疼,忙让厨房上的人去做些清爽的东西送来,自己则帮着给母亲捶肩捏背。

    沈夫人歇息半日,这才稍缓过劲来,对程秀梅说道:“好孩子,你也陪着站了一天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程秀梅欲待推辞,沈秋君忙笑道:“嫂子快回去吧,这里有我呢。”

    程秀梅这才施礼回去了,她也是累得够呛,虽说不用做活,可站一天也是腿酸,再则她一个千金小姐,哪里受过这样的罪,便是在沈夫人面前立规矩,也不过是饭时站在那里布下菜,便坐下了。

    沈秋君等程秀梅去了,这才含泪地对母亲说道:“都是一家子,她竟然如此对母亲,想来定是因为我的缘故了。可恨,她占着个长辈的名头,竟是一时奈何不得她。让母亲受累了。”

    沈夫人忙笑道:“这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没一件顺她意的,自然心情不忿,这两日就让她出出气,以后就好了,再说了,谁家儿媳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况且她也没打没骂的,闹出来也是我没理,孝字大过天。”

    这时厨房里送上吃食来,沈秋君忙接过来,亲自劝着母亲吃了一些,趁人不注意,小声道:“要不母亲装病吧,这样就不用去她那里了。”

    沈夫人笑着叹道:“傻丫头,这才一天就病了,也太假了些,只怕她能立时请了太医来,更丢人了。过几天再说吧。我不过是累几天,要不了命的。”

    沈秋君只得笑了笑,心里却暗自筹划。

    沈夫人见天色不早,忙催着女儿去休息,沈秋君见父亲此时也走了过来,这才起身走了。

    沈父看着疲倦不堪的妻子,也是心疼,只是碍于孝道,一时无法让母亲改了心意,只得握着妻子的手,歉疚地说道:“辛苦你了!你先熬这几日,我定会好好劝劝母亲的。”

    沈夫人忙笑道:“这是我为儿媳的本分,说不上什么辛不辛苦。我已让人在书房里收拾了,你今天就先歇在那里吧,我得让丫头们好好帮我捶肩捏背,不然明天更是难过。”

    沈父闻言忙笑道:“有我在哪里用得着丫头们,她们那点子劲管什么用,又不懂穴位。”

    沈夫人脸上变了粉,倒也不再坚持。

    第二日,沈夫人仍旧去了婆母跟前伺候。

    不多时,齐妃就令小太监来下了旨:请老太太明日进宫赴宴,为其接风洗尘。

    沈夫人婆媳二人齐齐松口气:明日到了宫里,老太太便为自己的脸面,也不能再这么搓磨人了。

    老太太想了想,便对程秀梅说道:“你先回去吧,今日暂不用你在这里伺候,明天你再随我入宫就是了。”

    程秀梅不由看了婆婆一眼,见沈夫人点头,这才退了下去,赶紧回去叫了丫头来捶打。

    老太太看到她婆媳互动的那一幕,不由冷笑。

    沈秋君听见说老太太只带着二嫂进的宫,忙赶过母亲处伺候。

    沈夫人正歪在塌上,旁边有个丫头正拿着对美人捶在那里敲打呢,沈秋君忙接过来继续敲打着。

    沈夫人见了笑道:“你忙你的去吧,我好多了。”

    沈秋君忙笑道:“我看母亲的脸色也好了许多,可见这敲打是很管用的,我哪里有什么事,就在这里陪着母亲吧。”

    沈夫人笑道:“我让丫头敲打着也就那么个意思罢了,主要还是你父亲的推拿……”

    沈夫人忽然反应过来,忙住了嘴,再看女儿一脸揶揄地笑,更是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沈秋君怕母亲尴尬,忙又道:“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还是要想个法子,治治她。至少让她不敢这样难为你。”

    沈夫人已面色如常,叹道:“这事可不好办,她不是别人,是你父亲的亲生母亲,轻不得重不得,不然你父亲那里也不好交代。儿媳伺候婆母,天经地义的事情,她又没打骂我,你那装病的事情不要再提了,便是提也要你父亲提才行。”

    沈秋君不由泄了气,嘟囔道:“她身子倒是硬朗,真是祸害活千年。”

    沈夫人忙忙喝住道:“你休得胡说!她便是有万般不对,也是你的亲祖母,你可以不认她,可口里却决不能如此说她,不然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将你淹死。她不过是一时气不顺,才拿我撒气,时日久了无趣,也就撂开手。况且你祖父去世的早,她在你父亲心里便算是个支柱,她若是有个好歹,只怕你父亲第一个就受不住。”

    沈秋君低声道:“尊长者也要有尊长者的胸襟风范才是……”

    沈夫人忙道:“这是我与她婆媳之间的事,哪里用是着你这小辈来插手,我自己能应付得过去。你回去吧,这事不许你再说一字!”

    沈秋君无法,只得怏怏而回。

    一路上浮想联翩,既羡慕父母之间的恩爱,比如这几日母亲虽白日里劳累,可夜里自有父亲为她捶捏伺候,这样看来母亲比之其他人要幸福,可又暗自埋怨父亲因为孝道,在婆媳之事上总是一筹莫展,这么多年不知让母亲受了不少委屈。

    一时又想如果此事发生在六皇子身上,他会怎么做呢?会不会直接扯了媳妇就走了,临走前再说几句恶心人的话?

    沈秋君又想起母亲之话,不由拿大哥二哥代入,若是大哥二哥敢跑到母亲面前吵闹,不让嫂子们伺候,带了妻子就走,那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他们的,可是母亲竟不是那样刻薄的人,说道底还是祖母为老不尊。

    沈秋君越想脑中越乱,既心疼母亲,又暗自懊恼,自己怎么好好的将六皇子扯进来做对比,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却看见环姐儿正在那里踢打着花圃。

    沈秋君忙收了心思,上前笑道:“这是谁惹我们环姐儿生气了,说给姑姑,姑姑帮你出气。”

    环姐儿闻言,转身想跑,却被沈秋君一个箭步给拦住了,扯过她来,正欲取笑她的无礼,却见其脸上红肿一片,不由大惊:“这是怎么了,被谁打……”

    沈秋君忙止住问话,环姐儿是沈府的小姐,谁敢动她,定是她不听话,被大嫂给教训了。

    想到此,沈秋君冲了雪柳使了个眼色,又对环姐儿笑道:“那日还说要去我院里玩呢,你总没时间过去,正好现在我和一起过去吧。”

    环姐儿欲挣脱,终是不敌沈秋君,便被她拖走了。

    刚回到房中,雪柳就已经领了冰过来,沈秋君拿毛巾包了,递给环姐儿让她敷一敷。

    沈秋君看着环姐儿,笑道:“定是你不听话,被大人给教训了,还敢嘟着嘴不服气,幸好你还小又是女孩子,不然依沈家的家法,那是要打军棍的。”

    环姐儿这才说道:“我觉得自己没错,可母亲连我的辩解都不听,就打了我巴掌,哼,仗着自己是大人,就可以不讲理吗?”

    沈秋君看着众人笑道:“看她这个性子,倒真不愧是沈家的嫡长孙女。”又对环姐儿说道:“你母亲最近管着府里的事务,忙得喝水吃饭的空都没有,没时间听你解释也是有的,不如你说给姑姑听听,让姑姑给我评评礼,若真不是你的错,姑姑让你母亲给你赔罪,如何?”

    环姐儿看了一眼沈秋君,却捂了嘴就欲走,沈秋君忙拉着道:“好,好,我不问了,你先坐会,等红肿消下去再走也不迟。”一时又赞道:“你倒是极懂得为尊者讳,有你这么一个懂事的女儿,你母亲倒真是个有福气的。”

    谁知环姐儿听了,脸上却越发的红了,躲躲闪闪不敢看沈秋君。

    沈秋君心下起疑,却又暗笑自己多心,她们母子没事提自己做什么,于是仍是哄逗着环姐儿玩耍。

    却哪里知道,环姐儿如此模样,正是因为她的缘故。

第一四五章 教导侄女

    因为两个男孩子要习武要学文,所以并不在经常在内院,故承欢在老太太膝下的任务便落到了环姐儿的身上。

    环姐儿是沈府这一代第一个孩子,此前也是颇为得宠的,而且又因沈家乃是武将之家,便免不了拿她作男孩子来养,后来虽回了鲁地,性子却早就养野了,一时半会不好扭过来。

    沈老太太又是个万事皆握在她手中的自信模样,整日神神密密的,环姐儿顶不喜欢,如今回了城,她本以为可以解脱,偏还要如从前那般跟在曾祖母身边,心里便不免有些怨言。

    再则,这几日环姐儿在老太太跟前,也看出老太太故意难为祖母。虽说目前她与祖母也不是很亲近,但亲人之间还是有个亲疏远近的,对环姐儿还说,父母兄弟当然是最亲近的,然后便是祖父母及叔叔小姑等人,曾祖母却是排在她们之后的,故越发看老太太不顺眼。

    今日老太太进宫,环姐儿这才得了空闲,高兴地围着母亲前前后后地走动。

    沈大嫂虽气女儿不长进,倒也没说什么,哪知环姐儿却又道:“还是小姑姑好,每日里也不用去立什么规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要是也能如此才好呢。”

    沈大嫂闻言脸色立时就变了,斥道:“什么人不能学,偏要学她。”

    环姐儿奇道:“小姑姑不好吗,我觉得她很好啊,而且在老家时,他们都说我长得象极了小时候的姑姑,以后必又是个大美人呢!”

    沈大嫂不由语塞,她倒是想把沈秋君之事讲给女儿听,可是女儿才不过九岁,说了她不明白不说,还可能到时不懂事给嚷嚷了出去,便只道:“以后不许你再提你小姑姑,也不许你去找她玩。”

    环姐儿自然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了,沈大嫂被女儿缠得本就失去了耐心,偏偏环姐儿还在那里举例说小姑姑如何如何的好,自己将来也要象她那样。沈大嫂不由又惊又怒,便打了环姐儿一巴掌。

    环姐儿哪受过这种委屈,当时就傻了眼忘了痛。直到母亲离去,她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又羞又气,也不理会母亲的禁足令,偷偷跑了出来,没想到就遇到了沈秋君。

    沈秋君见她不愿意说,也不强求,便让人拿出好吃好玩的东西哄她玩耍。

    一时又讲到环姐儿小时候淘气的事来,尤其是当年沈秋君生日时,环姐儿竟用珂儿的尿捏了个泥人送给沈秋君,沈秋君笑道:“那泥人的事,我也不追究你的错处了,倒是听说你极爱做针线,不如到时送我一整套的衣服鞋袜好了。”

    环姐儿顿时苦了脸,说道:“姑姑也太强人所难了,明知道那不过是我的托词罢了,不如我绣个帕子送给姑姑如何?”

    沈秋君也不难为她,只是笑道:“那好吧,只是你得用心的去绣,不许假手他人,不然我知道了,定不饶你。”

    环姐儿一听,忙拉着沈秋君笑道:“还是小姑姑对我最好了。从来都是笑眯眯地说话,我要是小姑姑的女儿,该多好啊。”

    沈秋君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起来,笑骂道:“这句话如果让你母亲听到,能寒透她的心。她教训你也是为了你好。”

    环姐儿看着小姑姑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许自己靠近她呢。

    一时又见沈秋君的碧玉耳坠子在脸颊两边晃荡,映得脸上肌肤莹润,不由叹道:“小姑姑长得真好看,人人都说我长得象小姑姑,可我觉得我长大后,要有小姑姑的五成美,也就心满意足了。”

    沈秋君笑道:“我倒不觉得自己有我美,不过咱们的环姐儿可是十足的美人胚子,长大了绝对是美人一个。再者,干嘛老要比着别人的样子长,你就是你,是永宁侯府的嫡长孙女,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

    环姐儿笑道:“我也不过是想想罢了,我就是再美也美过姑姑的。”

    沈秋君捧着环姐儿的小脸,笑道:“你长大了一定会比姑姑美的,因为到那时姑姑就老了,再美也比不上你们这些小姑娘,瞧,你这肌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环姐儿害羞地低下了头,此时的她如何会知道,若干年后,会有一个青春靓丽的人踌躇满志地对她说起类似的话,却最终害得父亲被夺了爵位,母亲被申斥,自此一家人从天堂跌落到了尘埃里。

    沈秋君又问起环姐儿以前都学了什么,做了什么,心里便有了底,又是个聪慧却贪玩的主,看似什么都学了,却文不成武不就,女红也拿不出手。

    环姐儿笑道:“我听赵爷爷说,姑姑的银鞭练得极好,不如打给我看看。”

    沈秋君便点头同意了,环姐儿又道:“我去叫珂儿和纬儿来,叫他们也开开眼,省得一天到晚看不上女的练武。”

    沈秋君笑道:“哪用得着你去,我派个丫头过去喊就是了。”

    环姐儿却担心闹出动静被母亲发现了,非要自己亲自去,一溜烟就要跑。

    沈秋君忙一把拉住她道:“快放下裙角。眼看也是十岁的大姑娘家了,怎么还动不动提了裙角就跑,你身边的嬷嬷们就没教给你规矩?”

    环姐儿嘟嘴道:“行动时裙裾不能随意飘动,要低头含胸,要笑不露齿,多得我都记不住。我母亲是书香门第里出来的,自然能做到,咱们武将之家,哪里讲究这些。”

    沈秋君只笑不语,起身走到庭院中,然后低眉顺眼,款款走向环姐儿。

    环姐儿不由睁大了眼,看着小姑姑聘聘婷婷地走来,行动间仪态万方,且裙裾妥帖,头上钗环纹丝不动。

    沈秋君行至一半,伸手解了鞭子,然后快速提了裙角,一晃身闪到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鞭子甩向旁边的花树,未等环姐儿看清楚,沈秋君已及时收了鞭子,重走回青石板甬道,瞬间又变回大家闺秀模样,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环姐儿看着缓缓走向自己的小姑姑,如果不是看到枝丫断裂下来,她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沈秋君已经进了屋间,看着环姐儿温柔笑道:“在别人以为武将之女做不出那等美姿态时,你就做出来给她看看。在别人认为你只是个寻常闺中女子时,你就展示一下你武将之女的威风,总之将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人震住,又大大出了风头,这岂不是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环姐儿叹息道:“姑姑好利害,可是我怕我做不来。”

    沈秋君笑道:“这可就不是沈家人该说的话了。这并不难,只要你有决心,就一定会做到的,姑姑不过是寻常人,都能做到,以环姐儿的聪明定也能做到,而且必会比姑姑做的还要好。不仅是走路的礼仪和工夫,还有写字女红,也都不在话下的。你想想,就象姑姑方才那样出其不意地展示一番,那真可是件威风的事。”

    环姐儿下了决心,说道:“姑姑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学规矩,学写字学女红,还要跟姑姑学工夫。”

    沈秋君笑道:“我相信环姐儿,环姐儿可要给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做个榜样。”见环姐儿点头,沈秋君又解下玉佩,亲自给环姐儿带上,笑道:“当年我和你一般大时,也是顽皮的利害,这还是你祖母送我压裙的,今日就送给你。”

    环姐儿惊诧道:“原来姑姑小时也顽皮啊,如今规矩学得这样好,我以后也一定要和姑姑一样。”

    沈秋君笑道:“好了,以后是看你做事,而不是只听你口头上表决心。去吧,去叫你弟弟他们过来吧。”

    环姐儿点头,又道:“今日这规矩就免了吧,我得去外院呢,路太长了。”

    沈秋君摇头道:“今日事情特殊,明日亦有不便之处,你哪天能好好练习行走礼仪,方才还说的好好的,如今就变了卦,觉得自己做不到,就把玉佩还给我吧。”

    环姐儿忙道:“好,好,就从现在开始,这点子事还能难得倒我吗。”

    沈秋君看着环姐儿气鼓鼓地走出庭院,不由摇头笑了起来,叫了雪柳跟上前去照顾。

    不一时,环姐儿还真叫来两个弟弟。他二人听说,姑姑要表演鞭法给他们,也很是开心,一回到京城就听师傅们说姑姑在鞭法上悟性高,别人至少得用一年,她却只用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就练成了,心里早就惊奇的不得了,今日得了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便悄悄溜了回来。

    环姐儿又将方才姑姑精妙的鞭术讲给弟弟们听,引得珂哥儿和纬哥儿惊叫不已,正说得开心,不想就遇到了沈大嫂,吓得三人立时站住了。

    沈大嫂见女儿偷跑出来,还拐带着两个弟弟逃学,心里已是不喜,又听女儿赞不绝口地称赞沈秋君,越发的生起气来。

    先是将两个儿子骂了几句,让丫头们强行送他们去了外院,又对雪柳道:“我这让她在家闭门思过呢,她就跑了出来,你去给妹妹说,我要好好教训她一顿,让她别等着这丫头了。”

第一四六 掌掴儿媳

    雪柳只得答应了,又怕沈大嫂盛怒之下,再打了环姐儿,毕竟环姐儿脸上好容易才消了肿,便仗着是沈秋君大丫头的身份,笑着多嘴劝道:“还望大少夫人息怒,姐儿毕竟年纪小,又聪慧伶俐,一时淘气也是有的……”

    话未说完,沈大嫂冷笑道:“沈家好家风,一个丫头也敢管着当家夫人管教姐儿。”

    雪柳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矮身行了礼,低着头走了。

    却不知因为雪柳是个活泼性子,一路上已与环姐儿厮混得熟了,如今环姐儿眼见母亲如此,便有些不满,看着雪柳走远了,说道:“到底是我姑姑身边的亲信,你就应她一句又怎么样啊,那样给人没脸面。”

    沈大嫂本来想提着女儿回院里再教训她,如今看女儿竟然为了沈秋君的一个丫头驳自己的话,且她在鲁地管家也是惯了的,便不顾还在外面,直接喝道:“我就是应了她,也照打不误,我就说你以后少去那边走动,这才多大一会,就被灌了迷魂汤,帮着外人说起话来。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

    环姐儿眼珠一转,忙笑嘻嘻说道:“母亲息怒,女儿也是为了母亲好啊。”

    “为了我好?好,你说,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看我今日不揭了你的皮。”

    环姐儿便慢慢说道:“曾祖母为什么欺负祖母呢,还不是因为祖母没有小姑,没人在曾祖母面前帮她说好话,所以才被欺负的。而祖母又是您的婆婆,为了将来她不欺负你,我当然要讨好小姑姑了。”

    旁边人也忙凑趣道:“姐儿倒是个有孝心的。”

    沈大嫂这才好些,笑道:“什么孝心,不过是为了逃一顿打,胡乱诌的罢了。”低头看女儿得意洋洋的样子,又道:“我的小姑可不止你小姑姑一个,还有你大姑姑呢,正经的,你该去讨好她。”

    沈大嫂正说着,忽看到女儿裙边的玉佩有些眼熟,便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得的,谁送你的?”

    环姐儿低头看去,忙答道:“小姑姑送我的,听雪柳姐姐说这可是老物件值不少钱呢。”

    沈大嫂一听是沈秋君送的,便上前一把扯了下来,斥道:“眼皮子这样浅,什么值不值钱的,什么人给的东西都要。”一边说一边作势要扔了出去,却被身边的丫头急急拦了下来,一面又直冲她使眼色。

    沈大嫂不由顺着那人眼光看去,却赫然发现沈夫人正带着人站在不远处冷冷看着她,不由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

    沈夫人慢慢走过来,先命人送环姐儿回去,环姐儿见眼前气氛不对,吓得不敢吭声,乖乖跟着丫头们走了。

    沈夫人对沈大嫂说道:“你跟我过来。”婆媳二人便暂到了一间小亭子里,沈夫人坐下,看着沈大嫂问道:“秋儿送给环姐儿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要?她在你口中到底是什么人?”

    沈大嫂吓得不敢吭声,沈夫人又拍桌道:“那日回府,秋儿和几个侄儿侄女说个话,我就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她就这么碍着你的事?”

    沈大嫂终于鼓足勇气,说道:“母亲心疼小姑,我也心疼我的女儿,小姑已然这个样子了,我怎能再让环儿和她走得太近了,坏了名声嫁不出去。”

    沈夫人闻言大怒,一巴掌就扇了过去,骂道:“和秋儿走的近,怎么就坏了名声?你这妖言惑众的搅家精。”

    沈大嫂捂着被打肿了的半边脸,一鼓作气地说道:“母亲何必自欺欺人,现在她还小姑独处不就说明问题了吗。我原就说错了,就算是环姐儿不与小姑走的近,只怕名声也已经坏了。小姑出了那样的事,仍被当成沈府的宝贝,这本身就说明了我们沈家对于贞洁的态度,这样人家的女儿,谁敢求娶?”

    沈夫人只是定定地看着儿媳,也不说话,沈大嫂见了心里有些害怕,不过为了女儿仍是说道:“我知道小姑还是清白身子,如果仅为当年之事,我或许也不会阻止环姐儿,可是我没想到小姑竟然觊觎贤王,那可是她的亲姐夫,这样的品性,我如何放心让女儿与她来往。”

    沈夫人淡淡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沈大嫂冷笑道:“这事可是儿媳敢空口白牙说的吗?当然小姑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儿媳也没办法。”

    沈夫人点头道:“你倒是会往秋儿身上泼脏水,好,我不会教育女儿,我倒要看你以后能教出什么贞洁烈妇来。你回去吧,我会让秋儿和你以及你的女儿离得远远的。”

    沈大嫂见沈夫人如此,心里越发没了底,只得犹犹豫豫地退下,及至快出亭子时,忽然一个念头映入她的脑中,她急忙停住步子,看着沈夫人认真说道:“儿媳知道母亲定有让父亲改立世子的本事,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夫君丢了世子之位,等待他的怕只有死路一条了。”

    沈夫人淡淡笑道:“他是我的儿子,我焉能不心疼,世子之位是不能换,但世子夫人的位子是可以换人坐的。”

    沈大嫂闻言,不啻耳边响起一声焦雷,直吓得魂飞魄散,大声嚷嚷道:“我无过错,你不能休我了去。”

    沈夫人冷笑:“还说是什么门香门第的女儿,也不过如此,一点子事就惊慌成这般模样。你今日竟敢顶撞我,现在马上去祠堂悔过去。”

    沈大嫂被沈夫人如此一说,头脑反冷静下来,休妻是大事,丈夫不在家,沈夫人一个人还真做不了这个主,她稳下心神,慢慢退出亭子,就有两个婆子上前带着她去了祠堂罚跪。

    沈夫人静静坐在那里,老半天一动不动,丫头婆子们不由面面相觑,上前小心说道:“夫人,您还好吧,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沈夫人却脸色平静,起身笑道:“放心,我无事,我还要好好活着,长命百岁的活着,看不到秋儿有了好归宿我怎能瞑目。”

    众人不敢吭声,上前扶着沈夫人回了主院。

    再说雪柳回去后,少不得将事情经过说了,又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如今侯爷夫人都在,大少夫人竟然这般不将您放在眼中,这以后还了得。”

    沈秋君初听雪柳之言,还是有些不以为意的。

    前世她活得稀里糊涂的,如今重生后经过大姐之事,又知道祖母对自己的厌恶,对于大嫂的那点心思,她也是有些明白的,只是因为没有闹出来,她也就装作不知情。

    况且这不过是个人观念的问题。沈秋君自然认为自己该好好活着,但大嫂或许觉得自己遭遇了那种事,就该以死明志,两个人的观点不同,都是自小根深蒂固的,也难让对方必须改为自己的观点,自此井水不犯河水地两不相扰也就是了。

    不想,没过多长时间,又有小丫头来道:大少夫人与夫人吵了起来,被夫人一气之下关到祠堂去了。

    沈秋君这才忍不住也来了火气,大嫂怎么也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小姐,又多年独当一面,人情世故方面定也做得不差,便是心里真看不上自己,也该面上遮掩过去,如今却连表面工夫都不做了,可见不仅不将自己放在眼中,便是母亲也不值得她去费心讨好,果是有祖母撑腰,这胆子就肥了。

    沈秋君叫过雪香来,让她去辛先生处说几句话,雪香认真听了,便忙出去了。

    雪柳倒不忍心了,说道:“不会就因为我挑拨了这几句,就害得大少夫人要背个不孝的罪名吧。”

    楚嬷嬷则道:“她与你那样说话,便知心里没将小姐当回事,如今又敢顶撞夫人,可见被老太太纵得无法无天了,不挫挫她的锐气,她还以为这沈家除了老太太就是她了呢。”

    沈秋君叹道:“以前看大嫂也是个好的,怎么出去这几年就成了这个样子。”一边说着,便起身去看母亲。

    沈夫人见女儿来了,笑道:“我可没你想的那般小心眼,她还气不着我。”

    沈秋君忙笑道:“母亲到底是上了年纪的,还是让辛先生看看的好。母亲可别大意了,有时这人被气着了,表面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却不知极伤心肺的,若是早日查出来,也好早早保养,别再受劳累,也不能再动肝火。”

    沈夫人眼神闪了闪,指着女儿笑道:“也罢,就依了你吧。一辈子了,都没能暖过她的心来,我也就不再指望了。”

    一时丫头们都散了,沈夫人看着女儿问道:“你大嫂总是忤逆于我,你说将她休了如何?”

    沈秋君摇头,说道:“祖母不会同意的,大哥也不会同意的。环姐儿如今也是十岁的大姑娘家了,如果大嫂被休,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珂儿与纬儿还太小,又占了嫡长,必会成为继母的眼中钉肉中刺,如果母亲接过来养活,一来母亲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二来,只怕他二人心中有怨,到头来反养了两个白眼狼。依女儿之见,经此一事,大嫂也会有所收敛的。”

第一四七章 陈年积症

    沈夫人听了女儿之言,也不由叹道:“我当时是真恨不得立时就休了她,可后来又心疼那几个小的,如今也只能吓吓她了。”

    沈秋君又和母亲说了会话,这才回到自己院里,雪香已经回来了,笑道:“辛先生已经答应帮忙了。”

    沈秋君点头,暗叹这家里什么时候才能消停下来。

    过不多时,沈老太太便带着程秀梅赴宴归来。

    当听说沈大嫂因忤逆沈夫人被关,老太太倒不好直接命沈夫人将人放出,只是说道:“以后英儿承了爵,她就是侯夫人,惩罚也要有个度,不然以后让她如何立威掌管沈府?”

    沈夫人听了心中冷笑,如今自己已是侯夫人,也没见婆婆就给自己脸面了,便以“无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一府主母就该赏罚分明”为由,仍是让沈大嫂跪在那里思过。

    一来老太太也确实有些累了,二来她婆媳二人闹得越凶,对于她来说,则是越有利,便暂且撂开手回了春晖院。

    程秀梅则少不得陪了婆婆身边,沈夫人笑道:“宫里不比家里,要处处小心谨慎,这一天下来也够你累的,你不必陪我,还是回去休息吧。”

    程秀梅这才告辞回去,然躺在床上,脑中却浮现出祖母在皇宫的春风得意。

    今日她本以为祖母会说些婆婆的坏话,以挑拨拉拢,可是通通没有,这倒是让程秀梅心上一阵轻松。

    等到了宫里,齐妃亲自在宫外迎接,之后皇上也来陪着用了点东西,对着老太太态度极为和蔼,毫无上位者的威严。

    程秀梅见了不由暗自艳羡,身为臣妻,能在皇上皇妃面前如此有体面,不枉此一生了。

    以至于回到家里,程秀梅仍沉浸在那种羡慕当中,她翻来覆去也睡不着,便起身欲寻人说话,这些与丫头们说了也无趣,于是便来找沈秋君。

    沈秋君也想知道她今日出去的情况,急忙接了出来。

    程秀梅想了想,便问起大嫂到底为何冲撞了母亲。

    沈秋君虽已猜到是因为自己,不过这事不好说不出口,而且母亲身边的人也定是守口如瓶的,便道:“母亲将账册交于她,她有些信不过母亲,要账物查实一遍,母亲虽向来是好性子,可这受不得这样的委屈,这才二人大吵了一架。”

    程秀梅不由惊叫着掩了口。因为此事太蹊跷,只说忤逆冲撞,却没个正经的说法,她也曾让人暗地里打听了一下,倒是隐约听说是账目的问题,如今听沈秋君一说,这才算明白了。

    她心里不由暗自嘲笑大嫂,现在沈府的虽说老太太地位最高,但是真论起主母来,却是婆母,这府里的银钱,说白了还是公婆二人的,大嫂还没成为侯夫人呢,不过管几天家还就真当自己是沈府女主人了,真是可笑可叹。

    想到此,程秀梅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大嫂哪来的胆子敢查婆母的账,怕是听说自己之前管着家,担心自己在其中捣鬼,这才会有此一说吧。

    本来程秀梅还因对大嫂有些兔死狐悲,这次过来也是想劝着沈秋君帮大嫂说几句话的,如今想过那个弯来,立时歇了那个心思,只是说道:“也不怪母亲生气,她老人家一生操劳,对我们这些做儿女的真是掏心掏肺,不想如今却被大嫂质疑,不提她老人家心酸,我听了都替母亲心寒。”

    沈秋君闻言不由垂下含笑的眸子,饮一口茶,说道:“也是日久见人心,大嫂以前也是个好的,也不知为何,越是历练,倒越反不如从前。算了,我们不要提她了,母亲自会处理的。今日二嫂在宫中过得可好?”

    程秀梅便说了在宫里的事,又笑道:“我当时见到皇上,吓得出了一身的汗,是头也不敢抬,话也不敢说,想起以前妹妹竟敢在皇上面前使鞭子子,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沈秋君忙道:“当日为了清白,小命都快要保不住了,哪里会想太多,况且当今皇上是个贤明君主。”

    程秀梅便又讲了老太太在皇上面前那独一份的体面来。

    看到程秀梅一脸神往的样子,沈秋君笑道:“祖母是个有福气的,她在皇上面前的体面,我们是不要想了。”又悄声道:“那可是父亲拿鲁地十数万将士以及他的忠心不二和数次冲锋陷阵,再加上曾救过先皇与当今皇上才换来的。”

    见程秀梅神情一愣,沈秋君直起身子,笑道:“所以说祖母是个有福气的,教导出了好儿孙,才有了今日的体面。二嫂以后也教导几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好儿孙来,等你也成了老封君,说不得也能有此体面呢。”

    程秀梅忙笑道:“我倒希望天下自此太平,儿孙们太太平平地做个忠君爱民的小官,不辱没了先人也就是了。”

    等到了傍晚,沈夫人便觉身子乏力的很,吓得众人惊慌不已,忙请来辛先生把了脉,道:“几次生产时皆心情郁郁,存了病根在心里,前段时间把脉倒觉得好了很多,不知为何此次身子竟虚弱成这般,本就劳累不堪,又不知为何悲从心起,将病根引了出来,再这样下去,只恐性命不久矣。”

    一番话将几个子女吓得跪在地上哭求神医救命,辛先生这才慢慢说道:“我会开些药,倒也能缓解一二,时日长了倒也能调解得如正常人一样。但要想根除是不可能了,自此要好好将养,保持心平气顺,不能再动肝火,不能再过度劳累,保养的好了,长命百岁也是可能的,可若是还是身子劳累心里疲惫,唉,时日长了,老朽也就无能为力了。”

    沈侯听了辛先生之语,再看妻子虚弱的样子,不由心痛如绞。

    当年父亲去世,他心疼母亲孤寡一人,便由着母亲将昭英抱走,后来有了大女儿二女儿,他碍于孝道,不过是无力地抗议一两句,仍是由着母亲将她们抱走养活。

    当日他只道自己只要好好疼爱妻子,不纳妾侍给她填堵,处处依顺着她,以后再生下孩子定会让她亲自养着的,如此也就补偿了。

    而且见妻子虽抑郁一段时间,后来却还劝自己道:她要时常随着出战,有老太太看着,也能放心。

    现在看来,是自己低估了一个母亲的舐犊情深,低估了妻子所受的伤害。

    沈夫人躺在床上看到丈夫一脸悲痛欲绝的样子,心里不免心疼起来,不由得埋怨地看了女儿一眼,只说是气的就罢了,怎么还将陈年旧事也提了出来。

    当年孩子被抱走,她虽心里不舍,但想到公公刚去世,婆婆也确实孤单了些,再说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孙子孙女,受不了苛待,而自己因要照顾丈夫也确实容易顾此失彼,又想有孩子连着,说不定婆媳关系就好了,故虽有亲子不在身边的抑郁,但也没辛先生说的那般夸张。

    老太太也闻信赶了过来,本就不相信儿媳这么容易就被气倒了,后又看到儿媳脸上的神情,心里越发起了疑,对正喊叫着要休了那不贤妇人的儿子说道:“一个游医的话也能信,还是正经请位太医来看看吧。”

    沈父闻言看向母亲的眼光便冷了几分,冷笑道:“好,就如母亲所愿。来人,拿我的帖子去请太医。”

    沈秋君此时也有些紧张地拽了拽沈昭宁的衣服,见哥哥冲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放下心来。

    却不知老太太也悄悄递了个眼神给身边的人。

    时间过得很慢,沈父怕房间人多,气味不好,熏着妻子,便命众人先回去,这个时候谁能放心地离开,便都到院里或其他房间坐等。

    终于太医来了,沈昭宁看着一前一后进来的太医,脸色有些发白,那二人并不是自家熟识常用的。

    沈昭宁忙悄悄叫过人来问,家下人答道:是老太太的人出来说,不许请以前用的,让换个太医瞧瞧,免得老是那几个方子,吃来吃去不管用。

    沈昭宁吓出一身冷汗,忙来到母亲房中,恰好那两人已轮番把了脉,老太太让他们分开说,沈父见了越发心冷。

    那两个太医一一进来细说病情,虽有些吞吐,却也道沈夫人以前心里存了委屈,一直不得发出来,如今许是操持府务劳累过度,又生了点气,便引了出来,倒可以开个方子,只是以后一定要注意,不得劳累不得动怒。

    沈秋君顿时松口气,赞赏地看向哥哥,却发现他不知何时竟离去了。

    原来沈昭宁听了太医说的,忙忙跑去找辛先生,急声问道:“我母亲的身体到底怎么样?怎么太医也说不好呢!”

    辛先生奇道:“你们设下的局,怎么反来问我?不过是天热又气着了,一时不思饮食罢了。我已经开了开郁顺气的食疗方子,没事吃着玩吧。”

    沈昭宁喃声道:“我家与那两个太医没交情,故打招呼也打不到他们那里去,可他们说的竟与你说的一样,怎能不让我忧心呢。”

第一四八章 母子离心

    辛先生闻言心里便明白了,他不好说是自己送了信给六皇子,便道:“当时雪香过来时,六爷的人也来开方子,不会是让他给听到说给六爷了吧。”

    沈昭宁此时无暇想六皇子为什么要帮自己,听得母亲确实无事,这才松了口气,忙回到正院去了。

    沈父正送母亲回去,看到儿子到处乱窜,不由问道:“方才你去了哪里?”

    沈昭宁忙答道:“我看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便去寻辛先生问问情况及注意事项。”

    沈父点头道:“你过去劝她们都回去,也让你母亲清静一下。”

    沈昭宁忙答应着进了院。

    这边沈父搀着母亲到了春晖院,老太太知道儿子此时可没心情撇下媳妇跑来表孝心,便正襟危坐,等着儿子说话。

    果然,沈父在屋内转着走了几圈,跪倒在母亲面前,说道:“母亲,请您以后不要再难为她了。您若是身边缺丫头,儿子明日就让人再买上十个八个的,何必非要让她来伺候您呢。她年轻时也吃了您不少的苦头,如今也是祖母辈上的,环姐儿眼看都要说亲了,何必再让她小媳妇一般地立规矩,您就不能大发慈悲,给她点脸面?”

    老太太气道:“什么叫我给她苦头吃,谁家媳妇不是这样过来的?”

    沈父也恼了,说道:“我知道您要维护您身为婆母的体面,可是也不能就将她践踏成这个样子。这么多年,她尽心服侍您,您把孩子抱走,她一丝怨言都不曾有,为此,英儿和她离心,丽儿与她隔阂,可她说什么了,唯有将苦水咽到肚子,装痴作傻,仍是尽心孝敬于您。难道就因为她过门半年后,父亲新伤引了旧伤发作而去,你就打算折磨她一辈子吗?儿媳妇克死公爹,世上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吗?”

    老太太被儿子揭了心事,恼羞成怒:“好,不提那些年的事,就说她教导的好女儿,走失两三天,在男人堆里找到,被全京城的贵族子弟看到,丢尽了我沈家先人的脸面。她倒好,就算不舍得逼女儿以死殉节,也该寻处庵堂让沈秋君出家修行,你看她怎么做的,当个宝贝似的捧在手心,这让京城的其他人家如何看待我沈家的门风?以后沈家后人也别想说到什么好亲事了。”

    沈父见说到女儿,火气更盛,跳起身来,一掌拍断几案,叫道:“秋儿有什么错,难道这是她愿意的吗?她是我的女儿,难道我让她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什么狗屁名节,让她清灯古佛,一点人生乐趣都享受不到?您有拿她当亲孙女来看吗,以您的神通广大,不会不知道沈丽君生产的事情,为什么您不逼着她去死,还不是因为她自小长在您身边。您只想着让儿媳妇心里难受,怎么不想想儿子的感觉,秋儿也是自小长在我的身边。”

    老太太被儿子堵了口,半日,强辩道:“丽儿已经嫁出去,不算是沈家人,只要她的夫君不嫌弃,我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沈父气笑了,说道:“秋儿将来也是要嫁人的,如此说来,只要她的夫君不嫌弃,咱们这些外人也不能说什么,对不对?”

    老太太叹道:“我还有几年好活的,这还不是为了你们一家子。将来丽儿成了皇后,沈秋君的事一传出来,便会成了丽儿身上的污点。而你媳妇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天天带着她招摇过市,将来未必不是他人攻击丽儿及太子的把柄。”

    沈父嘲讽道:“母亲也想得太远了。将来谁能登上帝位,还不可知,就在这里提前打算上了。您就不怕将来贤王做不上皇帝,白白逼死了秋儿?”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太子无能好色,只有贤王最有可能登上那个位子。”老太太笃定说道,又对儿子道:“再加上我沈家的助力,他必能成就大业。将来身为皇后母家,太子外家,那是何等的荣耀,怎么也能盖到林家,成为京城第一大家族。他家的功劳哪里比得上我沈家,凭什么他们封国公,我沈家只能封侯。”

    沈父垂下眼帘,说道:“母亲年纪也大了,该享享清福了,那些争名夺利的事,本就不是后宅操心的。您别只信那和尚道士的话,我说过,那不过是太祖皇帝设下的巧计罢了。我沈家的权势地位也够可以的了,儿子不想去抢什么第一家族,因为儿子怕脖子伸太长,再也缩不回来了。儿子戎马一生,如今上了年纪,只想子孙后代都安安乐乐地生活。”

    老太太气恼道:“果是美人怀英雄冢!我当年怎么会看上这么个儿媳,看她将你变成什么样子了,哪里还有一丝当年的霸王气概。”

    沈父嗤笑道:“一个为人臣子的,要什么王者之气?母亲只看到皇后母家的荣光,而我看到的却是皇上对外戚的忌惮。母亲只管安享晚年,外面自有儿子呢。”

    老太太看着儿子向外走去,忙叫道:“以沈家与贤王的关系,将来太子上了位,沈家必讨不到好,为什么不干脆助了贤王。”

    沈父冷笑:“这便是母亲当日毫不犹豫答应下亲事的原因所在吧。你放心,太子上位,沈家也不会有事的。”

    老太太疑道:“你为何如此笃定?”

    沈父沉吟了一下,慢慢说道:“太子上位时,我沈家势力仍在,他一时半刻也不能立时就动了沈家,等他有那个能力时,沈家也早已退出权势圈,他又何必非要除了沈家,给自己在史书上抹黑呢。”

    老太太盯着儿子,道:“你没有说实话。”

    沈父不再理母亲,转身要走,老太太又忙叫住他,道:“你媳妇既然不能操心劳累的,这府里怎么办,我看不如就让英儿媳妇出来给她婆婆……”

    话未话完,沈父也不转身,打断道:“府里几天没人管,也出不了什么事的。”说罢,直接走了。

    老太太也顾不上生气,皱眉道:“难道他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依仗?”

    此时走出院外的沈父看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暗叹:那种虚无缥缈的依仗,要不敢相信,幸好皇上身体强壮,倒是可以让自己好好观察一下其他皇子的品性,不叫的狗才咬人,贤王不敢靠,太子不可靠,沈家看来早晚是要进那事非窝了。

    这时月亮已经挣脱乌云跳了出来,将一片清辉洒向大地,沈父借着月光,背手回到正院,此时众人已散去,只见妻子正倚床等着自己,不由心头一暖,上前笑道:“你身子不好,先休息就是了,何必再等我。”

    一时又在床边坐下拉着妻子的手,说道:“母亲以后有什么事吩咐,你就不要近前了,让仆妇们去做就行了,没有主子干活,她们反站着玩的道理。”

    沈夫人温柔地笑道:“我明白了。另外,我听你要逼英儿休妻,我方才左思右想,觉得总是有些不妥,不提她这些年照顾英儿,只说那几个小的,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将来的人生之路必不好走。”

    沈父哼道:“我倒怕她将几个小的也给带坏了呢。”

    沈夫人叹道:“两个男孩子倒不要紧,扔到庄子上,请个先生,再让那些老兵调教几年,又是响当当的男子汉大丈夫。我只是担心环姐儿,长得那样聪明伶俐,看到她就如同看到秋儿小时候一样,被那样的母亲带着,将来也不知会如何呢。”

    沈父道:“这有什么难的,英儿是要去南边长驻的,环姐儿也快到说亲的年纪了,到时留在京城就是了。”

    夫妻二人一时商量妥当,这才安寝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那两位太医就哆嗦着来求见六皇子。

    六皇子笑道:“一大早的太医就上门,可真够晦气的。”

    那两位太医吓得脸色发白,忙结结巴巴地说道:“昨夜沈府是请了下官去给沈夫人看的诊,所以今天过来给殿下说一声。”

    六皇子不由来了兴趣,笑道:“你二人不常去沈府的,昨夜他府里人怎么想着请了你们去呢。”

    “下官也觉得奇怪,不过据说是老太太请的。”

    六皇子“哦”了一声,问道:“瞧出什么来没有?你们是怎么说的?”

    那二人忙道:“下官不敢欺瞒六爷,沈夫人身体并无大碍,休息几日就好了。不过对沈府下官是按王太医和娄太医的诊断说的。”

    六皇子点头道:“做得很好,这个人情我记下了,以后定然相报。”

    那二人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周少泽在外面看着那二人似后面被狗追似地一溜烟跑了,不由对杨远说道:“这做人还是做恶人爽快,爷是一点好处都没给,他二人就这样上道,看贤王捧着大把的银子让人办事,也未必得过这种效果。”

    杨远没理会他,因为他正屏息听里面六皇子与小成子的对话呢。

    六皇子问小成子道:“你说那个老妖婆成天的没事找事,让玉姐姐过得不舒坦,我让人把她杀了一了百了,如何?”

第一四九章 环儿求情

    小成子闻言一愣,六皇子又道:“她这一死,沈家也消停了,玉姐姐又得守孝说不了亲事,如此一来倒是两全其美。”

    小成子见六皇子郑重其事的样子,忙说道:“到底是沈三小姐的亲祖母,只怕她不会愿意的。”

    六皇子想了想,也觉得沈秋君同意的可能性很小,想了想,又笑道:“不如我让辛先生给她下点药,让她天天病在床上,如此也就没空出来寻事了。”

    小成子小声劝道:“爷,做这事之前,您最好还是问一下沈三小姐意思,省得好心办坏事。”

    此时沈昭宁正同王太医说话,王太医连呼庆幸:“幸好公子请了六皇子相助,不然可真是误了大事了。”

    沈昭宁没想到真与六皇子有关,忙细问究竟。

    原来昨日下午,六皇子忽然带人去太医院溜达了起来。

    六皇子走到王太医与娄太医跟前,笑道:“听说永宁侯府的沈夫人最近操劳过度,又受了点气,把年轻时因受委屈引起的旧症给引了出来,可是真的?”

    两位太医不知六皇子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吓得不知该如何回答,幸好六皇子又接过话来说:“听说这病去不了根,以后不能劳累不能动气,看来也是真的拉?两位果然医术高超,怪不得能得沈府另眼相看呢。”

    两位太医忙道惭愧。

    倒是旁边的小成子说道:“两位太医不必过谦,六爷既然说你们医术好,那定是医术好。”又问六皇子道:“若是别人诊的结果不同,算不算是庸医,庸医害人不浅啊。另外会不会有人拿沈府之事做笑料传了出去?”

    六皇子笑道:“你真是杞人忧天,既然是庸医,哪里对得住他的望闻问切,自然将这些废了才好,至于三姑六婆多嘴的,只能拔舌了。”

    说毕,主仆二人便笑着走了,留下一群汗流浃背的太医围着王太医和娄太医细问沈夫人之症。

    沈昭宁听了仍是向王太医二人道谢,王太医笑道:“有负所托,不敢当谢。”说罢拱手告辞。

    沈昭宁也不十分留意,只在心中疑惑六皇子好端端怎么伸手帮忙,一时来到六皇子住处,便要拜谢,顺便打探一二。

    小成子出来,说道:“我们爷正忙着,一时半会也没空,您还是先回吧。”

    沈昭宁只得告辞而去,心里暗道:罢了,反正六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自己欠下的这个人情,他必是早晚得讨回来的。

    再说环姐儿一早醒来,得知母亲仍被关在祠堂,不由也慌了神。

    昨日母亲被祖母叫走后,听说被祖母罚了,她还因为晚上不必被母亲责罚而暗自高兴,可今日还没放出来,事情怕是闹大了。

    正好沈大嫂的几个亲信丫头被拘在院中不得出去,心里正着急,见环姐儿如此,便忙悄悄地怂恿她出去将两位小公子也带进内院来,三人大大的哭闹一场,求老太太做主放了少夫人。

    因为她们私心里认为,主子已经彻底得罪了沈夫人,再补救那道裂痕始终不会在沈夫人心里消去,倒不如抱紧老太太的大腿,给她搭个桥狠狠收拾沈夫人一顿,趁着沈夫人在病中,将家里的权力夺走,将来直接传到自家主子手里,倒是省了许多事。

    而且对于她们这些人来说,主子管家,她们也有体面,毕竟以前在府里都是橫着走的,如今来到京城,面对着沈夫人的管事们,却不得不夹了尾巴做人,于是忠心私心混到一起,拿着大少夫人会被沈夫人休了一事,极力怂恿环姐儿去闹一场。

    环姐儿虽小,却也知道母亲被休不是小事,吓得六神无主,忙忙答应着出了院子。

    看守院子的人倒不敢拦着环姐儿,任她去了。

    环姐儿一路走来,没了那些人在耳边聒噪,脑中有些清醒,一来向来不喜老太太,不大愿意去她那里哭求;

    二来去祖母那里吵闹,自己已与祖母有些生疏,不太亲近,如果她一狠心,将自己也关了起来,却是误了母亲的事情;

    再则那些人虽说祖母是装病,万一她是真病,自己这一去闹,再气得她有个好歹,自己还能活吗,母亲也必定被休,到那时指望老太太出手,哼,她渔翁得利还差不多。

    还有弟弟们年幼,没经过什么事,万一吓着他们,可不是玩笑。

    环姐儿思来想去,便转到沈秋君的院子里来,一见到沈秋君就抱着她痛哭,求她去祖母那里帮母亲说说好话,别把母亲给休了。

    沈秋君忙拿了帕子帮环姐儿擦眼泪,一边安抚道:“你放心,你母亲是不会被休的。你犯了错,你母亲罚你,同样你母亲犯了错,祖母也可以罚她,只不过是你母亲的错处太大,故要多罚几天。”

    环姐儿哽噎道:“可是我听说,等祖母折磨母亲出了气,就会将母亲休了的,好姑姑,你去求求情吧。”

    “好的,我一定会帮你母亲求情的,”沈秋君连连点头答应着,又话语一转,问道:“你听谁说的?”

    环姐儿猛然打了一个响嗝,只哽噎着不说话。

    沈秋君心里有了数,借着劝说,慢慢将话套了出来,心里不由暗恨,那起子奴婢小人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沈秋君见环姐儿情绪已经稳了下来,便又道:“你尽管放心,不管你母亲犯了什么错,祖母只要看在你与弟弟的份上,就不会休了她去的,祖母疼你怕是比我疼你还要甚呢。我既然说了会帮你母亲说话,自然会做到,不过,你为何不亲自去求求祖母呢。去了不要大吵大闹,就和祖母好好说说话,说说为什么不能休了你母亲。”

    环姐儿怯怯道:“我只是个孩子,祖母会听我说话吗?”

    沈秋君看着环姐儿,笑道:“你如今已经十岁了,是大姑娘家了,也该有自己的主意想法,不再人云亦云,祖母怎么会不听你说话呢!况且你不是别人,你是我沈家小辈里的第一人,凡事要好好想想,不要被人一怂恿就不管不顾地吵闹,什么事解决不了,还要害得你名声不雅,在弟弟妹妹面前抬不起头来。”

    环姐儿点点头,真就去了正院。

    雪柳看着环姐儿消失了的身影,忧心地对沈秋君道:“小姐何必如此对她,大少夫人便是真出来了,也不会念小姐的情,况且自来母女情深,以后环姐儿未必不会辜负了小姐的心。”

    沈秋君笑道:“环姐儿到底是我沈家的血脉,又是母亲的第一个孙辈,我不能眼看她被带坏了,偏母亲又不好主动示好,不然老太太与大少夫人又该有想法了,如今她主动亲近母亲,将来把她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环姐儿见到沈夫人,先是为母亲冲撞祖母之事赔罪,又道曾听人讲,母亲可能会被休掉,故来求祖母看在自己姐弟三人的面上,饶过母亲这一回。

    沈夫人定定看着孙女了一会,叹口气让她起身坐在自己身旁,说道:“你倒是个孝顺的。只管放心,祖母不会休了你母亲的。不说你母亲这几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就说你如今也大了,真出了那事,你以后可就不好说亲了,还有你弟弟们都太小,没有亲母,以后的日子也是难过的很。只是你母亲毕竟有错,这几日是不能放她出来的。”

    环姐儿听沈夫人亲口承诺只是惩戒一下母亲,不会真休了母亲去,不由惊喜道:“这可是真的吗?”

    沈夫人摩挲着孙女笑道:“你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祖母骗你做什么,你若是担心母亲,那就去看看她,顺便安慰她一下,让她好生思过,过几日就会放她出来的。”

    环姐儿急忙起身谢过祖母,沈夫人便命人带她去祠堂。

    沈夫人看着环姐儿离去,不由叹道:“这个孩子倒是个好的,只是不知当年我被难为时,他兄妹二人可曾也如此在老太太面前求过情?”

    这时一位亲信嬷嬷进来恰好听到,不由愣了一下,小声回道:“大小姐回府了。”

    沈夫人看着外面的日头,笑道:“是该过来瞧瞧我了,让她进来吧。”

    那嬷嬷面上便带了尴尬,陪笑道:“大小姐原本是来看望夫人的,只是一进府听说老太太身子不适,便先过去那边了。”看了沈夫人一眼,怕她心里吃味,忙又劝解道:“也怨不得大小姐如此,毕竟辈份在那里搁着呢。”

    沈夫人笑道:“理应的,生恩不及养恩大啊。”

    底下几个丫头婆子只觉得沈夫人此时有些反常,便都噤了声,不敢随意说话。

    沈大嫂这时也正惶恐不安呢。

    尤其是见婆母虽把自己关了起来,却在吃穿用上并不苛待,只是不许走出房间,心里便忍不住敲起鼓来。

    本来她还认为婆婆做不了休弃自己的主,可如今见她这样待自己,倒有些拿不准了,甚至心里一度怀疑婆婆此时用了缓兵之计,一边把自己养得好好的,稳住自己,另一边却在搜寻自己的罪证。

    其实如果说钱财账目上的事情,她还真不怕,她担心的是其他的事情败露。

第一五零章 该相信谁

    沈夫人对银钱上管得并不严,沈昭英的俸禄以及鲁地祖产每年的收入都不入京城的账的,而且还因为老太太在鲁地,京城每年还会送银子回去,所以沈家老大手中的私房钱积攒了不少,且沈大嫂也认为将来侯府大部分财物都是她夫妻二人的,故也不会想着贪墨那仨瓜俩枣的。

    她害怕的是万一被婆婆查到她对那些怀胎妾侍们下手的事情,虽然当时做的人神不觉,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又不是一例两例,虽说每次她都将自己远远撇出那些事件之外,却不敢保证没留下点蛛丝马迹。

    残害沈家子嗣那可是一宗大罪,若是沈夫人查出来,只怕老太太与夫君都不会再站在她这一边了。

    就在沈大嫂忐忑之时,环姐儿已经到了,看到母亲虽神情有些慌乱,但面色倒尚好,再看地上摆了蒲团,地上随意扔了几本书,不用看也知定是女诫家规之类。

    环姐儿胸中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以前她犯了错被关也是如此,有时候地上都不留蒲团,直接跪在青砖上也是有的。

    沈大嫂见女儿进来,急忙问道:“你怎么来了,是不是你祖母难为你,也把你……”

    环姐儿忙笑道:“母亲不必担心女儿。方才女儿去求了祖母,祖母说因您顶撞她,故才罚您在此多呆几日,过几日就没事了。又怕您多想,便命女儿来告诉您一声,以安您的心。”

    然小人多是以己之心度彼之腹的,沈大嫂听了女儿之言,心没安定,脸色却白了,急忙问道:“不是你主动要来的,是你祖母让你来说这番话的?”

    环姐儿吓了一跳,点头道:“其实我想说来着,不过被祖母抢先一步说了,倒是省了女儿的事了。”

    沈大嫂心里越发的凉了,又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一个人走来,也没带个丫头?”

    环姐儿叹气道:“祖母病了,怕吵闹,让她们在院子里不许出来。”

    沈大嫂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忙小声对女儿说道:“你祖母必是铁了心要休了我去,你可得帮帮母亲啊。”

    环姐儿忙道:“我问过祖母了,她说不会那样做的,小姑姑也说不会的。”

    沈大嫂气得拿指头点了女儿一下,低声骂道:“你这个榆木脑袋,她们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难道说你信她们甚过信母亲吗?”

    环姐儿闻言脑袋便耷拉下来,半响,呐呐道:“她们当然比不上母亲。那我怎么做?”

    沈大嫂忙道:“你赶快写信给你父亲,就说你母亲为了从前的事,铁了心要休了我,让他赶快想想办法。记住,不要让你祖母的人发现。”

    环姐儿正欲开口说话时,一个婆子走了来,对沈大嫂说道:“大少夫人,是背诵家规的时辰了。”

    于是环姐儿便被请了出去。

    环姐儿一路上反反复复地想着祖母小姑与母亲的话,她实在不知该去相信谁,更不知该如何在不惊动府中人的情况下,将书信送到父亲手中,一时脑中浑浑噩噩,呆呆傻傻地走着。

    因为不放心环姐儿一个人在府中走动,故沈秋君早派了雪柳前去寻她。

    雪柳本来是等在祠堂外的,看到环姐儿失魂落魄地自里面走出来,心中奇怪,便也不上前搭话,只悄悄跟在她后面。

    期间倒也有丫头婆子见环姐儿有些不对劲,因看到有雪柳在旁,也只当她忧心母亲之事,也不敢打扰,只悄悄冲雪柳打个招呼也就完了。

    环姐儿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一时走到外院一处花丛处,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不由蹲在那里低声啜泣,口内直道:“该怎么办啊,到底谁说的是真的啊。”

    雪柳躲在一旁听了,细细琢磨,知道定是大少夫人对她说什么了,只是此时自己是被看作夫人一派的,倒不好上前劝说,环姐儿对她也必不会吐出真言的,可这府里哪里有不归到夫人一派的,若是老太太的人,她还真不放心。

    正着急着,却见杨远正远远地走过来,雪柳不由眼前一亮,忙跑过去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杨公子,帮我一个忙吧?”

    杨远也正愁手中的信送不出去,方才看着像是沈秋君身边的大丫头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原来果然是,便从怀中取出信来,笑道:“好说,正好我这里也有事相求呢。”

    慌得雪柳急忙掂了脚作势要捂他的嘴,杨远急忙偏脸闪了过去,又把信递到雪柳眼前,低声道:“这是六皇子给你家小姐的信。”

    雪柳大惊,忙忙道:“这可不行,这可是私相传授,我家小姐能扒了我的皮。”

    杨远冷笑:“不过在下觉得比起姑娘现在的行为,私相传授算不得什么,况且姑娘不是也有事相求吗,正好一事换一事,公平的很。”

    雪柳这才发现,为了不让环姐儿发现,她整个身子都趴到杨远身上了,脸上不由变得通红,忙贴墙站直,想了想,咬牙道:“行,成交。”

    环姐儿正在那里无措地哭着时,忽听到一个男子笑道:“小丫头哭什么呢,是被那些大丫头们骂了,还是被教规矩的嬷嬷给打了。”

    环姐儿吓了一跳,忙擦了眼泪看向眼前的男子,却是一个身材魁伟一脸尘色面上贴了块膏药的青年男子。

    环姐儿警觉地问道:“你是什么人,在这府里管着什么的?”

    男子笑道:“我不是这府里的,我是来求医的,看你在这里哭得伤心,才过来看看,你现在年纪小,自然免不了做错事,被教训了才能记住,快别哭了,小心一会主子找不到你,又该骂你了。”

    环姐儿眼睛转了一下,忙道:“我也不是因为被嬷嬷教训才哭的,我是为了我母亲的事,实在是不知什么办才好。”

    男子不由挑眉笑道:“说吧,是为了什么呢,你母亲病了,没银子看病?”

    环姐儿忙呸呸,说道:“才不是呢,是我祖母与母亲吵了架,我母亲说祖母一定会赶她走的,让我赶紧去找父亲,可我祖母和姑姑们对我说,不会休了母亲的,但我母亲又说她们的话不可信,我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男子“哦”了一声,笑道:“你母亲是不是就生了你一个丫头片子,无子被休也可以的。”

    环姐儿心里倒是安定了,想了想,说道:“不是的,我,我还有四个亲弟弟,一个亲妹妹。”

    男子闻言不由似笑非笑地看着环姐儿,环姐儿忙道:“我不骗你,这样母亲是不是不会被休?”

    男子笑道:“你母亲倒是挺能生的。丫头你如今也有十多岁了吧,马上就要说亲了,我要是你祖母的话,决不会休了你母亲的,你是老大,嫁不出去,或是嫁不好,你下面的弟弟妹妹们岂不是更惨,要是家里不是穷得吃不上饭,就让你母亲在家呆着就是了。还有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事都记得了,你祖母有必要哄骗着你,最后把你母亲赶出门去,然后你再恨她,还挑唆着弟弟妹妹们恨她,她图什么呢?还是说,你还有其他叔伯养她,以后老了不用指望你们,或者将你母亲赶出家门,然后火速把你远远地卖出去?”

    环姐儿若有所思地擦干了眼泪,男子又道:“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如跟我走吧,我有的是钱,可以让你想吃肉就吃肉,想戴花就戴花。”

    环姐儿听了,不由杏眼圆瞪,啐了一口:“府里怎么看的门,竟让你这种人进来,呸。”话音未落,人已经跑远了。

    雪柳等环姐儿转过弯去,才捂着嘴揉着肚子走出来,看着杨远直笑道:“想吃肉就吃肉,想戴花就戴花,就冲着这句话,您老的媳妇定是穷乡僻壤里出来,没见过世面的吧,不然还真不好拐骗呢。”然后就又捧腹笑着跑远了。

    杨远揭下脸上膏药,拿衣袖擦去尘土,自言道:“不过是哄骗孩子的话罢了,也能想成那个意思。”

    再说沈夫人这里终于等到了沈丽君。

    沈丽君担忧在看着母亲,问道:“母亲今日身子可好些了?我一听到消息,就赶忙过来了。”

    沈夫人不答,反说道:“王妃这进府也老半天了,终于屈尊降贵到臣妇这里来了。”

    沈丽君忙陪笑道:“我进府后听说祖母也病了,长幼有序,故才去了祖母那里坐了会。”

    “到底是生恩不如养恩大,”沈夫人冷笑,又看着沈丽君说道:“你才进府那会儿,环姐儿正在我这里为她母亲求情。”

    沈丽君点头道:“为人子女,也是该当的,不管大嫂是对是错。”

    沈夫人便盯着女儿问道:“我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当年你祖母难为我时,你可有如此去跪求你祖母罢手放过我?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

    沈丽君不敢挪开眼神,只得勉强笑道:“那是自然的。”

    沈夫人便叹道:“果是个孝顺的好女儿,那么你告诉我,这次你祖母进京,你有没有事先得到消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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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愿成为那人的续弦,她尽心教养子女,照管后宅; 哪知丈夫成就大业后,骂她为毒妇,并妻妾位置互换。 重生后,吃一堑长一智,她再不敢肖想她人丈夫。 最终嫁给恶毒阴险的他。 他道:你太过良善,怎斗得过那些毒妇们。 所以后宅无一姬妾。 果是小恶见大恶,方显出自己的良善来。 ————————- 重生女VS穿越重生女,其实就是恶毒女配男配大翻身的故事!毒妇从良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毒妇从良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毒妇从良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