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鸿宴
第十章鸿宴
周志重愕然,道:“史……史嵩之?”那人青衣小帽,乃是家仆打扮,听周志重直呼史嵩之其名,却是毫无不愉之色,恭声道:“正是史相爷,我家老爷听说周先生奉旨来到京师,便差小人前来送贴,邀先生过府一叙。(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周志重心中暗讶,那史嵩之向来与自己水火不相容,上个月还差人暗袭自己,险些得手,如今却是打的甚么主意?
只是如今在临安可是他的势力范围,自己倒不可小视,当下婉拒道:“史大人心意在下领了,只是如今在下有要事在身,可否日后再会?”那家仆道:“先生还有两位同伴在客栈,想必是和他们有关罢,相爷已遣人请二位前去西湖小憩,小人正是奉命前来邀先生一并前往游湖,在游船上为三人摆酒接风。”
周志重心中暗惊,自己未免太大意了,这临安城中处处都是史嵩之的耳目,自己早就应该想到的,那杜范疑似被史嵩之所害,杜府附近必有眼线,自己登府拜访,自然瞒不了史嵩之。如今程英与何足道落入其手,周志重心中虽是恼怒,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来人一意逢迎讨好,言词甚恭,自己倒是不好发作,微一踌躇,道:“既是如此,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请头前带路。”
二人疾步向西,时当白日,大街上川流不息,人流甚多,临安城人口已达上百万,乃是当世大城之一。那仆人居然纵马奔驰,丝毫不顾行人安危,可见史嵩之虽失相位,却仍飞扬跋扈。此时周志重推却了递来的缰绳,踏步向西,那仆人怎敢自己骑马,只有牵镫在后跟随。周志重心中暗暗恼那仆人狗仗人势。足下暗自加力,看似轻飘飘地毫不费力。一步踏出便是丈许,他金雁功已达登峰造极,此刻使出的正是道家“缩地成寸”神功,老百姓却是甚难看出来。那仆人却是吃了大苦头,他不敢自个儿上马,唯有牵着马在后狂奔,不多时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看着前面愈来愈远的背影,不敢跟脱,唯有尽力跟上,心中自然是将周志重数代先人问候了个遍。
是日晴空万里,西子湖上碧波不兴,游人如织。史嵩之的画舫早停在岸边,周志重心忧爱侣安危。一路疾行而至,身后那仆人早已远远抛下,此时人至水边,离船尚有五丈之遥,周志重已是顾不得惊世骇俗,纵身跃向画舫。一时间四周游人惊咦。来客中江湖豪客不在少数,要知天下间绝无人能一跃而过五丈之遥,看周志重身上的儒衫,众人心中已经把他想作那名落孙山投湖自杀的穷举子了。
周志重跃至三丈有余,去势方止,众人心中暗赞之余又不禁为之惊呼,但见周志重身子下跌,瞬息已至湖面,周志重“嘿”的一声吐气开声,身子微侧。左手大袖向下。“轰”地一声大响,正平平击在湖面上。激起冲天水柱,靠近周志重身体的尽为护体真气弹开,但见人影晃动,周志重已是站在船头。
众人采声大作,适才周志重那一袖已是运起八成地“先天功”,内力之中包含着阳劲,也含着阴劲,二气平衡作用,方才能在那天下至柔的水上借力,蹿上船来。
周志重方才立定,忽听得有人喝道:“何方鼠辈,速速退出此舫!”倏然周志重身周压力一沉,对方竟是又寻得了高手助阵,将自己团团围住。但闻刀剑声霍霍,四下劲风袭体而来。
周志重四周观看,却见刀剑拳掌齐上,正是那多日不见的江南四友。周志重大笑道:“各位兄台,多日不见,一向可好?”他此刻面向的正是老三阴一剑,阴一剑当日在史府落荒而逃,被周志重自院墙上击倒,早已是闻风丧胆,此刻见到是周志重,心下大惊,手上劲力稍泄,已被周志重欺近身来,不由魂飞魄散,右手送处,长剑当啷落地,右掌使个“推窗望月”式护住面门,左掌“铁索横江”护住小腹,疾步后撤。
江南四友都在周志重手下吃过大亏,他四人向来欺软怕硬,最是奸猾不过,盖万里手脚最快,早已收招跃至一旁。常开山掌力已经印至周志重侧腰,而胡绝刀一柄大刀已是堪堪劈到周志重背上,看似快得手,二人居然同时运力收招,不惜受那真气反噬之苦,闷哼声中二人口角溢血,硬生生将攻招撤将回来。
周志重暗自称奇,原来他故意卖个破绽,只等二人落入陷阱,便要使出杀手,却不料二人竟能忍住眼前的诱惑,及时收招,倒叫他打算落空。那眼前便只有将面前的阴一剑了,想到此处,周志重前击掌力更是加强,阴一剑只骇得面色惨白,心知无幸。
“重哥!”“周大哥!”舱中忽地传出程英与何足道的声音,周志重心中大震,顾不上再伤阴一剑,足尖点处,身子已是如一只大鸟般划入。
舱中地方甚大,两侧开了舷窗,摆下了几桌酒席,靠窗一桌上程英与何足道赫然在列,史嵩之坐在主位,身边数席皆是府中高手,那甚么岭南双雄、宫赞巴等老朋友悉数在座,另外又多了一些生面孔,此刻见周志重入将进来,史嵩之笑道:“江南四友行事过于鲁莽了,周先生莫怪。”
周志重拱手道:“相爷盛情,周某却是受之有愧。”史嵩之笑道:“周大侠远来是客,还请给老夫个面子,稍憩片刻,如何?”周志重见自己来了许久,程英和何足道居然一直未曾立起,心中暗惊。那史嵩之似乎看出了周志重地疑虑,笑道:“周大侠莫要担心,贵夫人和那位小兄弟只不过中了些许散功散。饭后便会无事。”周志重心中暗怒,但此刻投鼠忌器,史嵩之属下众多,自己一人能冲出去,带着两个累赘却未必能做到,既来之则安之,周志重心底坦然。便回席坐将下去。
刚刚坐将下来,旁侧程英伸过手来轻轻在席下握住周志重的左手。周志重但觉掌心温润,一丝热气游走,她居然没有散功?再看看何足道,那孩子俏皮地给了他一个眼色,心中大定。原来史嵩之用的乃是当初萨班留下的“十香软筋散”,那萨班自上次在西湖边与周志重一战伤重而遁后便再也未曾回府,是以史嵩之也不知程英身边竟然带有天竺僧制作的那散功毒的解药。程何二人刚中毒便服下了解药。然见对方势大,不愿硬拼,遂见机行事。
周志重见二人无事,心中大定,暗思只要三人无恙,就算你这宴席是鸿门宴,又能奈我何?当下见史嵩之举杯劝饮,便亦回杯。他先天功深湛。寻常毒素难耐他何,而那散功剧毒又有解药相护,倒是不惧暗算,杯到酒干。
此时游舫早已开动,那史嵩之却是为众人介绍起了沿途的景色。那西湖十景,闻名天下。自是美不胜收,在座诸人大多不是杭州本地人,见此美景,皆是暗自惊叹。
舟行不久来至断桥之下,正所谓“断桥不断,长桥不长,孤山不孤”是西湖地三大怪,其中典故纷多,听来令人惊叹。在这断桥之上也流传出了许仙与白娘子地千古佳话,这《白蛇传》的经典正是流传自南宋。此时虽尚未有后世冯梦龙整理成小说。然街边巷尾地话本却已传唱许久,自高宗南渡以来便以逐渐为江南百姓所知。史嵩之原本口才便好。若非如此也不至得到皇上的欢心,此时这千古流传佳话在史嵩之口中娓娓道来,真是精彩纷呈,令人回味无穷,周志重心道这史嵩之要是跨越千年来到后世,可与那名家单田芳老师有得一拼。
周志重不动声色,酒过三巡,那史嵩之方才言道:“今日史某邀得众位英雄到得此处,一来乃是游湖赏景,二来乃是与这位周大侠有一些芥蒂需化解,三来却是有事要拜托诸位。”众人纷纷答道:“相爷尽管放心,有甚么事包在我们身上。”看着一众人争先恐后得献媚,周志重冷哼一声,以示不屑。
宫赞巴等旧人心知周志重的厉害,自不会多言,那些新近入府之人却是有些恼怒,史嵩之却是示意大伙安静,道:“年前史某与周先生起了些误会,今日当着众英雄地面,不知周先生可否一笑泯恩仇?”周志重立起身来,却不喝杯中之酒,淡淡道:“史大人,此事暂且不提,在下倒想知晓今日相爷要嘱托我等何事?”史嵩之道:“各位也知数月前杜相病逝,如今朝野震荡,相位空悬,自是……”
他如此一说,众人却是明白,原来那杜范一死,史嵩之本以为自己定能复用,却不料朝野反对之声仍旧,理宗皇帝迟迟拿不定主意,更有左司谏谢方叔异军突起,从维护皇朝纪纲的重要性入手,上书理宗。要求圣上主持公道,彻查事件,严惩凶手,伸张正义,大白真相于天下。他说:元杰、汉弼、杜范之死,“皇上既然亲自指定官员审理案件,悬赏查清事实真相,捕缉真凶。现在罪犯还没有归案,忠臣蒙受的不白之冤也没有搞清楚。陛下如果不自始至终主持公道,继续过问此事,那么就可能使国家法律、规章的权威扫地,造成国将不国地局面。”把矛头直接指向权势炙手可热的史嵩之。
一时间朝野分成谢派、史派,争论不休,两方都暗蓄死士,不但在朝堂上相互攻击,在野也各遣杀手刺杀,月来双方党羽已是多有死伤。史嵩之今日宴请诸人之中有一些乃是刚从外地到京之人,在这些人中自有真材实料之人,而周志重所代表的全真教,地位尊崇,仅次于那正一道,在皇帝目中自是非同小可,那正一道史嵩之难以笼络,自然不难明白史嵩之为何会前讵后恭,对待周志重态度大变。
酒席上诸人自是纷纷表示忠心:“相爷您是理所当然的宰相,那谢方叔是甚么东西。敢与日月争辉?有我们在,必给相爷您出口恶气。”在这谀词如潮中,一丝清朗声音透出:“敢问史大人,听闻杜相爷、徐工部、刘户部乃是为大人所害,却不知是否有此事?”
众人愕然,回目望去,发此大逆不道之言地却是周志重席上的何足道。何足道来京师一日。在酒肆之中听得私下议论,他少年心性。不知轻重,适才见众人如此作呕,便不假思索立时道将出来。周志重却是心底暗赞,他本就不愿与这些无耻之徒再周旋,是以也不阻止何足道。
史嵩之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这件事虽朝野议论纷纷,却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今日这区区一个小孩,居然如此放肆,心下气恼在所难免。席上自然有人已是坐不住,立起大喝道:“谁家小孩,如此缺教……啊哟”众人但见人影晃动,那人面上已是着了一掌,两颗门牙打落,何足道已是回到席上。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掌,道:“缺教我便管教管教你。”
众人大惊,那何足道动若脱兔,身似鬼魅,适才电光火石间众人竟是未曾看出何足道地手法,这小孩居然有如此功夫。令人惊讶,当即大半地人偃旗息鼓,不敢多语,惶恐自己面上也来一下,到时可是有失颜面。周志重心中好笑,昆仑派地轻功为天下一绝,尤擅腾挪诡变,何足道如此一出手,小小年纪可是出了名了。
但闻一人大笑而起,道:“小家伙倒是有趣。本庄主倒是想会会。”那人越众而出。头带员外帽,身着紫色绸袍。大腹便便,居然是个富绅模样。众人认得,那人名唤褚英,乃是湘南绿柳庄的庄主。
褚英在舱中站立,双掌随便摆了个姿势,配着他那臃肿地身子,颇似那大笨熊一般,身后甚至有人笑出声来。褚英恍若不觉,道:“小家伙,出手罢。”何足道跃跃欲试,见周志重没有反对,立时纵身蹿出,双掌互拍,忽得化为数个掌影罩住褚英上身,这招是昆仑“飞龙大八式”中的一式,尚是首次在中原露面。众人原先只是以为这小子身法快,出手命中乃是侥幸,此刻却是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出手,免得出丑。
那褚英却是不闪不避,迎将上去,双臂回环,好似要将何足道抱住。何足道嘿地一声轻喝,一片掌影之中忽地一掌突出,正按在褚英“膻中”穴上。这一记运足了真力,他年岁虽小,功底却是练得扎实,“膻中穴”乃是大穴,中者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却未料到那褚英居然不躲闪。
“砰”的声响,如击败革,褚英面上一丝潮红划过,踏步上前,双臂生风夹到,他竟是丝毫无损。何足道大惊下极力后跃,险险避过,面庞兀自被那劲风刮得生疼。褚英嘿嘿道:“小家伙,这么快便怕了么?好戏还在后头呢。”右臂弯曲,一掌拍出。
何足道身子灵活,此刻纵步跃开,反手一掌已是击在褚英后颈“大椎穴”上,这也是人身重穴之一,褚英却仍是无恙,反臂擒拿,何足道愣神下险些被拿中,慌忙变招。二人便似老鹰捉小鸡一般,在舱中展开追逐战,褚英出手简约,只是一掌接一掌的拍出,何足道闪避间不断出手回击,但听得“噼啪”作响,褚英不断被击中,却步步进逼,将圈子愈缩愈小。史嵩之心中暗喜,心道今日却是收获不小。
周志重愈看愈是心惊,他从未见过如此挨打神功,要知寻常的金钟罩、铁布衫是难以抵挡内家真气的,除非是少林的不传之密“金刚不坏神功”,此外不怕点穴地唯有欧阳锋的“逆转经脉”之法,只是施展时若不是倒立便只能短暂逆转,绝无如此长时间护体之理,这其中必有蹊跷。
再斗得片刻,褚英已是将何足道逼到了角落上,双掌拍出之际,掌心愈来愈红,空中似乎便得炙热起来,显是一门歹毒武功“朱砂掌”。何足道大叫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认输。”褚英哪里肯放,步步进逼,嘿嘿笑道:“小家伙,你打了我这许多下,我只打你一掌成不成?”何足道哪里敢给他打上,只逼得上蹿下跳。
须臾之间,褚英已将何足道困住,左掌斜击何足道右颊,右掌却是击向何足道前心,此刻竟是下了杀手。那何足道似乎已经给吓住,居然是一动不动,褚英心下暗喜,手上又加了两分力。
岂知掌出处,竟是走了空。褚英定神看去,面前哪有何足道的身影,忽得足下一紧,众人惊呼中,天地倒转,竟是被人一把提起,似腾云驾舞般的飞了出去。
第十一章 夜行
第十一章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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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跤跌得褚英七晕八素,爬将起来时却见周志重立在原地,心知定是他救了何足道,又摔了自己一记。(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这褚英出身混混,向来睚眦必报,他天生肥胖,躲避不易,便苦练硬功,旁人打他一拳,他便揍别人十拳,此时周志重出手摔了他一交,自是不肯善罢甘休,立时冲上,双掌兜头便打。
周志重袍袖席卷,“噗”的一声,右掌自袖中穿出,正中褚英右肩。褚英闷哼一声,被震退数步,显是周志重的掌力令他甚是疼痛,非但未曾畏惧,倒是激起了他的蛮性,怒吼一声,复又冲将上来。
周志重适才掌中敌“肩井”,但觉对方肩头肌肉竟似有弹性,中掌处微微凹陷,复又轻弹,竟将掌力弹偏,没能制住穴道,心中恍然大悟,原来褚英竟是修习了一门奇异的功夫,这门功夫全在他这身肥肉上,竟似穿上了一件甲衣,那肥肉厚实,敌人拳掌之力尽数被卸去,全无法透入大穴。
想到此处,周志重心头一动,见褚英复又扑来,身子微微后仰,右手四指微曲,食指点出,那褚英大叫一声,踉跄退后,面若猪肝,一条右臂已是软软垂下,看是不能动了。众人大惊,适才见褚英威风八面,如今一招败局,心中暗骇。原来周志重看那褚英天生异秉,掌力不能透。便使出了一阳指,聚力于点,果是透穴制敌。
但闻褚英怒吼不断,双肩“肩井”、双足“足三里”穴道齐齐受制,四肢酸软,滚倒在地,却是再也爬不起来。周志重傲然矗立。状若天神,道:“褚庄主。周某看在你一身奇功修习不易的份上不为己甚,他日若你再仗之横行,撞到我手里,定当不饶。”
周志重目光自舱中众人面上一一掠过,众人但觉他目光清澈寒冽,无不心中一震,史嵩之面色发白。倒退数步,掩身在岭南双雄身后,暗地里却是叫苦不迭。他原先以为,程何二人中了散功毒,周志重投鼠忌器,就算不能为自己所用,也可想法子除去,但适才见何足道出手。显是无丝毫不适,那程英定然也是无恙,自己虽属下甚多,周志重若是想要自己地命却也不是甚么难事。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暗责那萨班不辞而别。
周志重见那史嵩之面白唇紫,心中好笑。他不是不想将这大宋的蠹虫毙于掌下,只是现正是光天化日,若是在这艘画舫上出手,势必轰传天下,自己背后的全真却是难以应付朝廷的报复。当下抱拳道:“史相爷今日款待,周某铭感五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周某先行告辞!”与程何二人使个眼色,三人长身跃起,穿窗而出。此时画舫正停泊在断桥边。三人跃上岸去。远远兀自传来周志重朗朗话语:“史相爷蒙天子恩宠,当为天下百姓计。好自为之!”
三人自画舫出来,回想适才史嵩之神情,大是好笑,此时天色尚早,便在西湖游玩一阵。西湖在本朝诗人苏轼UU小说曾被誉为“西子湖”,景色优美,甲于天下,历代游客骚人络绎不绝。三人沿湖缓步而行,但见石上树上、亭间壁间到处填满了诗词,湖上舫间吹拉弹唱,丝竹之声不绝,周志重叹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菊花花。”程英道:“当年我随师父游历江湖,也曾路过临安,当日这西湖之上也是如此醉生梦死,师父叹道:‘大宋大势已去,看此情形,将来必是蒙古人的天下。’如今却是愈发不堪了。”
行得不久,三人在史嵩之舟上并未用膳,此时皆感肚饿,便在湖边寻了一处小酒家,点了几个菜。周志重道:“那史嵩之定然不会罢休,锦华居我们却是不必回去,今晚待我夜入史府,杀了这奸贼,我们便连夜出城,离开此地。”那何足道少年心性,玩得正开心,闻言道:“啊?今晚便要离开么?我还没玩够呢。”
周志重瞪了一眼道:“明日城中必然大乱,官府定会大举盘查外来游客,你还玩得下去么?我已托城中正一道和丐帮弟子传出消息去打听你师父去向,在没碰上你师父前,你便跟着我们罢。”何足道吐了吐舌头,便不再言。
夜至初更,路上行人却未见减少,临安城商业繁华,早已取消了宵禁,晚间喧闹丝毫不逊于白日,正是古代有名的不夜城。三人一路行至史府门前,见门前川流不息,那史嵩之虽然去职,然人人皆知他圣眷正隆,很有可能被皇上复用,是以上门拜访巴结送礼的大有人在。三人顺着院墙绕到偏僻处,周志重道:“你二人在此等候,待我进去。”何足道急道:“我也要去。”周志重瞪道:“事关重大,切莫惹事,在此勿动,我去去就来。”程英素知周志重之能,点头答应。
周志重纵身跃入院内,须臾复又跃将出来。何足道忙道:“怎么样?是不是人多?要不要我去帮忙?”周志重道:“我适才抓了一个小厮询问,那老贼却不在,皇帝夜宣他入宫去了。”程英道:“那我等在此等候么?”周志重道:“去皇宫看看。”
三人复沿御街前行,不多时已接近禁宫。禁宫大内守备森严,寻常老百姓还是不敢靠近地,是以此处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来到宫墙下,周志重仍是着二人等候,意欲一人入内。程英伸手轻轻握住周志重右手道:“小心。”寥寥两字,却是透着关心。周志重手上紧了紧,旋即放脱,纵身入内。
自那日皇帝深宫遇袭后,禁卫巡视加强了许多,川流不息,尤其是宫墙里侧,火把通明,亮若白昼,进来之人无所遁形。周志重轻身功夫已至绝顶,这等防备怎奈何得了他,他自墙外跃入,双臂轻振,身子若金雁凌空,划过天际,并不在墙内落脚,而是直接滑翔而过,巡逻士卒但觉眼前一花,仔细寻时,却是丝毫未见。
第十二章 夜乱
第十二章夜乱
周志重翻房越脊,避过层层巡视的侍卫,不多时已是接近了皇帝的寝宫勤政殿。(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远远望见殿外尚有数十名侍卫把守,周志重不欲打草惊蛇,双足轻蹬,已是一溜烟的蹿到了勤政殿屋顶。今番可比不得上次,禁宫之中侍卫多了数倍,要想悄无声息的溜进殿却是万难。
月华照射,屋顶琉璃瓦金光灿灿,煞是晃眼。周志重身子尽量压低,靠近屋瓦,以免为巡视侍卫发现。忽听见殿中有人道:“万岁,微臣前日所奉丹药不知……”周志重心中一凛,听那声音,正是史嵩之,却不知他深夜进宫,所为何事。周志重好奇心起,伸手轻轻揭去数片琉璃瓦,举掌拍下,待收掌上提时,掌心已黏住一块青砖而起,下方一缕光亮透出。这大殿屋顶乃是集国中巧匠浇铸而成,甚是牢固,周志重以先天功中的刚劲震裂四周青砖,而先天功的柔劲将声响消于无形,殿下一众人群没料到世上居然有如此刚柔并济的功夫,丝毫未曾发觉屋顶已经开了天窗。
周志重俯身凑近砖孔下望,殿中赫然只有理宗与史嵩之二人,其他下人早已被摒退。但听那理宗道:“史爱卿,你所供奉药物虽好,却也只能支撑盏茶时分,朕让你去寻访的名医找到了么?”史嵩之道:“陛下,你所受的是经脉之伤,医治急不得,臣已在南方搜寻歧黄高手,到时定能让您得偿所欲。”
那皇帝怒道:“朕还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一年来朕度日如年。全拜那贼人所赐,哼!若是抓到那贼人,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史嵩之忙道:“陛下息怒,臣惶恐,不能为君上分忧,那人功力深厚,臣所寻之人皆无法化解他锁穴的内劲。臣觉得定是那周志重无疑。”
周志重一愣,此时方才想起。原来当日自己曾以一阳指力锁住了这昏君地“精促穴”,令他不举,想来这一年以来他过的日子过得自是不太惬意。说来也是,面对满宫的妃子,犹如身具万贯家财而花不出去,周志重想想也是好笑。
理宗道:“当日那人以袖蒙住头脸,未有只字片语。如何能断定便是那周志重?”史嵩之道:“那日臣送入宫中的美女,如今却与他形影不离,定是为他所救。臣断定,此人的嫌疑最大,何况此人出身全真,道家对黄帝内经、房中术定有一番见解,陛下可命之炼丹上呈,若是做不到便有借口封了他武当山。”周志重听得卓然心惊。暗地里破口大骂史嵩之缺德,全真崇尚自我修炼,讲究苦修成道,与正一道的金丹大道截然不同,这么做正是坑了全真,心下愈发觉这史嵩之留不得。全真总有一日毁在他手中。
却见那理宗挥了挥衣袖,道:“此事再议,史爱卿,朕听说这几日来你日日在西湖上游览,夜夜笙歌,快活得很哪。”史嵩之忙道:“臣孟浪。”理宗道:“眼下朝廷上下对你拜相一片反对之声,朕虽属意你,却也不能悖了民意,如此节骨眼上你还是收敛一些的好。”史嵩之忙伏地而拜:“皇上对臣如此关爱,臣肝脑涂地。万死不足报之。”理宗道:“卿家自律。朕做唐太宗,卿做魏征。你我君臣相得,也算一段佳话。”史嵩之忙道:“陛下尊理崇道,百姓安居乐业,那唐太宗哪里及得上,臣却是离魏征远得很。”
好大一个马屁拍将过去,理宗捻须微笑,颇是受用:“还是史爱卿是朕地股肱,这右丞相还得你来做,其他人朕实在是不喜欢。”史嵩之道:“那杜大人才能远在我之上,微臣自愧不如啊。”理宗道:“杜范么,才能他是有的,只是太迂,朕倒是后悔命他做丞相,他上书地什么‘正治本,肃宫闱,择人才,惜名器,节财用’,后又上书十二事,令朕处处掣肘,若不是他这么快便去了,朕也要设法罢了他的职呢。”二人心意相通,皆是嘿嘿笑了几声,接下来话题便转向风花雪月。
周志重愈听愈是心凉,万没想到这皇帝竟然昏聩至此,在他心中原以为理宗只是个庸君而已,识人不明、忠奸不分,却不料他昏、庸二字占了个全。
夜风徐徐,却是吹不熄周志重心头那愈来愈盛的无明怒火,如此君王、如此大臣,这天下安得不败?今日这段话语若是传将出去,只怕大宋人心尽失,分崩离析为时不远。盛怒下再也控制不住足下力道,“咯”的一声,两片瓦应声而碎。
“有刺客!护驾!”侍卫中不乏高手,早有人察觉,立时纷涌而入。周志重虽怒火填膺,头脑尚算冷静,当下运功,骨骼发出“格格”之声,身子略高了寸许,伸手自怀中取出一个面具戴上,立时变成了另外一人。
但听得屋瓦“哗啦”声响,周志重足下运力震碎屋顶而入,双掌左右齐齐击出,他心中愤怒,出手已是用上了八成力道。砰然声响,两名拦在理宗与史嵩之身前的侍卫首当其冲,吐血而亡,尸体被巨力震开复又撞上两名侍卫,各自吐血重伤。以周志重此时功力,天下几无抗手,深宫大内又何来五绝地位的高手?
史嵩之见势不妙,忙扯住理宗的龙袍道:“万岁,刺客身手高强,快随微臣先走。”理宗早被如此身手吓得站立不稳,险些跌倒,忙跌跌撞撞地去了。周志重怒道:“昏君休走!”急踏上一步,先天功内力流转,双掌再度拍出。
殿中侍卫见势不妙,立时分两队迎上,左右各五人,每人拍出一掌抵住前人后心,为首二人齐齐出掌,竟是将周志重的掌力挡住。周志重“咦”了一声。但觉对方掌力源源不断,竟是数人合体之功。原来宫赞巴等人追随史嵩之后,史嵩之见他等连体传功神奇,遂以巨酬请其传授给理宗地贴身侍卫。这密宗**果是不凡,虽宫赞巴藏了点私,不能发挥最大威力,却仍是接下了周志重石破天惊的一击。
周志重怒喝一声。全身真气鼓荡而出,对敌十人齐齐闷哼一声。皆感气血翻腾,却仍是死死守住。周志重嘿的一声,先天功刚劲迸发,十人心口一震,旋即先天功柔劲发出,十人这次却是心口烦闷,直欲作呕。待周志重刚柔功劲再次分别发出,已有两人吐血。周志重心知再有两次,面前十人必定重伤,不死也得卧床半年,眼见史嵩之二人已经快要逃远,正欲再度催发掌力,背后有人喝道:“何方高人刺王杀驾,看招!”劲风直袭背后“灵台”大穴。
周志重但觉对方掌力未至。背后已感刺痛,心知来了高手,当下双掌奋力并拢,左掌推出,已接下十人掌力,右手向后拂出。双掌相触。周志重勾腕一带,要将对方推开,岂知内力互碰下,对方马步不动,自己却是被推了出去。但听得轰然大震,周志重脱出战圈,十人掌力齐齐击在地上,此时也已是油尽灯枯,纷纷坐倒。
周志重抬眼观看,那理宗已出了殿门。史嵩之也一只脚跨出了门槛。周志重长啸一声。真气流转,右手提起。扬手一指遥遥戳出,他已经运起“一阳指”中的高深功夫,与先天功结合的“乾阳剑气”,史嵩之闷哼一声,向前摔出。周志重待要再度出手,眼前掌力涌动,却已被那高手拦住。
这一指虽然由于仓促出手,加之距离较远,未能当场格杀,却也重创史嵩之,史嵩之回去后便咳血晕倒,在病床上将养了半年后不治而亡,总算除去了一个大奸。那理宗也为此惊吓,将养了两月。
那拦住周志重之人却也是侍卫装,紫膛面色,年约四旬,此时喝道:“大内禁卫统领章旭在此,刺客你还不束手就擒?”四下侍卫纷纷散开,看来此人向来自傲,不屑围攻,要独力出手。周志重适才被此人推开,虽是因为大半功力与身前十人对抗,却也体会到了此人深厚的功力,自己刚才施展一阳指耗力甚巨,此刻一语不发,暗自调息回力。
章旭见敌不搭言,却以为对手小觑自己,心中大怒,喝道:“接招罢。”左拳右掌一齐攻上。周志重适才地狂怒过去,心境却是冷静下来,他适才出手皆是以先天功遥空发力,所使一阳指也改变了路数,常人应该看不出路数,此时更是不能露出自家门派武学。当下长袖甩出,发袖击向章旭面门。
袖长手短,这招后发先至,章旭忙侧头躲避,周志重进步连环,左袖横扫,右袖中宫直进,正打在章旭地胯骨上,这几招眼花缭乱,一轮抢攻,将章旭逼退数步,好在袖中真力未足,章旭虽感疼痛,却未受伤。章旭任大内统领数年以来,向来所向披靡,从未吃过半点亏,上次皇帝遇袭时他未曾当值,常叹息未能与高手一会,此次手下十八铁卫伤亡半数,数招下来未占上风,自是大感面目无光,当下怒吼一声,再度扑来。
这章旭师承道教南宗天台张紫阳真人外支门派,武功也是内家一路,他年轻时便进入官场,是以虽武功不下于江湖上一流高手,却始终默默无闻,此时一路“丹鼎掌法”施展开来,大生威势。周志重却是以袖代掌,将全真教的“三花聚顶掌”夹杂在其中稍加变化使出,二人此时皆是以柔劲相对,虽交手数招却无半丝声响发出。
二人斗到盏茶时分,外面人声鼎沸,步履杂乱,显是侍卫愈聚愈多,二人心中都是暗暗焦急,周志重急地是要是再拖延下去,等外面布置好弓箭手,到时候万箭齐发,再好的武功也得变成刺猬;而章旭则是久战不下,一是在属下面前失了颜面,二则对方毕竟是要犯,自己拖不起,便起了群殴的心思。
周志重长吸一口真气,但觉内息绵绵。精力已复,忽长啸一声,先天功运起,双掌推将出去。这一击威力不下于欧阳峰地蛤蟆功,章旭正欲张口唤人围攻,却为掌力所阻,呼吸为之断绝。心下大惊,稍稍相抗。便觉劲力奇大,唯有侧身避让。周志重一击得手,顺势高速冲出。众人一直以为周志重会自屋顶原来处自空逃生,是以早在其上张网以待,岂知周志重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自殿正门而出,冲入了人群。
这边虽人数众多。然却是互相掣肘,周志重冲将进去,如鱼得水,拳打足踢,肘击膝顶,四周人仰马翻,灯笼大半跌灭,立时漆黑一片。待到再燃灯火,周志重已是冲将出去。
周志重加速飞掠,他在里面耽搁时辰已久,更是担心程英等会按捺不住冲将进来,心中不住地祷告,祈求她二人无事。眼看着快到宫墙。四下杀声频起,又是一队禁卫赶到。周志重急于脱身,不再缠斗,纵身而起,便要越墙而过。
身后齐声呐喊,一排箭支自后袭来,周志重正遇回身抵挡,耳边有人沉声道:“我来应付!”一股掌力拍出,箭支四散击飞,周志重已是越过了墙头。回身看去。一人跟着跃下。那人道袍金冠,却是当日偶遇的昆仑掌门青灵子。青灵子道:“快走。大伙儿在南门回合!”周志重不及答话,放步飞奔。
黑夜之中,满城沸腾,侦骑四出,周志重飞步赶至南门,终于见到了程英等人。原来程何二人等了许久,见周志重还不出来,何足道便要闯进去,程英对周志重信心十足,便劝他再忍耐片刻,只是何足道终是忍不住闯了进去,程英无奈,唯有跟入。
这时正是周志重惊动满宫侍卫的时刻,四下暗桩顿起,程何二人方入宫便陷入重围苦战,险些落于敌手,幸好为青灵子所救。原来青灵子自何足道私自出走后便一直暗暗跟着,一路跟到临安。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江湖地阅历不是在家中可以历练出来的,这次也是对何足道的考验,包括何足道钱财散尽,甚至要吃霸王餐,青灵子也未出手,直到现在。何足道自然是被训了一通,此时正搭拉着脑袋呢。
四人料想追兵往北追,南门守备必然空虚,想要找个偏僻的地方越出城去也不是什么难事。岂知到了南门,却见四处巡逻士卒密布,满城宵禁,几无所遁形。
正面面相觑时,忽地远处隐隐传来杀喊声,城中大乱。过得片刻,一名传令兵赶到,守门将军下令抽调军卒北调增援,西侧一段城墙便空了下来,众人大喜。
顺手抓了个士卒询问方知,摩尼教里应外合,打破了临安城北门,杀将进来了,此时地临安,已险入了百年来未有的战祸大乱。只是众人却不知,造成这一切地罪魁祸首,却是那守北门地城门官。自明教起事失败后,浙东一带城池包括临安,对进出城百姓盘查甚严,以防有匪首混入或逃脱,那城门官错过了开门时辰,对第一批百姓未曾盘查,却偏偏给明教地头领们混了进来,终给他们利用起当年在这里打下地根基人手,里应外合,夺下了北门。这守门官只怕不死也得事后斩首了。
周志重却知皇城牢固,守备森严,那明教此次也只是在外城劫掠一番而已,尚无能力动摇到大宋的根基,这一番血战,倒霉的还是无辜的外城百姓。
当下称着北门酣战,众人越南城墙而出,直向南奔出十里方才止住脚步。看远处天空鱼腹发白,这一夜竟是在激斗中过去。周志重先是谢过青灵子援手之恩,道:“不知道长何往?”青灵子道:“贫道一路南来,已经耽误了与朋友地约期,现大战爆发,想必往北地道路很快便要堵塞,如今之计唯有尽快上路,乘行文未达,速速赶往淮北。”
那何足道与周志重相处一日,却是依依不舍,程英轻轻拍了拍他前襟上的灰土,道:“小兄弟,回去可不能再如此顽皮了,多听听师父的话,希望下次见到你,你已经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侠。”何足道道:“对,就像周大哥那样。”程英望了周志重一眼,露出会心的微笑,将手中的玉箫递给何足道,道:“姐姐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就把它赠给你罢。”何足道接过,喜道:“好,我回去不做昆仑三圣了,做个昆仑四圣罢。”周志重奇道:“四圣?”何足道道:“对呀,箫、琴、棋、剑,不是四圣么?”众人大笑。
天下无不散地筵席,看着师徒二人上了大路,周程二人久久才从离别的愁绪中解脱出来,程英道:“重哥,如今你我到哪里去?”周志重道:“这次在京师闯下如此事端,我虽未曾露面,然何足道却也闯入过皇宫,那史嵩之可是知晓他与我一路的,只怕已经对我有所怀疑,武当山暂时是回不去了,听说南方终年温润,气候宜人,不如你我便去瞧瞧如何?”程英淡淡道:“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
当下二人寻了附近地丐帮弟子,请其帮忙传递消息回全真告知二人去向。
玉兔西坠,旭日东升,金色地阳光自云端撒将下来,似乎涤荡着人间的一切污秽,炫目地光芒中,二人背影逐渐远去。
第十三章 道玄
第十三章道玄
大宋理宗淳祐四年十月,摩尼教于浙东起事,因奸细泄密,声势未显即被朝廷调兵镇压,教首大半落网;十二月杜范拜相,朝野为之一清,国力稍稍恢复;淳祐五年四月杜范病逝,谢方叔与史嵩之为相位争斗不休,朝政重陷混乱;八月摩尼教死灰复燃,临安骚乱,皇帝险些作了人家的俘虏,重现靖康一幕,城内民居毁坏大半,无论世家、平民,动乱下皆化尘土,将一座繁花似锦的临安城变作了人间地狱;九月,史嵩之病重,相位空悬;十月,理宗下旨重修禁宫,所花经费出自国库,而临安城池修缮、民居重建皆派发新税。(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圣旨颁下,江南大地一片怨声载道,百姓的口粮又被夺走三分。京湖制置使孟珙、襄阳安抚使吕文德、四川制置使余玠等人联名上奏为民请命,皇帝下旨严责,尽皆罚俸半年,官阶降一级留任,忠臣良将离心、百姓离德,南宋的半壁江山风雨飘摇,覆灭在即。
瑟瑟秋风划过,遍地尘土大起,路上行人皆掩口鼻而行。“驾!闪开了闪开了,莫撞着!”车声辘辘,一辆马车飞奔而过,几个行人身上登时溅了一身灰土,性子急的已是破口大骂起来,这里是一条官道,道路甚宽,足以四五辆马车并行,饶是如此,南北往来车辆实在太多,仍是拥挤不堪。
那行人骂得片刻已是停歇下来,大宋军马物资缺乏。寻常人难有马匹,而那些富可敌国的商人却是毫不在乎那高昂地价格,因此这马车也成了富人的专有。此处地当泉州北端,正是宋人运送物资的干道,南宋商业发达,丝绸、茶叶、瓷器等均远销海外,泉州便是大宋第一出海口。江南物资源源不断运来,在港口装箱运往海外。刚刚路过的马车。有心人自轮后扬起的尘土一看便知,车上承载甚重,定是商人运押货物。这年头官商瓜葛不断,寻常人哪里敢招惹,那行人适才只是一时情急,现下回过味来却是不敢再言,好在那车主显是行程甚急。却是一路前行,并未停下斥责。
须臾间,十余辆大车过去,众行人皆是吃了一肚子的灰,心下甚是气恼,不多时,身后马嘶连连,数十匹骏马疾驰而过。更是扬起大片灰土,有人终是忍不住欲开口大骂,然见到那些人身上明晃晃的刀剑,却是心中一悸,不再敢多语。乱世年代,地方豪杰之士大兴。来人个个鲜衣怒马,显是江湖亡命之徒,比之适才更是不好惹,这哑巴亏也只有认了。
只是这群人在大道上纵马奔驰,丝毫不顾道上人杂车多,一时间,行人惊叫连连,纷纷往道路两边躲闪,那些马上骑士却是哈哈大笑,双腿力夹马腹。速度丝毫不减。但闻一声惊呼。一名怀抱婴儿地妇人足下一绊,滚倒在地。怀中婴儿哇哇痛哭,妇人却是面色煞白,眼看大难临头,那马蹄已是冲着她头颅踩将下去。
骏马嘶鸣,鲜血飞溅的情形却未出现,众人惊魂初定,却见那前踩地马蹄正为一人大袖卷住,这马匹前奔之力非同小可,然被此人一只毫不受力的衣袖所阻,忽然自极动化为极静,端得匪夷所思,马上骑士促不及防,坐立不稳,甩镫向前飞出,“扑通”一声,四肢着地,却是跌了个狗吃屎,极为不雅,身后数名骑士哈哈大笑,那骑士大怒,跃将起来,喝道:“什么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但见对方却是一位青衫书生,那书生不慌不忙地地伸手虚托,一股大力将地上妇人扶起,微笑道:“这位大嫂却要小心了。”此时旁侧一男子也是赶来相扶,只骇得面白唇紫,连声道谢,这夫妇乃是闽北百姓,今上赋税加重,日子过不下去,便携家带口南迁,欲要出海去南洋谋个差事,却想不到险些在此送了性命。
那骑士见书生丝毫不理自己,更是大怒,伸手拿向书生肩头,喝道:“找死!啊哟!扑通!”须臾之间,一人扑地跌倒,四肢挣扎,一口气却是运不上来,手足酸软,竟是爬不起来,众人看去,那人体格健壮,正是那先前跌交骑士,四周围观之人哄堂大笑。原来那骑士伸手触及书生肩头,劲力发出,却似按在了油上,滑不留手,立时滑开。他适才心下恼火,已是用上了全身之力,此时却是发力愈多,跌得愈重。
身后跃下两个骑士,伸手将那人扶起,环顾四周,喝道:“蒲家在此办事,闲杂人等闪开!”众人心中一凛,笑声立止,更有人已经开始脚底抹油溜之大吉。如今的泉州,权势最大的不是知州,也不是市舶司,而是被朝廷封为“承节郎”的蒲开宗。
早在南宋就寓居广州的阿拉伯人蒲开宗,原为占城富商。于南宋嘉泰四年以前从广州举家迁徙泉州。蒲开宗因贸易有功,被授予“承节郎”官衔,并于嘉泰四年任安溪县主簿。此时的蒲氏,已在泉州扎根四十年,手中掌握大量海舶,“以善贾往来海上,致产巨万,家僮数千”,泉州地经济命脉大半在他手上,遂成闽南一霸。江南绿林各划势力范围,至今无人敢踏进闽南地界一步。这数十人自然是蒲府武士,外出办事刚返,却不料在这道上遇上了硬手。
两番出手受辱,众人自然知晓那书生必是高手,只是在这泉州地面尚无人如此藐视蒲氏,是以众武士纷纷拔刀,便要一拥而上。
那书生却是皱了皱眉,似不欲多纠缠,忽扬声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语声铿锵,于清朗之中带着一丝惊悸,众骑士心头便如自高空坠落一番。忽的悬空,一时间天旋地转,耳鸣目眩,醒来时已是坐倒在地,浑身酸软,犹如大病一场,心下大骇。
周侧远观百姓却大多无恙。心中颇为好奇,不知那书生使了什么法术。单念一句咒语,便将数十人一齐撂倒,然看他衣袂飘飘,神采飞扬,直欲随风而去,心中皆是崇敬莫名,纷纷拜倒在地。高呼“仙人”,心念虔诚地人甚至磕起头来。
那书生哭笑不得,正欲相劝,身侧一青衫女子却伸手扯了扯衣袖道:“快走,若不然等人多了可就走不了了。”眼看道上之人愈聚愈多,那男子苦笑一声,伸手拉住女子纤手,纵身而去。二人施展绝顶轻功。一掠数丈,众人皆匍匐于地,见他二人瞬息远去,竟似飞升一般,心下更是大震:“神仙眷侣,今日却是错过仙缘了!”
而此时被众人顶礼膜拜的男子却是毫无神仙气概。正被身旁女子数落:“打抱不平是好,一击便行远遁便是,现在好了,如今被那些百姓当成活菩萨,我们还怎么进入泉州城?”那男子只是陪笑不迭。
看到此处,众位看官想必也知这二人便是周志重夫妇了。他二人一路南行,数月来游遍了南方各地,广东的珍奇异食、云南大理的风光、湘女的多情好客,都令二人流连忘返。二人自知朝廷君昏臣奸,沉疴难起。实难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唯有在蒙古军来攻襄阳之际出得自己的一份力罢了,行事但求无愧于心。岂能尽如人意。二人抛开世间种种烦恼,眷恋于天地之间,皆感心胸开阔,修为亦是突飞猛进。
周志重想到后世看原著时杨过十六年后长啸震敌,实在是威风凛凛,心中甚是钦羡,便也默运玄功,意欲练成这绝技,每到荒山野岭便要嘶吼一番。奈何他武功却不擅如此刚猛,而是于连绵中见威力,是以苦练多时,徒落得脸红脖子粗,惊起一群飞鸟,让程英耻笑一番。周志重大窘之余,却也暗自发狠,定要在这项神功上闯出个名堂。想那后世地金毛狮王谢逊,他也没在海涛之中练功,却也能运用那“狮吼功”毙敌,自己怎么说都应该比他强罢。
只是他却不知,那谢逊虽武功不若周志重,但他擅长武功正是刚猛一路,讲究以硬搏硬,况且到了倚天时代,武学退步,武林中高手寥寥无几,实难与这神雕世界相比。周志重苦练多时,神功终是不成,但他为人便胜在坚持,当年因经脉阻碍无法修炼上乘武功时,也是他地毅力苦修,终能闯过玄关,经这数月的不断练习,竟给他独辟蹊径,另创了一门神功。
周志重自入藏经阁那日起,第一眼瞧地便是那老子的《道德经》。他今日的一身神功,也正是自那王重阳手书地经书中得来,如今他身在外地,身边仍常备一本道德经,旦夕诵读,虽寥寥五千言,却道尽了世间百态,愈读愈是明心静性。周志重一日在诵读经书时不经意间用上了多日来练习的音功,竟于抑扬顿挫中令程英险些心境失守,遂顿开茅塞,心有所悟。这门神功于念诵之中夺人心神,用的尽是道家正气,虽与那九阴真经中的“移魂**”相似,却胜过它那诡异阴森之气。因此功出自道德经,正所谓“道可道,非常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周志重便名之曰“道玄功”。
二人多日游玩,兴致已足,本欲北返,周志重却忽得想起在后世曾听说南宋时泉州港为第一大港,巨舰宏伟,远胜想象,不由心为之往,便与程英一同赶往闽南。在途中却遇到这些蒲氏家将欺压百姓,自是出手惩戒了一番。周志重一时兴起,便施展出了自己刚创地“道玄功”,他此时威力尚浅,然对付几个三流武士却仍似用火炮打蚊子,浪费的很。
二人在城郊歇息片刻,各取出一个面具带上。二人摇身一变,成了一对面目丑陋的乡下夫妇,相互扶持着进了城。进得城来,但见城中商业繁华,人群密集,熙来攘往,其中不乏碧眼金发之人,正是万商来朝,宋朝的海外贸易已达极至。
只是在这人群中,却多了许多携刀带剑之辈。周志重心中暗奇,要知道,江湖人以武犯禁,在朝廷力量强大的地方,是决不容许大批地武林人士存在地,宋都临安便没什么绿林人士。而泉州作为南宋第一大港,更有驻军守卫。怎容许如此多地武林豪客携带兵刃进入?周志重心中好奇,便舍了要前去看海舶地心思。轻轻拉了拉程英,二人跟去。
随着人群拐得一个大弯,到了城南涂门街,一座高门大户赫然眼前,原来是那“承节郎”蒲府。众人自门楼而入,那守门小厮见到周志重夫妇,喝道:“乡下人来凑什么热闹?去去!”伸手赶人。周程二人面面相觑。心下好笑,二人背身走得数步,忽得身子闪动,那小厮但觉肩膀上被人一拍,身侧风声飒然,心中一惊,回头去望时,后颈又被人拍了一巴掌。却是甚么也没看见,心中有些打鼓,倒是不敢这么盛气凌人了。
这当口周程二人早已溜进府中,但见四周来人皆是携刀带剑地武林豪客,四下地方宽大,雕梁画栋。甚是好看,那院中早摆下数十桌酒席,周志重二人便挑了一处偏僻桌子坐了。同桌数人见二人相貌丑陋,但却不敢小觑,大凡江湖异人,莫不是奇装异服,性子乖僻,是以都以为二人乃是那蒲氏所请供奉。
须臾间,有人扬声道:“各位好汉来泉州赴宴,蒲家备感荣幸。今日蒲某与诸位一醉方休。”周志重循声望去。却是个华服男子,观之年约三十。那人举杯一饮而尽,群豪都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绿林好汉,见他如此爽气,都是欢喜,当下纷纷道:“蒲少爷的事,便是我们地事,今日一碗酒下肚,天大的事我等扛了便是。”
却听旁边有人言道:“那便是蒲家二少爷蒲寿庚,此人仗义疏财,真是一条汉子。”周志重心中一动,似乎有些印象,急切间却又想之不出。数碗酒下肚,一些粗人已是大声嘶吼起来,“蒲少爷,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招惹你老人家,且说给兄弟听,兄弟我去你拧了他脑袋给您当夜壶。”
那蒲寿庚拍了拍手,旁侧有家丁将一侧院墙上所覆长幅拉下,众人远远望去,墙上深深印着个掌印,掌力之深,令人叹为观止,旁侧还有一只大鸟图形,似由利器划成,道道划痕深入墙里。这泉州地处海边,为抵御台风,院墙自是修得加倍牢靠,然此人随手一划,险些穿透墙壁,功力显已到了惊世骇俗境界。
此画一出,众人惊惧,当前唤得最凶地那人懦懦道:“蒲,蒲少爷怎地与此人架上了梁子?”蒲寿庚鼻中哼了一声,身侧家人已道:“那人极是霸道,少爷只不过说了一句‘大宋气数已尽,降蒙方可保全’,便……,便留下了这印记,道三日后来取少爷的……一条腿,以示训诫。”周志重心下雪亮,想必这蒲寿庚定是吃了一顿苦头,心中害怕,便出钱邀请四处豪杰前来助阵。
但听“砰”的一声,一人已是将手中海碗砸在地上,立起身来,道:“蒲少爷请了,我翻天鸽子秦良虽是个鸡鸣狗盗之徒,却也懂得春秋大义,今日却是来错了,这几碗酒在下悔之不及。”忽得伸手,寒光闪动间,左手尾指齐齐切下,秦良道:“这尾指便为我贪杯之罚,也谢过蒲少爷的宴请。”言毕昂然而出。周志重心底暗喝了一声彩:“好汉子!”
但听得桌椅响动,又有十数人立起,虽未象秦良那般断指立誓,却也严辞拒绝后离开。过不多时尚有数人因惧怕那人而托词离开,蒲寿庚面色铁青,极为不愉,然见到席中尚有大半人就坐,却是心中一定,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诸位莫理,大家再痛饮一杯如何?”
一时间气氛再起,留下众人谀辞如潮,显尽丑恶嘴脸。周志重这才想起,那蒲寿庚分明便是宋末举舶降元、闭城不纳宋帝的有名汉奸,只是此时据宋亡尚有三十余年,这蒲寿庚未免反得早了点,莫非是蝴蝶效应?心中尚自思索,已听众人道:“那人不来便罢,若是来了,定当将其擒住,将那大鸟烤来吃,想必定有一番风味罢?”言毕哈哈大笑。
周志重心中一动,忽闻院外传来一声雕鸣,其声苍凉,虽距离尚远,却已是汹涌澎湃,直扣心弦,众人为之变色,周志重大喜。
ps:抱歉,几天没有更新,我的笔记本被领导借用,现手头没有工具,今天是加班才码了一章,这几日更新不正常,望各位书友见谅。
第十四章 侠侣
第十四章侠侣
那雕鸣沉稳洪亮,隐隐然竟令人心生压抑之感,其行未至,已是声先夺人。(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四下群豪皆是面色大变,显是已知来客。周志重听得分明是那深谷中相聚数日的神雕,心中一动,自鄂北至闽南,不远数千里,这神雕怎会独自到此,莫非那杨过夫妇也来了么?想到此处,心中大喜。
再看席中又有数人不知何时避席溜走,其余诸人皆是面如土色,周志重心中暗叹,大宋百年的安逸生活,消磨了江南豪杰的锐气,无怪乎那蒙元自突破襄阳防线后,三年即能席卷江南,迅速平定天下。
但听长笑声破空而至:“蒲家番儿,小爷赴约前来取狗腿,还不快将你那毛腿洗干净了奉上?”蒲寿庚面色铁青,他乃是阿拉伯人后裔,并非汉人出身,其实不能称汉奸,应是番奸才对,只是来中国定居数十年,早已与一般汉人言语、行止一般无二,今日被揭了底,心中自是大怒。
蓦地狂风平地而生,一个黑影跃将进来,靠墙一席二人举刀迎将过去,却被巨风卷飞。但见其一人多高,钓嘴弯曲,头顶生着个血红的大肉瘤,一双短翅挥动,阵阵罡风便即发出,迎面十席已是桌翻汤洒,正是那神雕。
周志重与那神雕许久不见,心中大是愉悦,只是看院中群豪似乎对这神雕颇为畏惧,心中大是讶异,莫非众人吃过这家伙的亏么?但见那神雕跃将过来,双翅横击侧扫。劲风到处,惨呼连连,神雕通灵,显是适才听到了众人说要将它烤了吃,此时毫不留情,虽未下杀手,然所击中之人无不筋断骨折。重伤倒地。
这神雕与独孤求败相处甚久,远胜一般武林高手。所到之处,竟无一合之将,一群闽南豪杰竟似被老鹰追赶地小鸡般四散奔逃。周志重见四下呻吟声不绝于耳,伤者甚多,心下不由一丝不忍,这院中人大多只是畏惧蒲家权势,虚与委蛇而已。倒也未曾犯下什么大事。眼前风声飒动,那神雕已是大步冲来,左翅斜拍击倒一人,右翅却是横扫向程英,劲风扑面而至,令人险险不能呼吸。
周志重心知程英虽武功进境甚速,却仍挡不住这神雕的一击,当下一挥右手大袖挡开。喝道:“雕兄手下留情!”那神雕却似充耳不闻一般,左翅中宫直进,袭向周志重胸口膻中大穴。周志重未曾想这神雕居然攻击自己,一愣下那翅已至胸前,忙吸胸缩腹后撤。那神雕却是右翅顺势而入,斜击周志重腰侧。周志重暗赞一声。这神雕变招迅速,端得高手风采,当下不敢怠慢,左足后撤一步,双掌左高右低,便待卸去对方攻来的巨力。
岂知双掌推出,却是落了空。那神雕退开两步,傲然昂立,侧首斜睨,周志重笑道:“好啊。雕兄。你早认出我了,敢情是试我的武功来着。”神雕长鸣一声。冲着周志重微微点头。
周志重同席之人原本以为周程二人乃是那蒲寿庚邀来的客卿,却不料原来是这神雕的同伙,大惊下均纷纷躲开。众人忽听有人朗声笑道:“大家且住手!”
却见那不可一世的蒲少爷此时正身子凌空,手足挣扎,竟是被人拿住了“大椎穴”,高高举起。但见那人剑眉星目,正是两年未见地杨过。这蒲寿庚养尊处优,少说也有百多斤的身子,却被杨过以二指捏住后颈轻轻举起,众人大是惊骇。
杨过笑道:“蒲家狗腿,算你走运,今日少爷遇上故友,心中高兴,且饶你这遭,好自为之罢。”扬手处,那蒲寿庚委顿在地,原来早骇晕了。杨过双目四扫,精光四射,院中诸人心头皆是一震,长笑一声,足下运力,冲天跃出。神雕嘶鸣一声,双翅拍动,向周志重点头示意,亦是跃出墙外。周志重拉着程英长身跃出相随。
三人出了府墙,疾步向南,不多时已是到了南门口。那守城官奉蒲寿庚之令在此设卡搜查,却如何挡得住江湖人地高来高去,但见眼前人影幌动,三人一雕已是越城而出。
那泉州港果是大港,那巨大海舶周志重也是叹为观止。此时港口中络绎不绝的都是装载和卸货的船只,那杨过却是毫不停留,折而向西,三人一雕顺着海边一路疾驰,过不多时已经见到了前面不远处的一间茅屋。
此时屋顶炊烟升起,显是有人在生火做饭。杨过远远便已唤道:“龙儿,来客人了!”帘帷掀起,一女子缓步而出,秀丽绝伦,正是小龙女。看她头发轻轻挽起,身着粗裙,竟是一副主妇模样。周志重目瞪口呆,他从未想到过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也会变成这般样子。杨过笑道:“周大哥,咱们进屋谈。内子学下厨不久,今日饭菜粗陋,周大哥你将就一下罢。”
三人进得屋中,那小小的地方竟是布置得颇为整齐。程英便与那小龙女去煮饭,留下周杨二人交谈。周志重这才知道,原来当年杨过与小龙女不耐蒙古兵在终南山上肆虐,便下山南来,原意是要去南方定居的,后路经当日获得玄铁剑地山谷,杨过便将神雕接了出来。二人一雕同行南下。
岂知到了临安附近时那神雕却以口衔住杨过的衣袖转而向东来到海边,接下来的事情看官您想必也能猜出,自然是要杨过在海涛之中练剑,这里想必是当年独孤求败练功之处。杨龙二人原本便也无所谓去处,便在海边住了下来。直到半年前周志重大闹临安城,加之摩尼教起事,浙东大乱,京师一日数惊,侦骑四出搜索陌生人等。杨龙二人不愿卷入,便携雕南下,来到闽南,又在这海边住了半年。期间杨过曾出手管过几件闲事,击败了当地几个高手,他夫妇二人同行,加之身边的大雕,居然人送外号“神雕侠侣”,周志重愕然。
ps:笔记本还没还我,更新仍不正常,对不住各位。
第十五章 狂涛
第十五章狂涛
“托,托托,托托托”,两柄木剑盘空飞舞,不时相互交击。(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远处海潮汹涌,浊浪排空,轰然巨响中却遮盖不住二人剑鸣,看二人一青冠黄衫、一束发青衫,出招剑若游龙,斗到兴起,那黄衫青年大喝一声,木剑左右斜劈,接着中宫直进,青衫人被他先前两剑封住方位,躲避不及唯有立剑封挡,两剑相触,“喀喇”一声,青衫人手中木剑立时折断。那青衫人弃下手中剑把,笑道:“贤弟,我这可是被你击断的第十把剑了。”黄衫人笑道:“大哥让我。”
这二人正是周志重和杨过。那日闯出泉州南门,因蒲家当地势大,不欲多惹麻烦,众人用过午饭后,便即远遁数十里寻处海边渔村住下。寻常乡村百姓却是淳朴,见到天仙般的程龙二人,都是好生敬重,周杨二人闲时教授几手防身之术给村人,周志重更是成了免费的教书先生,村人奉若神明,四人便过起了渔夫生活。
杨过仍是与神雕到海边波涛之中练功,周志重闲暇之际见杨过以一柄木剑在海涛之中挥舞,那汹涌怒奔的潮水竟无法阻碍剑路。他虽早已知晓,却仍是大为佩服,便也削了一柄木剑与杨过试招。
杨过已在怒涛中练了两年,此时神功小成,内力之厚实雄浑,已是当世无匹,只怕已可及得上郭靖的降龙十八掌和西毒的蛤蟆功,比之更添狂涛汹涌、连绵不断之意。周志重内力虽不在他之下。甚或犹有过之,正面相对却抵不住杨过的巨力,是以二人木剑交击得数下,往往是周志重地木剑断折。
当下二人易剑再战,此番周志重却是不与杨过硬打硬拼,以先天功中的柔劲施展全真剑法与之周旋,意欲以柔克刚。诸不知杨过已与周志重印象中原著那断臂神雕侠大为不同。在原书中杨过因断去一臂,是以不在招数变化取胜。纯以内力伤敌,而今杨过双臂齐全,虽曾受周志重点拨,去除了些花巧的功夫,领悟到那“大巧不工”之秘,然其天生跳脱的性子还在,那学过的诸般招式若是不用倒也可惜。杨过天性聪慧。竟于武学之中另辟蹊径,在独孤求败的重剑之中加入了不少招式变化。
要知世间万事万物本无一定之规,虽说“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简约胜于繁巧,然武学未至绝顶化境,亦不可知其理真谬,杨过自弃重剑改用木剑以来。为能与神雕双翅巨力抗衡,又加入了许多巧招,于狂猛的剑招中更添变化,日后苦练,剑上劲力日增而花巧渐少,直至达一平衡之境。神功可成矣。
此时周志重变了路数,杨过却丝毫不受制,他师出古墓,身上诸般武功正是周志重一身全真玄功地克星,斗不上二十合,周志重手中木剑躲避不及,又碰上杨过之剑,再度断折。既是如此,周志重索性空手以先天功应对,二人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二人久未遇上强手。此时都是大呼痛快。将浑身解数施展出来,直斗至午时将至。村头程龙二人前来送饭方止。
小龙女素来爱静,平日里足不出户,而程英虽亦是喜静,然性子却比之更为随和,周志重与杨过在海边练武时她往往代替其教书,她性子温柔恬静,令人如沐春风,几日住将下来,孩子们倒是更愿意跟着她学习,周志重乐得撒手不管。兼之程英心灵手巧,为孩子们缝补的衣物针脚整齐,远胜于村中农妇,是以四人之中她在村中倒是最有人缘。
今日时近正午,周杨二人斗得兴起,都忘了回村用饭,小龙女心下担心,便找到刚刚送走孩子们地程英,二人提着饭篮寻到村头来。周杨二人斗了半日,早感腹中饥饿,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大侠形象,皆是狼吞虎咽,两女看着自己的丈夫如许年纪还跟个顽童似的,皆是莞尔,连那少有表情的小龙女也是一丝笑意爬上了嘴梢。
二女在村中已经吃过,当下看着两人一雕将一大篮子的饭吃个干净,那神雕食量甚丰,这篮中倒有一大半是它吃的,周志重笑道:“雕兄,你食量如许大,无怪乎身子这般沉重,若是能少吃些,将来身子轻些,只怕就可以振翅高飞三万里、扶摇直上九重天了。”
那神雕寿高通灵,听得明白周志重在取笑它身子重飞不得天,当下大踏步上前,左翅忽地贴地扫出,周志重促不及防,冲天跃起。身至空中,那神雕右翅已然当胸击至,心中一惊,忙举手格挡,两股大力相交,周志重身子悬空,借不到任何力,竟是远远被弹了出去。
时当正午,每日两次的潮汐恰起,此地虽不如临安钱塘潮水那般宏大,却也不可小觑。但闻轰轰之声大作,一道白线急冲而至,周志重弹飞方向正是在那潮水上空。那神雕却是大步迎将过去,似乎还不放过他,程英大惊,张口欲呼,却为杨过拦住:“嫂子且莫担心,大哥神功护体,绝不碍事,雕兄此举对他有好处。”
程英放下心来,却又羞得满面通红,她性子腼腆,虽与周志重成婚许久,听杨过唤她大嫂,仍是害羞,当下扯着小龙女地手道:“你们两个大男人在此练功罢,我和龙姐姐先回去了。”
周志重自幼生长在内河,从未到过海边,骤听得如许天地之威,险些心为之夺,好在他习道多年,心志甚坚,稍有慌乱立时清醒过来,此时他身子下落,正遇急冲而至的潮水。周志重长吸一口真气,左掌运劲拍出,正与浪头相抵,先天功一刚一柔两股劲力发出,轰然巨响中。迎面小山也似的浪头立被击散,人也借力再起,向后飘飘跃出。
眼看脱得险境,身后忽劲风袭来,正是那神雕展翅扑击。这神雕力大无穷,一推之力远胜寻常好手,周志重方自以先天功全力发动脱险。此时神散功消,竟是抵挡不住。不退反进,扑通一声,跌入了滔天巨*之中,一时呼吸不顺,张口喝下了几口咸水。
饶是周志重心性淡和,也不由有些恼怒,当下双足运力一点。身子蹿出海水,正欲好好与那雕兄理论一番,却见那杨过也跃将下来,正于波涛之中挥舞木剑,神雕立在岸边,神情肃穆,正似那严促学生读书地先生。
周志重心中一动,他看过原书。自是领会到神雕之意:“原来雕兄是好意,要我似杨过那般在怒涛之中练功。”耳听得轰轰作响,又是一个浪头当头打下,周志重“嘿”的吐气开声,双足以“千斤坠”牢牢钉在岸边岩石上,双掌推出。正是一招“三花聚顶”。岂知海涛之中力无常形,潮水之力四面八方齐至,周志重挡得住正面,却挡不住身周数般力道的围攻,但觉足下一空,原来已被潮水震下岩石,“咕咚”一声又喝了口咸水。
待他露出头面,杨过正挥手一剑破开身侧一处波峰,笑道:“周大哥你多练几次便习惯了。”周志重雄心顿起,想那杨过当年初入海涛时内力还不及自己。我如今功力已不在当世五绝之下。区区海潮,又能奈我何。想到此处。周志重复自水底跃出,拳打足踢,在波涛之中练功。练至神疲力竭,便潜入海底暂歇。
至半夜子时潮水复起,周杨二人携了木剑再度跃入海中挥舞,与白日涛中练掌又是不同。如此每日两次,不出一月,周志重自觉功力大进,心中实是暗自佩服那独孤求败的创举。
只是练到后来,每日与杨过比武,周志重手中木剑仍是常常被其击断,始终占不得上风。几次下来,周志重霍然明了,杨过所习独孤一脉功夫,本就是以霸道见长,加之在海涛之中练就的内力,更是如虎添翼,自己与之硬拼却是拍马也及不上地。周志重所习的道家武学,长处却在于以柔克刚,借力打力,二者走地是完全不同的路子。
周志重心道以自己今时今日地武学根底,若是走不合的道路,不脱前人地巢臼,只会多走弯路,实难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是以每日涛中练功不再硬打硬拼,而是兴之所致,随手施为,不管什么三花聚顶掌、纯阳拳、昊天掌,还是什么全真剑法、先天功,心意所至,处处成招。
秋分冬至,冬去春来,似水年华悄悄流逝,又是一年。杨过手中的木剑于平地刺击之时竟带有隐隐潮涌之声,威力无匹,神雕已不敢直面相对。周志重走的却是另一个路子,这年余来他在怒涛中别走蹊径,独成一家。
轰然潮响,巨*翻滚,四面潮水齐集,但见周志重在潮水中掌势逶迤,招发连环,一招一式间缓而不乱,在那四面八方巨力的冲击下竟是毫不受影响,方位、劲道十足,直打了盏茶时分,方才收势。此刻若是有武学修养高深之人在旁观测,便会看出,周志重每招发出均在浪头将起未起处,兵书有云:“半渡而击”,潮水中虽四面八方巨力奔袭,然彼此间终有些许前后之别,周志重正是看到了这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之处,每击必中浪间缝隙,正是旧力渐消、新力欲生之处,将四面攻势化于无形。
随着功力地增长,周志重也变得愈发深邃出尘,而杨过却是变得更为神采飞扬。二人交手论武也明显的不同,杨过出剑飞砂走石,威势无匹,周志重的剑法却是舒缓自如,若行云流水。这半年来杨过已经无法再震断周志重手中木剑,二人双剑相交,杨过排山倒海的内力倾注到剑上,却均如石沉大海,被周志重不留痕迹的化去。二人一奔放、一内敛,正如双珠并耀于世,各自发出不同地光彩。
“噗”地一声,木剑从中断绝,二人齐齐分开,这次却是换了杨过扬起手中的剑把道:“大哥真是厉害,如今倒是我自愧不如了。”周志重微笑摇头道:“愚兄只是侥幸而已。”他心知杨过地内力未必在己之下,然其原先的武功棱角太强,急切间难以完全融入这独孤重剑的剑意中去。要知天下间武学种类千千万万,要想独出机抒自创一派谈何容易,杨过欲将自己所学纷繁复杂的各派武功融入这古朴的剑意中去,本就是一件难事,加之他性子灵动急躁,难以完全发挥自狂涛中练出来的内力,与周志重相搏时反倒被周志重借力打力,这断剑地力道,十成中倒有九成是杨过自己的。
杨过笑道:“管他呢,武功不好可以明日再练,饭一顿不吃可不行,大哥,咱们先回去罢,家里可是还有四口人在等着呢。”周志重苦笑,自半年前周志重自狂涛中有所领悟,从而突破瓶颈,令自己的武功进了一大步,二人再度比剑杨过便再也无法震断自己的木剑,反而身处下风。周志重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一些“神雕大侠”情结的,是以总不断督促杨过练功,管他倒管得比原先杨过的“导师”神雕更紧一些。岂知那杨过原本便是个惫懒的家伙,原书中他失去了爱侣,在这十六年中不断练功,以疲惫代替刻骨相思,加之性情因断臂而变得刚毅,方才武功大成,如今的杨过却是远不及那般勤奋,成就自远不到那个地步。
月余前小龙女和程英双双有孕,周杨二人自是大喜。杨过更是成日与小龙女待在房中,练功的时间比之前少了一多半,周志重责问时尚以“照顾妻儿”为借口推过,反倒被程英借题发挥训斥他不懂得照顾老婆,乖乖的也减少了练功地时间。
看着前面神采飞扬地杨过,周志重忽地心有所悟:武功练到绝顶境界甚或天下第一怎样,这杨过比不上原时空中的神雕大侠又怎样,比起来至少如今地他要幸福的多,虽然少了“黯然**掌”这一武学奇葩。想到此处,周志重豁然开朗,步履中多了一丝轻松自在,甚或有一些急切,因为他也想回去摸摸妻子的肚子,听听自己未来儿子的声音。
ps:抱歉,之前由于写作工具笔记本被人借走,导致本星期更新不正常,本章区区四千字就写了半个星期之久。现在笔记本已经拿回来了,自明天开始正常更新。
第十六章 若水
第十六章若水
辞旧迎新,日升日落,新年到来之际,程龙二人也到了临盆之际。(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二人产期相距不远,小龙女早于程英三日生产,婴儿呱呱坠地,是个男婴。杨过抱着这粉嘟嘟的小儿,自是乐得说不出话来。程英生的却是个女婴,周志重来自现代,心中自是没有男尊女卑的想法,初为人父的喜悦令他当场在产榻前似杨过那般连翻了数十个空心筋斗,一众前来帮忙的村民没料到平日里教书育人的先生原来也会如此这般顽皮,不禁莞尔。
这个年关数喜临门,地里收成不错,海上渔业也收获颇丰,在这地处极南,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普通渔民的生活却是好过内地受重重盘剥的同胞。自周杨诸人来此后,村中获益良多,众村民自是纷纷道贺,家里来客不断。周志重等人生**静,然看着眼前一张张淳朴的满是笑意的脸,便不觉得嘈杂了。
程龙二女虽是初为人母,但在几个农妇的协助下,还是渐渐适应了新的身份。周杨二人更是整天忙前忙后,只是二人笨手笨脚的倒忙倒是帮了不少,叫两女给轰了出去。二人在檐下面面相觑,只是呵呵傻笑,杨过道:“大哥,我自幼孤苦,当年年少不懂事,在桃花岛上不听郭伯母的教诲,书念的不多,大哥学识渊博,还望给你侄子取个名字才是。”
周志重这几日来早就翻来覆去想了几个名字,却总是觉得不妥。今日方知这取名乃是人生一大苦事,此时见杨过又提,更是头痛,当下道:“这个愚兄我才疏学浅,还是问问内子罢,你侄女的名字也得她取呢。”
“什么?”周志重愕道。程英讶道:“怎地?这名字不好么?周芷若,如兰如芷。芳香万里,优雅地很哪。”周志重只觉背后冷汗涔涔。慌不迭的道:“不行不行,另换个名字罢。”杨过奇道:“这名字不错啊,若是我生的是女儿,这名字我就要了。”周志重自然不能跟他们解释缘由,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叫周芷若,便颇是不自在,说什么也不能答应:“英妹既然说如兰如芷。那便叫周兰芷好了,听来也甚好。”程英虽是奇怪,只是她性子温柔,与周志重成婚两年来甚少红脸,心知周志重与她从来不分彼此,既是他极力反对,自有他的道理,是以不再坚持。这周兰芷的名字便定下了。
杨过道:“还有你侄子的名字呢?他是海边所生,干脆便叫他海生罢。”周志重本已渐干地背衫立又汗湿,忙道:“这海阔水深,正是一个‘渊’字,如今天下纷争,蒙古人旦夕可至。只怕这孩子来日身处乱世,比我们更是艰难,正是‘行舟于渊,如履薄冰’,我看就叫他杨行渊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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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起潮落,岁月如流,襁褓婴儿也开始呀呀而语、攀爬学步了,杨过在海边练剑,剑击之声轰轰巨响,甚不在海潮声响之下。自盛而衰、自衰而盛。已是反复两次,剑刺所发劲风神雕已不敢正面相抗。周志重亦是进步神速。如今的他,在海潮浪涌最盛时亦能完整打完一套拳法。
星光灿耀下,子时地浪潮复起,周志重吸气躬身,左掌斜引,右掌自腰侧穿出,正是一招“三花聚顶掌”的起手势“礼贤下士”,接着飞瀑流丹、气朝终南、燕抬腮、猿献果、大关门、虎门手、揩磨尘垢、无欠无馀、红霞贯日、紫电穿云,招式连贯,如长江大河,节节贯穿,毫无挂碍。波涛汹涌,周志重心中却波澜不惊,似乎天地俱静,感觉到一丝玄之又玄的境界。
周志重修道多年,如今却是一举突破了修道人终生难以突破的瓶颈,所谓的“修道障”,达道心合一的境界。若是按道籍中所言,这是莫大的机缘,仙道不再遥远。只是天道之说毕竟渺茫,成仙成圣只是传说,周志重但觉心神缈缈,玄妙难言,顶心一丝清凉自华盖直透重楼,出手间浑然天成,整个人似乎成了滔天巨*中地一份子,掌势舒缓,便似在平地施展,毫无凝滞;巨*滔天,扑面而过,恰似周志重整个人已是个幻影,竟是丝毫不受阻碍。杨过此时早已不再练剑,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海潮之中,天地冥冥,似乎他也陷在这玄之又玄的世界里。
周志重却是于身外之事充耳不闻,心头平生所习武术纷至沓来,出招早已不拘泥于一套“三花聚顶掌”,但见时而掌、指、拳、腿,甚或夹杂着几招剑法,妙招纷呈,竟似精心练就一般。杨过出身古墓,练习yu女心经时也曾苦习过全真派的功夫,此时眼前所见都只不过是当日自己视为一般的招式,然在周志重手中施展出来,却足以化腐朽为神奇,心中亦是巨震,他天资聪慧,根基远在周志重之上,然不同于原书的遭遇却使得其心境不长,武功进展趋缓,今日适逢其会,从中观摩所得好处自然不言而喻。
如此过得小半个时辰,周志重手中却又换了招式,这次杨过却是从未见过,虽招招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却决不是杨过所知的任何一种全真武功,然周志重招式意蕴分明就是全真路数,杨过煞是奇异:“莫非是全真绝藏的武功?王重阳号称天下第一,自然绝非幸致,这全真武学,端得不可小觑。”
但见周志重招招首尾相连,掌力流动,意蕴不尽,观得十数招,杨过忽得大悟,原来周志重此时所使掌法,正是当年在华山顶上观摩北丐西毒较技所创,当日杨过在侧,曾见周志重将一套拳脚打了一夜,获益良多,是以印象颇深。只是多年不见,加之由于拳法未成,周志重甚少使用,是以杨过险些忘了,此时方才想起。同样一套拳法,当年初创时的威力却与如今大不相同,在此时地周志重手中使将出来,但见平淡之中大显杀机,周志重掌力激荡下,本已浩大的巨*更添威势。
星空灿烂,浩瀚的银河历历可见,明月悬挂高空,毫无遮掩,月光撒向大地,似乎也在看着眼前景象。周志重心神沉浸在这玄妙的境界中,道德经的篇章自心头丝丝流过:“……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冲而用之,或不盈……绵绵若存,用之不勤……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於道……”,先天功真气全身流转,自任转督,气海、膻中、百会三穴交汇,运行愈速,周志重但觉心口一畅,扬声道:“道可道,非常道……”,语声清越,言辞间已是用上了自创的“道玄功”。
斗转星移,周志重一遍又一遍地施展,招式由生涩渐转流畅,以前地破绽逐步改去,愈打愈是心头畅快,也不知过得多久,周志重长啸一声,翻手回转,左拳右掌两旁斜斜分开收势。但觉身上一凉,一蓬浪花卷上身来,周志重方自清醒,没想到自己还在海浪之中,被那浪花一卷,险些马步浮动,正愈跃出,忽的心有所警,右掌斜向拍出,已是用上了刚刚悟出的武功,粘住来掌斜向牵引,来敌哇哇大叫声中已是摔入海浪之中。
周志重跃上岸去,方才看见原来偷袭那人却是杨过。杨过原是要试他一招,却不料周志重出手力道怪异绝伦,与往昔放对时大不相同,杨过一时托大下便吃了大亏。周志重正欲放声大笑,转过身来,却见眼前跪了一地的村民,个个烧香顶礼膜拜不已,不由大是讶异,忙问奇故。早闻讯赶来的程英笑道:“你且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周志重昂首向天,蓝天白云,原来竟已是白天,红日西侧,居然已经到了下午。周志重愕道:“难道已经过了大半日?”程英嗔道:“傻瓜,你再看看海中。”周志重放目望去,海中波涛林立……,且住,这已经过了午时,怎地潮水仍未退涨?不对,是刚开始退潮?
原来周志重的掌法施展至后来,已深得借力打力、借力生力之效,那层层叠叠的潮浪不但未曾消退,反被其借力波动,声势更为浩大。到得后来潮退之时,方圆数十丈内波涛便都是周志重的内力所带而成。周志重的先天真气生生不息,损耗甚缓,加之这门自创的神功要诀全在一个“借”字,实已到了借力打力地颠峰,虽激起四下风浪,却甚少损耗元气,相较之下,杨过虽内力刚猛尤有过之,却绝无如此绵长持久。是以周志重练功一日,那风浪却丝毫不歇,这村中居民早已被巨大声响惊醒,见此情形,自是将周志重当成了神仙下凡,这顶礼膜拜之举便不奇怪了。
明了后,周志重哭笑不得,上前搀扶,众人却是长跪不起,周志重等人耗尽了口舌方才让他们相信这不是神迹。劝走最后一个村民后,周杨二人筋疲力尽,瘫坐在沙滩上,俱感这比恶斗一场要费劲多了。杨过道:“周大哥,你这套功夫厉害得紧哪,叫作什么名字?”
周志重这套功夫已达借力颠峰,与那明教地“乾坤大挪移”相似,更已有了后世“太极拳”的雏形,他原本想就叫做“太极拳”,但一想自己何必剽窃“前人”地名称,后又想取名“斗转星移”,但想到当年姑苏慕容世家同名武功,心道何必为他人扬名,遂昂首道:“就叫做‘上善若水’功罢。”
ps:这一章事关周志重在武道上的攀升,极难写,所以写的比较慢,写到现在才凑了这么点字.
第十七章 返途
第十七章返途
忽忽经年,曲指算来,周志重在此渔村已是三载,两个孩子都已过了周岁,那杨行渊性子似小龙女,沉静寡言,与杨过大是不同;而周兰芷却野得没了边,刚会行走便四处乱跑,村中那什么鸡啊犬啊她全然不惧,往往大人一不留神便叫她给溜了出去,令人颇是担心,那杨过却是大笑道:“侄女倒是象我,不错不错。(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好在小村地处偏僻,并无外客来往,村民淳朴热情,小兰芷往往跑不出多远便给领回家去。周志重屡欲责罚,都给杨过护了过去,久而久之,小兰芷也知道杨叔叔和自己贴心,见到杨过便呀呀要抱,把自己的亲生爹娘倒抛在一边,二人哭笑不得。
这日周志重在海边吞吐罡气,打了一套拳脚后,放目天际,见流云向北,忽心生北归之意,自他自创若水功后自感内力真气贯穿顶心、膻中、气海,先天功中第四层“三田既济”竟是隐隐有快要练成之相,只是近日来他虽多番运气冲关,却数次险些走岔了气,心知欲速则不达,道家武功讲究随缘,自己如此这般苦练却是落了下乘。
如今已是春暖花开的季节,距当日所定五年之期中秋华山之约只剩下半年多的时间,遂决意北返。午膳时提出,众人相处多年,皆是恋恋不舍,杨过道:“不如我们一同回去罢?”周志重道:“你神功未成,若是就此离开海边,只怕还有所退步。”杨过笑道:“周大哥又执妄了。做人但求从心所欲,练武不必强求,何况那华山之会若能见识众多高手切磋,对武学大有裨益,而且我与义父他老人家多年不见,心中甚是挂念。”
周志重一想也是,程龙二女皆无异议。四人遂决意北返。村中居民得知,皆是依依不舍。众人洒泪而别,有感于此地民风淳朴,皆道来日还要来此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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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佑九年的春天,分外明媚,风和日丽,蒙古自大汗贵由去世后数年仍未推选出新地大汗,由皇后斡兀主海迷失摄政。此时正乱成一团,无暇顾及南宋,江南得以偏安。富饶的江南生产力是惊人的,当年摩尼教造反所带来的影响早已消失不见,一座新的富丽堂皇的临安复又出现在世人的面前。周志重数人自南而北,看江南达官贵人寻欢作乐依旧,皆是暗叹。
不及一月,众人已来到长江之滨。路过嘉兴时却没遇到陆无双和张一氓,听人道他二人年前结伴外出未返,周程二人相视而笑,心下甚慰,这命运多坎坷地女子在如今这时空中找到了自己的归宿,改变了自己地命运。
度过长江。蒙古数年未南侵,江北百姓生活倒是有所起色,面上也不似以前般菜色,周志重知眼前的美好只是镜花水月想来蒙古下一任的大汗想必是那蒙哥罢,大概他登位后不久便要将征伐的重心自欧洲转向南宋,蒙古人的兵锋一来,此处必将重成*人间地狱,为了眼前这袅袅的炊烟,周志重忽心生一个念头:要不去蒙古将那蒙哥除了,减缓几年战事?只是这蒙古骁将甚多。去了蒙哥还有忽必烈。去了忽必烈还有失烈门、甚或拔都,却是杀不胜杀的。看情形再决意是否要到北方一行罢。此时地终南山还在蒙古人的控制下,周志重遂邀杨过前往武当全真教。
武当山上,金钟玉磬长鸣,久别的游子又回到了家中。周志重多时未归,却不料这五龙观已经大是变了模样,屋舍扩建甚多,大殿修葺一新,看那广场上练武道人比以前更是增了一倍,早有掌教真人尹志平迎将出来,握住周志重双手道:“师弟,你总算回来了,愚兄太高兴了。”二人放声大笑。及至看到身后的杨过夫妇,尹志平却是颇为尴尬,“这个,杨兄弟,龙,龙姑,啊不,杨夫人,今日来武当,敝教蓬荜生辉,请进请进。”
杨龙二人却早就和周志重说好,不去道观,住到紫盖峰上周志重所搭建茅屋内,此时却是淡淡道:“尹道长多礼了,贵地不敢高攀,愚夫妇二人去周大哥住处即可。”说罢不理尹志平,竟是自行去了。
尹志平大窘,他适才忽喜忽怔,平日里督导弟子习道练功的威严早已抛诸九霄,周志重忙拉着他进了大殿,方免去一番尴尬。旋即乖巧机灵的小兰芷却是引起了众位师兄弟的注意,众人争着上来抱,自然,什么小饰物、小玉坠什么的礼物也送了一大堆。众人坐下寒暄,周志重道:“如今全真颇为兴旺,诸位师兄功劳不小啊。”王志坦笑道:“周师弟,当年那皇宫闹剧只怕和你脱不了干系罢,史老贼原对我全真不善,多次派兵来我武当骚扰,限制我全真收徒人数,五龙观香火也大受影响,只是后来史贼重病身亡后,加之朝廷对鄂北控制愈来愈弱,我等才脱了掣肘,重振全真。”周志重笑着将当日经过叙述了一番,众人皆是惊叹。尹志平叹道:“史老贼虽去,朝廷任了谢方叔为相,却仍是毫无起色,这谢相虽不似史老贼那般可恶,却也只是个无能之辈,整日除了争权夺利,对朝政也没什么办法,眼看蒙古日盛,四川丢失大半,鄂北防线也步步南撤,我武当山也基本无宋兵活动了。”
提到朝政,众人皆是叹息,练武人单对单,技击搏斗无所畏惧,然到了千军万马之中,却是无甚作用,难挽狂澜于即倒。言至如此,尹志平道:“练武之人,凭己身武力、血气之勇自然无法有助于国家,然襄阳郭大侠凭胸中所掌握武穆遗书兵书战策,力守襄阳,为大宋保半壁江山,才是我武人地典范。”提到郭靖,周志重问起详情,这数年中虽无大的战事,然襄阳边境却也不算太平,小战不断,然蒙古人却始终无法占到便宜。在郭黄二人主事下,襄阳精兵甲于天下,比之蒙古也不遑多让,郭靖大侠之名更是风传天下。这些都是全真外行游历江湖的全真弟子所闻,军情不断,消息不通,襄阳与全真却是已经多时未有消息互通了。
数日来,周杨诸人携手游历了整座武当山。这武当山以真武得道,“非真武不足以当之”得名,七十二峰俊秀,诸多道家圣地,令人流连忘返。两个小孩子也手舞足蹈,不过这次众人可小心了,不比在渔村,那险崖峻坡上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周志重常常出手指点观中弟子练武,以他此时的修为,已是一代宗师,寻常的一招全真武功,在他手中使出足以化腐朽为神奇,令众人获益匪浅。尹志平喜道:“周师弟武学已是登峰造极,来日华山论剑之约必能夺得魁首,重振祖师声威。”周志重心中实对此不甚在意,道:“周师叔祖功参造化,远在我之上,论剑之约应由他去才好。”尹志平道:“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些年我派出弟子四下找寻,却始终找不到他老人家。”周志重暗自思索,老顽童此时还没至百花谷么?自己倒是要去寻上一寻。武功到了他这个地步,要寻找相当之人,举世寥寥,心中一些疑难问题也找不到人问,他心中找寻老顽童地念头却是愈来愈烈。
过得数日,小龙女思念古墓旧居,杨龙二人便向周志重辞行,周志重挽留不住,便送二人至山下,约期再会。那杨行渊也挥舞着胖胖的小手道:“伯伯再见。”周兰芷与杨行渊向来形影不离,此时也是扯着杨过的袖子哭着不肯分离,周程二人安慰再三,出尽了法宝,好不容易方才放手。
半月不到,武当山上却收到了郭黄二人发来的英雄贴。原来,近日北方探子传来消息,蒙古鞑子汇集于蒙古斡难河、怯绿连河一带,四大汗国精英大多赴会,大军云集,似乎要有大的军事行动。郭靖得信大惊,蒙古人早几年已在北方积存粮草,这数年来攻城强度也一次比一次来得厉害,如今这举动正是攻宋的前奏,是以发下英雄贴,召集四方英雄到会商谈对策。全真教自然派遣周志重前去,周志重亦知自己身系全真重责,便即领命前行。小兰芷年幼,行走江湖不便,便和程英留在武当山。程英与周志重相濡以沫数载,二人早已心心相印,万事不需多说,程英只是温柔的为周志重系上披风扣子,只道了一句“小心。”
周志重复踏入襄阳西门,想起上次之行,自是感慨万千,他到过襄阳数次,一次遇上宋蒙大战、一次遇上金轮法王追逐,皆遇凶险,然险境之中也令他的武功突飞猛进,正所谓“祸兮福之所依”,实难说得清楚。
此番事情紧急,郭靖只是召集了就近得鄂北群豪商议,周志重来到郭府,郭靖喜出望外,亲自出府迎接,二人携手入内。周志重“中神通”之名在鄂北甚是响亮,虽三年不出,在座群雄仍是听闻,有些人还参加过当年的全真喜筵,当下纷纷上前寒暄。
待得商谈至正事,郭靖道:“近日探子来报,蒙古人云集王庭哈喇合林,西方钦察汗国之主拔都更是派遣弟弟脱儿哥摔军卫三万,那拔都西征数年,打得西方各国闻风丧胆,所统之兵最是凶悍,如今若是一并来袭,我大宋危矣。”
周志重脑际忽的灵光一闪,笑道:“在下却是知晓那蒙古人汇集地意图了。”
第十八章 北上
第十八章北上
郭靖目中一亮,道:“周兄弟知晓?倒要请教。(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周志重笑道:“郭大侠久居蒙古,难道未曾听说‘忽里勒台’么?”郭靖恍然大悟,笑道:“这个在下倒是疏忽了,原来蒙古在推举大汗。”
蒙古在忽必烈前,诸任大汗皆由忽里勒台选出。忽里勒台为蒙古的贵族议事会,成吉思汗颁下法令,大汗必须由忽里勒台选举产生,未经选举以武力夺汗者一等罪,未参与忽里勒台选举的贵族等同投反对票。周志重后世时曾在一本小说中见到,因其为古代少有的民主举措,是以印象甚深。郭靖在蒙古曾于斡难河边参与盛会,见过铁木真被推举为“成吉思汗”,蒙古由此日益强大,此时周志重一提,立时想起。
忽里勒台地位尊崇,若非天大之事,亦难举行,如今蒙古内耗连连,多年未有大汗掌控天下,此时四方云集和林,定是召开忽里勒台推举大汗。周志重心知那拔都与蒙哥兄弟相交莫逆,正是他将蒙哥推上了大汗的宝座。只是此番会猎却志不在南宋,郭靖等人原先的担忧却是不必。
大难得脱,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郭靖也神色稍缓,周志重侧目望去,他那两鬓之间竟是白了一片,心下不由暗叹。郭靖年约四十余,正当壮年,内功精湛,本应一丝白发俱无,看来定是长期忧心操劳所致。接下来众人话题转向了城防、练兵等,周志重对此却是一窍不通。遂微笑辞席而出。
郭府的后花园不大,却是透着精致,假山流水,点缀着几株桃树,看来是郭夫人地手笔,令人观之心情颇是舒畅,周志重心下赞叹。倒是颇有些向往那从未去过的桃花岛。周志重长吸一口气,张臂伸了个懒腰。徐徐转过身来,却与一人正面对相觑。周志重一口气舒到一半,却是忽然走叉了,直是咳嗽。那人黛眉明目,正是许久不见的郭芙。
数年不遇,看她的装扮,应是已经成婚。只是面色略略有些苍白,眉宇间似乎透着一丝淡淡的忧愁。周志重心下微微讶异:“莫非郭芙的姻缘不如意么?若她还是如以前那般刁蛮,只怕这也是可预期的事罢。”
只是周志重适才受窘地样子却是奇特,郭芙却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二人间那丝无形的隔阂似乎霎时消失了。郭芙笑道:“周大哥,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我,我爹多次派人寻你,都没寻到。”周志重道:“我在南方做了几年地渔夫。”
郭芙道:“捕鱼啊。我在桃花岛上也玩过的,好玩的紧,我还捉过一头鲨鱼呢。你,你和程姐姐过得还好罢。”周志重笑道:“英妹补网,我在村中教书,间或下海捕鱼。如今我们可是比那普通的渔人夫妇不遑多让呢。对了,你没看到我家兰芷,待日后我让英妹抱来给你瞧瞧。哦,对了,你与敦儒成婚了么?”言辞之中透出浓浓的温馨,郭芙竟是微微有些失神,周志重唤了几声方自回过神来。
郭府的书房却又是另一个光景,书架上密密麻麻排列的竟是兵书、地图等与打仗有关地书籍。郭靖的勤奋是众所周知的,他的书房决不像那般附庸风雅的人布置,书架上的书定然册册读过。其量之大也令周志重暗自佩服。只是却不知郭靖邀他在此商议的什么事情。
“什么?你要亲自去蒙古?”周志重讶道:“那怎行,郭大侠你是襄阳之胆。怎可亲身犯险?”原来四年前郭芙被擒,黄蓉兵分数路四下找寻,后其余数路人马皆回到襄阳,唯有往北方蒙古的耶律齐与完颜萍却从此失了踪影。郭靖曾数度派遣探子入蒙打听消息,却始终石沉大海,无所收获。耶律二人本为客卿地位,并非郭靖部下,倒是没有约束,郭靖以为二人已经回故乡定居,是以也不再在意。
岂知数日前郭靖遣往蒙古打听忽里勒台详情地探子却是带来了一个消息,耶律二人被蒙古金帐侍卫拿住,关押在蒙古的都城和林。郭靖大为震惊,要知耶律齐的父母皆死在蒙古皇室的手中,完颜萍又是当年大金国皇室之后,二人都是蒙古钦犯,此番被擒,性命堪忧。郭靖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此番二人归根结底乃是为了救自己的女儿而落入虎穴,自己怎可坐视,是以心中便动了潜入蒙古的心思,要知一是他自己熟悉蒙古,二也是存了亲自去探听那忽里勒台会议地念头。
“郭大侠你万万去不得,蒙古早已不比当年,这些年你的故交好友老的老,死的死,如今的蒙古人可不会再视你为金刀驸马,人人欲啖你之肉,你可不能前去送死。”周志重心知蒙古人彪悍,几乎人人可上马博杀,郭靖若是让人认出身份,在那千军万马的围剿下再高的武功也未必能脱身,他的生死安危直接影响到襄阳,决不可冒险。
郭靖叹道:“我也知此行凶险,只是耶律二人却不可不救,如今襄阳无大的战事,我熟悉蒙古地形,正可走上一遭,也可顺便探听虚实。不过虽刀兵不起,却要提防蒙古武士暗袭,襄阳必须得高手坐镇,故我想请周兄弟你代我,统兵上自有蓉儿协助,应无大碍。”
“不可”,周志重坚拒道:“郭大侠,你是襄阳之魂,我万万代替不得,你和郭夫人协力守城自是稳妥,若是换了在下,只怕……何况那蒙古我倒是可以代替你走上一遭。”郭靖黯然,他心中也知黄蓉戮力抗蒙自然是跟随他这个丈夫,若是自己不在,敌人大举来犯,只怕黄蓉为了保命见他。未必肯全力守城。“此行太过凶险,周兄弟你尚有娇妻爱儿,怎可前去?”
周志重笑道:“郭大侠过虑了,周某并不是前去送死,一则在下并未在战场上露过几次面,较之郭大侠尚要面生得多;二则我全真在北方颇有势力,蒙古人尚给几分面子。我若以全真弟子身份前去,却是比你安全;三则耶律兄乃是我全真弟子。辈份还在我之上,救他我责无旁贷,再则在下说句狂妄之言,如今我的武功比之郭大侠虽不及亦不远矣,若是身份败露也不见得便无逃脱之算。郭大侠你尽可放心,周志重此去定不辱使命。”
北方全真这几年在李志常统领下声势逐渐壮大,隐隐然为第一大教。自当年武当山上周志重临行一席话语后,李志常似乎有感,这数年来并未再遣人与南全真挑衅,散处各地原全真弟子与之倒是平安无事,间或有些往来。李志常大兴道教,于安抚中原百姓颇有大功,是以蒙古皇室对之颇为信任,捎带着全真道人地位也颇高。与寻常汉人大不相同。周志重此言倒也不无道理,他前去蒙古倒是比郭靖安全得多。郭靖言拙,周志重三言两语间竟令他不能反驳,不得已应承了下来。此行人多反倒累赘,是以周志重一人上路。
二人议定出门,如今离中秋尚有半载多。时间有限,周志重不再耽搁,请郭靖派遣丐帮弟子传信给武当程英言明情形后,便即出发。他此来匆匆,黄蓉、武氏兄弟等人俱在巡城,周志重不及照面便已离去。
周志重自告奋勇北上蒙古,除为救人外,却也存了见识那忽里勒台地心思。身为现代人,对那古代“民主选举”颇是好奇,想去瞧瞧热闹。至于危险。周志重艺高人胆大,倒是不在乎。
再往北去便踏入了蒙古疆域。为方便行路,周志重脱去长衫,换了一袭青色道袍。周志重原本便已深得道家精髓,如此改装,手持拂尘,俨然便是个得道全真。其时蒙古全真大兴,天下道人十之**都是全真弟子,百姓受之庇佑甚多,是以无论蒙汉,俱是对之颇为尊敬。周志重原本就是全真弟子,自是毫无破绽,一路北行,无论住宿挂单,竟是出奇地顺利,丝毫无人怀疑。
不一日间来到潼关,天下黄河九百九十九道弯,奔流至此,陡然折弯,那就是以千古雄关而名扬天下的潼关。潼关位于关中平原东端,秦晋豫三省金三角,是陕西地东大门,有“鸡鸣一声听三省”之说。看着这“中原第一关”,复望远处奔流不息的黄河水,周志重纵然道心稳固,也不禁心潮涌动,正所谓“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些年周志重游历天下,每每为祖国的大好河山所引,暗叹造物神奇。
悠扬的行船号子传来,渡船靠岸,战乱年代,北去人不多,大多都是南下逃难之人,是以往南开船载满即行,而往北却要等上半日方可行船。清苦地生活在艄公面上划下道道皱纹,周志重与之闲聊方知他原来还不到四十岁。艄公叹道:“日子难过,这几年大战未发,倒还好些,要不然我早入你们全真出家当道士了。”周志重笑着安慰了几句,道:“船家,那对岸是什么地方?”艄公道:“风陵渡。”
周志重心中一动,风陵渡,那百花谷好似离此不远,却不知老顽童是否已经在那里定居。当下向艄公打听,那艄公却是从未听说过“百花谷”这个名字,周志重无论如何形容,他只是不知。半个时辰后,船上陆续集了几个客人,艄公起锚而行。
周志重兀自思索自己是否记错了地方时,船已到了北岸。正欲上岸,艄公忽道:“客人说的是个荒谷罢,距此往北百余里,有处荒谷,谷中气候暖和,百花盛开,倒是个好去处,只是那里渺无人烟,蛇虫甚多。前年我侄子曾北上草原行商,结果遇上盗贼,将货物抢了个精光,回返时误入其处,便被一条蛇咬了一口,险些丧命,所以我才记得那里。幸亏你问地我,换了别人还真的不知道。那里原来叫做百花谷,这个名字倒是贴切。”
周志重恍然大悟,那百花谷之名原书上乃是老顽童自取,寻常百姓那里知晓,当下谢过艄公,详细问明了路径后,告辞离去。
时当初春,黄河方自解冻,天气仍是寒冷,愈往北行人愈是稀少,那百花谷离此在一百二十里外,颇为遥远,周志重顾不得惊世骇俗,足下运力,已是使出道家“缩地成寸”的功夫,大步前行,每一步迈出都在一丈开外,看似从容,却是快捷。但闻耳边呼呼风声,两边树木不住后退,罡风割面,寒冽如刀。周志重先天功运行,全身真气冲关欲出,热气蒸腾,却是不惧寒冷。
午膳用过干粮,周志重匆匆继续北行,足下不住加力,不到未时三刻,已是奔行百余里,依着艄公指点的路径,转过两个山坳,眼前一亮,但觉姹紫千红,百花盛开,春意盎然,与路上的积雪寒冷,俨然是两个世界。周志重叹道:“果不负百花之名。”
周志重缓步而行,走进山谷,又转了几个弯,迎面两边山壁夹峙三株大松树冲天而起,挡在山壁之间,成为两道天然的门户。耳听得嗡嗡之声不绝,无数玉蜂在松树间穿进穿出。周志重心下大乐,这世间能养此玉蜂的,除了小龙女夫妇,只怕唯有这老顽童了,看来他在。
当下提气朗声道:“老顽童,故人来访,怎不接见?”语声之中夹带内劲,远远传将出去,群山回响。他其实应该叫周伯通师叔祖,只是周志重素知老顽童胡闹贪玩,愈是和他不讲规矩,他愈是喜欢。
只是等待甚久,却无人应承。周志重暗自奇怪,看到了玉蜂,老顽童应该在附近,怎地见不到人影?
ps:抱歉,这两日进度太慢,我尽量加快速度
第六卷 第十九章 花香
第六卷第十九章花香
周志重四下寻了一遭,空山寂寂,人迹渺渺,到处皆是杂草,要在这荒谷中寻人却是大海捞针,眼看未时将过,正欲离去,却听得远处似乎有些声响。(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听来隐隐是个女子之声,周志重大是奇怪,莫非自己料错了么?世间还有别人会驯养这玉蜂?这天底下无奇不有,兴许是有的,不由暗责自己孟浪。只是深山住人,周志重却是忍不住好奇心,依声寻将过去。这空山回音,甚难辨方位,周志重寻了许久,越过一排松树,却听到溪流潺潺之声。
放目远观,小溪之畔立着一间茅屋,此刻柴扉紧闭,门前却有一妇人。自背后望去,那妇人发髻花白,想是年纪颇大,只是衣衫褴褛,发丝杂乱。周志重心头一动,缓步行去。那妇人扣门道:“伯通,你为何不敢见我?几十年了,我大江南北四处寻找,好容易才在此处碰上,你难道便不念旧情了么?”周伯通却在门内哇哇大叫:“你,你别过来,老顽童脱了裤子在拉屎,须不好看。”那妇人好说歹说,周伯通就是闭门不出。
周志重心下雪亮,那妇人必是瑛姑。她好容易寻到此处,老顽童却是不见她。周志重心怜悯之,倒有些责怪老顽童的无情,只是此刻心头却是一动:那老顽童不是一见瑛姑之面便会逃得无影无踪的么?怎地此刻却躲在屋内不出?这倒是透着丝蹊跷。
想到原书中二人要到十年后方能去除心结,周志重大是感慨。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尤其是对年过八旬的周伯通和瑛姑而言更是难得,决不能再度浪费。
眼前忽地一花,那妇人的身形竟是隐去不见,周志重这一惊非同小可,驻足四下观看,但见四周茫茫。道路曲折,连那房子也被遮去。周志重心知定是陷入了什么奇门八卦阵法。忙双足顿地,纵身跃起。他这一跃高达三丈有余,在空中一提真气,再度踏空三尺,眼前一亮,情景复现,心中大喜。左袖鼓荡真气向后拂出,身子向前飘出,周志重担心那阵势覆盖范围颇大,是以竭力以金雁功向前滑行,好在落地时眼前景色未变,却是过了阵法。再看身后,却原来四丈之内插着一片树枝,小小树枝。神奇若斯,周志重大是感叹。放目望去,那茅屋四周都布置了同样的阵法,唯有屋前开了一条缝隙。周志重这才知晓,那瑛姑原来是以阵法困住了老顽童,自己又堵在门口。怪不得那老顽童没远遁千里呢。
瑛姑倏地转将过来,喝道:“阁下武功高强,老婆子佩服,但不知有何贵干?”看她眉目清秀,年轻时显是个大美人,只是眉宇之间带着一丝凄厉。周志重行礼道:“刘前辈见谅,晚辈全真周志重,此番乃是前来拜见师叔祖。”瑛姑看了周志重半晌,道:“哼,原来是全真的牛鼻子。你倒也知道老婆子的名字。看在你和那冤家同门的份上我不为难你,你速速离去罢。”周志重却是微笑摇头。转身道:“老顽童,还不开门么?”
那老顽童却道:“不开不开,我绝不出来。”刘瑛姑心伤老顽童的绝情,不由将一腔愤怒尽皆发泄在周志重身上,喝道:“滚开!”伸掌拍出。掌力未至,周志重已觉寒气扑面。只是周志重地先天功在狂涛海浪之中淬炼了三年,内力之坚韧天下无双,如许掌力如何能奈。瑛姑满含真力的劈空掌竟是丝毫无效,大怒下忽地欺身而来,砰砰两掌,结结实实地击在周志重胸口之上。
退开数步,瑛姑却是惊疑不定,适才掌击敌手,内力冲击下,既无摧敌心脉之感,又无内力反弹之虞,但觉所发掌力尽皆石沉大海,甚是怪异。她所练习的“寒阴箭”掌力已有十余年的功力,以之对敌无往而不利,却从无今日这般怪异。周志重笑道:“刘前辈且莫着急,待我将师叔祖唤将出来。”瑛姑怒道:“他要想出来早就出来了,你又有什么法子?”
周志重忽得提气喝道:“老乞婆,你竟敢出手袭击周某,我却是饶你不得!”左掌斜劈,右掌推出,“轰”的一声,一株松树倒下。瑛姑正自讶异中,柴扉呀声打开,老顽童已是冲将出来,忙道:“周兄弟手下留情!”周志重这一掌满蕴真力,掌力所至,气流震荡,老顽童功参造化,在屋内听得清楚,那瑛姑远远不及,便有十个也打死了,心下惊骇,是以不顾一切冲将出来。
然见周志重好整以暇,瑛姑却是热泪盈眶,周伯通心知不妙,刚欲脚底抹油,袖子已被瑛姑扯住:“伯通,你总算出来了,我……”竟至呜咽。周伯通心底叫苦不迭,却又不能将瑛姑甩脱,自是找上了周志重:“我说小牛鼻子,你怎地真的出家了?”
周志重笑道:“小辈可不敢蒙您,我正欲往蒙古一行,为图便捷,是以道装。”周伯通喜道:“蒙古?那边好玩么?我也去!”周志重道:“那可不成,人家瑛姑苦苦寻你数十载,你还是好好慰藉才是。”周伯通吹胡子瞪眼睛道:“什么?小子你敢不敬长辈?看我回去跟丘处机那老牛鼻子告你一状!”周志重黯然道:“恩师已经仙去多年了。”
周伯通僻居深山,外界讯息丝毫不知,自是大惊,心亦戚戚。只是他虽未出家,练的却是道家玄功,深得道家冲虚养生的要旨,明白逝如流水、天道无常地道理,是以心情很快恢复过来,道:“今**来找我,却是为甚?”
周志重道:“当年北丐西毒两位前辈定下五年之约,于中秋时节在华山五绝重聚。再度论剑较技,志重自感功力不足,是以前来请求您老人家出山为全真重振声威。”老顽童大感兴趣:“华山论剑?有趣,老顽童倒是要去瞧瞧。不过,那老毒物自视甚高,你既受邀,想必定是有资格与他一战。老顽童倒是好奇,想看看你先天功练到什么地步。”
周志重却是吓了一跳。他此番虽武功大进,却也无甚把握能赢得了周伯通,当下摇头不迭道:“不成不成,徒孙哪能以下犯上,您老人家自然是我全真第一高手。”老顽童哪里肯放过,转头对瑛姑道:“你先等一等。”他向来嗜武如狂,如今好容易遇上一个同级数的高手。自是心痒难搔,早将别地事抛诸脑后,当下喝道:“看掌罢。”左掌扑击,右掌擒拿,正是七十二路空明拳中的一式“空碗盛饭”。
周志重以一式“闭门造车”稳守中宫,老顽童两侧来袭俱被封挡,二人内力相交,身子皆是一晃。二人同出自全真门下。内力同源,彼此内力交锋,俱已察觉对方内力不在自己之下,暗自都是赞叹对手功力深厚,心知若不全力出手,只怕稍有不慎便会落败。当下各自抖擞精神。拳打足踢,斗成一团。
二人武功皆偏向内家柔和之道,是以斗了半晌,旁侧却是劲风不显,瑛姑等了片刻,见二人兀自拳脚不休,她担心周伯通有恙,正欲上前拉开二人,忽得心口大震,一股暗劲袭上心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数步。远离二人战圈。但闻“喀喀”数声,四周树木断折。百花坠地,原来二人散发出去的阴劲早已震断四周树枝,此刻受瑛姑衣襟带风所扰,方自掉落。那瑛姑心下暗惊,方知二人功力高玄,却不是自己所能接近的,唯有在旁干着急。那远侧所布树枝阵法也早被二人内力震断,自然破去,老顽童急切间未能想起,若不然早跳起大骂自己傻蛋,竟没想到隔空毁去树枝,溜之大吉。瑛姑心下忐忑,此刻也唯有紧紧看着老顽童,心中祷告他一不能输,二不能逃。
老顽童却愈斗愈是束手束脚,空明拳堪堪使完,却是落于下风,心下暗自赞叹:这小子莫非是师兄投胎,怎地如此厉害?他却不知晓,周志重数年来这武功中“柔”之一道已达颠峰,老顽童的空明拳虽是自创,却也不脱全真武学范畴,周志重当年在长江舟上也已悟出其理,以有心算无心,老顽童自是落了下风。
再斗数招,老顽童连遇险招,斗的掌法一变,左掌斜划个半圆拍出,一挤一按,正是一招“空屋住人”,右手却是握拳轰出。霎时劲风大作,周志重左半身衣衫发丝猎猎,大惊下后退了一步。老顽童此时左右同时进击,使得正是独创一格地“双手互搏”之法,犹如两个老顽童分身同时夹击。老顽童一改柔劲,左手空明拳,右手却是九阴真经中地“大伏魔拳法”,阴阳并举,刚柔并济,立将局面扳平。
周志重与老顽童翻翻滚滚斗了数十招,但觉对手奇招异式层出不穷,不由大是佩服,心知这老顽童功力高绝,若想在武功上压他一头,只怕难得紧,不由想起原书中杨过是提到他儿子方才令他回心转意,便有心罢斗。当下斗得两招,周志重扬声道:“老顽童,你……”胸口忽的一滞,气息险为之断绝,竟是说不出话来,大惊下忙发掌反击,方自将老顽童劲力逼了出去,却是不敢再言。
原来这二周比武却与旁人不同,周志重武功已至化境,先天功气机牵引下,外力断难进逼,是以虽在激斗之中却是无碍吐气说话。只是周伯通与他内力出自同源,二人同宗,功力此消彼长,周志重气息略分,老顽童地内劲便循着缝隙逼将进来,险些令周志重吃了个哑巴亏。周志重原想停手解释,此时却无法脱身。
激斗之中,周志重心神略分,忽觉面上微风飒然,忙低头躲避,但闻“咯”的一声轻响,头上束发道簪被老顽童掌风击为两截,想到自己在海涛之中苦练数载,今日面对这皓发老翁激斗数百合竟是丝毫抢不到上风,胸中豪气突生。大喝道:“老顽童,双手互搏果是不凡,你且接我几招‘上善若水’功试试!”
老顽童性子虽是比常人通直,却并不傻,昔年在终南山也曾随师兄王重阳读过道家经典《道德经》,知周志重此功乃是从中化出,他的空明拳也是出自其中。是以闻言大感兴趣,反倒手上略缓。暗暗运劲,以待周志重地石破天惊。
周志重双手拢袖,却是不战自退。老顽童受其气机牵引,不由自主踏前一步,发掌击向周志重面门。只是掌到之处却是落了空,天地静寂,鸟虫未鸣。老顽童心生玄妙之感,眼前周志重似乎近在咫尺,正欲发力追击,忽心生警示,真气上行眉宇,神智一清,脱出圈外,喝道:“这是什么武功?”周志重道:“这是我若水功的第一招。叫做‘众妙之门’!”周伯通大笑道:“好一个‘众妙之门’,老顽童险些着了道。”周志重笑道:“师叔祖你也了不起。”
周志重这套“上善若水”功,一共十三招,乃是自大海狂涛中练就,各人根基不同,他与杨过所习便大相径庭。与杨过那刚阳的路数截然相反。这第一招“众妙之门”便是全套武功的总纲,正所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数年与海潮地抗衡,令周志重护体真气形成了强大的气场,配合这创自《道德经》中的武功,竟能将老顽童这等高手引入那玄之又玄地境界。若是换了别人,陷于其中不可自拔,只顾着全力攻敌,浑不觉自己已是空门大开。周志重接踵而来的后继招数便会如长江大河源源不断。落败便是须臾之事。然那老顽童毕竟修习全真玄功多年,定力颇高。竟能及时醒悟脱身,使周志重未竟全功。
老顽童大是欢喜,道:“好功夫,再来!”不待抢攻,周志重挟势而来,双袖左右击出,却是击向周伯通身侧空处。老顽童大惑不解时,蓦地暗劲涌动,齐齐袭上身来,正自出手抵御,周志重已是欺近前来,双掌自袖穿出,掌力罩住周伯通胸腹,刹那间周伯通身周四面尽为周志重劲力所罩。周志重在海潮中练功,那丈许高地海浪尚被他所发出地内劲牵引改向,到得平地上,劈空掌力随意弧度已是得心应手,只怕威力不在当年少林失传绝技“擒龙手”之下。
周伯通哇哇大叫,手忙脚乱,只得使用全真教护体神功“金关玉锁”护住近体半尺,忙乱间忽觉右后方似乎有一些空隙,急切间不假思索,立时功聚右半身强行闯出。正自庆幸,蓦地面上变色,左手下劈,却是与周志重突袭而至地飞足对了一记,身子大震,踉跄退开。周伯通吐出胸中一口浊气,喝道:“好个小牛鼻子!这是什么招式?”周志重道:“这是‘大成若缺’。”
周伯通大声赞道:“好!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小家伙,你果然深得其味啊。”这句出自《道德经》第四十五章,意思是最完满地东西,好似有残缺一样,但它地作用永远不会衰竭。周志重四面合围,却于完满之中独留一丝空隙,敌人守得再严密,纵然不落败势也必然自发外闯,最终不免着了道。这与兵法中“围城必缺”,围城三面,独留一面放地逃生,从而破敌士气也是一个道理。
周志重连出两招得意绝学,见老顽童虽是手忙脚乱,却一一化解,无不妙到巅毫,心中大是佩服,他此时处在攻势,脱身颇易,当下向后跃出战圈,喝道:“且住!师叔祖武功盖世,徒孙甘拜下风。”见瑛姑尚在一边痴等,道:“您还是和刘前辈叙叙旧罢。”他几招下来对老顽童敬意加深,口上也毕恭毕敬改称老顽童为师叔祖。
老顽童正斗到兴头,那里肯罢休,叫道:“慢来慢来,你没输,我也没输,咱们接着打过。”正欲上前,那瑛姑已是一把扯住衣袖,说甚么也不放开。老顽童头大如斗,有心逃遁,但心中有愧,又不敢摔脱衣袖,大是踌躇。周志重暗自责怪瑛姑胡涂,插口道:“师叔祖,刘前辈为你蹉跎半生,独自承受孤独和数十年丧子之痛,莫非你便半点也不怜惜么?”
这句话出,老顽童犹如五雷轰顶,惊得呆了,半晌作声不得。当年二次华山论剑时瑛姑曾道过他有一个儿子,只是那日他逃得快,并未往心里去,如今才知晓自己真的曾经有过一个儿子存在过这世间,心中一时悲,一时喜,想起瑛姑数十年含辛茹苦,更大起歉疚之情。
瑛姑一时情急,也未曾想到讲出这件事,此时想来,仍是痛彻心肺。一时间老顽童手忙脚乱,安慰不迭。周志重心下暗自欣喜,看来这两人要提前十年解开心结了。
只是那瑛姑哭得一阵,却将怒火撒在老顽童身上,一时间双拳如雨下,落在老顽童身上:“都是你,都是你!我的儿子死得好惨哪……”老顽童不住避让,那瑛姑一时不慎,却打翻了一个木制蜂巢,玉蜂嗡嗡飞出,蛰向其脸。
老顽童大叫不好,手忙脚乱去收拢,岂知他初到百花谷定居不久,这批玉蜂驯养日浅,此时竟是指挥不灵,仍是照着瑛姑冲了过去。老顽童见驱赶不开,忽得挡在瑛姑身前。
第六卷 第二十章 和林
第六卷第二十章和林
周志重心下暗自好笑,这老顽童不顾自己护住瑛姑,浑然忘了自己可以掌力驱蜂,显是关心则乱,看来心底倒也并非全然无瑛姑存在。(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他既然养蜂,自然有蜂蜜作为解药,倒是不担心他二人中毒,当下笑吟吟的自行走开,留这对几十年的欢喜冤家纠缠不休。
这百花谷占地颇广,四下花木甚多,只是尚无人迹,杂草遍地,一些蛇虫却是免不了的。周志重四下转了一圈,抬头观望天色,见红日西坠,竟是要天黑了。适才较技全力相搏,竟是不知时间流逝。
回到屋前,那周刘二人却已是神态如常,虽面上有些忸怩,却不似以前相处,周志重知二人已经解开心结,上前道喜。瑛姑脸上发烫,害羞不过,匆匆逃入屋中。老顽童却是大大咧咧的受了一礼,笑道:“还要多亏你小子了。”二人相视大笑。周志重武功气质皆酷似当年的王重阳,是以老顽童内心中往往都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师兄,因此倒是不尴尬,若是被那黄蓉瞧见,老顽童倒要害羞了。
天色见晚,茅屋居然传出了炊烟,那瑛姑显是已经开始履行女主人的职责,却不知她使了什么法子从何处弄来炊具做饭,屋外两个大男人乐得聊天打发时光。
老顽童是个武痴,自然三句话不离武功,此刻正问道:“小家伙,你那若水功倒是厉害。却不知共有几式?”周志重答道:“那是在我在海涛中练功所创,共有十三式,适才所使乃是其中的第一式和第十式。”老顽童大喜道:“好功夫好功夫,能不能教我?”周志重知他嗜武成癖,也不留手,将十三招武功详细地说了给他听,分别是:“众妙之门。道冲不盈,天长地久。上善若水,虚极静笃,曲全洼盈,道常无为,道生万物,天下至柔,大成若缺。天下莫争,兵强则灭,利而不害”。周伯通通习道德经,知这十三招都是从中而来,大是神往,直嚷嚷着要周志重演示。周志重被他缠不过,便一招一式地讲给他听,只是这功夫出自道德经和先天功。博大精深,便已老顽童的习武天资,一时半会也难领悟,二人直叙到瑛姑做好晚饭方才暂罢。
当晚瑛姑便宿于屋内,老顽童心结初解,却不好意思入内。便陪着周志重一并在屋外打坐,二人功深身健,倒不惧初春夜寒。
此番百花谷之行周志重获益良多,新创“上善若水”功法与老顽童互相印证,大有裨益,更是完善。只是待他天明上路时,心中却甚是后悔此行,原来老顽童却是牢牢缀住他不放,昨日周志重提到要远赴蒙古救人,那老顽童登时嚷着要去。他是耶律齐的师父。理由自然光明正大,周志重辩驳不得。只是这老顽童贪玩爱闹,只怕此去不但帮不了忙,甚或还要帮倒忙。那老顽童为了能成行,自然满口好话,空口允诺许了一大堆,刘瑛姑心下暗自感激周志重撮合二人,有心让老顽童助他一臂之力,兼之深信周伯通的武功足以防身,却出奇的没有反对。
出得谷来,在那老顽童的坚持下,周志重改口直呼老顽童之名,不再唤他“师叔祖”,二人为方便上路,周伯通也换了一身道袍,他自少年时便修习全真道家玄功,此时看去颇似得道全真,只是偶尔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神却是出卖了他。
向北越过长城,过了阴山,便是茫茫大漠。大漠将蒙古草原一分为二,蒙古人地王庭却在漠北和林。
漠北平原上,蒙古大汗国都城哈剌和林遥遥在望。蒙古族人称哈剌合林为斡尔朵(行宫)八里,始建于十三年前。这里从铁木真开始,直到蒙哥,历任四代大汗,均以为都,是大蒙古国的心脏。城内有宏伟壮观地宫殿,两个商业区,一十二座佛教寺庙,两座清真寺,甚至还有一座基督教教堂,蒙古人的宗教信仰倒颇为自由。全城设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城周十余里,繁华自不能与南宋临安、汴梁二都相比。
长途的跋涉,二人虽神功护体,却也疲累不堪,当下进得城来便要寻一处投宿。城内客栈不多,此时“忽里勒台”大会召开在即,城内各处客栈均住满了,二人寻了半日竟是落空。
正自踌躇,周志重忽的灵机一动,自当年丘处机北上会晤成吉思汗后,铁木真册封他为“老神仙”,道家大兴,这蒙古人的都城内不时也能看见道家弟子,想必应有道观,自己二人找处道观寄居即可。想到此处,周志重大喜,正欲唤老顽童,却斗的发现周伯通不见了。
这老顽童一路上没少添乱,什么看同店客人不顺眼,半夜跑到人家屋里榻上撒一泡尿啦、和路过小孩拌嘴,拿稻草把人家的烟囱给堵上啦,次次周志重都是拉着他落荒而逃,半个月下来周志重倒是觉得自己地轻功进步了不少。
这和林城虽不大,要在茫茫人海中找一个人却还是很难的,周志重心下不住的埋怨老顽童,生怕他一个人闯出祸来,赶忙四下打听。
身后哗然,周志重沭然而惊,转身闯入路边一处寺院中,但见一人哈哈大笑,在人群中穿来穿去,四下数十人却是哇哇大叫,四面合围,要将那人擒住。那人身法滑溜,数次自众人夹缝中逃脱,尚自道:“有趣有趣!”正是那惹祸的老顽童。
周志重大急,大喝道:“老顽童,还不快走?”老顽童笑道:“不急不急,好玩得紧。”只是周志重这么一喊,那些人纷纷回目一望,此处身着道装之人只有他二人,是以自然也把周志重恨上了。周志重见四下众人合拢,显是不妙,大惊下身形发动,众人但觉眼前人影一花,周志重已是闯入人群,拉住了老顽童,喝道:“走!”二人随即往外闯,老顽童手臂轻振,这些普通的信徒如何挡得住,立时有十数人摔开,二人顺势闯出,将那守寺的几名蒙古士兵点住,扬长而去。
周志重拉得老顽童慌忙逃将出来,方问其故,老顽童撇嘴道:“什么寺庙,乱七八糟的,那些人作法事怎地只拿着一本书?”原来老顽童心中好奇,便出手抢了那本书翻看,岂知那书以番邦文字写成,观之不懂,无聊下随手抛却,不料却激怒了朝拜诸人,那老顽童却是好整以暇,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若不是周志重插手,只怕他还要再玩一阵方歇。
二人言语不通,不明白适才那寺院中人言词,当下在城中寻了个道人问话。原来老顽童适才捣乱的却是城中不多地“清真寺”之一,他所抢正是《古兰经》,清真教徒的圣典,老顽童适才险些闯下大祸,幸亏今日不是穆斯林节日,寺内祈福者不多,否则势必惊动蒙古人,这救人大计可要受挫。只是周志重却不知晓,二人已经被有心人盯上了。
周志重将老顽童好生埋怨,周伯通自知理亏,也不顶嘴。二人转至城西,好容易看到一处道观,大喜下上前投宿挂单,再商议救人对策。
行宫气势恢宏,画梁雕栋,金碧辉煌。此刻皇后寝宫中,摄政皇后斡兀主海迷失却是坐卧不安,时局不稳,蒙古内乱四起,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撑得住?思前想后,唤来侍女道:“传失烈门王爷。”
半个时辰后,失烈门来到,斡兀主海迷失不待其行礼,已是上前道:“王爷,如今大事可是不妙,那脱儿哥携蒙哥率军卫三万驻扎西门外,忽必烈统领大军驻扎南门,对我虎视眈眈,看来拔都要开那忽里勒台会议之心颇是坚定,这可如何是好?”
那失烈门幼年颇受先可汗窝阔台赏识,曾亲口许曰继承大统,此时目光闪烁,野心勃勃,道:“那拔都自恃兵广将勇,在阿剌豁马黑召开贵族大会,强定蒙哥为大汗,如今又要召开忽里勒台确认,却未免忒小瞧我窝阔台子孙,太祖立下规矩,新立大汗必由忽里勒台而生,若是贵族不去,则视为投反对票,想我窝阔台袭王族人数众多,若是一齐抵制,那拔都和蒙哥未必便可如愿。皇后且放宽心,我已命人四下联络各位叔长,定不叫那拔都称心如意。”斡兀主海迷失大喜道:“还是侄儿想得周到,唉,忽察和脑忽那两个不成器的东西比你差远了,若是没有你助我,只怕我等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忽察和脑忽乃是斡兀主海迷失的儿子,他二人没什么本事,却自建府邸,与斡兀主海迷失分庭抗礼,一时间,政令出自三处,令蒙古大乱,也间接促成了拔都下决心整顿皇室。
失烈门笑道:“无妨,脱儿哥兵马虽盛,无名目却不敢贸然攻我都城,只是虽明攻不惧,却要防他遣高手暗杀。”斡兀主海迷失愁道:“如今我精锐蒙古武士和一班网罗高手尽在忽必烈兄弟手上,这行宫中防卫实是太少,却不知王爷你有什么人选推荐?”失烈门道:“这个人选么,我倒是有两个。”
第二十一章 虞诈
第二十一章虞诈
城西全真道观,厢房之中正有一人扯发撕衣,满地乱滚,口中兀自嚷嚷着:“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活脱脱一个顽童撒泼,只是仔细看去,那人须发皓白,分明是个老人家,自然是那老顽童周伯通。(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这老顽童连日来直闹着要上街去,只是那日进城周伯通将四处庙宇、店铺搅了个天翻地覆,要不是没经过皇宫,只怕要闹到皇宫大内去。这几日忽里勒台大会召开在即,城里贵族愈多,禁军加大巡逻,遇见陌生人更是严加盘查,尤其是汉人,稍有不顺眼便是人头落地,值此非常之际,周志重自是不敢让老顽童上街去,以免闹出什么乱子。这几日来他也曾打听过耶律二人的行踪,却是无人知晓,
那老顽童一心想上街去耍,周志重死活不答应,周志重心思细腻,武功又不在周伯通之下,老顽童使尽了招数,硬创、偷溜、尿遁,均被周志重挡了回去,是以竟然躺在地上撒起泼来。周志重瞧得目瞪口呆,他虽与老顽童相处甚久,知他不失童趣,但这白发老翁如此小儿状却从未见过,不由手足无措,忙道:“好了好了,白天不能出去,我们晚上出去便可。”老顽童立时破涕为笑,喜道:“真的么?”周志重道:“今晚我们闯一下皇宫,看有没有耶律兄的消息。”
蓦地周志重面色一变,道:“有人来了。”正要与周伯通暂避,却听有人传声道:“周兄弟且莫暂避。故人尹克西来访,不速之客,还请见谅。”周志重心中一凛,知自己的行藏还是败露了,只是听风辨位,来人似乎只有一人,并无千军万马合围。却不知葫芦里卖地什么药。
既来之则安之,二人神功在身。却是不惧,当下周志重扬声道:“尹兄请进罢。”微风飒然,一人跃过墙来,颈悬明珠、腕带玉镯,身着绸袍,正是那尹克西。周志重道:“尹兄春风满面,看来又发财了罢。”尹克西笑道:“周兄弟说笑了。这几年生意不景气,兄弟倒是亏了不少,如今只是强自撑面而已。”周志重知这波斯胡单人前来,必有事相商,当下道:“有什么事,尹兄道明便是。”尹克西笑道:“周兄弟豪爽,兄弟此来乃是有一笔生意要与周兄弟相谈。”周志重奇道:“在这蒙古地界莫非还有你尹兄办不了的事么?”
尹克西笑道:“周兄弟此来莫不是为了耶律齐么?”周志重道:“那又如何?”尹克西道:“这耶律齐被关押之地,乃是在皇宫中一处隐秘之地。若是周兄弟你独自前去寻找,定难寻觅。只是这牢狱之地兄弟我却是知晓,只要你与我们一并杀入皇宫,我自会指点你路径。”周志重奇道:“闯皇宫?你,你们……”尹克西笑道:“如今的皇后召旨混乱,政令不行。岂是明主,我主蒙哥和忽必烈王子才是天下归心的英主。”
原来蒙哥兄弟虽领兵驻扎城外,但哈剌和林乃是大蒙古国的都城,二人无堂皇的借口,若是就此挥军入城,势必成为天下共敌。窝阔台系子孙势力庞大,此番忽里勒台大会即将召开,竟无一家王爷赴会,眼看难以如期举行,拖雷系子孙与窝阔台系子孙间的怨隙自是愈来愈大。明地不行。自然来暗的,忽必烈帐下高手纷纷出马。然皇宫中竟是有人一夫当关,尹克西、潇湘子、尼摩星等人纷纷败下阵来。如今金轮法王闭关练功,萨班重伤归藏未返,竟是再无高手可用。
周志重心下了然,这尹克西分明是要让自己去做打手,当下长笑道:“尹兄此话不妥,这蒙古鞑子自相残杀,正是我辈所欲,耶律兄我自会想法子去救,却是不劳费心。”尹克西笑嘻嘻道:“买卖不成仁义在,咱们以后有生意再谈好了。”旋即告辞而去。
尹克西刚出得墙头,忽地巨响,四下居然万炮齐鸣,数以千斤地火药铁砂倾注在道观之中,须臾竟是将方圆一里内摧为平地。这尹克西心思狠毒,竟是早已布下火炮,他持有忽必烈的金批令箭,此时忽必烈尚未与皇室决裂,仍有统兵权,城内火炮营自然不敢违令。此刻他心下颇是得意,不管周志重是应允出手相助,还是如此被除,他都是立了一功。
事发突然,路人皆是大惊,只是观中弟子大多为汉人,平日里虽颇受人尊敬,然此时诸人也犯不着为了不相干的汉人而自讨没趣,是以不再顾及观中此起彼伏的惨呼声,渐渐也四下散了。尹克西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撤兵离开。
红日西坠,玉兔东升,瓦砾场中传来“哗啦”声响,两条人影自地下翻出,灰头土脸,发焦衣破,狼狈不堪。一人恨恨道:“这尹克西也忒过狠毒,这道观中一十八条人命,我周志重誓要讨还。”一侧的老顽童兀自道:“有趣有趣,我们这可成了火工道人了。”
炮火声起时,二人齐齐大惊,周志重心知火炮的厉害,是以急拉兀自不明所以的老顽童,二人急奔而出,却叫一排炮赶了回来。二人正觉无幸,周志重忽脑际灵光闪现,急拉周伯通跃入一侧水井之中,手上却是托住井上铁盖。炮火纷飞,碎石乱瓦飞溅,打得铁盖“当当”作响,那铁盖乃是一层薄薄地铁皮,如何能抵受的住,好在周志重运起先天功,一股柔劲透了出去,将那盖上大力尽数卸至一旁。二人亦是幸运,居然未曾有一炮直接命中井盖,是以竟是丝毫未损。
二人以“龟息功”闭气半日,直至晚间方才破土而出。周志重托了半日,加之不断运起先天功,此时汗湿衣襟,坐倒在地,双臂酸麻,竟是一时抬不起来。调息半晌,月过中天,周志重长嘘一口气,立起身来,沉声道:“走罢,去皇宫。”那老顽童原本尚聒噪不休,见周志重坐立渊嵉,隐隐然有不怒自威之慨,心下没来由竟是有一丝畏惧,是以安静下来,此时听周志重言道去皇宫,大喜道:“好好,早该去了。”周志重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面具给老顽童道:“把这个戴上。”老顽童大喜道:“这个有趣。”
更鼓敲响,一队巡逻士兵自行宫东墙根下走过,数条人影跃上了城墙,正是尹克西等忽必烈帐下武士。潇湘子道:“今日务必成功,决不能再令王爷失望。”尼摩星冷冷道:“公孙止,我的,皇后,你们的。”尹克西却是嘻嘻道:“我说天竺矮子,你一个人行么?上次是谁大腿上戳了个洞?”尼摩星喉头“咕咕”作响,强行忍住怒气,瞪了一眼,心道:“等回去了再收拾你。”
一干人等看来闯宫数次,此时轻车熟路,直奔皇后宫,途中纵高伏低,躲过几批侍卫,看看将到,忽身前微风拂动,一股大力涌到,一人朗声道:“诸君复来,看来是不舍得,便都留下罢。”月光下现身,长袍猎猎,左刀右剑,竟是那多年未现的公孙止。原来他却是投入了皇后一党。
尼摩星虎吼一声,纵身掠向前,乌光闪动,铁蛇锥已是迎面刺出。公孙止嘿然道:“败军之将,也敢言勇。”左刀一立,当然作响,右手黑剑已是无声无息刺出。时值黑夜,黑剑无形无声,难觅来势,尼摩星心头一惊,不敢怠慢,忙退步躲闪。
前几次三人分批前来,均被公孙止各个击破,今日早已定下对策,见尼摩星与之对上,心知没数十招分不出胜负,当下潇湘子与尹克西对视一眼,齐声呼哨,分了开去,脚下瓦面“哗啦”作响,已是穿屋而入。
眼前王帐垂帘,帐内却无一人,二人心下暗惊,心知敌人已做好准备,忙穿窗冲出。尹克西方自落地,忽眼前一花,一人与己面目相对,几乎鼻尖碰着鼻尖。尹克西瞳孔陡然放大,险些背过气去,腾腾倒退两步,却见来人面目僵硬,阴森森的甚是可怕,心底不由一丝寒气透将上来,懦懦道:“你是人是鬼?”那人却是不言,足步不动,一阵风起,竟是身子飘将起来,倏的靠近。尹克西大喝一声,金龙鞭斜卷而出,左手一翻,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竖在腹前,他于惊惶之余,攻守兼备,倒也难得。
岂知眼前一花,自己长攻短击皆是落了空。那张丑恶地面孔俨然靠在面前,尹克西心胆俱裂,惊呼一声,顾不上手中的兵刃,撒手后跃。但觉那恶脸愈来愈远,心下稍安。
落下地来,尹克西四下查看,适才那丑脸消失无踪,不由长吁一口气,心道莫非是自己花了眼么?忽觉身后有异,猛一转身,一人贴面而立,口角溢血,面色凄厉,尹克西长声惊呼:“周志重?”但觉眼前一黑,竟是活生生吓晕过去。
第六卷 第二十二章 夜斗
第六卷第二十二章夜斗
老顽童戴着面具,将那尹克西吓退,正自得意,却见周志重方自露面竟将尹克西吓得晕死过去,不由大是佩服,拍手道:“兄弟,好本事,比老顽童厉害!”他却是不知,这尹克西在周志重手上受挫多次,对他甚是忌惮,加之日间他炮击道观,心底早已将周志重视作个死人,此时骤然碰面,岂能不吓得亡魂出壳。(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周志重伸手劈面将那软瘫的尹克西抓起,内力乍伸,在他心口一戳,那尹克西已是悠悠醒转。那尹克西睁开双目,见到周志重,只吓得体若筛糠,口中不住念道:“上帝,啊不,如来,啊不,太上老君保佑,……”感情他倒是信奉多教。周志重听得亦是好笑,只是笑意方自口角边绽开,却旋即散去,想到道观中那一十八口全真弟子的性命,心头无名火起。周志重平生出手,甚少杀人,只是这尹克西杀人如草芥,却是激怒了他。
但闻“格”的一声轻响,尹克西放声惨呼,琵琶骨已被周志重内力震碎。这琵琶骨一断,手上发不出力来,空有一声内力却是无用。周志重冷冷道:“你平生仗着这身武功,也不知欺压了多少良善,手上血债累累,今日杀了你嫌脏了我的手,便让你日后尝尝手无缚鸡之力,被人欺压的滋味。”周志重这一击将其琵琶骨完全震成粉末,万难复原,这尹克西只怕武功终生无望恢复了。
丢下尹克西,周志重放目四顾。却见四下乱起,人影潼潼,宫中禁军已是汇聚而来。周志重心知这蒙古金帐侍卫可不比宋朝那些无能禁军,忙四下寻找老顽童,只是那老顽童带着面具到处吓人玩耍,此刻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周志重暗自焦急,眼见侍卫愈集愈多。见西南角上声势稍弱,忙纵身往西南冲出。
闯出数十丈。堪堪便到宫墙边,蓦地面前劲风袭到。那劲风来势汹汹,竟是破了周志重的护体真气,刮得面上隐隐生疼,周志重忙头颅左侧,右臂一式“麒麟反挂”勾手封挡。这下以硬碰硬,二人手腕一搭即分。各自退开,心中暗自讶异,这鞑子皇宫中竟然出现如此高手,却是奇怪。此时已至深夜,正逢阴日,星空俱被乌云遮掩,暗淡无光,在这宫墙一角竟是无丝毫光亮。二人皆看不清对方相貌,不知对手是友是敌。周志重正要凝聚功力于双目,看看对方到底是谁,脑后金刃劈风,显是有兵器袭来。周志重脚步踉跄,一个“倒踩七星”避开。腰间皮肤刺痛,一把长剑已是无声无息地刺来,眼看要裂肤而入。
值此危急时刻,周志重苦习数年的功夫便显现出来,小腹陡然吸胸缩腹,左掌掌心向下成阴掌,右手掌心向上成阳掌,双手合抱,斜斜划出。这一式叫做“上善若水”,与整套功夫同名。自是深得其圆融之意。水善于滋润万物而不与万物相争,这招使得无声无息。于守势之中带着无穷的反击之力,周志重于险境之下被迫全力施为,将这招威力发挥到了极至,但听得“嗤”的一声,长剑自周志重小腹上划过,将衣襟刺了个对穿,周志重左掌下划,正拍在剑脊之上,右掌却是顺剑势而上,掌力将那人持剑手腕笼罩其内,兵锋所指,甚至波及对手胸腹要害。
那人咦了一声,但觉虎口发麻,那长剑吃周志重掌力所逼,剑尖蓄不住丝毫力道,竟是低低垂了下去,原来是一柄软剑。这以软剑剑尖拐弯伤人,原是他的拿手功夫,此刻竟是施展不出,却是令他吃了一惊。但觉手臂一震,五指拿捏不住,长剑脱手而出,夺的一声,钉在地上,微微颤动。周志重这一掌近夺长剑、远胁心口,逼得他弃了这口长剑,那人平生对敌,从未如此狼狈,心中大震,周志重转过身来,二人打了个照面,此时两下相距甚近,二人功聚双目,已是认出对方,不由齐声道:“是你?”原来那人却是公孙止。
此时身侧有人沉声喝道:“贼子看掌!”一人抢上前来,挥掌拍击,周志重这回看得明白,原来是消失多时的慈恩,二人适才认敌不明,方才对了一招。原来这慈恩追杀公孙止追了数年,公孙止在中原待不住,便向北而来,到了这和林,拿蒙古武士地令牌投靠了当政的失烈门。哪知这慈恩仍是追至,不知何时竟给他闯入了宫来,公孙止刚将缠斗地尼摩星击退,正欲痛下杀手,却叫这慈恩对上。二人数年来大小数百战,为压过对手,皆是苦练不辍,武功均是大有进境,只是慈恩始终高过一筹。公孙止家传金刀黑剑端得不凡,以刀剑互补之术堪堪与慈恩铁掌斗个平手,此刻黑剑一失,立时不敌,连遇险招。
周志重心知那慈恩心高气傲,此时见他占了上风,便不再上前助战。那公孙止但觉压力愈来愈重,眼看旁边周志重虎视眈眈,更是叫苦不迭,此时唯有咬牙苦撑,唯盼能撑到宫内侍卫来援。斗了盏茶时分,眼看远处人声鼎沸,黑夜闯入宫中的刺客已全数就擒,这处的打斗声已被发觉,已有侍卫奔驰而来。周志重暗自焦急,正要不顾一切上前出手夹攻,忽地有人嘻嘻轻笑,公孙止锯齿刀横在胸前,正使一招“横云断峰”,刀身一沉,竟是被人一把扣住。
公孙止心头一沉,忙运劲反击,对方手指竟似在刀上牢牢生了根,甩之不脱,险些着了慈恩一掌。一阵风徐徐袭来,将夜空中厚实的乌云吹开了一丝缝隙,一丝月光自云层中撒下,照在那人脸上,古怪之极,两颗眼珠似乎尚能微微转动,除此之外,肌肉口鼻,尽皆僵硬如木石,直是一个死人头装在活人的躯体上,令人一见之下,登时一阵凉气从背脊上直冷下来,公孙止心头一跳,神情恍惚下,身形稍缓,“砰”的一声,肩头着了慈恩一掌,踉跄而退,一条左臂抬不起来,锯齿刀拿捏不住,当啷落地。周志重大喜道:“老顽童,你上哪里去了?”
原来老顽童适才跑到内宫里大闹了一场,把一干宫女太监之流吓了个半死,一个个皆以为撞上鬼神了,老顽童轻功高妙,加之一众侍卫又被外面的打斗吸引过去,竟是让他轻轻巧巧便脱了身。周伯通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见到公孙止与慈恩斗个不休,手上技痒,立时上前夹击。
公孙止原本就已挡不住慈恩地攻势,此时受两大高手夹击,左肩又受了伤,再也抵受不住,大吼一声,放步狂奔。周志重、慈恩齐声轻喝,两大高手齐齐拍出一掌,波的一声,公孙止后心早着。公孙止心知若是转身迎敌,便再无脱身机会,是以集全身功力于后心,硬捱下了这一掌。周裘二人未料公孙止竟然不躲不闪,出掌并未尽全力,饶是如此,两大高手合击之力非同小可,公孙止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下,足下却是不停,与周裘二人距离已拉开十丈。
锐风拂体,周志重三人倏然惊觉,足尖点地,冲天而起,避过一蓬箭矢。原来耽搁这些功夫,四下禁军已经合围。蒙古兵训练有素,此时前排士兵手持盾牌护体,弓箭手自后发矢,一时箭若蝗雨,三人急忙各自脱下外衫扑打箭矢。
但听得整齐划一足步声响,四下军阵甲明盔亮,喊着号子举盾慢慢逼近,蒙古精甲威震天下,战阵之中磨练出的一股杀气令人胆寒,就算周志重三人这等高手也不例外,眼看愈逼愈近,心头也是愈来愈沉重。
蓦地号角声起,四下有人齐声呐喊,老顽童道:“乖乖不得了,老顽童要归天。”三人心知在千军万马冲击下,再好的武功也是无幸,周志重长叹一声,想起远在武当山的程英母子,暗暗道:“英妹,小兰芷,来世再见罢。”
须臾,三人却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原来这呐喊声却不是墙内士卒发出,声音出自墙外。但听得喊声愈来愈近,墙头人头耸动,陆续有人跃将进来。墙内军阵已给打乱,随着对方援军愈来愈多,已呈败势。短短半个时辰,三人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的走了一圈,周志重此时方才发觉自己已经汗流浃背。
“周兄弟!”周志重闻声大喜,转头望去,那远处英姿勃勃的年轻人,不是耶律齐又是谁?周志重足下不动,身子已是瞬间平移到耶律齐面前。蒙古人最佩服英雄,周志重大喜之下施了一手上乘的轻功,四下采声大作。周志重大笑道:“我本是前来救你,却不料被你救了。”耶律齐笑道:“我地获救也是拜你所赐啊。”
原来耶律齐的父亲耶律楚材曾做过蒙古丞相,参与过成吉思汗西征,后掌管天下,在军中声威颇重。耶律齐身陷囹圄,耶律旧部曾多方营救,奈何皇宫天牢戒备森严,却始终找不到关押之处。只是今日数路人马同时入宫,宫内大乱,一众侍卫尽被吸引过去,守备减弱,却终叫耶律齐寻机脱了身,反倒聚集旧部救了周志重等人。
耶律齐心知此番得以攻入皇宫,乃是侥幸,若是等禁军缓过劲来,调集大军反攻,后果不堪设想,是以立时下令撤退。众人撤出皇宫,避开驻扎在南门的忽必烈大军,自北门冲出,离城十余里方始停下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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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恩怨
第二十三章恩怨
长风猎猎,乌云散尽,一轮明月跃至高空,幽幽冷光撒在阔帖兀阿阑草原大地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五百名耶律子弟兵列阵于前,人人神采飞扬。耶律齐胸中一股暖流涌起,扬臂大呼道:“自今往后,我耶律子弟,齐心协力、同生共死!”众人山呼响应。周伯通笑着拍了拍耶律齐肩膀道:“这才是我的好徒弟,老顽童的弟子,当然不同凡响。”
周伯通虽是收了耶律齐做徒弟,但心里一直不喜其沉稳内敛,教授武功时往往马虎,耶律齐今日扎实的根基,都是他自己一招一式苦练得来。如今见耶律齐豪气飞扬,恢复了契丹人的神采,大是高兴,心里倒是为没有用心指点他学武颇有些后悔。耶律齐却是恭恭敬敬答道:“弟子能有今日,皆是师父教导有方。”
饶是老顽童脸皮厚,也不自禁的红将起来,看周志重和慈恩二人神态似笑非笑,不由怒道:“看什么?没看见师父赞美徒弟?”周裘二人不禁莞尔。
但见远处点点光芒排成一条长龙,正飞驰而来,耶律齐知道那是追兵所持的火把,他手下的五百精骑乃是当年父亲手下的心腹,大多为当年契丹后裔,同族同心,都是百里挑一的能手,是以方能突袭皇宫,以少胜多,一击得手,在数千精兵驻扎的城内来去自如。此时追兵将至,然士气再三而竭,却是不能硬拼,当下下令撤退。
耶律楚材曾做过蒙古的中书令。相当于宰相,长期居住在这都城,是以耶律齐便是在这里长大,四处地地形熟之又熟,数百人便在这长草之中与追兵大捉迷藏。这草原之上不比森林,一目望远,断难隐匿行踪。好在时当黑夜,星光黯淡。四下漆黑,却是很好的护住了众人。天公作美,适才的一轮皓月,此际也躲入了云层之中,倒是给追兵平添了一份烦恼。
半个时辰后,众人终于甩脱了追踪,隐约间已不知走出几十里。但闻河流潺潺之声。众人齐声欢呼,纷纷抢上前去,伸手掬水而饮兼且洗漱。冰凉的河水敷在面上,周志重头脑一清,煞是惬意,问道:“耶律兄,怎地没看到完颜姑娘?”耶律齐道:“阿萍方自发觉身怀有孕,部分兄弟一早便将她送往南方了。”众人大喜。自是道贺。
老顽童道:“乖徒儿,眼下你意欲何往?”耶律齐答道:“如今这漠南漠北早已无我契丹人立锥之地,这班兄弟大多在这里成家立业,我却是不能一走了之,我意欲留下,待处理完善后。便领着他们南赴湖北,为郭大侠守襄阳出一份力。”
慈恩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耶律施主心存大义,老衲佩服。”耶律齐笑道:“大师言重了,耶律齐手下杀生无数,怎敢担此赞誉。”慈恩叹道:“耶律施主杀生虽多,却为除恶,老衲平生所杀却多为良善无辜,是以这数十年来。心魔始终未除。这也是孽报。”言到后面几句已是声音嘶哑,牙齿忽地格格作响。原来慈恩当年在武当山上经天师张可大的调理。原本心障已是拔除大半,谁知却遇上蒙古人攻全真五龙观。慈恩与金轮法王大战一场,心魔已是蠢蠢欲动,却又撞上杀妹仇人公孙止,二人纠缠不休,自鄂北至河南,自河南至漠北,交手放对数十战。二人皆是偏执之人,出手不顾后果,闹市中激斗之下误伤无辜在所难免,慈恩心头懊悔却又难熄报仇之念,心魔复涨,前番辛苦付之东流。
周志重早见过慈恩发作,知其必会出手杀人,惊道:“大师,且放静心,不可心乱。”慈恩双手颤抖,喉头咕咕作响,坐倒在地,喘气道:“快,快散开,老和尚要控制不住了!”众人惊惧,纷纷退远。老顽童却不离开,道:“这裘老儿要变妖怪了么?”
慈恩双目精光大盛,忽地一跃而起,此时众人已经散开,靠得近的便是周志重与周伯通二人,自然首当其冲波及。但闻慈恩虎吼一声,左掌在右掌上一拍,右掌斜飞而出,直击老顽童小腹。这是他铁掌功的十三绝招之一,叫作“阴阳归一”,甚是凶狠,掌势未至,一股劲风已是呼呼作响。老顽童喜道:“好家伙,要打架么?”伸掌拦截。
“啪”地一声轻响,老顽童如中雷噬,身子摇晃,拿桩不住,倒跃三步,讶道:“好家伙,二十年不见,倒是厉害得紧。”这一掌劲力大得出奇,老顽童虽功力精湛,却也抵挡不住。慈恩“嘿”的一声冷笑,右掌蓄力向前,左掌横扫,两股劲风再度袭至。这招将上下左右方位一齐锁定,老顽童方自马步虚浮,躲闪不及,唯有双掌分力招架。二人四掌再度相对,老顽童身形大震,踉跄而退。慈恩双目通红,大吼一声,跃上追击。
周志重大惊,知慈恩杀意极浓,全身潜力尽皆提起,老顽童准备不足,只怕要吃大亏。当下身形忽地抢前,一招“天下莫争”,双掌交叉,左掌对上慈恩左掌,右掌对上慈恩右掌,慈恩满蓄地真气遇上阻截,自是宣泄而出,意欲一举震断对手心脉。岂知却是触手滑不溜求,左右掌之力被周志重引得稍偏方向,分别自周志重面前、身侧滑过,“砰”的大响,将地面黑土击得四散飞溅。慈恩愣得一愣,踏步上前,举掌再击。
周志重这招“天下莫争”取的是道德经中“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之意,初创时曾取名“顺水推舟”,后周志重加以改进,在“不争”的守势中孕育“天下莫能与之争”的凌厉反击。周志重不愿伤及慈恩,只是取其守势。将慈恩的掌力引开。
慈恩怒吼连连,名震天下地铁掌施展开来,拨、拍、扫、击、劈,掌影翻飞,将周志重牢牢圈住。这铁掌功威猛灵巧兼而有之,威力比之“降龙十八掌”也不遑多让,裘千仞浸yin其中数十载。更是将其威力发挥到了极至,看得耶律齐等人大是乍舌。老顽童虽是不忿自己适才落了下风。但也不好意思上前夹攻。
周志重目不斜视,灵台空明,意念之中只在慈恩地一双铁掌上,虽看似下风,然双掌或拍或拨,慈恩一记记重掌,均被引开。但闻“噼啪”、“哗啦”之声不绝。招招击在河边乱石之上,石屑散了一地。慈恩但觉全身真气宣泄而出,畅快酣畅,不由仰天长啸。
月影西斜,慈恩在神智不清下出手,虽气力大增,然出手未免古板,武功稍弱之人自是一击必杀。若是遇上了周志重这等高手,时辰长了便要相形见拙,要不然原书中杨过也不会以一柄玄铁重剑两百招内打败他了。周志重原早就可以擒住慈恩,只是他心知慈恩心头杀意甚浓,若是强行制住,得不到宣泄。势必郁积于心,日后心魔再起,未免铸下大错。周志重明白堵不如疏的道理,是以与慈恩缠斗半宿,将其掌力尽数移在乱石上,令慈恩心中杀意、真气宣泄一空。慈恩毕竟上了年纪,此时已是强弩之末,周志重看得时机,身形晃处,慈恩应指而倒。
周志重伸掌在慈恩百汇穴上轻击一掌。一股柔和的内力透入。喝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还不回头么?”言语中已是用上了“道玄功”的功夫,振聋发聩。慈恩双目一翻,随即晕去,旋即复又醒转,再睁目时已是平和了许多。周志重笑道:“慈恩大师,杀戒可不能轻开,日后若是难以抑制,独自寻处地方发泄便是。”
慈恩汗出如浆,全身气力流失大半,有气无力道:“多谢周施主相救,张天师曾赐我清心咒,只是这几年我只顾着追杀公孙止,却未多用,如今想来,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周志重道:“那公孙止莫非大师不追杀了么?”慈恩叹道:“我那妹子性子暴躁,向难与人相处,她的身亡,我也要担管教不严之责,何况那公孙止受了你我一掌,伤势万难痊愈,只怕此时已是性命不保,再大的仇怨也该了了。”
周志重喜道:“大师能有此悟,在下甚为大师高兴。我等即将南归,大师是否同行?”耶律齐道:“慈恩大师耗力甚巨,不宜远行,不若便暂和在下一道,舍妻曾随人习过铁掌功夫,也好当面请教。”慈恩道:“这样也好,大漠广阔,观之心旷,老和尚便在此待上一段时日。”
耶律齐道:“师父、周兄千里救我,我铭感五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襄阳再见。”老顽童兀自道:“我不回去,乖徒儿,我帮你对付蒙古鞑子。”周志重知以老顽童地性子,只怕反会到处惹事,扯耶律齐的后腿,当下道:“老顽童,莫非这华山论剑你不参加了么?”老顽童虽单薄名利,瞧热闹地性子却是有的,想到这华山论剑似乎比漠北要热闹一点,便不再说话了。
周志重安抚了老顽童后,转身道:“慈恩大师不去参加华山论剑么?”慈恩笑道:“名利皆空,铁掌裘千仞已经不在世上。何况老和尚早已输在小施主手上,何必再去。”周志重抱拳道:“我等在此斯扰半日,只怕已经叫追兵发觉,闲话不说,就此告辞,他日襄阳再会。”
此番漠北之行,救人目的达成,蒙古军情也探听了十之**,所获颇丰。因窝阔台系王族集体抵制,忽里勒台大会未能如期举行,蒙古仍是陷于四分五裂之中,大宋仍有数年的喘息。周志重原想将蒙哥、忽必烈等人刺杀一个,然此刻四方势力暗地里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各人皆是防备森严,出入均有大批军队相护,周志重二人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保证在千军万马之中得手,只得作罢。眼见此行目的已经达成,二人遂即日南归。
罡风猎猎,长草疾疾。蒙古人不缺马匹,临行前耶律齐赠送了二人两匹骏马,是以来时走路,去时却是骑马。老顽童此行精彩有趣,是以在马上兀自手舞足蹈,喋喋不休,周志重只是微笑不言。此行路途遥远。一来一回,已是数月。二人去时尚是春日,回时却已是夏末,只是离中秋尚早,二人倒也不急于一时,一路只是慢慢浏览景色。
自蒙入内,越过长城,二人取道大同。自山西而河北,仍是回百花谷。眼看离百花谷日近,老顽童的话头却是渐渐转向了瑛姑。周志重暗自好笑,以前对瑛姑畏惧如虎,避之唯恐不及,如今却是截然相反。眼看离百花谷只剩一日地路程,时当正午,眼看前面人头耸动。是一处镇集,二人入镇,寻了一处酒楼用饭。
离了草原人地简陋食物,复又尝到美味的中原餐食,老顽童胃口大开,竟是吃了两碗饭。倒是周志重吃了半碗便不吃了。二人正叫伙计结帐,蓦地背后一个声音道:“伙计,给我个馒头。”周志重愕然回望,见一人背影佝偻,蹒跚着走远了。二人心念电转,齐齐叫道:“公孙止?”
二人齐齐追出,见那公孙止正踩镫上马,远远望去,其面色蜡黄,似乎颇有病容。周伯通奇道:“这公孙止命好大。承受如此巨力。竟然不死?”周志重道:“纵然不死,看情形。只怕也够受的,多行不易必自毙,且莫管他。”
公孙止咳嗽两声,马鞭挥起,绝尘而去。周志重二人也翻身上马前行,出了小镇,公孙止打马往南而去,而往西便是去百花谷的道路。周志重便要往西,蓦地衣袖扯动,老顽童道:“咱们向南。”周志重奇道:“你不去见瑛姑,往南干甚么?莫非你又要逃了?”
老顽童瞪眼道:“小子胡说!老顽童怎会干这等没信义之事?”想想自己也不是没干过没信义的事,不由有些心虚,又道:“那公孙止诡异的紧,我们跟上去瞧瞧。”
周志重不欲跟去,却架不住老顽童拉扯,旋即一想,反正也没什么事,走一遭便是。二人这一耽搁,赶到黄河边时,那公孙止已是过了黄河。等二人寻得渡船过河后,公孙止早已不知去向。周志重道:“既是不见人影,我们还是回百花谷地好。”老顽童道:“无妨,我们顺着官道追上便是。”二人一路前行,那公孙止马行不快,终于在官道岔路出现前被追上。
周志重本不想再追,然行得数十里后,见公孙止所去的方向却是绝情谷,不由大是好奇,二人便远远缀着,一路向西。
绝情谷此时人烟绝迹,公孙氏原先地广厦华居早已毁于大火。天竺僧曾在谷中搭了几间茅屋居住,如今他已云游四方,屋中早已蛛网密布。公孙止入得谷来,在绝情山庄断壁残垣前呆得片刻,却是不再逗留,转而行向西北。身后二人大惑不解,暗自跟去。
行得不远,远处对面悬崖在即,周志重疑道:“断肠崖?”却见那公孙止转过弯去,自一道宽不如两尺地石梁上奔将过去,上了那悬崖。周伯通道:“这公孙老儿要投崖自尽么?”公孙止极目下眺,崖下灰舞茫茫,哪里能看出什么东西?周志重心中一动:公孙止在崖下有甚么牵挂么?
只是那公孙止却忽得瞪大了眼睛,面上露出惊骇地神情,似乎崖下发生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周志重二人大讶,抢上观看,他二人与公孙止隔渊,公孙止心思紊乱,却是没有注意到二人。崖下云雾弥漫,难以看到三尺以下事物。此时却有一只手臂自云雾中探出,手持尖石,重重敲击在崖壁上,一遍又一遍,“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噗”地一声,壁上击出一个小孔。另一只手探出食中二指,查入洞穴,一人自云雾中探身而上,发髻盘顶,面容清秀,居然是那早已消失不见的公孙绿萼。
崖上三人齐齐大惊,公孙止只唬得面色发白,喃喃道:“萼儿,你,你是来找我索命地罢。”那公孙绿萼却是不言,纵身跃上崖来,右手伸开,原来掌中尚带着一根绳索,一头垂在崖下,这头已被她绕了几圈,系在了一块大石上。公孙止幡然醒悟,大喝道:“你,你没死?”
原来当年公孙止被裘千尺赶出绝情谷,颇为不忿,后引蒙古兵来袭,火焚山庄。他此番突然来袭,裘千尺不及吞服红枣,发不出威力巨大地枣核钉,被他一掌打下了断肠崖。他心中对那裘千尺极度怨恨,捎带着也痛恨女儿绿萼,硬起心肠将她也推下了悬崖。在漠北时公孙止中掌,受伤极为严重,心脉将断未断,他知己伤难痊愈,命已不长久,眼看自己效忠的失烈门一派势力日弱,前途不再,遂心生归意。
回到绝情谷,公孙止想起自己亲手将妻女推下悬崖,纵然冷酷,心底却也有些愧疚,是以便到这断肠崖上眺望。只是他却未曾想过,原本应是个死人的公孙绿萼却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公孙止懦懦道:“萼,萼儿,你,你这些年过得可好?”公孙绿萼惨然道:“爹,你看看女儿的手。”摊开双掌,掌心粗大,厚厚一层老茧,哪里像个女孩子的手,以前的纤纤玉手已是不知去向。原来她和裘千尺在谷底无路可出,公孙绿萼竟然一步一步以硬物敲击,在平滑的石壁上每隔一步敲出攀登小孔。这项工程浩大,无足够的内力、高超地轻功身法、坚毅地意念,极难完成。原书中小龙女幽居谷底十六年都无法可上,公孙绿萼随母亲苦习武功,加之潭底地白鱼服之竟对内力增进大有裨益,为了母亲,她硬是凭借毅力,花了五六年的功夫,从崖低一步一步开出了这上天梯。
听她如此诉说,虽语气淡淡,其中地辛酸、苦楚却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一时间崖上三人皆是说不出话来。公孙止涩声道:“你,你便是如此,一步一步以双手攀将上来地?”公孙绿萼微微点头,道:“爹,回头是岸,再怎样,你仍是萼儿的亲生父亲,这点永不会改变,女儿决不会不认爹爹。外面人心险恶,等娘亲上来,我们一家团聚,便在这绝情谷中,再也不出去了,好不好?”
公孙止听她提到娘亲,脑中浮现出那凶悍的面孔,心头一紧,忽地嗓子发腥,哇地喷了一口鲜血,又见公孙绿萼望向系在大石上的绳索,忽的心头大悟,惊道:“甚么?那,那贼婆娘还,还在?不,不行,她不能上来。”他黑剑丢失在乱军中无法找回,手上只有那锯齿金刀,当下挥刀向绳上砍去。公孙绿萼大惊道:“爹,不要啊。”右掌斜拍公孙止右肩,掌至中途方向略分,正中公孙止左肩,公孙止不料她铁掌功夫如此娴熟,内力充沛,竟是摔出数步,那一刀自然砍了个空。
公孙止怒道:“你是不是我女儿?是就让开。”公孙绿萼凄然道:“我是你女儿,可是,我也是娘亲的女儿啊。”公孙止心头一悸,然仍是硬起心肠,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举刀呼的劈下。这招出自他家传武功,名为“大风起兮”,招式恢弘,封死了公孙绿萼前后左右方位,竟是存心置她于死地。
周志重大怒,心道:这厮死到临头,仍是不知悔改,正要飞奔过去救人,忽地一个人影飞起,公孙止一声惨呼,一人已是扑上,张开利口,牢牢咬住其脖子。那人秃头丑脸,四肢软垂,不是裘千尺是谁?
公孙止双手前推,意欲推开裘千尺,裘千尺身子一扭,她此时全身靠在公孙止身上,公孙止站立不住,二人踉跄向前摔倒,竟是咕噜噜自悬崖上滚下。霎时,裘千尺的狂笑声、公孙止的惨呼声,在崖下回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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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冲突
第二十四章冲突
裘千尺母子幽居断肠崖下六载,公孙绿萼苦苦攀爬六载,裘千尺却也没闲着,她四肢皆废,空有一身内力,却是施展不出,这身武功都化在了口中钢牙利齿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六年来,除了口中**的枣核钉威力更为强劲外,更练会以牙代足,借力纵跃。崖底深谷之中树木众多,裘千尺只凭一口钢牙,叼住树枝,便能在树林中不断跳跃前行。公孙绿萼以几棵大树树皮搓了一根长绳,今日终竟全功,攀上崖来,将长绳系在石上。裘千尺在谷底等候,半晌见长绳不动,遂以口衔长绳,借力纵身跃起,一口真气运转全身始终不散,不住咬绳借力,竟给她窜上崖来。
公孙止被她咬着脖子扯下,只吓得魂飞魄散,四肢不住挣扎,眼见长绳在侧,忙伸手去抓,岂知裘千尺一声冷笑,公孙止手中长索一松,原来她口喷枣核钉,将长绳击折,二人再无法借力,齐齐掉下。公孙绿萼大惊,疾呼道:“爹爹,娘亲!”但听二人惨呼声不绝,渐渐远去,良久方才听得极轻微的响声,似乎落入了崖底的水潭。公孙绿萼心中焦急,长索已断,她虽一步一步挖出了通天阶梯,然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她一鼓作气上来可以,要安全下崖凭她的功力却力有不逮,一急之下便要纵身跃落。
周志重大惊,长身喝道:“公孙姑娘,且慢!”公孙绿萼愕然回首,讶道:“周大哥?是你?”周志重足下加力。自石梁上奔至,道:“公孙姑娘,这崖下虽有水潭,然崖高百丈,下坠之力太大,如此这般跃将下去,难保不发生什么意外。何况,若是摔在潭边乱石上。更是会粉身碎骨,还是重搓一根长绳,下去来得安全。”
公孙绿萼急道:“可是我爹娘……”周志重道:“做一根长绳费不了多少功夫,若是你下去遭了不测,还怎么救他二人?”老顽童也跃将过来,看了看崖下云雾,吐了吐舌头。道:“你这娃儿,居然能挖孔上来,老顽童佩服,我也帮你做。”三人分头剥树皮搓绳,周志重二人从未干过这营生,好在公孙绿萼在谷底搓了几年的长绳,此时倒是熟练,半个时辰不到。已是搓了上百丈。再搓数十丈后,公孙绿萼道:“差不多了,二位请稍候,小女子下去一探。”当下将长绳系好,公孙绿萼拉起长绳溜下。
周志重二人便在崖边坐下等候,老顽童奈不住性子。等了片刻便坐将不住,要下崖看看,周志重拦住道:“人家三口团聚,**何事?那裘千尺蛮不讲理,若是就此动起手来,是她杀了你好,还是你杀了她好?”老顽童悻悻坐下,赌气不言。周志重知他小孩心性,一笑了之。
片刻后,长索抖动。公孙绿萼已是攀将上来。面上已是带上一丝喜色,看来情况不坏。周志重问道:“他二人没什么大碍罢?”公孙绿萼答道:“家父母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只是爹爹好似内伤颇为严重,适才又自崖上摔落,震荡过甚,这身武功只怕是保不住了。”周志重叹道:“这样也好,少了这害人地利器,公孙谷主若能好好安心隐居,倒也不失为好事。”公孙绿萼道:“周大哥,你多番帮助小妹,小妹感激不尽,本想邀你一聚,只是家母向来对你们有些偏见,爹爹又是伤在你手中,娘亲虽还没原谅爹爹,但以她的性子却还是会上来找回场子,你们还是赶紧走罢。”
周志重忙道:“那公孙姑娘你怎么办?”公孙绿萼怅然不语,良久方道:“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在这里我过得很好,周大哥,你们走罢,我回去了。”
看着公孙绿萼的背影消失在云雾之中,周志重有些怅然,六年时光流过,公孙绿萼仍是放不下心中痴念,大好韶光,美丽容颜,便要永远封存在这断肠崖下,情之一字,苦辣酸甜,实难自已,自己本领再大,也断不能夺人心中之志,公孙绿萼若是能放弃心中之爱,只怕也便不是公孙绿萼了。周志重摇了摇头,对周伯通道:“走罢。”
绝情谷之行,二人心情郁郁,直至离开一日后方才渐渐恢复。老顽童回转百花谷去见瑛姑,周志重离开武当数月,心中甚是想念程英母子,便婉拒了老顽童,意欲先回襄阳告知郭黄二人讯息后便回武当。
这绝情谷在群山环抱之中,道路难辨,周志重虽来过数次,却还是对地形不甚了解,与老顽童分手后在山中居然迷失了三日。出了山区,周志重寻了处集镇打听,方知此处地处秦、鄂、豫三省交界处,往南便是去襄阳的大路,周志重探明去处,在镇上购得些许干粮,便要上路远行。
只是行得数步,忽听背后有人道:“听说近日河南武林出大事了,你有耳闻了么?”周志重心头一动,另一人道:“是少林寺罗汉堂首座天蕴大师身亡的事么?”那人道:“传言天蕴大师死于丐帮之手,这次梁子可结大了,近日少林分散各地僧俗弟子纷纷回山聚集,登封城中两派已是干了一仗,丐帮登封分舵吃了大亏,舵主以下三十六名高手尽皆丧命。眼下河南丐帮也向登封汇聚,听说襄阳方面丐帮总舵也有人前去,这下河南的天,不,江北的天,可要变了。”
周志重心头大震,丐帮,少林,这两个江湖上最大地门户火并?原时空中好像未曾有过此事发生啊?如此大事,想必郭黄二人必有一人前往嵩山,周志重遂转而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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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为佛教禅宗祖庭,佛学武功甲于天下。北魏太和十九年创寺,后达摩祖师一苇渡江,开创七十二般绝艺,自此成为武林泰山北斗。正所谓“天下武功出少林”,由此可知其赫赫威名。平日里山道上络绎不绝,来访的武林豪客还多过寻常香客百姓。只是此时地山道上却大多是鸠衣百结的乞丐,竹杖敲击之声阵阵。“莲花落”唱声四起。少林今日关闭山门,谢绝香客。来往尽是武林人士。
此刻少林山门之前,诺大广场竟是站满了人,分列南北,隐隐站成一个大圈,圈心丐帮一侧正立着一个中年美妇,正是丐帮前帮主黄蓉,身侧手持打狗棒的正是帮主鲁有脚。此次两大帮主齐齐赶到。自是颇为重视。迎面是少林方丈天鸣,身后左右是达摩堂首座无相和新任罗汉堂首座无色,再往后便是心禅堂七老,最小的年纪也将近七十,看来少林亦是精英齐出。
天鸣合十道:“黄帮主、鲁帮主来我少林,实感荣幸,只是千年寺规,女子不得入内。却是委屈黄帮主了。”言下之意竟是要在这寺外言事。黄蓉未及答话,身后郭芙已是怒道:“有甚么了不起的?臭和尚,小觑我等女子,不进便不进,希罕么。”
黄蓉微笑道:“小孩子不懂事,不该跟老师傅顶嘴。方丈且莫责怪。”她虽语气缓和,言语之中却只是责怪郭芙失礼,丝毫不提郭芙说错,显是颇为赞同其言,众僧闻之,涵养低的已是面上变色。无色精研武学,与外界武林人士打交道向由他出面,是以亦沾染了不少豪气,闻言道:“黄帮主,些许小事却不必多争。只是我天蕴师叔惨死。却不知贵帮有何交代?”
鲁有脚道:“却不知大和尚指责我丐帮有何凭证?”无色道:“天蕴师叔左肋肋骨深陷,中的乃是一记‘铁帚腿法’。背后‘灵台穴’上掌印淡红,下陷半寸,分明是‘混天功’。这两路武功都是丐帮功夫罢?”罗汉堂精研各派武学,无色胸罗万有,自是不会认错。黄蓉已是笑道:“这两路功夫是我丐帮武学不错,只是我丐帮帮众人人修习,早已流传江湖,便似贵寺地罗汉拳一般,都成了江湖上人人皆会的武学,这却说不得数才对。”梁长老道:“若是照这位大师这般说法,我登封三十六名弟子人人心口中了一记‘韦驮杵’,这可是你少林七十二绝艺地功夫罢?却不知你又作何解释?”无色却是一愣,郭芙已是接口道:“你少林死一人,我丐帮死三十六人,相比而言还是你少林划算,我们还没出言讨教,你少林反倒抢先开口,未免不妥罢?”
无色勃然大怒,心道你区区四五袋弟子如何能与我天蕴师叔相比?天蕴精研佛法,本欲年底退位,进入心禅堂静修,如今遭此大祸,无色师父早亡,一身武功大半得自天蕴,是以按捺不住,怒道:“这位姑娘要辩,我等便辩个清楚!铁帚腿法和混天功虽看似平凡,然我天蕴师叔武功绝顶,寻常人便能伤得了么?看他伤势,出手之人功力高绝,这两门功夫都有五年以上的功力。若是他派高手,会有人愿意花如许多时间去苦练么?韦驮杵功夫虽是本寺功夫,然自从本寺数十年前一场变故后,寺中已无人修习,如何还能去以之杀人?”
黄蓉瞪了郭芙一眼,喝其噤声,心道这妮子死性不改,仍是出口闯祸,这次拗不过她带其前来却是错了。郭芙委屈的退后两步,口中兀自嘟囔道:“什么天蕴,武功绝顶,有我爹厉害么?”她语音虽低,却仍是被内功精湛的无色听去,当下踏步上前道:“好啊,郭大侠威震天下,不将我少林放在眼中,便让我见识一下郭家的绝学。”郭芙不识天高地厚,早跃将出来,拔剑道:“见识就见识,我怕你不成?”剑光闪烁,截取“步廓”、“神封”,剑式精妙,正是一招越女剑法中的招数。无色眉头竖起,双掌分击,却是一记“神掌八打”中地“裂心掌”。二人含愤出手,这下都是出尽了全力,郭芙如何是无色地对手,这掌打上必是摧心裂肺之祸。
蓦地一条竹棒斜斜伸出,正搭在无色左掌腕脉上,轻轻一拨,掌力已是转了方向,将右掌掌力也一并荡开,无色但觉一股柔和的内力涌至,不由腾腾倒退几步。持棒之人正是黄蓉,此时喝道:“芙儿,你太任性了,退后!”郭芙从未见过宠爱自己的母亲如此严厉,心中大是害怕,退回本阵。那厢天鸣方丈亦道:“无色,嗔毒伤人,切记。”无色一时冲动,此时静下心来,想到自己适才若是得手,便是一条人命,暗自亦是心惊。
黄蓉与天鸣皆是非常人物,此时协力,将剑拔弩张的局势复又缓和下来。黄蓉道:“大师,我丐帮遇袭和少林天蕴禅师被杀,事情绝非如此简单,这其中必有原因。我此次率众前来不是为了与少林争锋,而是想查个水落石出。你我一为江湖第一大派,一为江湖第一大帮,你我冲突,必然亲者痛,仇者快,于国于民皆没什么好处。”天鸣颔首道:“黄帮主所言甚是。今日天色不早,我少林已在登封城中订下了客栈,黄帮主尽可前往休息,此事慢慢商议。”
二人商议停当,正余各自下令散去,岂知外围骚动,人群散乱。黄蓉惊道:“什么事?”一名弟子报道:“黄帮主,外围弟子与少林弟子起了冲突,已经斗成一团。”鲁有脚惊道:“甚么?快下令停手罢斗。”岂知满山弟子短短一刻已是斗作一团,此次河南丐帮弟子精英尽数聚集于此,少林五百里内僧俗弟子也回山待命,却不知甚么人挑头,此时短兵交接,杂**叉,黄蓉等人敌我不分,指令难达,一时间竟是止不住争斗。天鸣方丈亦是大惊,忙分头下令停手。黄蓉急道:“大师,我料定这挑斗之人必是罪魁祸首,只要擒得此人,必能真相大白。”只是此时人山人海,如何寻觅?
眼看乱势已成,众人面面相觑,若是死伤一多,纵然无事,两派的梁子也算结下了,此时双方都有些后悔自己调集弟子助阵,如今骑虎难下。
蓦地一人朗声道:“罪魁祸首便是那霍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