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小姐进村
谢金莲从旧村回到家时仍记着高峪二哥的话,把从饭桌上听来的话只对柳玉如说了。柳玉如听了之后不由地替高大人和思晴担心起来,她有心立刻让樊莺去一趟西州请郭叔叔拿个主意,又怕高大人两人在大漠里没有事,庸人自扰不说,还惊扰了公务缠身的郭大人。因而与谢金莲两人商量再等等。
对高峻有关交河牧场的官员安顿方案,郭孝恪第二天就回复了——照此办理。刘武回到家,把自己人要去交河牧做副牧监的事对武氏一说,武氏再去学堂里送两个孩子的时候,感觉腰杆子就比以前还硬了。
刘采霞知道此事后,首先想到往后大白天自己再也看不到刘武在牧场里转悠,倒说不出十分的高兴。刘武去交河上任的第一天,刘采霞靠在柳中牧场马厩的门框上,看着山坡上以前刘武忙忙碌碌走过的地方,现在都变成了一排排的新厩房,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但是晚上回到家,刘大人就用火一样的热情填补了她的空虚。
新任西州别驾李袭誉上次当众甩了高大人一顿脸子,之后一连几天都不见高大人的面。他总觉得是这小子对上次的事耿耿于怀,是故意这样怠慢自己的,李大人肚子里的气就有些足。
回到寓所再看女儿李婉清那幽幽怨怨的样子,李大人心里就没有底起来,隐约有些后悔,不如一开始就亲亲热热些也许后面的事还好说。李大人有心自己去一趟牧场村探探风声,可又放不下身架。
郭孝恪知道李大人想的是什么,他请李大人代自己到牧场村看一看旧村改造情况,而他正在考虑焉耆今后的管理事宜,局势稳定之后不总让郭待诏在那里,正规的官员还是要派出的。于是李袭誉带了女儿立刻到牧场村来了。
出乎李大人意料的是柳中牧最高官员高大人并不在家,只有岳青鹤在,李大人在旧村里转了一圈儿。提出去新村看看,岳青鹤亲自带路。到了新村以后李大人问,“高大人家在哪里?我们这么进去不大好吧?”
岳青鹤心说,“你这是想去。”忙道,“有什么不好,高大人家美女不少,正好与李小姐做伴儿,今后熟悉了不是正好。”岳青鹤领了李大人、李小姐进到院子的时候,楼上正传出一阵嘻笑声和琵琶声,这些女人除了柳玉如和谢金莲。都以为高大人只是去看望病人,因而还像往常一样快乐着,一点都不担心。
李别驾一到,柳玉如等人就迎了出来。樊莺和崔嫣看到李婉清之后一起打量她——年龄比崔嫣大、比思晴小,身材就像崔嫣刚来的时候有些清瘦,现在看上去崔嫣就比她丰满些,但是李婉清清秀又有些任性的眼神又不同于别人。
只有柳玉如知道她的底细,因此揣摩李婉清的心思也更准。柳玉如心想,与其等高大人回来再费周折。不如来个主动。
等李大人告辞的时候,李小姐跟着站起来,但是目光还在四下里偷偷流连。柳玉如拉了她手道,“妹妹回西州干嘛。一个人没意思,就在家里住些日子,家里也有收拾好的屋子……你就住崔嫣边上这间!”
崔嫣一面之下与李小姐很投缘,也在挽留。李袭誉心说。“这就算是硬塞了!”他出门时,李小姐一在身后说,“不如让人把我带的蚕种送过来。我在旧村看了,过些日子那些桑叶便老了。”
高大人的女人们就齐声说,“太好了!大家正闲得没个正事做。”李大人步出了院子,心里说,“这不算完!”回到西州还是让人马不停蹄地把女儿交待的事办了。
再说谢大,晚上从饭桌上跑出来后,回家把听到的话原原本本对媳妇和大嫂一说,“你们给我准备干粮,还得带上劈柴的斧子!带一盘绳子、五两碎银子——都要碎碎的。”
两个女人立刻分头准备。谢大媳妇怕斧子别在丈夫的腰里划了肉,找条布带子连斧头带斧柄一起缠了,第二天一大早谢大就出了家门。
他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但是他听酒桌上的人讲,连大漠中的人都往勃格达岭跑,那大哥出发时并不知道北边骚乱,他和陆尚楼这么些天不见回来,被裹挟到逃难的人流里极有可能。
他准备先到勃格达岭,找不见大哥再往大漠里寻他。因而一出门就雇了辆车,先把他载到交河县,然后独自一个背了东西要翻越大山。
一开始还有山道,谢大边走边寻思路上的花费要怎么和大哥说。在半山腰上他遇到了三位结伴下山的猎户,人人拎了野兔山鸡。他朝猎户打听道儿,猎户中有个人说,“你穿成这样,在山上不把你冻死!以为去避暑呀?”
说着一人脱下身上的皮坎肩,一人摘下腰上挂着的皮耳朵,教他怎么箍在耳朵上,另一个人与谢大换了鞋子,三人才下山去了。
谢大按着这些人的指点往山上走,后来就没有现成的路了,路边的青草野花也慢慢绝迹,只有些生得歪歪八八的松柏,再往上时空气就冷冽起来。
谢大小时家境还算好些,所有的事情都是大哥出头,砍柴担水这类事一次都没做过,更不要说独自爬这么高的山了,路上的艰苦不必细说。
天黑时他按着猎户的指点找到了一处半山腰的山洞,洞内还有不少猎户们烧剩下的干柴。谢大在洞口点了两堆火,就着水壶里的冷水吃了干粮,然后在火堆边倦缩着躺下。
半夜的时候,谢大被不知哪里传来的狼嚎声吓醒,忍了好几忍才手忙脚乱地把尿尿到了裤子外边。再躺下后,谢大就看到洞口外被火光映出的一对对亮萤萤的狼眼睛。
他毛骨悚然,嘴里一阵阵发苦,不知是不是苦胆裂了。谢大心眼儿是不少,可经验不多。大哥是一定要找,狼也怕,他一边哆嗦着往火堆里加柴,一边咧了大嘴狼狼哇哇地哭开了。那些狼蹲在洞口半宿,都跑了。
天一亮谢大就爬起来,头顶上就是雪顶了。
黑达轰走了帐篷门口的两名军士进了思晴的帐篷,进去后先把谢广摊在地上的手掌狠踩了一脚,谢广一点反应都没有。来侍候思晴的小丫头不知去了哪里。
思晴仰面合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想是药力发作了。她的头歪在一边,一缕乌发遮了半边脸颊,双目紧闭,一条毯子掀到了一边,只盖住了她的一只手,一条腿横在床沿上,另一条腿伸到地面上。(未完待续。)
第151章 死缠烂打
思晴的这个睡姿让黑达口唇发干,他站在床前的地上,用目光把思晴从头到脚抚摸了一遍,手却在发抖。自思晴公主第一次引起他注意的那一刻起,黑达便有了幻想。他自认为在颉利部的青壮年男子当中,没有人能比得上自己,不论是力气还是骑术、摔跤,如果思摩在颉利部内部选人,闭了眼睛也要选上自己。
谁知道她却看上了放马的南蛮,眼睁睁看了一朵鲜花就这么飞走,黑达有多少个夜里睡不着觉,恨得几乎把自己的头发揪光。他恨那个大唐的牧监,恨思摩,恨颉利部。
帐外又是一片涨潮似的喊杀声起,有人在帐外四处跑着喊,“大汗呢?又有一个千人队来冲了,我要找大汗。”说着又跑到别处去了。
黑达从迷乱中清醒过来,“千人队……哼哼,思摩你来得正好,今天正好把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拿回来!你的汗位、你的妹子我都要!一个胜利者是有这权利的。”
他看着横陈于面前的大漠第一美人,她的侧脸、鼻梁、口唇柔和的弧线立刻在他心中燃起了一团火焰。他慢慢地伸手解了身上的袍子,让它滑到地上。
黑达的手摸到了腰带上,眼睛却仍在欣赏着自己的猎物。他发现那块毯子碍了眼,于是赤了膊、俯下身子伸手去揭毯子。这是他离着思晴最近的时候,已经闻到她特有的、令他迷醉的味道。
毯子揭开,思晴的右手露了出来,手中紧紧攥了一把弯刀。黑达恍然未觉,直到她猛然睁开美目,弯刀划出一道闪电朝他砍来,他才想起往后躲闪。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刀尖划过他的左额、左眼、鼻下。剧痛也是有赤红颜色的,一道斜斜的刀口里喷洒的血迹丝毫没有让思晴停顿,黑达捂了左脸扭身便逃,思晴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朝黑达后背又接连挥刀,但是都砍空了。
而谢广刚刚从身子底下抽出另一把弯刀,刚刚赶上在黑达那条迈过去的小腿上砍上一下。只是隔了裤腿没用上力。黑达已经怪叫着逃出去了。
思晴恨意不消追出帐篷,谢广金子随后跟出来,弯刀上挑着黑达丢下的袍子,一边举了摇着,一边扯了嗓子大喊,“黑达死了——黑达让思晴公主砍死了——”
黑达已经不知跑到何处去包扎伤口,但有十多名军士看到谢广,挥了刀往两人站立处冲来。思晴一拉谢广道,“快走。去后边!”她上次已经在帐篷后的树林中看过一遍,虽然没有找到完整的退路,但至少可以钻到林子里让人不好找。
谢广丢了袍子,随了思晴往帐后跑来,他已不再喊,但却听身后好几个方向都有不同的嗓音在喊,“黑达死了——黑达死了——黑达死了——”
他腿脚没有思晴利落,边跑边奇怪山谷的回音还能回出不同的调子。身后有个追赶得紧的,已经与谢广前脚接了后脚。谢广吓得哇哇怪叫。思晴转身来救谢广,却从旁边的灌木丛里突然跳出一人,挥了手中的斧子冲那个军士头上就是一下。
军士顿足往边上一歪头闪开,不知对方手里是什么兵器也忘了还手。思晴一看谢大还闭了眼睛胡砍,斧刃被布缠得成了榔头,终于有一下正砸在鼻子上。没有口子,只流了血。军士捂了鼻子蹲下,思晴一拉谢二哥,“快走。”
谢大说着“往这边,”跑在前边带路。三人七拐八拐。树林尽处是一面高有十五六尺的陡峭的断崖,上边顺下一条绳子。身后密林里只闻有人搜寻一时还见不到人影子。谢大说,“我从这儿下来的,咱再爬上去。”
两人让思晴先爬上去,轮到谢大时抓了绳子试了几下爬不上去。谢广急得在下边托着,思晴在上边拽着才上来,然后二人再拉谢广。峭壁的上边是一块仅容四、五人站脚的平地,此时三人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居高临下见谷内火光四起,一阵大乱。
思晴看到谷中有一千人马队在敌群中像旋风一样乱搅,火光映出一匹红马红袍的人,舞着黑刀冲在前边,正是高大人!
思晴鼻子一酸,跳着喊,“高大人,我在这儿!”怎奈已经抽抽噎噎,似乎高大人就在身边,更多了委屈的味道,也喊不高声。
谢大说,“让我喊,”随后手拢在嘴边,扯了嗓子喊叫。他那能吓走野狼的嗓门马上让高大人听到了。高大人回头看了一眼悬崖这边,率队再往敌群中冲去。
此时谷中仍有人在四处喊“黑达死了——快跑哇!”敌军不明所以,乱蜂一样往谷口外涌去,马踏人踩倒毙者无数。
黑达没想到有这么多人喊他死,草草包了伤口,披了件脏兮兮的袍子,找到了马和铁棒后局面已经无法控制。
亲信们簇拥着他,被人流裹出山谷。天黑、心慌,先是没命地往南跑,但南边现出一哨人马,先把箭像下雨一般射到溃兵群中。
黑达随着骑了马的、地下徒步跑着的人群再往东,又被一队人马拦住。这次对方没有射箭,马队像刀锋直接劈入人群,挥起马刀一顿冲杀,将这些人冲得七零八落。黑达跑出来时,身边人已经不足三成。远处有两三个千人队不知由哪里冒出来的,专门圈人,一时降者无数。
黑达见大势已去,领着亲信再转头往北。北边也在厮杀,先前让他打跑的那些敌军已经在这里以逸待劳等候多时,黑达最后的那点兵力都断送在了这里。他无心恋战,只带十几名亲随悄悄入夜色里。
思摩驻马揽缰,踌躇满志。颉利族的乱局一战而定,说实话多亏了高峻。他不禁回想起妹夫高峻在战前定计时那气极败坏的样子。
消灭了黑达偷袭的两千人后,当时思摩手下众将都倾向于先休整,天亮后再做打算。一来敌情不明,二来新收两千俘虏总要派出三千人来看守。这样一来思摩剩下的不足两万人长途奔袭黑达,胜算不大。
但高大人不干,“敌情不明?你们在这儿睡觉当然不明了,”并威胁思摩说,“等到明天你妹妹就没命了!”思摩知道高峻打仗有两下子,也担心思晴,就让高峻先说说如何打。
高大人说,“死缠烂打!不能给黑达喘气的机会。”
现在看来,这仗非但不是高峻所说的死缠烂打,反而是十分的有章法。先是十几个“负伤”军士进入黑达的本部,关键时刻在黑达内部扰乱其军心。
然后从中午开始每一拨出击的人都是高大人下令。冲往哪儿冲,逃往哪儿逃全都是高大人说了算,似乎每一队的人数都关系着胜负。思摩手底下这些将领也怪了,一个反对的都没有。
思摩百思不解,打算等闲下来时好好讨教,此时他看到妹妹思晴正坐在高峻马上,靠在他怀里向这边走来。(未完待续。)
第152章 兄弟分金
本来,按着思摩的估计,能平息掉黑达的叛乱怎么也不会这么容易。黑达骁勇不说,他带走的兵力几乎是颉利部的一半,而且不乏本部的精锐。他甚至已经做好了与黑达平分秋色、分掌颉利部的最坏打算。在消灭了黑达两千偷袭人马后,就连自己手下的将领们也有喘口气的想法。
但是高峻的出现像个奇迹一样扭转了这股颓势,人马还是这些人马,将领还是这些将领,打法却是思摩等人见所未见。也没有预想的那样的惨烈,甚至还有一点点猫戏老鼠的意味。
要知道,在敌我人数大抵相当的情况下能把仗打出这样的局面,找遍了颉利部都不会再有一人。在对黑达进攻的态度上,高峻的坚决甚至都在他思摩之上。这种坚决直接感染了包括思摩在内的大多数人。许多人都忘不了当时高峻那双充了血的眼睛,恨不得谁说个“不”字,他便会扑上去撕咬。
思晴陷落入黑达手中,思摩做为哥哥同样有一股焦躁、担心的情绪充斥于胸,但这种情绪还收拢在理智的圈子里,当时连他都以为在担心思晴的表面下,更有着好斗的本性在驱使着高峻。
不过,在看到思晴与高大人相依相偎的样子,思摩终于明白了。此时的高大人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种恶狠狠的样子,他一手拉了马缰,一手从思晴的身后伸过去,轻轻地扶住她的腰肢,让她更舒服地靠在自己的身上,边走边低下头与她耳语。不知道他对思晴说了些什么话,让思晴的脸颊上突现红霞。
思晴的眼角还隐约的有一丝泪痕,那是她在崖上猛然见到高大人时,情不自禁跳跃呼喊时留下的。
见到高峻和思晴二人骑马过来,颉利部多位将领纷纷下马,冲着二人见礼。思摩也是立刻迎了上去拉住了两个人的手。他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不住地看着妹妹点头微笑。
他看得出思晴在黑达那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因为她还有心情对自己的哥哥开玩笑。思晴说,“你没生病啊大哥?把我担心死了!”
思摩一愣,随即说,“怎么没病?心病!不过已经让你家高大人给治好了!”
思摩的手下都忙着清理战场,收罗降兵。丞相突利派人给思摩送过来两个人,这二人到了思摩众人的跟前,才刚刚松开互相揪扯着对方衣服的手。但是嘴里仍旧在争辩。
高峻一看,正是自己的两个舅子,谢广和谢大。他们是为了第三块金元宝争得面红耳赤。谢广说应该自己拿两个。这些天自己担惊受怕的,拿两个还不应该?谢大说至少要兄弟对半分,在雪顶上他苦胆都让狼吓裂了,难道不该拿两块?
思摩已经知道这二人在黑达营中保护妹妹的举动,尤其是这个谢广,更让思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感激。见两人这个样子,思摩开口就想说再给他们补足了所缺。一位颉利部的大汗,多拿一两块金元宝是小事一件,但是高峻笑着制止了他。
高峻已经从思晴那里知道了谢氏兄弟的表现。听了二人的争论也不生气,一伸手道,“拿来,我给你们分。”
谢广把手里的元宝丢给高峻。没好气地道,“争吧,便宜了妹夫!”谢大也不再说话,眼巴巴地看着妹夫把第三块金元宝接过去。
却见高峻把手里的金元宝往地下一丢。见它骨碌碌地在草丛里滚了几下,静静地卧在那里不动。众人一时不解,只见高峻抽出了乌龙刀往上边砍去。“嚓”地一声。金元宝分成了两半。谢家兄弟抢上去,一人一半揣到怀里。
思摩曾有多次想一睹宝刀的真容,以前也开口说过两次都被高峻拒绝了。这次当面看到他用刀砍金,就像是切豆腐一般。再看分作两半的金子,切口整齐平整,竟比仔细打磨过的还细腻。
他还想再好好看看,但是高大人已经收刀入鞘了。思摩小声对妹妹道,“好妹妹,你让他把刀给我略略瞧上几眼如何?”
思晴回道,“我累了,赶快给我安排好睡觉的地方,待我睡足了,有了心情,再好好地把这刀的底细对你说说。”思晴说,平日这刀就挂在我家内室的墙上,家中的几位姐妹谁想用谁用,有时拿它劈柴呢!
思摩讪讪地道,“看你狂的。”
思摩一战定鼎大漠,虽说黑达去向不明,但是想来他已经翻不起什么大浪,漠中原本在黑达、思摩两人之间有些摇摆的小部落,此时再度把心放平稳了,纷纷聚拢到思摩的帐下。而那些在双方混战时逃遁到勃格达领避难的牧民散户,也都举家返回,开始重建家园。大漠上很快现出升平模样。
当天,思摩把本部仍迁回到原址,立大帐升起白纛,在帅案前坐稳。有两名初附黑达,此时又不肯归降的将领被推了进来。这二人被五花大绑,进了帐来仍然昂首挺胸,也不说话。思摩挥手喝道,“把这两个贼子给我推出去砍了!”
帐下有与这二人情重之人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但形势至此,根本不敢出面求情。高大人正在边上落座,见帐下刀斧手过来,已推了二人走到在大帐的门口。抬手道,“大汗且慢!”
高峻说道,“我牧场中驯马,都讲究将马匹当做密伴哑友,很少呵斥鞭打,对那些桀骜难驯的更视做良朋益友,如此下来,真是好马多多。”帐下那些原打算替二人求情的,此时看到了机会,纷纷过来躬身向思摩道,“此二人多是受了黑达的蛊惑,还求大汗念在用人之际,饶过他们。”
思摩岂会不知高大人的话中意思,闻言借坡下驴,说道,“推回来,松绑。”又对二人道,“愿去找黑达,自去找,我不为难你们。”两人被解了绑绳,先对思摩说,“原意弃暗投明,再不敢有二心。”思摩大喜,二人又对高峻躬身道,“多谢。”
当晚,思摩大排宴席犒赏手下,大家露天席地,点起篝火,更有族中民众载歌载舞,彻夜不休。高峻、思晴、突利、谢广、谢大与思摩同坐一处,喝得均是东倒西歪。思摩对高峻道,“我、我要上表替你请功。”
高大人酒已半醺,听思摩的话也未在意。宴席散了以后,早有人给思晴公主安排好了一座帐篷请二人入帐休息。(未完待续。)
第153章 姐妹采桑
连日以来,高大人担心着思晴的安危,又是长途奔波,又临时客串了一次颉利部的大帅。排兵布阵,算敌算已,最后又亲自上场厮杀,这顿酒后早已疲惫不堪。被思晴扶着入帐后往床上一躺,两只眼皮就打了架。他知思晴就在身边,此时心已放在肚子里,睡意立刻无边无际地涌上来。
迷迷糊糊之间,只是觉得自己的靴子被思晴扒下去,又不去理会她有些吃力地翻动着自己的身子将那身袍子脱去,随后一条轻软的被子覆在身上,高大人睡梦里舒服地长出了一口气,伸展了四肢。
不知什么时候,高大人才感觉到自己的胸膛上有一只柔软的手掌在来回轻轻的摩挲,右半边的身子被一具温软的躯体紧紧地帖住,更有右臂边触到的饱胀挺扩的压迫感觉。他瞬间便清醒过来,听帐外一片寂静,虫声起伏,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
思晴已经知道高大人醒过来,低声问,“你可休息好了?”高大人并不说话,只是侧转身来抱住她,一只大手在身上不停地抚摸捏弄,“天亮,我们就回去。”
“天亮还早呢。”思晴说着,身子像条蛇一样攀附到高大人的身上。
高大人自去焉耆到现在,一直是精神高度紧张。先是落昭,再是黑达,个个都是不能等闲视之的对头。在焉耆之时,更是有个妖精一样的樊莺在身边骚扰,心中的**之火早就积压得像座火山一般。
此时大事以了,高大人心中再无一点牵挂,********都落到了思晴的身上。因此,压抑已久的一条巨龙一旦被思晴牵出,便再也不是思晴所能左右。
一时闪电雷鸣,在黑漆漆的云雾里神出鬼没,尽显本事。思晴也如腾云驾雾一般。像要飞出帐去,却被高大人紧紧拥住,力大无比,要挤压进他胸膛里一样,其中矛盾的滋味不能尽言。
第二天一早,高大人急急忙忙地打点着要走,思摩想留都不行。于是给谢氏兄弟也各备上一匹好马,大家一齐出来。此次大漠之行,谢氏兄弟赚得大发,不但一人一锭半金元宝。连银子也每人小三百两,挂在马上沉甸甸的,因而骑在马上也是意气风发。
谢大对思摩说,“大汗,等我们兄弟一回到牧场村,再让人把马送来。”思晴骑在马上接话道,“说什么话二哥,颉利部的一匹马而已,还提什么还不还的。就给你们了,以后串亲访友的,没个坐骑怎么行!”
谢广说兄弟道,“你这虚里虚气的本色什么时候才改上一改。大汗牛马无数,还记着你骑的这匹!再说我们家可从不说废话,你看我就不与大汗客气,再说都是亲戚!”
高大人闻言哈哈大笑。马上一鞭先驰了开去。
牧场村。柳玉如留下了李小姐之后,先是把她日常的一应用度一一安顿好,再问李婉清年纪。柳玉如道。“以后姐妹们在一起,大大小小的一定说清楚才不会弄混。”
李婉清见柳玉如接待自己的热情,并听了柳夫人的话,其中意思并未把自己当作不速之客,似是就要把自己长久的留下,因而心里也就放心大半。
只是高大人神龙见首不见尾,李小姐自已实不知他怎么想,不免有些忐忑。但见家中这几位一点都没有生分的意思,细想高峻回来也不会怎么样。听了柳玉如问,就如实答道,“姐姐,我今年二十一岁了。”
樊莺本来见李大人带了女儿来,以为只是偶尔路过。一见柳姐姐相留,初时也只道是客套。谁知李别驾非但不拒绝,反而像是一件大事办妥了似的拍拍屁股走人,樊莺的心里就有些明白。她知道这肯定不是师兄认识自己之后才招惹上的,其中必有自己不知的缘由。
因而听了李婉清说出年纪,她立刻说道,“我今年十八岁,那你正经是姐姐了!”
众人一一报出自己的年纪,排列如下:过了年,谢金莲二十五,思晴是二十四岁,李婉清二十一,崔嫣十九,最小是樊莺十八,最上边是柳玉如过了年二十七岁。除了思晴之外众人都在,大家重新按大小见过了礼。
此时李袭誉已经派人把女儿的蚕种带过来,最小的三位樊莺、崔嫣和李婉清就坐不住了,相约着一起去旧村的村边采野桑叶。没有采叶箩,樊莺就四下里张罗,还跑到到刘武家里向武氏借来了两只竹篮。
李婉清初来乍到,也不知高大人家的规矩,就这样抛头露面地去村中采桑会不会合适,她禁不住扭头去看柳玉如。
柳玉如像是看明白了她的想法,说道,“樊莺这丫头,别说我在这里,便是高大人在,她要说玩什么高大人都是纵着,你们去吧,出了事我只问樊莺。”于是这三人兴高采烈地找了车往旧村里去了。
这里只剩下了柳玉如和谢氏,两人想起了高大人离家已经有些日子,也不知眼下在沙漠里是个什么情况。柳玉如说,“要不……等樊莺回来,让他去西州一趟,把事情向郭叔叔说说?”
谢金莲是个没主意的人,听了柳玉如的话不住地点头,她也十分惦念高大人的安危,但只会说,“一切全凭姐姐的话。”
柳玉如想起高大人正置身于大漠的狼烟之中,恨不得立刻就把樊莺叫回来,让她骑了马去西州。又怕扫了李小姐的兴,又怕高大人两人在大漠里没有事,庸人自扰不说,还惊扰了公务缠身的郭大人,一时反倒编算不定。
高峪此时正在村头的窑边,邓玉珑的出现让高老爷的日子出现了天大的变化,人也精神起来,穿着也比往日利索了许多。他这是准备再看住最后两窑砖,然后就熄火、拆窑。
他看到樊莺和崔嫣带了一位女子,每人挎了一只竹篮,不知她们要去干什么。更看到与她们在一起的李婉清是个面生的,一眼看去先看到她于袖中露出的半截手腕子上,隐约现出的一道细细的暗红色刀疤,心里就明白了大概。
再看她身材、脸上,虽比不上樊莺、崔嫣,但是因着年纪的关系,脸上的成熟之气却是二人此时所不具备的。高峪一边与她们打着招呼,一边暗暗地把兄弟高峻腹诽了一番:这小子到底哪里好,处处走狗粑粑运。
李婉清在街头遇到高峪,又见樊莺两人叫他“哥”,心头先是一惊,心说这哪是高大人,他不是在大漠里么?又不便问,到走开后听樊莺一说,心里才明白。
高峪与高峻是堂兄弟,但是面目却极无相似之处,李婉清于那年离开高峻,到如今已经三年有余。日间回想高峻的面容清晰无比,但见了高峪之后反倒有些不确定起来。
直到三人到了村头,再往里钻入上山的小道,李小姐依旧在想这个问题。也不知三年来高峻长成了什么样子。这样想着,樊莺在前边问她,“姐姐,这么多桑叶,要采什么样的?”她还恍然未觉。(未完待续。)
第154章 姐妹采桑
樊莺的手伸到李婉清的眼前晃了晃,她这才回过神来,忙回答道,“选那些枝尖上长得嫩的。”樊莺听了,尽力地伸手扳了桑树的枝条去采上边的嫩叶,“前些日子我从村边经过,还看到这里的野桑树刚刚抽出新芽儿,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天,有的就已经长得老了。”
樊莺的话再次让李婉清走了神儿,别说才几天了,自从高峻从杨州织锦坊转到西州做牧监,三年都过去了不也是一眨眼的功夫。那时高峻正是十七岁,清清瘦瘦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现在想起来还像是在眼前。而三年的时间对自己来说,怎么过得那么慢呢。
李婉清幼年时母亲就已离世,虽然李袭誉百般呵护,爱如掌上明珠,但在她的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明白的孤独。她有好些话是要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梦里出现的母亲说的。但是梦不是每天都有。
也许这就是高峻能够乘虚而入的原因吧?李婉清那年十八岁,还大高峻一岁。“他是乘虚而入吗?怎么有他在的日子,每天都是快乐的?”他有些玩世不恭,很坏,但很真实。不像母亲那样够不到、摸不着。
他现在还是那样坏吗?怎么家中的这些姐妹们一提起他,脸上都是一种自豪和幸福的模样?她正伸手去够一处高枝上的嫩叶,左手腕子上的那道浅浅的暗红色疤痕暴露在自己的眼前,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采到手里的桑叶飘落到竹篮的外边。
崔嫣正好在李婉清的身侧,她一眼就看到了那道疤痕。此时李婉清察觉到她在看自己,抬起眼来看着崔嫣,看她正对着自己微笑。崔嫣好看的眸子里映出了自己鬓发的影子,但是她唇边的那抹理解的意味又是樊莺无忧无虑的笑容里所没有的。
崔嫣拉起她的左手,摩娑着那道疤痕轻声问。“这是他给你拉的?”李婉清摇摇头,随即又认为这事是与高峻有关的,又点点头。
这下又轮到崔嫣发愣,她知道这位李姐姐是高峻离开长安到了杨州时才认识的。而那时,自己正处在高峻被迫离家的纠结之中。
一直以来,崔嫣只觉得高峻偷解自己衣服的事情虽然有些不妥,但母亲更有些小题大做了。那时两个人都涉事未深,似乎都有着对高府豪门大院的排斥,这件事情连崔嫣都说不清是高峻强迫,还是她本身就愿意。
她知道。母亲带着自己进入高家,内心里是有一种如临大敌般的戒惧的——高峻的父亲没有三妻四妾,因而母亲并没有情理上的对手,所以她选择了高峻?发生在高峻和自已之间的那件事只算是个引子罢了。
如果母亲不闹起来,高峻也许还会在高府生活一段日子,也许眼前这位李姐姐就不会受这样的伤害。崔嫣看李婉清的目光里已经包含了这些说不清的意思。但是她又想,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与李婉清又怎么会有机缘走到一起?
因此,在崔嫣的心里。就把李婉清看作了是有同样经历的朋友一样,再次拉起她的手,久久不愿意撒开。
樊莺按着李婉清说的,只找那些嫩叶采摘。她是学武出身,身子比这两人更为轻盈,轻轻一跃,便跳到半空。伸手拉下柔软的桑树枝条,起落间衣带飘飘,更有了令人赏心悦目的飘逸和灵动。不大一会她的篮子里就塞不下了。
樊莺扭头再看另外两人,却发现她们的篮子里还只是少半下。未曾张口问,就发现二人手拉着手也不说话,四目相对发愣。
樊莺虽然不知道李婉清的经历,但是对崔嫣她是知道的。看到二人的神态,樊莺心里也就明白了大概,知道这都是师兄前边那个人欠下的。这本来与师兄并没有瓜葛,但是现在躲都没法躲了。想到这里,樊莺倒有些可怜起师兄来。
她笑着,对两人说道,“是不是在恨高大人?他这人也忒是可恨,只有柳姐姐、谢金莲和思晴拿他当回事儿,等他回来,我们三个一定拿他出出气,怎么样?”樊莺的提议是这两人从来不曾想的,但是又觉得应该可以解恨。
只是又都觉得不妥,尤其是李婉清,都不知道高峻眼下长成了什么样子,人都没见到呢就计议这事,行吗?她看着樊莺。从柳玉如的话里,李婉清听得出高大人对这位最小的妹妹是很纵惯的……行吗?
樊莺道,“算了算了,就我去恶人,上次在焉耆就是柳姐姐让我去挠人,幸亏是我去,不然……”她想起邓玉珑引诱高大人的事情已经不便再提了,于是忍住。
随即又冲二人道,“我看你两个很快就跑到柳姐姐、谢金莲和思晴那一边去了,我还是少出馊主意的好。”说罢专心采桑,不理二人。李婉清和崔嫣看她心直口快的娇憨样子,禁不住都逗笑了。
总之生活的希望不是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难过的呢?希望就像三人彼此,年轻,美丽,有依靠,也会有人爱。生活就像是西州广阔而充满野性的天地,可以撒着欢儿地做梦。
傍晚的时候,三姐妹挎了篮子,由山上穿行着桑枝横拦的小道下来,刚刚能看到有一红一白两骑飞驰入村。樊莺看出是高大人和思晴回来了,想招手喊住二人,看看已经跑远了便作罢,心头一股醋意猛然涌了上来。
李婉清问道,“那个骑白马的真漂亮,是谁?也是这村里的?”
崔嫣也看到高大人和思晴回来,虽然未有机会在村头说话,但是她知道只要回到家就能见到二人,心头不由一松,连日以来的担心都没有了。听李婉清问,她正想回答,却听樊莺道,“男的没看清是不是高大人,但那女人是思晴姐。”崔嫣分明瞧出她有些不乐意,就不多话。
到了村道上,谢广和谢大跑得慢,才骑了马从村外进来。樊莺也想急着从二人嘴里询问一下大漠里的事情,见到二人后她一下子跳到路中间伸手拦了说道,“站住。”
谢广和谢大忙把马勒了,他们可不敢惹眼前这丫头,谢大脸上堆了笑问道,“高夫人,有什么事?”樊莺也不在意他的称呼,问道,“是与高大人一同回来的?”
谢大把头一昂,“那是当然,从万马千军之中一路冲杀过来地,我们共同襄助思摩大汗定鼎大漠,眼前目下正是凯旋而归。”
谢大一边回答一边想走,樊莺牵了马缰不让,“好能耐啊……思摩大汗没好好地招待你们?没留你们住两夜?”(未完待续。)
第155章 高峻进门
谢大急着回家显摆,急匆匆说,“唉,只留一夜,若不是高大人急着回家,多住几天我也没话说。”樊莺忽然看到两人马上挂的包裹沉甸甸的,“没少了带些家当……”
谢广、谢大一听,忙把手护了包裹道,“这是正路来的,大汗赏的!好妹妹,你就放我们走吧。等着回家里去点数目哩。”
崔嫣和李婉清从没看这样的事情,两个大男人在樊莺面前完全是一副低三下四的模样。李婉清哪里知道这二人已经让樊莺砸怕了,恨不得立刻躲开她才好。
谁知樊莺问,“大汗只赏了你们?赏没赏我家高大人呢?”
见二人摇头,樊莺道,“你们平时都口口声声怎么惦记你们的甥女,现在银子就在你们这里,怎么不见你们有一点点的意思?以往你们怕老婆,还情有可原,但是这次连家都还没进,银子拿回去多少还不是你们兄弟说了算!谁不知道老谢家是最重情意的门风?”
让樊莺当了崔嫣和李婉清的面这样说,谢广先有些坐不住了,他也自知以往对妹妹谢金莲有些亏欠,再听对方把“老谢家的门风”抬了出来,更是脑袋一热,瞪了眼道,“谁说我们没有想着甜甜?看这是什么!”说罢由怀中把那半锭金元宝掏了出来。
谢广道,“在你们高大人的家里,谁会稀罕银子,这大块金子便是我做长辈的心意!”谢大不甘示弱,因怀里还有一块整的,此时掏出另半块也就没多割心。当时也把金子一掏,往樊莺手里一拍,说道,“小瞧了我们,人要有本事,谁还怕老婆!又有多少金子挣不来。我们兄弟岂是吝啬之辈!”
樊莺接了两半金锭,往中间一合,正是一块完完整整的,当下挑了大拇指道,“不错,我就说我是不会看错人的,只是好好的金锭,为什么砍做两半?”
两人想起在大漠里争夺撕扯的事,一时不好说出。但樊莺目的已经达到,就不看他们窘迫的样子。挥手放二人过去。李婉清并不知道这兄弟俩的底细,听崔嫣一讲,才知道与谢金莲的关系。
樊莺没有骑马,为的是与崔嫣和李婉清走到一路,一来一去都是她自己赶的车。三人坐了车回到家中时天已经黑下来,自家的院门里已经挑起了明晃晃的灯笼。她们看到陆尚楼的如夫人许不了从街对面走过来,眼圈红红的,似乎是刚刚哭过。
她见了樊莺和崔嫣略略地行了个礼,就要随着往院子里进。樊莺问道。“你有什么事?”许不了说,“我听说高大人回来了,但是我家陆大人也与谢家大哥去了大漠,到如今却没有回来。想过来问问。”
樊莺道,“咦?怎么我刚刚在旧村上看到谢大哥,却没有你家人的影子。”
许不了听了,眼泪又涌了出来。樊莺忙道。“别哭别哭,高大人正好回来,你去问一问他。也许两边走差了。也许此时你家陆老头已经在家中坐着呢。”
高大人与思晴打马回到家里,把柳玉如和谢金莲高兴得,一边问这问那,一边吩咐婆子打水,让二人洗去一路上的征尘。高峻往各屋里看了一看,问道,“樊莺和崔嫣她们呢?”
谢金莲道,“去旧村村头采桑叶了。”高峻知道那片野桑树,但是不知道这两人为什么心血来潮去采那东西。于是就说,“准是樊莺这丫头的主意。”
柳玉如说,“这回却不是,是李大人家的李小姐说要去,我家樊莺怎么好不跟着?”
高大人一愣,“李大人、李小姐?”
柳玉如冲了谢金莲笑道,“你看咱家高大人又在装糊涂。”
高峻立刻就明白过来,慌忙道,“坏了坏了,让人家打到老窝里来了。趁她没回来,我得躲上一躲。”说着就想往就近的屋子里钻,似乎李小姐马上就要进来一样。
高大人知道这位李婉清小姐,一个急了眼敢把刀子往自家手腕子上拉的女人,想当然是不好惹的,虽说惹下债的并非自己,他也知道自已多半跑不掉,但是猛然一听之下竟然乱了方寸。
柳玉如就想看看高大人的窘样,忙说,“呀,她们说过要这个时候回来的,莫不是已经进了新村?”说着对谢金莲挤了挤眼睛,谢金莲又冲思晴挤了挤眼,说道,“我得去接甜甜,高大人你们一回来差点忘了孩子”。
高大人更没有了主意,连连说道,“李别驾人面都不朝,只把李小姐送来,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上次从焉耆回来时,他在西州城外当了那多人的面,把袍子甩到我脸上……你们只好好照应了她,切莫委屈了她就是,我得走了!”
说着匆匆就往楼下走。柳玉如道,“你这样下去,正好让人堵在半路。不如到房里躲上一躲。”说着把高大人往李婉清的屋门里一推,又找了把锁,从外边把门锁上。
此时就听樊莺在楼下喊,“柳姐姐,许夫人来了。”高峻在屋里隔了房门听到,直在心里说柳玉如有先见之明。
只听门外有许不了询问陆尚楼的声音,高大人只是从谢家大嫂的嘴里知道陆尚楼与谢广去大漠了,并不知道陆尚楼在大漠里这些天的行径。回来时也没有见他的影子,暗道自己大意,对一个熟人疏忽了些,要是让许不了堵在客厅里,还真不好答对。
他一边悄悄听她们在厅里说话,一边感觉自己进来的这间屋子有些不大对劲。以往这屋里是一床蓝色白花的被子,这是为了自己晚上回来得晚了,不便打扰其他人而临时在这里休息用的。
而这时再看,原来的东西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床锦被,窗边也竖上了一架梳妆台,上边简单地摆了些女人用的东西。屋子里也飘着淡淡的脂粉味儿。
他看到床头一个小小的包裹,悄悄走过去解开一半,又都是女人的内衣,心中更是狐疑。只听外边樊莺说道,“我看到谢家大哥二哥已经回来了,不如你就让许多多去那边问问。”
许不了听了,道了谢匆忙走了。樊莺又说,“我们回来了,高大人怎么不露面接一接?是出去了?还是不想见我们?”
屋外有一阵没有声音,高峻在屋里帖了门缝去听,这时才听柳玉如说道,“高大人连日操劳不得休息,方才又一听家中有新人到,高兴得一下子晕过去了,正在屋里休息。”(未完待续。)
第156章 谁戏耍谁
李婉清听到柳姐姐和樊莺她们挤眉弄眼的,打趣高峻的同时似乎连自己也包含在内,她知道这些人为了高大人和思晴平安回来,揪了多日的心已经放下。另外看到大家这么心无芥蒂地说笑,就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心中不由的有种说不出的高兴。
她想到以往自己与父亲在一起时的日子,父亲一天到晚的只是忙他那些公事,只把自己丢了闰房里。晚上回来也就是那几句关心的话,连个花样都没有。现在看了这一大家子热热闹闹的,有着没完没了的乐趣,而自己也将正式融入到里面,怎么不叫人高兴?
她看柳玉如和樊莺在说话间直拿眼睛瞟自己的那间屋子,意思是高峻就被锁在里头,又把她吓了一跳。这些人摆明了是光明正大地拿他和自己放在一起来编排了,本来还有一些不好意思,脸也有些微微地发红。
但是转念一想,“哼!本姑娘三年前为了他,死都死过几次,还能让这场面吓死!”因此只是含笑不语,看她们能搞出什么花样。只是听着自己的屋子里静悄悄的,真不像是有人的样子,难道那个生马蛋子似的高峻真让她们摆弄得服服帖帖,像个小媳妇了?
又听了一阵子,发现屋子里仍是一声不吭。李婉清心想,果真是听到我来晕过去了?他要真是拿我这样大紧倒好了……
要是这样的话,那柳姐姐怎么不去照看服侍,反倒将门锁得死死的?莫不是高峻本来就不在里面,这些姐妹们只是拿自己开心?这样一想,越看越像这么回事,于是又扭捏起来。
不大一会儿,谢金莲领了甜甜进门。小姑娘这些日子在学堂里很得先生的器重,一是她聪颖好学。二来孟老汉知道甜甜乃是高大人家里的孩子,教起来格外的用心,因此甜甜学起来兴致极高。进了门把书包一放,就往外掏本子,说要温习功课。
樊莺逗她道,“甜甜,你新来了一位李姨娘,怎么不见个礼?”甜甜这才发现坐在一边的李婉清,看屋中再无旁的陌生面孔,就站起来。按着程式对了李婉清略略屈了屈膝道,“姨娘好。”
李婉清刚把那阵子扭捏劲忘掉。一下子又被这小姑娘把众人的眼光吸引过来,当下脸上通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她只道这孩子是柳玉如的,却听谢金莲说,“这孩子,我去的时候孟先生正在学堂里当众夸她。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难道真能出息个女状元么?”
樊莺由怀里掏出半块金元宝,往甜甜的书桌上一放。“这是你李姨娘给的,让你买墨。”谢金莲忙道,“一个孩子,怎么让妹妹这样破费!”
李婉清刚要解释。见樊莺又掏出另半片道,“这块么……是你樊姨娘给的,但是你得把学来的给我们背上一背。”
甜甜对这金灿灿的东西很是喜欢,正好翻了本子用它压住。但是本子的另一边却翘着。一见樊姨娘还有半块,正合她意。于是脆声背道,“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
说罢跑到樊莺的面前,伸着两只小手硬从樊莺的手中抢了跑回去,仔细压在本子的另一面。樊莺道,“这才念了几个字,小嘴巴巴的,一眨眼就顶上三五个壮劳力一年的进项!樊姨娘都后悔舞刀弄剑了,明天也找孟先生去。”说得众人一片笑声。
吃晚饭的时候,大家就在客厅里围桌坐下,婆子把饭菜端上来,思晴想起身去开门叫高大人出来吃饭,但是一见柳玉如根本没有叫的意思,就先按下不说。
樊莺是在村头看到思晴与高大人出双入对,那股醋意还未散去,虽然刚才对着甜甜说笑,但是心里对高大人躲在屋里一声不吭有些不满。心说门虽锁着,你在里面拍拍门总可以吧?因而也不说去开锁放高大人出来。
谢金莲因与思晴年纪相仿,在高大人的事情上不与别人比,却总是暗暗地与思晴比较。她一见思晴与高大人回来,从思晴的脸上的神态,即看出这两人出去的这段时间里,一定少不了琴瑟相合之事,心里也暗自生出一股酸味,因而也不吱声,只看了看柳玉如的脸色,端坐了吃饭。
崔嫣倒是想提一句,这些天高大人不在家里,夜里她也没少了辗转反侧地牵挂,一见高大人被锁在李婉清的房子里,更觉得此事要说也得是李婉清说,又与自己何干?
这样一来,只把个李小姐难了个不用说。想提一句,又怕显得自己比这些人还在意。大家都不说请高大人出来,是否就是在看自己如何开口?那她就偏不说,差了一顿半顿饭也饿不死谁。
又想到自己初来,姐妹们都已经容纳了自己,偏这个高峻躲在屋里,大家说到自己时他绝对不会听不到,这家伙连个表示都没有,也不说出来见面,自己何苦多话。
一时间桌上谁都不说话,只顾低头吃饭,连桌上的醋瓶子都不用打开了。
这些女人们一到了一起,心里恐怕哪个姐妹认为自己过于与高大人亲近了会引起众怒。这些人表面上嘻嘻哈哈,感情上也十分的融洽,但是彼此那点心思谁不知道。
有道是把本事使到背人处,一旦有机会单独对了高大人就不是这般表现,怎么亲近还不是现成?只要这些人扎了堆,是一个比着一个的矜持,大概只苦了高大人。
吃过了晚饭,樊莺还记着她们采来的桑叶,缠着李婉清问有些什么事做。她这样一说,倒把所有人的兴致勾了起来,连柳玉如也被吸引了。回来时是把桑叶放在了楼下的,大家一同去到楼下,在李婉清的指导下清洗叶子。又一片片地用丝线拴了挂在通风的地方。
李婉清说,不晾干了叶子上的水分,第二天桑叶就会发黄,不能用的。
她在西州时已经把蚕种孵化了。李大人把它们盛放在几只纸盒子里送来。李婉清说,天亮后等院子里日头暖和了,把蚕簸箕里铺上洗净晾干的嫩桑叶,再用毛笔轻轻地把蚕蚁拨放到里面。
说到这里,李婉清又想起还没有蚕簸箕,樊莺说,明天到旧村头砍些荆枝子,看门的老爹能编的。这么忙碌了一阵,天色已经不早。樊莺打个哈欠说,“我去睡觉了。”与众人摆摆手。自去了自己的屋子。
困意似乎是能传播,众人纷纷说要睡,一眨眼只剩下了柳玉如和李婉清。二人一起上了楼,李婉清的房门仍是铁将军把门。
柳玉如轻声对李婉清笑道,“我也是怕当了人,有些话你们不能尽情说开,”说着将一支小巧的铜钥匙往她手里一塞,“你们的事高大人早就与我说过。这个给你,进与不进自己说了算。”说完坏笑着进东面屋里去。把门掩上。
李婉清站在客厅里好一阵子,心嗵嗵乱跳,不知道要怎么做。唐风再说开化,自己也与高峻相识三年。但就这么被爹爹送来,又一个引见的都没有……就开门进去?
有心也不开门,只在客厅中椅子上委一宿,但会不会被姐妹们小看?谁不知自己是费劲巴力地由扬州追到西州来?再说自己三年前便与他有过肌肤之亲。大家又都是彼此,谁又能小看了谁。
李小姐自小有父亲娇惯,百依百顺。虽说诗书女工的也算个大家闺秀。但是性格里还是有些虎气的。她一想又不能锁高峻一宿,怎么也得先把他放出来,那样他爱怎么的就怎么的。于是轻轻移步过去,用钥匙将锁捅开。
屋里黑着,她站在门边倚了门先听屋里的动静,客厅中的灯光在门口映出一道曼妙的剪影。随后,她轻轻地走了进去。
这边屋子里思晴、谢金莲虽然已经熄了灯,但都支着耳朵留意着客厅里的动静,听过最后那一声关门的响动,心里暗暗地说,“睡觉吧。”
柳玉如进了门脱衣上了床躺下,脑袋里乱糟糟的一片,只有那床锦被还算整齐。时近五月夜里不凉,她把自己的一条修长而圆润的腿由被子里伸出来,它在灯光下闪着瓷釉一样的光辉,她有些自恋地把手摸上去,心里想着在善政村的那个有野狼嚎叫的夜晚,忽然觉得它们无比的亲切。
第二天一大早,樊莺就第一个起来。她一走出自己的房门,便看到崔嫣也正蹑手蹑脚地拉上门返身出来。二人心照不宣,一同走到李婉清的门前,把耳朵帖到门边听里面的动静。随后的些失望地坐到客厅的厅椅子上。
不一会谢金莲和思晴也出来,装做无事一般与两人打招呼,眼睛也不瞅李婉清的房门一下。吃饭的时候柳玉如还没有起来,这些人都懒散惯了,早饭时睡觉也是常有的事。送过了甜甜去学堂,谢金莲看到独独李婉清的门还是没有开。
婆子站在院子里叫,“高大人,牧场里来了人让你过去,说是李别驾在牧场里。”一连叫了几声,也不见高大人应声。柳玉如怕他误了正事,便走过去敲门。
李婉清把门开了,柳玉如往里看了看,没有高大人,以为是自己晚起时他已经出去了,便对众人问道,“谁知道高大人去了哪里?”众人都一齐扭头看李婉清。
李小姐也是怔怔的,昨天晚上她进屋的时候,除了看到自己放在床头的包裹让人动过了,哪有高大人的影子。
樊莺先跳过来,倚了柳玉如的身子也往屋里看,见李婉清的被子已经整齐地叠了起来,不像是有两个睡过的样子。
她问柳玉如,“姐姐,真把他锁到屋里了?”她有些不信。柳玉如也慌了道,“这还有假,昨天思晴一块看着的,人哪去了?”樊莺机敏,进去检视屋子的西窗,看到窗扇底下的锁板是打开的。
她伸手一推,窗子便从下往上打开了。樊莺探了身子往窗外看去,自家小楼的西边山墙下边便是刘武大人家的院子。窗口离着地面足足有两丈来高,这么高的位置,底下除了一道半人高的花墙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样的高度她樊莺是不敢跳的。
大家这才回想起吃晚饭时这屋里便静悄悄的,莫不是那时高大人就已经跳出去了?
正好刘采霞收拾好了要到柳中牧场去,她走到院子门口,见樊莺趴在小楼二楼窗户上问高大人的下落。刘采霞说,“昨晚还和刘武在我家喝酒,我带了两个孩子睡得早,一夜也未见刘武回来,这时两人都未见呢。”
樊莺等人这才感觉是被高大人耍了。几个人本来夜里还对李婉清有着淡淡的醋意,此时倒替她不平起来。说道,“高大人这么不知好歹,竟干起跳窗子的勾当。”
柳玉如不担心高大人的腿脚,她是担心让李婉清误会,要是让她认为这些人的跳窗之说只是对她的敷衍就不好了。因而对李婉清说,“妹妹,你是不知道呢,高大人到了西州后不知和谁学得,一个月里怎么也要跳几次”。说完,连她自己都忍不住想乐。
又偷偷地问李婉清,“你晚上没见过他?”李婉清急着替自己辩解似地道,“真没有,他除了动了我的内衣包裹什么都没动,人哪里见得着!”说完又觉得此话不妥,想收回来也晚了。
柳玉如看了看放在床边的那只包裹,被人扒开了半边。也难得李婉清一宿都没有动它,还保留着当时的样子。柳玉如说,“这两件事又有什么联系?朝思暮想的人在这里,不见,却拿了人家的内衣跳楼!”
李婉清结结巴巴地摇着手说道,“姐姐,不、不是这样,”她发觉柳玉如有心拿自己开玩笑,也就知道高峻一定是没有事。
不过又想,难道这三年时间高峻真的有这么大的变化?原来在扬州时,高峻偷爬长史府后边的院墙时还是一副有胆无力的样子,今天却有了这样的能耐?她心里对到此时仍未见面的高峻又多了一层好奇,就更想早一点见到他。(未完待续。)
第157章 成何体统
柳玉如说不清为什么,当她一开门看到李婉清的屋子里没有高大人的时候,竟然有心情与她开起了玩笑。玩笑过后想起来,自己刚才在人家面前的表现是不是有些过分。于是匆忙间没话找话地对李婉清道,“以后一定让人拿铁条把西窗都封死,省得他再跳了。”
小楼西侧的山墙上,除了樊莺的房间因为是在最南面,窗子是开在正面而没有西窗之外,西边思晴、崔嫣、李婉清、谢金莲还有多余的一间屋子各有一扇窗子用于采光。
柳玉如的话本意是封了窗子,提防高大人今后再一次像昨晚一样从屋子里逃走。崔嫣和樊莺因为不识其中滋味,听了这话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听在思晴、谢金莲甚至是李婉清的耳朵里,却像是还有另一层味道。
这些人想,高大人既然能从窗子里跳出,能不能从窗子里跳进?因而这些人听了柳玉如的话,并不像平日里那样附和。
李袭誉这次到柳中牧来,完全是没事找事。他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独女一个人在这里。一直以来女儿都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每天都能见到。他这才两天时间看不到她,李大人的心里就担心起来。
李大人想,高峻这小子在家里搜逻了这么些妖精似的女人,上次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她们个个不是省油的灯,听说还有个叫思晴的没在呢。要是这些人凑齐了,对初来乍到的女儿一人动上一个心眼,那还了得!
昨天夜里一想起这件事,李袭誉恨不得就连夜过来看看。他才刚刚从牧场村回去西州,又去与郭孝恪说,想再来看一看牧场村旧村改造的事情。
郭孝恪岂会不知道李大人的心思,当下回复道,“李大人刚刚到了西州。就马不停蹄地为了公事操劳,本官甚感欣慰。这样吧,我就把牧场村的事情全权托付给李大人去督办。户曹罗得刀这些日子也没有什么事,就让他随在你身边,随时听你吩咐。”
这样,李袭誉这么快的第二次来牧场村就不显得突兀了。
户曹罗大人对他说,为了更好地携助李大人办好牧场村的事,他打算把夫人一起带上去牧场村,不把李大人的事情办好绝不回来。
罗得刀这样说,其实还有另外的一层意思在里头。罗得刀的夫人王氏在西州的家里没什么女伴。一天到晚没什么意思。她知道牧场村同年龄的女人多,而她们的家里又都与自家丈夫相熟,因而听说罗大人要去牧场村,一个劲儿说要跟着。
罗得刀对夫人向来百依百顺,她要去了,自己就更能安心留在牧场村了,因而不假思索当时就答应下来。
这样一来,罗大人就得收拾一下,带上些两人日常要用的家俱衣物。免不了晚些时候。李袭誉心急等不得罗得刀,一个主管起了个大早给随从打前站来了。
到了柳中牧场时天光刚刚亮,换班的牧子群头们才刚刚走进柳中牧的大门,就看到西州李别驾在议事厅里。由岳青鹤陪着。
眼下刘武去了交河牧,高大人也没有说谁来接替刘大人。高大人只是从焉耆回来时提过一句,让原来蒲昌牧的副监王道坤先帮忙着。但是随后高大人就去了大漠里,一连几天不见。所以现在柳中牧的日常事务。人们都自然而然地来找岳大人。
岳青鹤刚刚知道高大人回来了,所以一见李别驾来了,他立即让人去新村里请高大人。而自己则在议事厅里一块坐等。每天例行的议事,今天也没人说不议了,因而柳中牧所有该来的大小官员,也陆陆续续地进来,并与李别驾见礼。
现在,堂堂的西州别驾,就与柳中牧的众官员一起等高大人。
但是,不大一会去的人就回来了,禀报说,“高大人不在。”
李别驾不悦地说道,“不在?不是已经回来了么?到了公干的时间也不见面,他也太放肆了!不知道忙些什么大事!”
岳青鹤派出去叫高大人的这位牧子十分的伶俐,他在高大人的院子里隐约的听高大人家里的几位夫人的话头儿,这时便回禀道,“别驾大人,小的听说高大人昨晚时还在李夫人的屋里,但是今天一早再看时,高大人却不见了。听另几位夫人讲,高大人是跳了二楼上的窗子出去的,眼下不知道去了哪里。”
李袭誉这次来,一是想看一眼女儿留在这里一天后是个什么情况,二来也是抱着早就打好的算盘,要找机会给高峻来个下马威。
在扬州时,这小子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便掏了女儿的心,现在翅膀比那时不知硬了多少,不好好压服一下,那怎么行?
其实李大人第二个想法仍是与自己的女儿有关,是怕她到了这里算个外来新到让人欺负。当时听了牧子的话,李大人也不及细想,便当了柳中牧那些已经落座的官员们,一拍桌子说道,“这、这还像什么话!有正门不走,却去跳窗子,还有没有个牧监的体面!”
岳青鹤坐在旁边听了,不由得也是十分惊诧。高大人家里有几位夫人、姓甚名谁,他是知道的。一听牧子说到李夫人,岳青鹤心说,乖乖,昨天还是李小姐,今天就是李夫人了,高大人真能。
又一听牧子说高大人是从李夫人的窗子里跳走的,不禁又想,当时是个什么情况?让另几位夫人给堵到李小姐的屋里?走投无路了才狗急跳窗?
李袭誉见岳大人的脸上阴晴不定,面露笑意又极力忍住的样子,这才猛然醒过味儿来。他早已把高峻家里的情况摸个清楚,牧子所说的李夫人,不是自己的女儿还能有谁?
别人还不知道这位“李夫人”是什么来路,但正是岳青鹤领着自己和女儿去高大人家的。当时自己是怎么把女儿留在高峻家的情形,瞒过谁也瞒不过岳大人,细回想起来倒有些硬塞的架势。
现在一见岳青鹤的表情,李别驾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有些气极地喝道,“真是成何体统!把我的脸都丢尽了!”众人里除了岳大人,都不知道高牧监跳窗子与李别驾的脸有什么干系,一时尽都愣住。
李大人也愣了一下,这不是已经默认了!再看岳青鹤低垂了眼皮故意不看自己,李大人吼道,“派人四处去找!不把他找出来见我,谁都不能好好歇着!”
议事厅中的众人一见连岳大人都不敢吱声,都道这位新任的李别驾是要比原来的王别驾厉害许多。王别驾在时,见了高大人还毕恭毕敬的,这位李别驾简直什么不论。一听别驾发话,正好脚底抹油,装着也要去找高大人。
李袭誉又吼道,“你们出去做什么!难道也去做那些跑腿的事?”众人只好又回坐下来,看看这位李大人还要说些什么。(未完待续。)
第158章 跳窗喝酒
谁知李大人看到众人又坐回来,随即又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去忙你们的,岳大人留下就成了。”牧场里各位管事的一听,呼啦一下夺门而出。李袭誉问岳青鹤道,“旧村的改建,郭都督已经全都委到本官的身上,你先说说,有个什么规划,要怎么建?”
岳青鹤回道,“李大人你有所不知,只因以前这些事情都是高大人一人定夺,怎么改建高大人自有安排,下官……下官确实不大明了。”
又是高峻,他一天到晚的不在牧场里,却什么事情都自己说了算。李袭誉道,“今后有本官在这里,就由不得他再只手遮天……”又说,“今后这方面的事情,本官意在让岳大人多多担承一些。”
李袭誉说过这话,料想岳青鹤定会欣喜万分,谁知岳青鹤连连摇手道,“大人,不可。此事中的原委曲直下官一概不知,再说都是高大人在管,下官不大合适这么接手。”
岳青鹤想,别看你眼下拍桌瞪眼的样子,有你女儿和高大人的关系在,早晚翁婿和好。我夹在中间掺和什么!李大人以为是岳大人谦虚,又劝说了两句,岳青鹤还是那句话,“要不,就等高大人回来再定?”
李别驾这就明白了,说道,“你不做,我就再找他人,”他问道,“我听说旧村改建的事情与几方面的人有关,你可知道是谁?”
岳青鹤说,“下官知道这其中有一位是高大人的堂兄高峪。高老爷眼下经管着牧场村的砖窑、山北的牧草场,听说旧村中的房屋也有一些是在他的手里。另外还有一些酒馆、饭馆。”
他见李袭誉没有反应,揣摩他是对这个人不大感兴趣。又说,“还有两位是交河牧的副监。一位陆尚楼已经因事被罢了职。还有一位是王允达还在职上,听说他两人也收购了不少的闲房。”
李袭誉听这三个人。高峪与高峻有这层关系,他本来对姓高的就有种抵触,这次就不去想。姓陆的已经没有了官职,也不用再考虑。一听岳青鹤说到这个王允达,李袭誉也不假思索便说道,“你去让人把这个王允达给我找来。”
高峻在李婉清的屋中听柳玉如这些人在屋外说笑。又听甜甜背书,再听到樊莺说给甜甜两半块金元宝,心里纳闷,难道是不自己给谢氏兄弟劈开的那两块?
他开始时还耐心地在屋里听,在众人的话语间过滤出与李婉清有关的词句。李小姐在高峻的记忆里是三年前的样子、是别人故事里的一个片断。三年后她便要进入到自己的故事里来,她眼下的样子、性格才是高大人最想知道的。
但是听来听去也只听到樊莺对甜甜说到一句“李姨娘”,而李婉娩清却一声未吱。也没有一个人理自己这茬儿,从大漠里回来他早就饿了,后来又听众人吃过了饭去楼下清洗摘来的桑叶。就更没有人理他了。
他知道这些女人都在等着自己与李小姐见面的那一刻。她们一个个故作轻松、说这说那,却都故意地绕开自己,也只是希望把她们猜得到的那个结局尽量往后推延一下罢了。
可与李小姐这样见面却不是高峻希望的,不会一会李小姐的父亲——西州别驾大人,便这样草草地把他内心里有些期待的故事了结,便像是在高朋满座的地方没有人引见,就坐到摆着珍馐美味的桌子上吃喝一样。这么做不但自己的女人们瞧不起,恐怕连李别驾都瞧不起自己吧?
再说李小姐已经是自己屋中人了。他急得何来!高峻在屋里来回地走了两圈,忽然看到了那扇窗子。立刻有了主意。高大人走过去拨开了窗扇上的锁板,推窗往外一看,是刘武家的院子。只是窗口离地面太高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跳下去。
正在这时,刘武骑马进了自家的院子。他一抬头,正好看到高大人挂在自家小楼的窗口。他还在纳闷呢。也不知道该不该打声招呼,高大人已经一松手,从上边跳了下来。
刘武吓了一跳,高大人落在花墙的对面也听不到有一点声音,这时高大人已经一搭花墙的墙顶。翻身跳到自家的院子里来。
走到刘弄面前,高峻说,“进屋,弄饭。”看高大人急吼吼的样子似乎是饿了多久,刘武赶忙进家吩咐武氏和刘采霞快些把吃的端上来。蕾蕾已有些日子没见高大人,腻上来缠了好久才去。
两人喝着酒,高大人问交河牧的情况。刘武说,自从陆尚楼从交河牧监位子上下去之后,牧场里的冷言冷语有很多,大都是冲了陆尚楼去的,这些都是陈年谷牧监告诉他的。而刘武到了交河牧场之后,说这些的人就少了,恐怕是这些人都知道刘武是高大人嫡系的缘故,不管怎么说陆尚楼都是高大人派出去的。
高峻听了倒不这么认为,陆尚楼只是他念及同僚之意,平调去交河牧任职的。再说他是与原别驾王达搅和在一起才出的事,与自己何干?他在意的是刘武去了交河牧场之后的事,尤其是副监王允达的情况。
刘武说,王允达倒老实。他哥王别驾失了势,王允达背后一座大山倒了,眼下只是安分守已,话也不多,一见刘武的面总是点头哈腰。没有必要的公事,王允达与刘大人都是绕开了道走。
高峻道,“王允达与我以前有过过节,又与王达牵连上,我倒是希望他只要今后踏实做事,日子能好过一点,别像是欠了谁似的。”
刘武听了笑道,“要都像高大人这样,那官场上的烂事不就少得多了!我也正是这样考虑,因而有些事在别人看来,成了我在看他脸色似的。”
两人喝着酒,刘武又问高大人家里的事。高大人一向把刘武当做可以推心置腑之人,就说到了李小姐。高大人说,“我偏不在她们编纂好的套路里走,不然也太拿一位绝代佳人不当回事了。”刘武听了道,“你是对这位佳人的父亲还有些顾虑吧。”
高大人扭头看见刘采霞出出进进的身影不时地牵扯了刘大人的目光。刘群头这些日子找了如意郎君、寻到了女儿,再也不似以前那怨妇一般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倒是有些风情,定是也没少了刘大人的滋润。
高大人让刘武一句话说中心事,不好反驳。看到刘采霞,坏主意上来道,“刘群头,今晚刘大人是轮到哪屋呀?”武氏在对面屋听到高大人这样问,也竖了耳朵听刘采霞如何回答。
刘武去了交河牧,刘采霞没法跟着。白天在牧场里再也看不到刘武忙碌的身影,于刘采霞来说,未免有些遗憾。她也知道刘武能有今天,都是借了高大人的力。而她能有这样的结局,更是少不了高大人。
听了高大人问,刘采霞也不羞臊,笑着回道,“我家刘大人哪像高大人,到谁的屋里多去一趟,是不是都有人背地里揪耳朵……我和武姐姐可没这规矩,全是刘大人自己说了算。”
高峻让她这么一说,只得讪讪一笑,“他说了算!今天偏不让他说了算,反正我今晚也没脸进家,岂能让他左拥右抱。刘大人,你跟我出去一趟。”(未完待续。)
第159章 商量正事
刘武听高大人这么说,知道他是有事,因而也不问去哪里就随了高大人出来。到了院子里,刘武问要不要骑马,高大人说不必。刘武看他是往柳中牧场里走,就在后边跟随着,不知道高大人有什么话说。
在牧场里,高大人带着刘武看了两间马厩,刘武制定的一套行之有效的马匹饲养制度一直执行的很严格,马厩里这些马匹一个个膘肥体壮,夜里当值的牧子们也十分的尽心。
高大人说,这次在大漠里与黑达交锋让他感触不小,但是有些话不能对思摩说,一直憋到现在。高大人说,马匹的饲养到了柳中牧这种程度按说已经不错。但是咱们养的是军马,是要上战场的。马养得再肥,到了战场上挨宰总不行吧。
刘武问,“高大人你在大漠里都有看到了什么?”
高峻说,大多数的马匹白天奔驰是不会有问题的,但是一到了夜里用起来就不尽如人意。速度慢不说,多数马匹胆小、易惊惧的毛病就显露出来。这牵扯到了骑兵夜间的隐伏、突袭行动多半会受到马匹的影响而功亏一篑。
高大人说,要是因为一匹马而影响了战事,就是一位牧场官员的失职!
再一个就是马匹对火的害怕,这几乎是一切带毛牲畜的通病。这次夜战黑达,他亲眼看到有不少的马匹一见火起,便失了规矩地乱蹿,勒都勒不住,还提什么打仗!
还有一点就是马匹对战场环境的适应面,这除了跟马匹的品种有关,还跟驯练有极大的关联。以往我们只强调马种的纯正,为的是战事一起,甲地用甲马、乙地用乙马,这样针对性好得多。
但是。高大人说,万一我们派到甲地作战的骑兵,因为战场时机的原因,需要直接转去乙地作战而来不及换马,怎么办?
刘武听了高大人的话立刻便明白了高大人的意思。他以往不是没有想过这类事情,但总认为自己人是个牧官,重头戏在于养马,从没有像高大人这样全面细致的归纳。听了高大人说的三点,刘武不住地点头。内心里也为有高大人这样一位上司感到欣慰。
两人从马厩里出来,高大人指着远远近近的马厩说。“刘大人你看,这些马厩,天一黑就睡觉,这怎么行?”又是指着空旷的牧场说道,“大好的夜晚,白白地浪费了!”
刘武知道高大人的意思,看来驯练马匹的夜战能力也不需要多大的投入,夜晚是不需要花费银子的。他问,“高大人。下一步你是不是想把柳中牧场的晚上用起来?”
高大人摇头,“怎么说这都是牧事中的大变动,做事要稳当些。柳中牧在西州牧场里的规模已经太大,含有交河、蒲昌、柳中。原来西州五座牧场中的三座都划到了柳中的名下,我想让你先在交河牧把此事搞起来。”
刘武点头,他知道高大人此举的用意不单单是刚才说出来的。他让自己在交河牧先搞,这样大的事不去找陈年谷这位大牧监。却先与自己商量,其中的意味刘武是明白的。
自从高大人在牧场里说了算,刘武先是由下牧牧丞升到中牧丞、再到上牧丞。不到五个月又升任了下牧副监,这样的升迁速度在官场上是绝无仅有的。
他不知道高大人到底看中了自己哪一点,但至少一点是,他需要自己把他想到的都干好。从高大人今晚的这些话里,刘武已经看到高大人再不是初出茅庐时那个脚踢贾公子的人,此时的高大人比那时更持重,对事情的想法也更全面。也许是与他经历的事情有关。
高大人还说,“战场上什么突发的事情都有,比如它们正在睡觉,突然响起了火炮呐喊之声,火光四起,你猜我们这些马会怎么样?”刘武不敢想。
高大人又说,马匹的用途一定要有专、有杂。下次兵部再征调马匹,我希望从柳中牧调拨去的战马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是专为适应战场,一部分是兼顾机动,能适应多种战场。至于怎么操持这件事,我就不操心了,都由刘大人你去想。
刘武说,此事首先要用到牧尉这群人,因为牧尉的职责就是驯练马匹,如果按高大人的意思办还有难度,因为牧尉们的地位还不如一位副群头。
高大人说,“我不是已经对你说了,这些具体的事情我不操心,你去想,把你的想法告诉我,然后我点个头便是。”
两人边走边说,又一起往育驹房去了一趟,一群牧子们挑着灯笼,出出进进地显得比别处更为忙碌。刘大人说,“怕是有马驹生出来了。”
二人信步进去,五、六位牧子和育驹房的管事都在。有两只新出生的马驹子卧在铺了软草的细沙地上,柔软皮毛上还湿辘辘的,但艰难而坚强地、颤微微地挣扎着站了起来,高大人鼓掌喝好。
时间已经进入戌时,管事见高大人来,慌忙过来相见。高大人高兴,说,生驹的母马要好水好料地伺候!要像伺候女人做月子似的!又说,一个牧子管一匹,要端屎端尿!说完头也不回地与刘大人走了。
这些管事早已熟悉高大人的说话风格,他说的“一个牧子管一匹”是要执行的,而“端尿”的事大可不必。但是高大人话里没明说的是——要尽心尽意地照料。于是,管事紧着去安排。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走了十几里路,往前后看看,正到了牧场的中央位置,前后路都不近。高大人说,“去旧村里看看。”两人不再徒步,在厩房里借了两匹马,也不配马鞍骑了,将马匹留在大门处,走着往旧村里来。
眼下旧村已经不如新村里热闹,再是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有行人走动,有多半的人家已经熄了灯睡觉了。高大人指着街北一个仍然亮着灯火的院子对刘大人说,“这是谢金莲的大哥家,我们进去讨口茶喝。”
刘武知道高大人一向对他这两个舅子不太看得上,这兄弟二人曾经吝啬到不能容纳妹妹的程度,让高大人极为不齿,偏偏还总把老谢家的那顶帽子顶在头上。高大人平时见了这哥俩面也没什么好声气。
刘武不知道自从高大人这次从大漠里回来,谢氏兄弟的事已经让高峻悄然改变了对他们的看法。这兄弟二人爱财倒是不假,但是在关键时刻确是没望了本,这倒是与有些人正好相反。因而见谢广还没睡,便提出来去看看。
谢广兄弟的宅院已经今非昔比。旧虽旧了些,但是房屋、院墙都是好砖料,不见一块土坯,屋顶上是青瓦,硬木的院门虚掩着。高峻也不大声,拉了刘武进了院子。西屋里亮了灯,有个女人说话,但听去并非谢家大嫂。(未完待续。)
第160章 好大英雄
二人在谢大的正房前站定,听到西屋里有个女人娇嘀嘀地道,“谢大哥,你可真是勇猛有谋,比我家老陆强上万倍,哦……不知你把儿子撵去隔壁院儿,谢二哥会怎么想。”
又听谢大气喘吁吁道,“老陆岂能和我比,那时见了黑达……黑达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我就见他一刀将人劈作两半!姓陆的都恨不得跪下去……哼!他已经跪下去了……是你爷爷我,敢拿着刀冲黑达这魔头比划!”
高大人已经听出来是许不了在屋里,只听她复娇嘀嘀道,“你我都已这样,还占我大辈份!”高峻赶忙拉了刘武,蹑手蹑脚往院外走。
刘武不愿,边让高大人拉着,边扭着头往后看。出了院子,高大人恨道,“我这里有家不能回,他倒好,门都不关!大嫂也是,为什么偏偏不在。”
茶没喝到,高峻连说晦气。他站在街上想了想,也只有高峪二哥家可去。刘武知道高峪得了邓玉珑,晚上一定休息得早,就对高大人说了。
只因高峻回来后,到家话没说两句呢,便让柳玉如锁到了李婉清的屋子里,根本没有人和他说起邓玉珑的事情。此时一听,更是拿定了主意去骚扰,“我若不得好觉,除了谢广这位大英雄,谁都不能尽意。”说着已到了二哥院门前,高大人“咣咣咣”敲门。
过了好半天,高峪才有些不满地应道,“都快拉窑了,还来烦我!”开了门,高峪见是兄弟,忙说,“睡糊涂了!以为是窑上的人。”忙把二人让进屋去。
灯是刚刚点上,连灯烟味儿都像是新飘起的。高大人看到随自己来牧场村的那位焉耆王妃。脸上让樊莺挠过的的痕迹已经没有了,面色光洁,但有些拘谨。便一躬到地,“小弟高峻见过二嫂,二嫂这样标致人物,不知二哥是从哪里搜刮来的?”
邓玉珑灯下一见是高大人,猛然想起在焉耆王府的事情,脸上顿时通红。她知道高大人与高峪的关系,见到后本不好意思。一听他这样开玩笑,也是在暗示她不必不自在。于是自去倒了茶来。
高峪说,兄弟你可来了,正有好些事要商量。于是把自己马上要熄火拆窑的事情一说。高峪道,“砖已任哪儿都是,再说天热起来了,一刮东风南风村子里都是烟尘,再说这些人要撒到牧草地里去。”
高峻点头,说起旧村里的事情,高大人说。“那些茅草屋马上拆,早盖起砖房把牧场码砖的地方腾出来我有大用,”又说,王允达手里的房子还有。二哥你与他好好商量着。有道是和气生财,再说他哥王别驾已经不在了,就不要为难他。
还有几处房屋也属于拆了重盖的档次,但已经买入外来人的手中。高大人说。对这些人,将来的新房子要比其他人再便宜上一些就是,应该不会有大事。要尽量把四里八乡没事做的劳力吸引到旧村来。牧场要扩大、草场要扩大。再说我这里马上还要扩植桑林呢!用人的地方不少。
高大人在李婉清的屋里已经听到女人们说养蚕的事,旧村边山道上的野桑要移植出来,谁说将来牧场村产出来的丝绸就不会销往长安、西域?
高峪闻听眼睛一亮,高峻不等他发话便道,“这事二哥你就不必想了,养蚕的事我倒可以答应,让二嫂入个股。”高峪知道高峻的意思,他也想让邓玉珑与兄弟家这些人多多亲近,虽然不能把这植桑的事抓到手里,但这样也不错。
三人越谈越欢,转眼已到了半夜,高峪说道,“难得兄弟和刘大人来,我们就不睡了,去我酒馆畅饮一顿!”于是带了邓玉珑出来不提。
许不了按着樊莺所说,本打算让兄弟许多多去谢广家打听陆尚楼的消息。但一来自家已经撑不起牧监的门面,许多多又支支楞楞她不放心,于是雇了车到旧村里来。
谢广提了银包进门见媳妇不在,一问谢大媳妇,才知前天回了娘家。这几天儿子都是谢大媳妇接送学堂,吃睡也在谢大那里,今天才让谢大打发回来。
一见许不了到,谢广当即对儿子说,“你再去你二叔家吃饭过夜。他要问起来,你就说你姑捎话儿了晚上要来,你姑的意思大概说是高大人救我们不是白救,要把金子分半,这事由我与你姑对应,就不劳他了。”
许不了一见谢广如此大胆,情知自家老陆的事有些不好,莫非有了不测?未曾说话便哭哭啼啼起来。谢广知道二弟夫妻两个听了侄子话打死都不会过来露个头,等起来也极有耐心,并不去劝。
等许不了哭得没了意思,谢大才道,“当时杀声四起,哪一处都是胳膊腿乱飞、马脚都踢到了肩膀上,刀片子、扎枪头擦着头皮过去。以我这样身手才堪堪脱险,谁知道老陆老胳膊老腿的会怎么样!不过要是他没有事,即使走散也早该回来了!”
说着便走过去替许不了抹泪。
许不了自陆尚楼被上头罢了官,心中大山轰然倒塌,这会儿听了谢广一痛咋唬,只感觉身似浮萍,再一次被冲入了动荡的激流中。
她见谢广此举,分明是没怀好意。深谙此间门道的许不了知道,谢氏弟兄与柳中牧牧监高大人的关节是扯也扯不断的。她知道做窑姐的艰辛,绝不再回到老路上去,因而对谢广真的也是不由自主。
另外她想,若是此路能通,说不定自己兄弟许多多还能得到高大人的提拔,他要好了自已不是就有了真正靠山?因而对谢广尽意迎合,让谢广差点死过去。
事后许不了道,“天这么晚了我怎么回去。”谢广道,“你可不能住在这里,再晚我得将你送过新村去,不然万一叫我老婆明早堵住了,丢不起这人不说,还一定闹得满街都知道了,有损老谢家门风!”
于是二人连夜牵了马,关门上锁,扶了许不了上马。谢广着意指了马显摆道,“看到这马没?是颉利的思摩大汗感念我的功绩,特意赏的!”许不了听了只会当真,哪有半点怀疑。
谢广自已在地下走着、牵了马穿过牧场往新村来。二人情意绵绵,边走边说,走到陆尚楼家已是半夜。到家一看,仍没有陆尚楼的影子。许不了牵了谢广的手道,“你看天都这么晚……”
谢广会意,看看街上无人,遂拴马进院,自在陆尚楼家里歇下。(未完待续。)
第161章 送人上门
高大人正在二哥高峪的旅店里睡着。高峪开的这种旅店,不比朝廷开办的驿馆要有符券才可入住。也不比柳中馆、交河馆这些州县所开的那样正规,日常的经营十分随意。
入住时也不需要任何证明,无论官私客人、举子使者、僧人商旅都可以入住。再加之有柳中牧在这里汇聚了大批外地人,又是去西州的必经之地,因而生意很好。
李袭誉派人到处找高大人的时候,他要是有心见一见高峪的话,也许很容易就找到高大人了。眼下他让人去交河牧找王允达的事高大人一无所知。
高峻已将牧场的事情交待给了刘武,他此刻既不考虑与李婉清见了面说些什么,又不必硬着头皮去见李别驾,像个驼鸟似地在旅店里蒙头大睡。
刘武早上也起晚了,他要赶往交河牧去,把昨天夜里高大人对他说的有关驯马的事尽快操办起来。在牧场里,他看到了刘采霞。
刘采霞发现他袍子的前襟、后背上压了不少的褶子,嘴里还有浓重的酒味。看得出晚上与高大人没少喝,睡觉也是合衣睡的,一边替刘大人整理抚平袍子前襟,一边心疼地说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哪能还跟高大人那样正当年的比,以后可不许了!”
刘采霞又说,高大人家里夫人们都找疯了也不见高大人的影子,你要是知道高大人在哪儿,回去赶紧告诉她们一声,听说是别驾也在找高大人。
刘武心想,这个别驾不就是高大人不想见的李大人么?高大人为躲李小姐都跳了窗户,现在李小姐的父亲又在找,我说是还不说呢?经过高大人家时,刘武果然让樊莺、思晴在大门外拦住,两人异口同声向他要高大人。
刘武也不瞒这两人。告诉她们高大人的下落后又说,“高大人昨夜酒喝多了,现在还未醒,让他满嘴酒气地去见李别驾大有不妥。下官听高大人的意思也不想就去见李别驾,剩下的事情你们两位就与柳夫人商量着办。”说罢,匆匆回家骑了马,往交河牧去了。
思晴、樊莺听了刘大人的话深信他没打诳语。二人怕李婉清听了保不住会多心,两人上了楼只是悄悄对柳玉如说。柳玉如一听,就对二人道,“这就是高大人的不是了。他也知道这位李小姐躲不过,那还躲躲藏藏地干什么,再说他心里只不定有多高兴呢。”
又想起什么道,“呀,是不是咱们昨天玩笑开得大了,让高大人抹不开脸面?不过我看这位李小姐还没怎么的,他至于吗?”
崔嫣陪了李婉清在楼下摆弄那些小蚕,正好不在楼上,谢金莲也凑过来。四个人合计怎么办。樊莺说,这位李别驾好像对咱家高大人有些不满,上次我和高大人由焉耆回来的时候,高大人在西州城外就让李别驾甩了一顿袍袖子。也难怪高大人会躲着他们父女俩。
柳玉如听了说,这就对了。别驾这关不过去,咱家高大人就是有贼心也是无贼胆。我看别驾才走一天,又找到了牧场村来。火气一定憋了不小。高大人不愿见他,咱们得帮帮高大人呀。
另三个人同时凑过头来问,怎么帮?柳玉如看她们的神态。忽然“扑哧”一声笑了,“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儿?别人家里的女人们有像咱这么干的吗?刘武大人家里只两位还分了宿呢?咱们倒好!”
思晴和谢金莲听了这话都不作声,樊莺心直口快道,“柳姐姐你就说说该怎么做,不管怎么说,我们也不能看高大人做难不是?哪怕把这件事情摆平了,咱就也学刘大人家分宿!”思晴和谢金莲接话道,“对!”
柳玉如看着眼前这三人,先把樊莺看个大红脸。而思晴和谢金莲应得快,正好暴露了内心所想。两人回过味来忙齐声说道,“对!先把这关过去。”
柳玉如说,婉清不是正想养蚕吗?昨天还说没有蚕匾,得砍些荆条子让看门老爹编几个。咱就借了这个引子,带了李小姐去找他。他不是躲着吗?就给他送上去看他怎么办。
大家知道柳玉如说的是高大人,樊莺担心道,“柳姐姐,会不会让高大人做难?”
柳玉如说,“哪会!他怕见的是李小姐的爹,可不是怕见李小姐。最好让他们三人碰在一起才妙。让他们又怕又爱的,说不定就把高大人的难题给解了。”
樊莺最先明白过味来,“我去。”
柳玉如说,“你和崔嫣就别去了,在家陪姐姐吧。万一你们去学了坏,回来也吵着和我分宿可、可怎么好?”
思晴和谢金莲故作没有听出柳玉如的话中之味,说道,“那就我俩去。”两人带了李婉清,坐车到了街上,思晴还带了把弯刀。李婉清只当是随着二人去砍荆枝子,哪里知道她们心中的打算。
陆尚楼家的院子与高峻的院子斜对着,有个二十多步远,谢金莲看到陆尚楼家的大门开了,大哥谢广牵了匹马从门里出来,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见到大哥,谢金莲心里一动。
谢广出来后站在大门口,把马放在那里,只顾低着头系身上的袍带子,没有看到这边车上三个人。谢金莲坐在车上忙把身子一扭背对着谢广。
她想,这么早他从人家院子里出来,倒像是在这里过的夜。要是那样的话真羞死人了,这么明目张胆的也不怕惹上麻烦。
这时谢广已经翻身上马往旧村方向去了,思晴对谢金莲说,“谢姐姐我跟你说吧,陆尚楼八成是还没回来,不过你可得转着弯儿提醒大嫂一下,把大哥带回来的银子看紧些。”
谢金莲明白她说的意思,知道思晴也注意到了这件事,她顿觉脸上无光,偷偷去看李婉清,见李婉清并不认得谢广,也不知道她们说的什么,她的心里还好受点。
在半路上她们看到交河牧的副监王允达急匆匆打马往同一方向驰去,也顾不得与她们打声招呼。
三个人到了旧村大街了,谢金莲见高峪的旅店大门口已经不远,偷偷对思晴挤了挤眼道,“我想起来了,我大哥二哥从大漠回来之后,我还没去看一看,这于礼数不合……我自去看一眼走走过场,随后去找你们汇合。”(未完待续。)
第162章 婉清挥轴
车上只剩下了思晴与李婉清,走到高峪旅店门口,思晴提议到,“反正也要等等谢姐姐才好,正好这里是高大人二哥开的店,我们进去歇歇连等她一会。”
两人一进大门,思晴看到高峪正从里面出来,赶紧给李婉清引见了。高峪昨夜里也陪着喝了不少,与邓玉珑是在旅店里过的夜。他乍见思晴带这位女子来,一时搞不明白思晴的意图。
高峪也忙着把邓玉珑引见给她们,邓玉珑两个人都不认得。她到牧场村时思晴正在大漠里。乍看到她们两个,邓玉珑心里又惊得不用说。加上挠自己那位、加上抱琵琶的那位、再加上柳玉如,这五个人哪一个不比自己强?怪不得高大人对自己的引诱无动于衷。
一想起高大人,邓玉珑脱口对二人说道,“高大人喝醉了在这里睡觉,正好你们来了有人照看照看他。”
思晴正不知如何把柳玉如的意思告诉高峪,听了这话立刻接道,“二嫂,你先领了婉清上去,我先看看谢姐姐回来没有”。说罢也不等李婉清说话赶忙出来,心说总算把这位妹妹送到正位,我还砍什么荆条!
高峪一打听,拍着胸脯对思晴说道,“这种粗活怎么能让你们弟妹们做?你们就在这里陪玉珑坐着,我安排两个伙计一会就砍回来!”
思晴哪里会在这个是非之地呆着,一见高峪二哥走了,她车也不要,给了车把式钱让他走人,而自己一溜烟地跑去谢广家找谢金莲去了。
一眨眼的功夫,一同来的三个人就剩下了李婉清,她还浑然未觉。听说高大人在这里,她的心里只剩下嗵嗵乱跳了。紧张归紧张但是心里说还好,那两位姐姐一会就上楼来。自己总不会过于难堪。
邓玉珑领她上楼,在一扇门前站住,轻轻把门推开对她道,“高大人就在这里,你先进去。”李婉清就迷迷登登地迈步走进来,身后的门又让邓玉珑带上了。
李小姐一进门就看到靠着窗子床上横卧了一个人,身上是朱红色的官袍,已经在翻滚睡卧中揉得不成样子。
她知道这便是三年来搞得自己死去活来的那个冤家。此时此地见到了,她的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想着是不是冲上去先打他几下解解恨,不然。一会谢姐姐和思晴回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想,就算要打他,也得走近些才行。于是迈动步子轻轻地朝他走去。高峻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但是李婉清的眼睛却越来越模糊。
就是他,虽然三年的时间已经让他的模样有了些变化,但是大轮廓是差不了的。眉骨高高的,鼻梁也挺挺的,原来光光的下巴上现在也生出了一层硬扎扎的胡根。
她忍住胸膛里一阵一阵不能控制的抽动。但是忍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三年前那个鬼里鬼怪的家伙,曾经带了她,把扬州织锦坊里好几架织绫机的丝线搅乱,只为让她一笑。
三年后。他的呼吸都变得这样沉稳,露在袍袖外边的胳膊粗壮有力,胸脯隆起。三年前他跳墙进来到长史府找她,三年后他跳窗子避开她。难道柳姐姐所说他“朝思暮想”的话都是假的?只为了敷衍的话。为什么她主动开口让自己留下?
李婉清看得出柳玉如在家中的地位非他人可比,她处事得体,美貌聪慧。看得出她把妒意极好地隐藏下来。如果不是为了高大人,她怎么会这样接纳自己?如果她说的无假,那他为什么跳窗而走,跑到这里来酣睡?
三年的时间,他身边的这些女人就算一年搜罗到一个,那也只得三个,可你看看有多少?李婉清越想越觉得,现在他躺在那里呼呼大睡,而自己站在这里抹眼泪同样的不公平。她抹抹眼,转头四下里搜寻。看到在高峻床头的胆瓶里插了几轴字画,黑漆的木质画轴露在外边。
她走过去,从中抽出一轴,走回到高峻的床边,将画轴举过了头顶,又拿不定主意打他哪个地方。打腿打折了怎么办?打胸脯打伤了怎么办?打他头打傻了怎么办?
她为自己的优柔寡断而生气,辜负了三年来那些个悲悲切切的日夜。她气自己已经胜过了气高峻,因为连他的样子也看不清了。
外边木质楼梯上响起了有人走上来的声音,至少是两个人。大概是思晴和谢姐姐吧,等她们上来自己这气就再也撒不出来了!她下定了决心把手里的画轴朝着高峻的身上挥了下去。
挥到一半又顿住,不确定打在这里合不合适,再次举起又朝另一处,还是落不下去。脚步声明明是朝了这里来的!她一闭眼,喉咙里已经哽咽出声。必须得打他,哪怕是一下。
但是高大人已经被惊动了。他的酒是多了点,但有人这样对他,足以把他这个习武之人的酒意全部吓光。他一睁眼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人影,正挥了凶器打下来!高大人只是凭借本能,在床上一滚就到了地下,一伸手抓了对方的两只脚脖子。
李婉清画轴也抛出去,觉得自己身子一轻便飞了起来。要不是他一只手在自己身上大力一摁,她觉得自己都要从窗子里飞出去。
他把她仰面朝天摁到了床上,随后身子一跃腾空下来,骑到她的身上挥拳就要打。李婉清吓得闭着眼睛一声尖叫,两只手死死抓住高大人袍子的前襟。
高大人只觉得胯下骑着这人,身子软软的,这哪是行凶之人的体魄!再听她出声、看到脸上去,高大人更是三魂出窍。这,这不是……他发觉自己的左手掌正狠命地按在她的胸前,师父就是这么教的……他把手停到半空,愣在她身上。
客房的门开了,西州别驾李大人推门就往里走。
李大人在交河牧副监王允达的陪同下,在旧村的街头看到两个慌慌张张的女子。一个姓谢他认得是高峻家里的,一个说叫思晴也管她叫伯父,不用说也是了。他不失威严地问,“你家高大人呢?”
按着她们的指点,李别驾很快找到了这家旅店。这还了得!简直成何体统!一个上牧牧监、到时不去公干,日上三竿还在宿醉不醒、夜不归宿!李别驾一边走一边骂。
她们说他是在二楼。邓玉珑一见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哪敢阻拦,领了二人直接到了门口。但她与王允达都不敢进去,高大人的虎威王牧监是领教过的。
李大人进了屋,正看到一男一女两个人惊慌地分开,下边那人眼睛红红的,鬓发散乱、衣着不整是他的宝贝女儿。
李大人只看了一眼扭头就走,出来时把门“啪”地关上,铁了脸对王允达挥了挥手,王允达不明所以,跟着下了楼。(未完待续。)
第163章 一步赶上
李袭誉就这么气势汹汹地冲进门去,再这么一个屁不放扭身走出来。这件事着实让王允达想不明白,心说这些做别驾的果真是与人不同,但又不敢问。
他深知自己大哥王达倒了台,自己就像是风中之烛,谁一口大气就能灭了自己。总算再有一位新别驾看得着自己,哪能一点眼利都没有。
他并不知道别驾与高峻的关系,不过,看到李别驾对高大人的态度,又让他的心里有了想法。现在的王副牧监已经今非昔比,连原来一个小小的牧丞刘武都爬到了他的上边,而他一点大声都不敢出。如果……靠到别驾这棵大树上会怎么样?
李袭誉下了楼,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刚才的一幕着实让他吃惊不小,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生气。看到女儿让那小子压在下边,似乎还正要挥拳去打,要不是自己一步赶上,高峻那小子的拳头就要落下去了!
这样一个暴虐的家伙,女儿凭什么对他念念不忘!李婉清自小在李袭誉的身边,哪里吃过这样的委屈,这着实地让李大人咽不下这口气。但是当时的情形又容不得他进屋大闹,那样的话女儿的脸面往哪里搁呢?
他越想越气,走到了旅店的楼下忽然站住,他看到高峪正带了个人回来,这个人的身上背了一捆刚刚由山上砍来的新鲜荆条子。
李大人方才在街上,已经通过谢金莲和那个什么晴的嘴里知道了这人便是高峻的堂兄。他一步跨过去,从那人背上的荆条捆中抽出了一枝,看了看嫌细丢在地下。又拣了一根更为粗大的在手里抖了抖,不狠削这小子,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看到王允达愣愣在站在那里看着自己,喝道,“瞅什么。也拿起来!”王允达得了别驾的命令,他不知道李袭誉的意图,但也一步跳过去抽出一枝握在手里。李大人喝道,“让那小子出来!”
高峪哪里知道这其中的过节,见邓玉珑随后跟出来,就冲她使使眼色,邓玉珑赶忙上楼去叫。
高峻发现被自己制伏的人,眉清目秀、梨花带雨,瞬间猜到她是谁。但是他脑海里的印象还是三年前的,嘴里惊疑不定的问。“你,你是……李婉清?”说着话举了拳头,也忘记了还骑在她上边。
李婉清见他出声认出自已,正要答话时,客房的门一下子大开。两人慌忙分开扭头去看,高峻一看是李大人,李婉清一看是自己的父亲,两个人内心的惊讶无法用语言描述,一齐坐起来看向门口。而李别驾已经一转身出去了,连脸上表情都无暇看。
别的什么细情都不用说,先顾着这件大事要紧。李婉清想,父亲一定是以为高大人一夜未回。是与自己在这里厮混,这个冤枉可是不小。又纳闷谢姐姐和思晴去了哪里。她急忙起来对高峻说,“你先去看看,别把我爹气出毛病来!”
高峻立刻醒悟。整理着衣服出了门,正好邓玉珑上来。
李袭誉气得手都抖着,对王允达说。一会姓高的下来,你二话不说就替我抽他两下出气。王允达还在迟疑,别驾道,“有我给你撑着腰,你怕从何来?”正说着,高大人一步从门里走出来,别驾喝道,“给我打!”
王允达心里有了底也不吱声,高高地举起荆条往高大人头上打来。高峪、邓玉珑两人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看到了这一幕,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而旁人还以为别驾是因为高大人过了时间,不去牧场中操持公务而生气,但以这样的方式当众惩罚一位牧监也太不可思议了。这时王允达手里的荆枝条已经带着风声落了下来。王允达心说,看来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高峻的反应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冷不丁受到人突袭,本能使他一歪头躲过去,王允达手里的荆条打空了。高大人伸手抓了这人的胳膊,借着他的来势往前一带一抛。
王副牧监肥胖的身躯横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到了地下,嘴里闷哼了一声把脸转过来,高大人愣住了。他又看到李袭誉的手里也拿了一根荆条子,一见王允达跌出去,李大人勃然大怒,挥了荆条上来,没头没脸地往高大人身上抽来。
高峻此时已经看清,可再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摔李别驾。想跑开又觉得让他看到了屋中一幕,不让他出了这口气也是不行。因而只是护住了脸面,任李大人把荆条抽到身上。幸好李袭誉只是个文官,手上哪有什么力气,自己累得面红耳赤,再看高峻还在嘻嘻的笑。
这就更让李大人气从中来,又狠命地抽了高大人几下。李婉清紧随着走下楼来。她没有看到高峻摔倒王允达的一幕,却看到了父亲正在打高峻。李小姐也顾不得什么了,从门内冲出来,一步挡在高大人的身前,把两只手扶到他肩膀上。
李袭誉抬起的胳膊就放下了,当了王允达的面,他反倒怕女儿挑明了父女关系。这要是她情急之下一声“爹”叫出来,那不相干的人不一切都明白了?女儿与姓高的在旅店中相会,让李大人一步赶上……李大人找了帮手打人出气。想至此,他急着一抖手把荆条扔下,扭头就走。
王副牧监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跟着出了旅店的院子。在外边,李大人看到了擦着道边站立的谢金莲和思晴,也搞不清今天的所遇与她们有没有关系,因而只是恶狠狠地冲她们瞪了瞪眼,甩着袍袖往牧场里去了。
两人赶忙来到旅店,看到李婉清正在替高峻整理官袍,地上扔了一捆荆条,还有两根摆在一边。高大人一见她们立刻就明白了,是这两人搞得鬼。不然的话李婉清初来乍到,怎么会找得这么准。不过又一想,李小姐来得正巧,不然今天怎么脱身?
想不到自己与李婉清的相见却是这么个场景。
李婉清见父亲已离开了,这才感觉到自己的腰有些不适,胸口上让高峻摁过的地方也不自在,两只脚脖子也火辣辣地疼。不由得扶住腰,咬了牙不吱声。
谢金莲一见,忙过来问她,“妹妹你怎么了?难道是李大人发威?”二人想,再发威也不能当众打自己女儿呀?
高峻也发觉李婉清的异状,弄不好是刚才在里面让自己一掀之力给闪了腰了。她刚才急着出来可能不觉,这下知道疼了就不能再拖延,于是说道,进房,我给你摸摸。(未完待续。)
第164章 罚俸三月
谢金莲和思晴也看出她的脸色不对,额上也冒出汗来。迈了两步就“哎呀”出声。高峻弯腰抄起她来,步入楼上客房内,谢金莲和思晴在后边跟着,也吓得不用说。
高峻进屋,把李婉清轻轻放下,先让她趴着,高大人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按着,一边问道,“是这里?是这里?”谢金莲和思晴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知道李小姐拧了腰,不知道自己该帮些什么忙。
谢金莲问,“要不要去打盆热水、拿条热毛巾敷上?”高大人说不用。
这时,李婉清“哎呀”一声,似乎是让高大人找到了正地儿。待高峻问,她又不大确定。高峻在终南山学艺,师父在正骨这方面所授极严,这并难不倒他。
他知道这是刚才她举了画轴要打自己时,让自己突然掀起来,再砸在床上,一个常年在闺房中的女子哪受得了这些,是因了寸劲儿,腰里错了环。
此时他已确定了李婉清错骨的地方在胯上四寸,轻轻扳了她的肩膀,让她面朝自己。
他站在床下,左手扳了李婉清的左肩膀,右手扳了她的左边胯骨。李婉清看到谢金莲和思晴也站在边上,一左一右地看着自己,她的脸有些发红。不过她实在不知道高峻要拿她怎么样,心里的害怕胜过了害羞,问,“要怎么样?”
高大人安慰道,“很简单,不要怕。”但是她看到高峻脸上郑重的表情,一点笑模样都没有,她自己也不由板了脸,求助似地看身边的思晴。
高峻试了试,在手上加了些力,又对她说,“你闭上眼睛只当睡着了,这会儿意念不要放在腰上。因你腰上一用了力。会影响我动作。”
李婉清越发的紧张,轻声问,“那我意念要放在哪里啊?”
高峻反倒不知怎么回复,再看她的腰更是比刚才还僵硬着,便说,“要不……你想想我们以前在扬州的那些事情。”思晴和谢金莲一听,心说,哦,看来我们还要排在后边呀。
而李婉清立刻想到了两人在扬州邂逅的情景。扬州三月……扬州三月……而高大人见她腰部终于松弛下来,抓住时机。左手固定住李婉清的肩头,右手摁了她的胯骨迅捷地往腰下一推,两只手再轻轻一扳一送,隐约听到李的腰间“咯吱”一声。高大人说,“好了!”
李婉清回过神来,听高大人说好了,试着自己放平了躺在那里,果然是轻松起来。躺在那里长长地出了口气。
谢金莲道,“难道是李大人打得。那他老人家也太不心疼女儿了。幸亏是有高大人懂得,不然的话,十天半月也动弹不得呀!”
李婉清也不解释,这事怎么解释?说自己一见面先要打他?她躺在那里见高峻也不离开。很近地站在那里看着自己,脸上露着关切之意。她想坐起来,又不确定这么短的时间能不能行,万一不该动怎么办?于是就不动。
高大人说。“你歇息片刻即可回去了,”看到边上的谢金莲和思晴,她们的出现也太巧了。高大人悟道,“是你们……”
谢金莲和思晴忙截住了话头道,“是,是我们带了李妹妹,要去砍些枝条编蚕匾,高大人不是都在院子里看到了?”
高峻说,“李大人已经生了气,我可得走了,他生气还得去见他的。”
李婉清道,“我爹再打你你就跑,怎么能硬扛着。”
高峻吩咐谢金莲和思晴两人护送李婉清回去,让她们找辆车,两人一边一个扶着,路上也走得不要太快。他把那捆荆条重新捆了,也放在车上。
看她们往新村去了,高峻才凑过来奇怪地问,“一定是有内鬼!不然李大人怎么会找得这么准。”高峻虽然知道是谢金莲和思晴两人的事,但是似乎今天的事也只有这样才是最合意的。
还有与李婉清的见面经过,现在想起来总有点恍惚的味道。不过李婉清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便是怎么面对李大人。听了二哥的话,高峻哼道,“哼,内鬼,我看不止一个,是两个,三四个不止。”
高峪说,“我看王允达嫌疑最大,你看他打你时的样子,恨不得抽到肉里!”高大人也无暇与他们多说,整理了袍子往牧场里走来。
在牧场的议事厅里,高大人见到了李别驾,而王允达正毕恭毕敬地侍候在边上。见李大人的手里也没拿什么家伙,高大人戒备着走上前去,躬身说道,“李大人,见过李大人。”
李袭誉刚刚平复下来的怒火一下子又起来,心说道,“还你妈李大人、李大人,我是谁?女儿都给你送去了,还李大人!若不是有扬州的事在先,好好的女儿怎么会便宜了你小子!”
他望见桌子上有方砚台,伸手抄起来砸过去,喝道,“你、你是谁?是谁都来见过李大人么?真是成何体统!一座牧场这么多事,日理万机都还不够,你倒好!宿醉不醒,倒卧旅店,更兼……”
看高峻灵巧地一转身,伸手抄了来势并不凶猛的砚台,笑嘻嘻地放回到桌子上,然后又垂了手退回原地。李袭誉本想说,“更兼光天化日……”一想还是不能说,就顿下,瞪了眼睛虎虎地瞅着他。
王允达在边上一见这阵势,更是十分的吃惊。心说我哥在任上时都不敢这样对待姓高的,看来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自打认识高峻以来,谁又敢先是荆条再是砚台的冲他比划。
高峻分辩道,“李大人……”李袭誉也意识到,眼下他只能这么叫自己,于是也不打断他,听高峻怎么说。
高大人说道,“昨晚上我与交河牧的副监刘武一起,商讨今后牧场养马的路子要怎么改,一直商讨到半夜。我们又没骑马,再回新村去就很远些了,于是在高峪那里吃了些饭,并睡在那里。李大人你说我不务公事,真是有些冤枉!”
李袭誉正在猜测,按他所说,那么女儿是什么时候去的?猛然听高峻如此驳斥自己,李大人气又上来,喝道,“总之,你的所为让本官极为不齿。本官是受郭大人所托,为旧村改建而来,本不欲多管你牧场的事。但是你也太过分!我要回禀过郭都督,罚你一月……不,两月……不对,罚你三个月的官俸。”
高大人听了心头一苦,不觉脱口问道,“那大人你要在此地呆到什么时候?”要是让李大人天天坐在这里,那他高峻就不必到议事厅里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