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闯府
袭击者正是江南四恶兄弟,周志重听得背后风声飒然,那人一足正袭向自己后心尾椎,心下大怒,此人出招狠毒,这一脚踏上,必是终身瘫痪之局,当下不加思索,举足反踢,但闻“咯”的一声响,有人长声惨呼,“啊哟”之声不绝,待场中略定,却见周志重已是扣住了老大常开山的脉门。(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原来适才周志重举足反踢,与老四盖万里双足相交,内力到处,立时将其右腿骨震成数段,伤势之重,只怕就是治好了他所擅长的轻功也要大打折扣。而周志重却借反震之力,纵身前窜,自刀剑下钻过,伸手已穿过常开山的掌影,搭上了脉门。他身法极快,此时阴一剑与胡绝刀的刀剑方始劈下,险些伤了自己人。
周志重淡淡地道:“不知这位兄台可否告知杜大人下落?”常开山适才的一招“孔雀开屏”,掌力缥缈不定,自诩已是此生得意之作,却为周志重一眼看破,一招受制,心下大为震骇,只是他心知若是就此说将出去,只怕在这相府的日子也到头了,是以虎吼一声,右臂一振。
周志重冷冷道:“看来你还不死心,便让你将得意的功夫使出来好了。”右手松开常开山脉门。常开山不敢怠慢,双掌交错,一前一后拍出,前掌阳劲,威猛绝伦,后掌阴劲,蓄而不发,正是一式“生死茫茫”。
身后胡绝刀展开绝地刀法,滚地而进,袭向周志重下盘,阴一剑却是在一旁矗立不动。二人前后上下夹击,周志重却仍是不动,常开山阳掌已是沾上了周志重衣襟。
常开山心中大喜,掌力立时催动,直趋周志重心脉,岂知前手的刚猛内力发将出去,竟好似击在空处,着力处空荡荡毫不受力,“咯”的一声左掌立时脱臼。不待他痛出声来,后手阴掌也击在周志重小腹上,阴劲激发,却正撞上自己适才发出的刚猛掌力,两下劲力夹击,“喀喇”一声响,右臂承受不住如斯巨力,臂骨震断,常开山顿时晕撅。
而此时胡绝刀着地滚来,周志重瞧得真真切切,忽的一足踏出,自匹练似的刀光中踏入,正中刀脊,胡绝刀吃不住单刀由动转静巨力,吃痛下松开刀柄,却抑制不住前冲之势,眉心“明堂穴”正撞中刀柄,晕倒就地。
周志重举手投足间打倒三人,那常胡二人还是伤在自己力道之下,直若挥袖掸尘,毫不费力,那阴一剑瞧得清清楚楚,如何敢再出剑,只吓得立时转身发足狂奔。那胡绝刀滚地而进其势甚大,周志重此刻虽足踩单刀,仍是感到刀上震颤,当下足上微微加力,忽的放开,单刀激射而出,“啊哟”一声,阴一剑此时已经跃至院墙上,刀背正击中左大腿,阴一剑痛叫声中向外滚落。
周志重疾步内趋,他此番天明入府,势难潜入,唯有硬闯,一是担心程英等人受辱,二却是由于史嵩之如今势力大衰,亦难再对他全真教施加何种影响,何况此时的武当山地处宋蒙交界,朝廷势力鞭长莫及,是以也顾不上甚么后果便闯将进来。
半炷香的功夫,周志重已将外宅搜了个遍,府内武士拦阻者尽数被击倒,周志重下手颇有分寸,众人大多手足受损,性命却是无碍,只是闯至内宅时周志重却是颇为踌躇,但想及救杜范要紧,唯有闯入。
方自闯入拱门,忽听得吸气之声,周志重立知是高手运气出招的前奏,当下双足不丁不八,左掌引,右掌推,迎面果是一股巨力袭至,却为周志重以四两拨千斤之法轻轻卸向一边,轰然巨响中,院墙塌了半边,周志重受余力带动,仍是马步虚浮,后退了半步,心中大震,此时的他,虽是与萨班激战一场后,功力尚未全复,然却也非等闲之人所能撼动。
举目望去,却是老朋友宫赞巴四人。四人练有密宗独门连体合力**,周志重早已见识过威力,当下周志重沉声道:“大师要拦阻在下么?”宫赞巴道:“你们中土不是有句话叫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么?我宁玛弟子一诺千金,决不能弃史相爷于不顾。”
周志重知这四人武功怪异,若是给他四人缠上,只怕短时内难以脱身,是以虽是救人心切,却也不得不耐下心道:“大师有所不知,在下此来并非对付史相爷,而是寻找我的朋友和杜大人,大师可与在下一同入内,找到后在下立时退出,绝不食言。”
宫赞巴却是摇头道:“不可,小哥万万不能入内。”任凭周志重磨破了嘴皮子亦是奈何他不得。周志重心下焦急,知今日不能善罢,当下身形抢动,便要自四人中挤将过去,他此时突然启动,欲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呼呼两声,左右藏僧一齐出手,两道劲风夹击周志重两侧,背后一股大力直袭“灵台穴”。周志重三面受敌,他心知若是此刻转身应战,只要一与敌手沾上,怕是一时半会难以脱身,是以足下运力,加速前窜。两股掌力擦背而过,刮得周志重背上隐隐生疼。
只是背后那一掌却是贴近了,周志重运气于背,拼着硬挨一掌,也要脱身,却不料那劲道斗然化拍为拉,掌力回旋,竟发出一股强劲的吸力,将周志重往回扯。周志重未曾预料,将大半内力聚在背心抵御来袭掌力,反倒下盘不稳,身子一顿间,已是慢了下来,周志重心道糟糕,再要提气加速,四下人影晃动,却又落入包围,兔起鹘落间,离原地方才出去了一丈。
周志重轻叹,袍袖席卷,扬手一掌拍出,与四人交上手。他此时心切突围,出招不再留手,出手便是全真最厉害的掌法“三花聚顶掌”,一招一式呼呼生风,举手投足间开山裂石。宫赞巴呼哨一声,四人身法一变,宫赞巴正面对敌,招招硬撼,其余三人分进合击,进退有序,周志重每每攻向一人,必有二人自后夹击化解,十数合过去,周志重竟是难以抢得上风。
若换了平日,周志重必当静下心来,详研破阵之法,但此时要事在身,却是怠慢不得,当下苍然声响中,青冥剑出鞘,带着一丝青光分掠左右。但闻裂帛声响,四人躲闪不及,衣衫被周志重一剑划过,险些受伤。四人齐宣佛号,伸手自衫底取出兵刃,乃是一对金钹,四对兵刃齐举,霞光万道,令人为之侧目。
周志重却顾不上观赏,长剑晃动,“琴心三叠”、“马蹴落花”、“浪迹天涯”连进三招,铮然声响中,迎面二僧金钹断却,不得不后退暂避其锋,周志重踏步外闯,宫赞巴举钹拦阻,周志重长剑中宫直进,一招“照破万缘”,剑光点点,宫赞巴目眩神迷,大惊下忙举钹护住头脸踉跄而退,但闻叮叮当当一阵大响,金钹被青冥剑刺得千疮百孔,周志重左掌拍出,正按在左侧攻来解围的一僧金钹面上,将之连人带钹震飞,大笑声中突围而去。
此战周志重仗着剑利,摧枯拉朽般获胜,心中却暗自侥幸不已,此时已至内院之中,四下寂静,众妇孺皆闭门躲于房内,瑟瑟发抖,暗暗祷告莫被这不速之客寻到。周志重目利,远远望去,见人影一闪,纵身前掠,已是将一人夹头夹脑揪将出来。
那人哇的放声大哭,周志重看去,却是个五六岁的小童,身着红衣,小脸吓得苍白,一时间鼻涕眼泪齐飞,周志重大是尴尬,忙松手道:“莫哭莫哭,叔叔给你糖吃。”伸手入怀,方才察觉自己根本未曾带糖,不由尴尬之极。那孩童放声大哭,却始终不发一言,周志重手足无措,却大是奇怪,这小孩难道是个哑巴么?却听得有人大叫道:“侠士切莫动手,饶小王爷一命。”转身回望,一人颤颤巍巍走出,若不是身后两名家人扶持,只怕已是瘫到了地上。那人正是宰相史嵩之。
周志重却是没有料错,这小孩此时还未曾会说话,他小名德孙,正是当今天子宋理宗的亲弟弟荣王赵与芮之子,日后被赵昀赐名赵禥,立为太子,未来的宋度宗。这赵禥生来愚笨,直到七岁才会说话,实是南宋诸君中最蠢的一个皇帝,仅仅因为他是天子的亲侄,便能身受百般宠爱,直至将万里江山交于他手,宋朝的颓势早已注定。
那史嵩之逢迎皇上,这荣王府自是也在他拍马之列,那摩尼教便是通过他与荣王府搭上线的。这赵禥时常来他府中玩耍,今日却是赶了个巧,叫周志重给撞上了。史嵩之心中打鼓,暗道今日命犯太岁,想必是菩萨不高兴了,改日必当烧香还愿才是。
第十七章 闯宫
周志重对南宋岳飞之后、文天祥之前的历史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略略知晓几个人名而已,哪里知晓自己此刻面前的这个痴傻童子,竟是未来的九五至尊,只是见史嵩之面色慌张,从“小王爷”的称呼中也略略知晓这孩子必然身份尊贵,周志重笑道:“史相爷说笑了,周某也是大宋子民,怎会伤了皇室贵胄,敢问相爷,不知杜大人和在下的朋友现在何处?”
此时落后四僧随后赶至,只是周志重寸步不离那赵德孙半步,众人投鼠忌器,不敢越雷池一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史嵩之道:“这个……杜大人适才被人救走了。”周志重奇道:“什么?”
蓦地耳边听得有人说道:“他所言非虚,我适才遍搜内宅,一无所得。”却是有人在传音给他,听那声音,依稀便是张一氓。原来周志重前院闯入,将大半高手引了过去,张一氓却自后而入,只是他来得似乎晚了一点,待寻到关押的地方时却早已人去屋空。
周志重暗暗思忖,江南豪杰处处,同情支持杜范者大有人在,说不定果真是有人救了杜大人,当下沉声道:“那么在下的两位朋友呢?”史嵩之尴尬道:“这个么……”周志重心觉不妙,踏上一步,正要询问,却听张一氓传音道:“周兄先出来再详说此事。”
此时情势紧急,周志重顾不上为难史嵩之,嘿的一声道:“史相爷,人死后不过一抔黄土,富贵安能过百载,望相爷好自为之。”言毕纵身而起,在空中微微一顿,左袖忽的扫出,卷起屋顶一大片瓦,“噗噗”连声,尽皆打在地上,无不深陷青石板中,尽显威势。周志重右手轻按墙头,在空中打了一个盘旋,已是轻轻巧巧翻将过去。府中众人只骇得面色青白,良久说不出话来。
周志重奔出巷口,却见张一氓正在前面一处茶寮招手。这张一氓年岁与周志重相仿,虽身着道装,却是性格豪爽,举止大方,令人颇生亲近之意。
张一氓歉然道:“兄弟在宫中供职,不便与那史老贼照面,是以只有暗地出手,周兄莫怪。其实小弟对这身道袍厌倦透了,前些日子已经修书回山,请求掌教伯父准许我还俗,卸了这劳什子陪皇帝的差事,那时海阔天空,岂不快活。”周志重道:“张兄言重了,在下已是感激不尽,却不知在下那两个朋友现在何处?”
张一氓道:“我适才擒住了史老贼的一名随身小厮,询问下方知那史老贼竟然拍那皇帝老儿的马屁,将程姑娘和郭姑娘遣人送入了皇宫。好在此时早朝刚下,皇帝应不会如此快便到寝宫,我留在此地知会周兄一声,便要入宫去。”
此时尚是白日,禁宫之中戒备森严,任你如何武功通玄,亦难抵挡成百上千侍卫,是以周志重却也无法,唯有叮嘱张一氓代为留意二人。
张一氓告辞离去,周志重一人在这古城临安的大街上,看着来往行人络绎不绝,竟觉得有些恍惚,自己的行为、思想已愈来愈似古人,双手轻轻握住,微一用力,骨骼格格作响,眼前刀光剑影的生活与前世那平淡安乐的生活交替显现,一时间竟是有些意兴阑珊。
忽听街上铜锣作响,众人步履散乱,周志重心下讶异,却见百姓四处言道:“杜大人回来了,太好了!”“莫不是骗我罢?”“那个骗你那个是龟儿子!我们四川人是不打诳语的,我亲眼看见他进了府门的。”
感受着百姓的欢呼,周志重心中暗暗钦佩,做官能做到如此地步,夫复何求?自己印象中好似这杜范也未能令大宋起死回生,然凡事尽力而为便可,成败由天,行事却是由人。
杜府大门呀然大开,看门老仆探出头来,喜道:“周先生,快进来,老爷回来了。”周志重踏入大门,却见杜范已是大笑着迎将出来,道:“劳烦周先生关心我这身子半截入土之人,真是罪过罪过。”
看他精神尚属旺健,想是时间紧促,未吃甚么苦头,周志重笑道:“大人无碍,真是邀天之幸啊。”杜范伸手拉住周志重道:“老夫此次无恙,还要多亏一小哥相助,来来,我为二位引见一下。”周志重侧目望去,一青年长身而立,浓眉大眼,二人四目相对,齐齐叫道:“原来是你?”
杜范奇道:“原来二位相识?那倒真是巧,且屋内说话。”那青年却忽的双手探前握住周志重双臂摇晃道:“周大哥,芙妹呢?她在哪里?”那人却是武敦儒。
周志重惊道:“大武兄弟?怎么是你?你一个人来的么?”武敦儒面色苍白,口角须根密布,看去颇是憔悴。
那日鹿门山郭芙失踪,周志重走后众人四下分头找寻。好在此时蒙古政局不清,自顾不暇,襄阳却是无太大的战事,众人除郭靖坐镇襄阳外,其余人等四处方向找寻。朱子柳等往西南、武修文等往东、耶律齐完颜萍往北,武敦儒、黄蓉往东南方向找寻。那日看押郭芙的达尔巴伤势严重,伤他的高手功力之深,当世无几,正道中人自然不会如此做,那邪道中人,金轮不会掌击自己弟子,萨班也不会无故重伤蒙古武士,莫非是许久不见的西毒欧阳峰么?他曾试图擒郭家小儿,可能性倒是很大。
只是欧阳峰已多年未在江湖上出现,一时间要寻他甚难,黄蓉百般思索下,他生性嗜武,一直对九阴真经念念不忘,如今九阴真经所存之地,除终南山活死人墓外,便只有桃花岛郭靖故居。终南山上他刚铩羽而归,自然桃花岛便是那去处,由此可见,他捉郭芙的目的便是为了通过那奇奥的桃花阵。想到此处,东南一路自然是重中之重,是以众人之中武功最高的黄蓉便选择此路,武敦儒担心郭芙,一力要求随行。黄蓉吩咐大伙儿,除北向的耶律齐外,其余人等各自搜索百里,便折而向东南,合力对付老毒物,一灯大师也答应将慈恩送至武当寻张可大医治后往东南会合,有此高手坐镇,众人心下方始稍定。
黄武二人一路南寻,他二人仔细寻访,自是脚程慢了许多,故直至今日方才到得临安。却不料刚一入京师,却听得有百姓传言,说是郭靖纵女行刺当今皇上,把武敦儒吓了一跳,当时便要持剑闯入皇宫。
只是黄蓉却是颇为冷静,她伸手拉住武敦儒,仔细请问百姓,那日西湖龙舟上诸般事情早已自在场侍卫之口流落民间,成为街头坊间的谈资。那人口沫横飞,说得是精彩纷呈,虽略显夸大,比如说将周志重与萨班说成了三头六臂,但事实原委倒也大致不差。
黄武二人闻听此言,方知还有熟人在京,自是大喜,便前往杜府寻人,岂知到得杜府方知连杜大人都被人掳去了。
黄武二人心急如焚,当即行动救人。黄蓉心知在这临安城富人远多于穷人的地方,丐帮的势力尚不如天师道,便向天师道弟子打听,她亮出郭夫人的身份,天师道弟子敬佩她二人气节,便告知明教的巢穴在荣王府。二人分头,黄蓉去荣王府,而武敦儒去史相府。武敦儒入府之时正好周志重闯府,将大半守卫引了过去,武敦儒轻轻巧巧便寻到了杜范,但郭芙与程英却不知去向。
周志重心中暗叹,原书的轨迹又一次变了,武敦儒竟是如此的痴情,令他心底原本对他的恶感消散了许多,当下劝道:“此事尚需从长计议。既然郭夫人也来到了京城,那自是最好,我等得商量一个好法子才行。”
二人直等到将近午时,方才等到了黄蓉。黄蓉道:“那摩尼教似乎起了内讧,我去时荣王府内正斗成一团,好似已经惊动了京畿戍守禁军,要开进荣王府平叛呢,我趁着混乱找了几次,却未发现芙儿踪影。”
周志重遂将情形合盘托出,黄蓉这才知晓自己料错了人,原来郭芙却是落在史嵩之的人手里,只是她却甚是奇怪,那伤了达尔巴的高人是甚么人?周志重道:“郭夫人你有所不知,那史嵩之手下有四名藏僧,亦是密宗中人,擅长一门连体绝学,合力一击下,威力绝不比五绝失色多少。
黄蓉思虑再三,如今白日断难潜入皇宫,唯有等待晚间见机行事。
夜阑人静,深宫大内,宫墙金钉朱户,画栋雕栏,屋顶尽覆铜瓦,镌镂龙凤飞骧之状,虽处黑夜,然月光洒下,仍是巍峨壮丽,光耀溢目。宫墙内外,仍是侍卫四下走动,川流不息,防卫森严。只是三人皆身负绝世武功,岂是这些普通护卫所能发现的,不多时已分别跃入宫墙,一路往皇帝的寝宫勤政殿行去。
黄蓉当年曾随洪七公来过皇宫,二十几年过去,随宫殿多有翻修,大致方位却是不差,不多时已是到了嘉明殿。这嘉明殿管着御厨,与勤政殿相邻,却是离目的地不远了。黄蓉重逢旧地,睹地思人,当日偷入御膳房、与完颜鸿烈争夺武穆遗书、激斗西毒、靖哥哥为杨康所伤,一幕幕惊心动魄的往事皆自眼前流过,大生慨叹,如今皇帝换了,皇宫还是这个皇宫,昏庸却还是一般的昏庸。
稍稍的走神,眼前却已经到了勤政殿。此是皇帝就寝之所,侍卫看守之严,数倍甚于其他,三人呼吸内敛,足步放缓,欲寻个空隙钻将进去。
只是武敦儒心情紧张,足下微重,虽鸦雀无声,周黄二人却已察觉,心中一沉,已有人沉声喝道:“甚么人?敢擅闯禁宫?”呼的一个人影掠到,左掌下压,击向武敦儒顶门。武敦儒翻掌上迎,“啪”的一声,马步虚浮,却是退了一步。那人嘿的一声,左右掌交击,风雷隐动,周志重望去,却是那张一氓。
张一氓与周志重四目相对,忽地施了个眼色,喝道:“刺客厉害,大伙儿齐上!”挥掌斜击。倏的一根竹棒斜挑张一氓左目,棒风凌厉,将张一氓逼退了一步,却是黄蓉。黄蓉聪颖,已经看出了张一氓的用意,是以虚晃一招,伸手一拉武敦儒,纵身向着一侧便退了下去。
周志重身子隐起,张一氓已是大呼小叫的带着一帮侍卫追了过去,他这一追,带走了大半守卫,周志重此番再度潜入,却是容易了许多,众人只觉眼前影子一晃,浑不知已经有人潜入重地。
此时黄帷重重间,一人言道:“小安子,那两个女子还未服从么?”“启禀皇上,那两名女子泼辣难制,此刻武功受制,然手足之力仍强,奴婢怕伤了圣上。”
“哼!这二人如此不识好歹,端得辜负了朕的一番情意,小安子,你去拿逍遥椅来,朕今日非制服了她们不可。那丁大全不是看着流口水么?明日便赐一个给他去。”
周志重听至此处,心头火起,那逍遥椅相传乃是当年隋炀帝所创,椅上有机关消息,不服从的女子一旦靠将上去,立时有机括箍住四肢,让君王一尝*。想不到这赵昀居然如此荒淫无道,令人发指。大宋有如此昏君,看来前途渺茫,一时间,满腔雄心壮志尽数化为虚无。
耳轮中听得有“咿唔”之声,似是有人被塞住口,说不出话来,赵昀嘿嘿笑声传出,周志重按捺不住怒火,长身而入。
微风飒动,烛火内斜,忽的一黯复明,宋理宗赵昀惊道:“甚么人?”周志重不欲让其见到自己的面容,左袖护住头脸,右手一指戳出,赵昀“嗯”的一声,身子软软瘫倒,身侧一名小太监大惊欲呼,周志重右足飞起,“砰”的一声,已将他踢晕。
转过身来,方才见到程英与郭芙二人正被捆绑在一侧柱上。数日不见,程英面色更显苍白,周志重心痛下,右手急挥,已将二人绳索击断,将程英揽入怀中。
二人虽分别两日,却已恍若隔世,此时四目相对,脉脉情意,盈盈泪水间,无须多语,目光足以传神。
那郭芙此刻手足得脱自由,忽凶光大露,伸手拍向周志重背后大椎穴。周志重知她慑心术未解,早有防备,更何况此时郭芙武功受制,出手无力,周志重背心真气略有所感,反手已是拿住郭芙肩井。这招后发先至,内力运处,郭芙全身内力消散,无法抵抗,酥软如绵,周志重运力一提,低声道:“英妹,咱们先出去再说。”
程英远远望了一眼瘫倒就地的赵昀,道:“这皇帝没事罢?”周志重笑道:“他性命无碍,只是要断后了。”
原来他适才一指正中赵昀小腹“精促穴”,这一阳指的纯阳内力贯入,赵昀往后自此不举,如当年高宗皇帝一般,他原本已多年不育,以后恐怕更是绝后了。
三人出得门去,周志重手上加力,提着一人如同无物,行走健步如飞,瞬息间已离开勤政殿。此时宫中喊声四起,灯火处处,不过都远离此地,显是黄武二人还在与宫中守卫在兜圈子。三人脚下一紧,疾行片刻,离宫墙不远,周志重仰天长啸,如龙吟大泽,远远传送出去,满宫俱惊,周志重足下用力,已是跃将出去。他深知以黄蓉的聪明,必然得到他的讯号借机突围,倒也不甚担心,径直回杜府。
此刻杜府灯火通明,杜范却是一夜未睡,见到周志重等回来,连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若是再不见人影,老夫便要入宫见驾了。”周志重谢过,道:“素来侠以武犯禁,今日志重迫于无奈,方才夜闯皇宫,还望杜大人不要见怪。”杜范摇头叹息道:“世事多艰,周先生虽是不对,却也是没法子的事。只望皇上能够宽宏大量,日后诛奸臣,重振朝纲,我大宋定能中兴。”
“只怕未必!”众人愕然回望,原来黄蓉回来了。“当今天子昏聩好色,朝中文武争权夺利,史嵩之、丁大全、贾似道,哪个不是有名的大奸臣?就算是那声名较好的谢方叔,却也陷于权斗不可自拔。满朝文武,除大人等三五人外,都是如此之徒,大宋如何可守?”
杜范亦只能叹息:“夫人所说我何尝不知道,如今之计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周志重自这几日经历,心中对这肮脏的朝廷已是厌恶之极,此时满腔热血早已消散殆尽,自忖如今有些许江南豪杰守护,杜大人应没甚么问题,当下便即抱拳请辞。杜范虽是颇为惋惜,却也知人各有志,不宜勉强。
众人各自收拾行李,便要启程,忽听一声惨叫传来:“啊呀!”似乎是那武敦儒的声音。
第十八章 转轮
众人愕然回望,那武敦儒正抚腰痛呼,原来那武敦儒见郭芙随周志重回来,却是手足受制,便抢上前去,解了她的穴道,岂知郭芙手足一获自由,立时反手一个肘锤,正击在武敦儒腰上,她虽功力未复,然这下力道使得重了,武敦儒仍大是吃不消。(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武敦儒道:“芙妹,我是你大武哥哥啊,你怎么了?”郭芙双目圆睁,忽的伸手,冷不防一把将武敦儒腰间佩剑抽出,剑光闪处,已是一式“越女采莲”,俯身斜削武敦儒左腿。
“叮”的一声,长剑从中而折,一把竹棒已是点中了她的穴道,原来是黄蓉出手化解了这一击。武敦儒尚自讶异,黄蓉道:“芙儿是中了贼人的慑心术,心神受控日久,虽已大半化解,却尚有反复,需慢慢消除。敦儒,你这几日陪着她,慢慢开导,想法子让她高兴,她会想起往事的。”
众人出了杜府,黄蓉道:“周兄弟,程师妹,你们二人有甚么打算么?”程英秀眸望了周志重一眼道:“重哥,你去哪里?”周志重道:“我来江南原本是为了追回全真武籍,如今秘笈已经被毁,却是没什么别的事,英妹,你决定罢。”
程英道:“小妹少小离家,如今嘉兴在望,小妹想先回去看看,给姨父姨妈坟上上炷香。表妹失踪日久,若是她也回了家,那便好了。”黄蓉笑道:“那感情好,我寻思着大小武也是多年未曾回去祭拜娘亲,此次南行,曾约知大伙儿齐到嘉兴醉仙楼会合,我们正好同路。”
嘉兴距临安约有两百里之遥,众人皆是武学高手,脚程较速,两三日间便可到达。嘉兴最为人熟知的自然是著名的南湖,北宋苏轼曾有诗云:“闻道南湖雨,芙蓉似锦张。如何一夜雨,空见水茫茫。”道的便是那烟雨迷蒙之意。
此刻众人踏临南湖之畔,清风送爽,水天交阔,心胸为之一舒,皆是深深吸了口气。那武三娘葬在嘉兴东郊的一处小镇,当年乃是郭靖夫妇买地皮安葬,黄蓉等并未直接去彼处,要待会合了武修文等人后再一同前往。
此时近乡情怯,程英看着岸边垂柳依然,自己当日与小表妹在湖上荡舟,无忧无虑,岂知旦夕间大祸临头,回想前程,面色愈发显得略略有些苍白,身子亦不由有些颤抖。周志重暗叹一声,伸手握住程英柔荑,低声道:“一切都过去了,且放宽心。”
二人携手沿岸缓踱,踏足这《神雕》故事开始的舞台,看着面前活生生的“古人”,周志重如梦似幻,几乎无法相信这一切的真实,侧目望去,身畔程英迎上他的目光,口角绽放出甜美的笑容,一时间周志重美人在侧,胸中豪气顿生,长啸一声道:“英妹,有我周志重在,你再也不是独自一人,上天入地,九穹八荒,我陪着你便是。”
话语未落,忽地有人冷哼一声,周志重护体神功立起反应,觉察微风扑体,大袖席卷而出,“噗噗”数响,眼前淡黄道袍一晃,周志重已是喝道:“且住!”踏步向前,左手探向对方后心。那人头也不回,右手拂尘向后急挥,内力运处,根根尘丝张开,犹如钢抓一般,戳上了必是血溅当场。此人虽不回头,然从背后看,体态婀娜,身着杏黄道袍,正是多日不见的赤练仙子李莫愁。
只是拂尘方自出手,忽的一紧,竟是为人抓住,李莫愁心中一凛,运力一夺下,纹丝不动,周志重笑道:“李仙子也在嘉兴,倒是巧了,咱们久未谋面,哪用如此匆忙,留下来叙叙旧罢。”李莫愁陡觉尘柄上一股巨力奔涌而至,心中大惊,知若是让敌内力攻入心肺,势必吐血而亡,当机立断,撒手脱柄。
她与周志重数月不见,对方武功精进若斯,心下震骇,打定了脱身的主意,当下扬手处,银光闪动,十余枚冰魄银针齐齐向周志重射去。一旁黄蓉待要助阵,忽然银光晃动,一枚银针竟是无声无息的到了眼前,这李莫愁的暗器手法虚虚实实,变幻莫测,黄蓉促不及防下忙吸气退后。
这冰魄银针之毒周志重虽是不惧,却也深知这解毒的麻烦,此时银针数量极多,分布较广,无法以袖相接,当下身子后仰,右手青冥剑脱鞘而出,长剑空挥处,“叮叮”数声,一众银针尽数被周志重以内力吸在剑上。
只听得“哎哟”之声,武敦儒与郭芙二人却已翻身跌倒。原来李莫愁发针避开周黄二人,再突施暗算,除程英靠周志重较近幸免外,武郭二人各中了一枚银针。
此时救人要紧,唯有看着那李莫愁遁去。二人伤不在要害,然毒气上行迅烈,不多时已是到了半身麻痹,动弹不得。周志重运起先天功,各在二人“大椎穴”上拍了一掌,将毒气逼出,但冰魄银针剧毒甚烈,仍有余毒残存,却要二人自行调养,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这李莫愁出手间,便令二人失去战力,事后又全身而退,周黄二人都是自觉面上无光。周志重原本念她伤心情事,是以性情乖僻,还对她有所同情,只是此时一想到惨死在她手上的不计其数的无辜冤魂,心中亦是恼怒。
程英忽道:“糟了!她想是去过我姨父姨妈的坟地了!”立时疾步向西。众人尾随前来,但觉脚下小径减失,杂草增多,不多时已是来到一处坟场。程英身子颤动,忽地哭道:“姨父!”俯身就地。周志重上前看得分明,面前坟头足印杂乱,竟似被人狠狠踩过,一座石碑斜倒一旁,上书“陆公立鼎夫妇之墓”。
程英哭得半晌,似是想起甚么,复又疾步向西,周志重跟将过去,片刻间已至两株大槐树旁。树下坟头翻裂,棺木露出,衣冠洒落一地,石碑断裂,竟是被人所毁。
原来当年程英随黄药师周游天下,曾回过嘉兴一次,黄药师出钱请人将陆立鼎夫妇遗骨收集,合葬一坟,另又重修陆展元夫妇坟墓。因陆展元夫妇尸首已被李莫愁所盗,是以便以衣冠入墓,重新下葬。却不料此次被李莫愁撞见,又毁了衣冠冢,迁怒下连陆立鼎坟墓亦不能幸免。
周志重怒道:“死者为大,这女魔头如此歹毒,真是可恶。”那厢黄蓉忽的唤道:“周兄弟,程师妹,你们过来看一下。”二人转回陆立鼎坟前,黄蓉道:“你们看。”周志重仔细看去,黄土下微微有些黑屑。
黄蓉道:“这里虽然风势不小,却还看得出有少许纸屑残留,想必不久前还有人在此烧过香纸。”这陆家当年连仆人总共也才不过七人,如今除程英与陆无双外都已不在人世,还会有谁来祭拜?程英美目一亮,道:“师姐,莫非是我那表妹?”黄蓉点头道:“如无意外,定是她无疑。陆无双偷了李莫愁的掌法尘谱,李莫愁定是一路追赶,方才至这嘉兴地面,陆姑娘定在附近。”
众人在附近呼喊一阵,陆无双却是踪影全无,无奈之下,唯有先去醉仙楼打尖。
时近正午,城中人流渐密,小生意叫卖声络绎不绝,好一派繁华景象。众人沿南湖边一路前行,行至一处大街拐角处,黄蓉带头走入一家店面。店中直立着一块大木牌,写着“太白遗风”四字,却是一家酒楼,周志重举目上望,楼头一块极大的金字招牌,写着“醉仙楼”三个大字,字迹劲秀,旁边写着“东坡居士书”五个小字。周志重想起当年师父丘处机与江南七怪在楼上大战的英风事迹,不由悠然神往。
这醉仙楼正在南湖之旁,众人拾级登楼,寻了两个靠窗的桌子坐下,放目望去,满眼碧绿,大是心旷神怡。黄蓉笑道:“可惜,要是大师父在此,他是本地人,倒可以介绍点本地的名菜给各位尝尝,现在只能听小二的了。”她说的是柯镇恶,此时的柯镇恶还在桃花岛上。程英小时从未来过镇上,是以对这酒楼的菜色也不太熟悉。
众人唤来小二,小二道:“各位要吃名菜啊,我想想,五芳斋粽子、南湖菱、桐乡姑嫂饼、嘉善八珍糕,五香乳鸽、翡翠蟹斗、蜜*汁火方、和合二鲜,蟹黄鱼翅、八宝鸡、鱼肚、冷拌鳖裙、火腿幢、粉蒸肉……”他语声顿了一顿,还要往下再说,黄蓉已是唤道:“停,你就随便弄几样菜式便是。”众人相视而笑。
菜未上齐,楼梯声响,一人大笑道:“太白遗风,好大的口气,今日小生倒要见识见识。”笑声洪而不震,令人感之响而不觉其噪,显是个内家高手。周志重愕然回望,那人头戴方巾,身着儒服,手持一柄折扇,竟是书生打扮。
那人神目如电,已是见到周志重,大喜道:“周兄,咱们又碰上了。”周志重愣的一愣,恍然大悟道:“张兄弟啊,你怎么不做道士啦?”张一氓笑道:“小弟厌烦做那道士了,刚刚还俗,弃了陪伴皇帝那差事,如今正是自由自在,正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嘛。”
笑吟吟间,折扇刷的打开,轻轻扇动,倒也尽显风liu倜傥。只是折扇之上却画着一个伸出舌头的白无常,虽是笑容可掬,却稍稍有些诡异。周志重愕然,脑中忽的想到原书中的一个人物,道:“转轮王?”
张一氓却是笑道:“这个名号好,从今往后我便叫‘转轮王’好了。”
第十九章 无双
转轮王乃十殿阎君中的最末位,主司转世投胎,周志重笑道:“张兄弟,你这名头可有点吓人。(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张一氓笑道:“正是要用来吓唬那些宵小鼠辈,叫天下的恶人见了我都瑟瑟发抖,一个个送他们转世投胎去!”众人大笑,举杯共饮。
酒至半酣,忽闻岸上嘈杂声大起,众人侧身望出窗外,但见南湖碧波之上,一叶渔舟划来,舟行不甚速,大小亦是普通,船头一人迎风站立,看去年约二十余岁,岸上众人欢呼声却是不绝于耳,似乎大受欢迎。
张一氓奇道:“小二,那人是谁?”小二笑道:“客官问他啊,此人外号叫做李巧嘴,乃是我们嘉兴第一号说书先生,每日午时雷打不动来此说书,真可谓精彩纷呈啊。”须臾,但听得楼下采声大作,一人道:“大伙儿稍安勿躁,且听李先生开讲。但不知李先生今日有什么奇闻么?”
原来这李巧嘴每日说书前都会讲一段近日发生的奇闻,众人听他说书,倒有不少人是冲着这去的。一时间,酒楼上下鸦雀无声,人人屏气等那李先生开口。周志重等人也是好奇心起,遂停箸侧听。
李巧嘴咳了咳嗓子,方清声道:“我适才从法华寺来,你们猜我看到了甚么?”众人齐唤不知,待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后,方道:“居然有一个道姑去闹事!”百姓茶余饭后,最是喜欢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当下大感兴趣,七嘴八舌的询问。周志重等人却是心头一凛。
李巧嘴道:“那道姑一入寺门,便讲两个看门的小和尚给打得头破血流,声声道要法华寺交出一位姑娘,哈哈,法华寺方丈无嗔大师威名远播,岂是窝藏女子之徒?自然不会承认。法华寺已多年未曾有道人上门捣乱,眼下寺内已是乱成一团了。”众人讶异之声四起,甚或已经有人撒脚丫子跑去瞧热闹了。
周志重等人却是倏然而惊,那女道姑不正是李莫愁么?莫非陆无双躲到了法华寺中?想到此处,众人再也坐将不住,匆匆付钱结帐下楼。
这法华寺正是当年丘处机与江南七怪及寺中主持焦木大师为了那昏官段天德大打出手的场所。当年一场激斗,焦木身亡,人人重伤,那焦木武功出自少林外门,自也算是少林一路,他虽不是死在丘处机手中,兼且理亏在己,然毕竟是由于丘处机闯法华寺而起,少林也是面上无光,是以法华寺自此便由少林高僧坐镇,数十年来,法华寺内一扫昔日颓势,人人习武,早已是人才辈出,却不是普通宵小所能擅入的。
众人一路疾行,不多时已到法华寺山门,但见寺门半倾,两名年轻和尚口溢鲜血瘫坐在地,周志重上前伸手至其鼻下探视,摇头道:“断气了。”
寺内呼喝连声,黄蓉探身而入,忽地觉得劲风四溢,一件黑乎乎的东西迎面飞来,忙伸手一记“推窗望月”拍出,岂知掌触微温,居然是人体,大惊下立时化招“九天揽月”,化推为勾,将那人卸了下来,再看时却是一名僧人,通体绵软,想是被人以重手法击碎全身骨骼,不死也将残废终生。
这李莫愁出手如此狠毒,激起众人义愤,纷纷大步踏入。但见大殿之上僧人横七竖八躺了一地,一名年约四旬的僧人正与李莫愁正面对敌,李莫愁刚丢失了拂尘,此刻手上却是持着一柄长剑,剑光霍霍间,不时有僧人被刺中发出惨哼声。那僧人手上却是并无兵刃,但一双肉掌施展开来,纵横捭阔,显是外家功夫极强,接下了李莫愁大半的攻势,若非他正面牵扯,只怕寺内僧人早已被杀光了,想来便是那主持方丈无嗔。
李莫愁虽出身古墓,但已多年不用长剑,此时尚有些不习惯,斗至现在,见门口又有人来,心下急躁,喝道:“无嗔老秃驴,你人交是不交?”无嗔沉声道:“施主须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心中嗔念太重,还是放手罢。”
李莫愁大怒,剑光闪动,一式“冷月窥人”,闪出十余点银光,剑尖将无嗔上半身尽数罩住,无嗔眼花缭乱,只觉左肩一痛,已是被刺了一剑,心中大惊,一声怒喝,右手一把擎住殿上一口铜钟横移胸前,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响,李莫愁十余剑尽数刺在钟上。这招“冷月窥人”乃是古墓派剑法中的厉害招数,虚虚实实,敌人若是不能躲闪便可伤敌,若是敌人全力防守上盘,则突如一剑斜刺,小腹非中剑不可。只是如今那巨大铜钟横在身前,李莫愁数十种变化却是甚么也无法使出,尽数被钟挡住。李莫愁大怒下,左掌反拍,听得一声惨呼,又有一名小和尚被打死。
惨叫中听得有少女惊叫之声:“莫要伤人!”但见殿脚一名小沙弥忽地挣脱一正牢牢拽住自己的僧人,放步赶来,李莫愁掌风袭人,那小沙弥僧帽脱落,一头秀发如瀑洒下,正是那陆无双。
李莫愁冷笑道:“小贱人,你终于出来了,也不枉我此行,交出秘笈罢。”陆无双数月来与李莫愁一路捉迷藏,终逃到家乡来,她心知李莫愁数日便至,嘉兴武林中唯有法华寺势大,无奈下便去求助方丈无嗔。无嗔知李莫愁厉害,然此时已来不及回少林请人协助,唯有让陆无双扮成小沙弥躲在寺中。
岂知今日陆无双忍不住溜出去给父母上坟时却远远给李莫愁瞧见,随后便尾随追来,陆无双途中与周志重等人错过,而李莫愁却是与周志重等人遇了个正着,待她脱身而出,赶到法华寺时,却不见陆无双踪影,是以立时入寺查问。
此时寺中僧人皆聚在殿中做午课,过一刻便要去用斋。法华寺僧人总共也不过数十人,眼下尽数在殿上,那陆无双也还没来得及离开。李莫愁与众僧人一语不合,大打出手,她轻功高绝,只要有人要出大殿,必给她当场格杀,是以陆无双一直无法找机会溜出。
只是看法华寺僧人为保护自己死伤甚多,心中实在惭愧,陆无双这才挣脱了一旁保护她的僧人,自行走出。陆无双道:“李莫愁,秘笈已经被我抄录十数份,流传天下了,你的五毒神掌和冰魄银针再也不是独门秘方了,你还是死了夺回的心罢。”
李莫愁心下大怒,手上加力,长剑疾刺,却是一式“直上终南”,这一式一往无前,气势惨烈,当年林朝英创制这一式时正逢王重阳出家,直欲上山将他从重阳宫中拽将下来,心中这股幽愤自是无以复加。陆无双大惊下,身子急侧,左掌斜斜往外轻推剑脊,正是美女拳法中的一式“丽华梳妆”。李莫愁冷哼一声,心道偷学了一招半式也来献丑,陆无双掌力发出,却推之不动,剑势依旧,直插心腹,直骇得面色惨白,闭目等死。
剑至陆无双衣襟,却是一顿,李莫愁大惊,内力潮涌而出,长剑却是再难前进半分。一根手指正沾在剑尖,李莫愁内力与之一触,立时反卷而回,随之一股热气直透而入,一时间全身暖洋洋的,竟有些睡去的念头。李莫愁心中大惊,急运力收剑而退。原来适才是周志重抢先出手,以一阳指化解了这必杀一击。
武敦儒喝道:“女魔头!今日要你血溅此处,以报大仇!”李莫愁环顾四周,见到黄蓉、周志重在列,心知不妙,当下冷哼一声,长剑递出,却是刺向武功最弱的武敦儒。黄周二人上前阻拦时,忽的银光闪动,心叫不好。
李莫愁适才恶斗,一直未曾使出冰魄银针,一是庙中人多,二是冰魄银针剧毒淬炼不易,身上留存已是不多,此时逃命要紧,撒手便是一把。黄蓉一根竹棒舞得密不透风,将武敦儒与程英护住,周志重青冥剑疾出,剑光闪动,但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于耳,内力运处,将银针尽数吸在剑上。“哗啦”一声巨响,李莫愁却是破屋顶而出。
但听屋顶传来叱喝声,几下拳掌交击的闷响,“哗啦”一声瓦片踩裂之声。周志重纵身跃上屋顶,却见张一氓正打开折扇渍渍称奇,道:“好厉害的银针。”张一氓心思灵巧,众人入殿,他却是跃到了屋顶守护,李莫愁果然破顶而出,促不及防下挨了张一氓一掌,只是张一氓也险些被她射出的银针伤着,叫她逃了。
周志重放目远望,见一缕黄色身影远逸,身边风声响动,黄蓉也是跃将上来,周志重喝道:“追!”二人纵身急追。
古墓轻功天下无双,只是李莫愁受了掌伤,却是受了影响,黄蓉的桃花岛落英身法也是天下一绝,周志重仗着内力雄浑,二人齐头并进,将距离愈拉愈近。
但见前面显出一丝断壁残垣,李莫愁慌不择路,已是一头钻了进去。
第五卷 第二十章 夙报
第五卷第二十章夙报
此处杂草尘土甚多,屋角处片片蛛网,竟是许久未有人来过。(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院墙半塌,正中瓦屋数间早已湮灭,李莫愁窜入庭院,足下不停,便要自后穿出。
蓦地听得有人口宣佛号,声不甚响,却吐字清晰,字字犹如在耳边回荡。李莫愁心下大惊,她虽身负重伤,然向来自诩武功高强,甚难有人于其不察觉下潜入随身数丈,眼下必是来了高手,她心念转动,手上却是不停,长剑抖动,一式“长虹经天”划了个半弧,向前推出,口中喝道:“让开!”
但听得那人道:“女施主杀戮太多,还是束手就擒罢。”李莫愁挥出的一剑却是刺了个空,听得空中“嗤嗤”声响,一股柔和的气流点向自己眉心,这是有人以纯阳指力来攻。其指力正大恢宏,气势雄浑,李莫愁挡无可挡,不得不退了一步。放眼望去,来人长眉慈目,身披袈裟,却是一介老僧。
风声飒然,周黄二人也已赶到,周志重大喜道:“一灯大师,原来是您啊,慈恩大师的病好了么?”黄蓉也笑着见礼。一灯大师微笑道:“有劳小施主挂怀,慈恩他好多了,如今正在张真人处静养。”
李莫愁见两大高手南北堵住了去路,心中暗惊,好在这宅子已毁,四处通达,转身便向西而奔。奔出数丈,忽的有人轻喝道:“此路不通,回去罢。”一管竹笔劈面点至。李莫愁大惊,长剑竖立胸前。当的一声,笔头正点在剑脊之上,对方浑厚地内力透将过来,险些将她手中的兵刃震脱。
李莫愁心知自己重伤在身,无法聚力,当下身法一变,剑走偏锋。招招抢攻,要以巧破敌。那人大笑道:“比招式我便怕了你不成。叫你见识见识我的狂草!”竹笔忽地点向李莫愁左颊。那竹笔尚有些许墨沾其上,李莫愁生**洁,如何肯让它沾上,当即后退一步,但见羊毫侧向,已是变了方向,划向咽喉。
那人一只毛笔虽不到尺长。却是招招进逼,在空中勾划涂抹,笔锋所指,处处大穴。李莫愁空有一柄长剑,此时被那人抢进近身,撇在外门,竟是无法抵挡,唯有步步后退。二人斗得片刻。李莫愁已是堪堪退了回去。
身后黄蓉已是大声赞道:“朱师兄好一套‘自言帖’,比之英雄大会上可又精进了。”朱子柳笑道:“小黄蓉过奖了,着!”笔锋划处,一滴墨汁斜飞,李莫愁大惊下侧身躲闪时左肩已是中了一记。好在她躲闪得快,朱子柳笔锋并未点正穴道。饶是如此,李莫愁也已感到半身酥麻,不敢再战,转身奔向东。
向东冲得数步,迎面两柄长剑齐齐戳至,却是武修文与耶律燕二人自东包抄。李莫愁心下恼怒,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这等小辈也来斯扰。当下侧身而进,长剑沾住武修文剑脊,运力相牵。搭上了耶律燕的长剑。手上运力,喝道:“撒手!”长剑搅动。便要将二人兵刃搅飞。
岂知二人长剑相交,竟是实力大增,李莫愁这一运力,却是虎口发麻,险些自己撒手,心中大骇,原来她身负重伤,加之缠斗许久,竟是快要油尽灯枯了。那武修文长剑架开,侧身一指戳来,正中李莫愁“巨骨穴”,李莫愁右臂发麻,长剑当啷落地,被武修文连刺数剑,逼回了原地。
身后程英、陆无双、武敦儒也已仗剑齐喝道:“女魔头受死!”李莫愁面色惨白,心知今日大限已至。陆无双喝道:“你生性凶残,如今报应临头,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活该曝死荒野。”前些日子,李莫愁曾派遣弟子洪凌波追查陆无双,而洪凌波与陆无双相处几年,心下却是颇为怜惜她,是以多次放她逃脱,若不然陆无双也不会安然逃至嘉兴。后被李莫愁发觉,竟在一气之下举掌将洪凌波击毙,是以陆无双恼怒下方有此语。
程英道:“李道长,你看看身后。”李莫愁回头望去,半壁残垣上,一只血掌印尚印在其上,只是时日已久,快要消失不见。这里竟是当年自己屠杀陆家满门的宅院。
李莫愁心头竟是渐渐起了一丝恐惧,在此杀人,也要在此被杀么?脑中似乎千百死在她手下的冤魂便要扑上来跟她纠缠,在那重重人影中,一名少年,清秀出尘,面带微笑,似乎在对她道:“莫愁,来罢,我等你好久了。”那人赫然便是陆展元。李莫愁心中柔情顿起,冲口道:“陆郎,你来接我了么?”转瞬那痛苦地回忆又将那柔情生生压下,就是这个狠心的人,将自己无情抛弃,令自己落到这个田地,想到此处,恨意大起,胸中恐惧一并除去,张目道:“我李莫愁平生杀人无数,又怎会怕死,今日我死也不会死在你们手里!”忽地伸掌上拍。众人惊呼中,李莫愁已是掌击天灵,翻身栽倒。
陆无双疾步上前,道:“李莫愁!我伯父和伯母的尸体呢?”李莫愁顶门头盖骨碎裂,却仍有一息尚存,闻声语音微弱道:“都烧成灰啦。”陆无双急道:“你弄到哪里去啦?”李莫愁低声道:“一个我撒在华山之巅,一个我……”语音渐不可闻。
陆无双心中大急,伸手轻推李莫愁道:“哪里?”她此时俯身向下,忽见李莫愁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心中大震,李莫愁已是双掌尽出击向陆无双胸腹。这一击乃是李莫愁临死前全身功力之所聚,兼且二人距离又短,陆无双已是不能幸免,此时唯有暗叹自己鲁莽,闭目等死。
蓦地腰间一紧,身子如腾云驾雾般飞起,李莫愁满蕴真力的一掌沾衣而止,竟是没能打上。陆无双刹那间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地走了一圈,额上冷汗涔涔,大是庆幸。此时方发觉那人一只大手正箍在腰间,暖洋洋的好不舒服,面上不由一红,挣脱下地。侧目望去,却是张一氓出手救了她。张一氓见到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捉狭的朝她眨了眨眼,陆无双面上一阵火烫,侧头避了开去。
李莫愁双手撑地,坐立于墙下,张口又是一口鲜血吐出,冷笑道:“可惜,没拉上这小贱人一同去,嘿嘿,问世间情……”语声倏而中断,那脍炙人口地绝句终是没有道完,就此丧命。
众人心想李莫愁一生造孽万端,今日丧命实属死有余辜,但她也非天生狠恶,只因误于情障,以致走入歧途,愈陷愈深,终于不可自拔,思之也是恻然生悯。想到此处,众人包括大仇得报的程陆武诸人,皆是一声轻叹,心中全无喜悦之情。
陆无双与程英沉闷半晌,方才伏地大哭,尽泄心中抑郁。众人皆自行走开,不去打扰姐妹二人。周志重心知陆无双性子外露,喜怒形于色,当无大碍;而程英性子沉稳,英华内敛,常常在他人面前强颜欢笑,将种种不愉之事深埋心底,如此作为自然是大伤身体。如今大仇得去,让她一泄心中余愤,却是有益之举,是以也不劝阻,伸手轻拍其项背以示鼓励。
其时尚是阳春,清明时节将至,众人均有事在身,等不到正日,便决意提早上坟。程陆两姐妹将陆家坟头重新请人整葺,武氏兄弟却跟随黄蓉前去拜祭娘亲。此事法华寺也牵扯在内,两姐妹又亲去寺内还礼致歉,无嗔也遣了几人为陆家兄弟念经超度。周志重是全真弟子,法华寺虽当年与丘处机有旧怨,只是其时错不在双方,此时早已相逢一笑泯恩仇,当夜众人便在法华寺借宿。
早晨的南湖分外清澈,众人忙了两日的后事,此时方有空暇游玩,小舟随波荡漾,远远望着远处的烟雨楼,听着黄蓉讲述当年在烟雨楼的大战事迹,众人不禁悠然神往。聊到周志重此行,周志重叹道:“朝政**,君昏臣暗,纵有杜大人等三两人清廉,亦大厦难支,时局堪忧啊。”
黄蓉亦是叹道:“我与靖哥哥镇守襄阳数载,蒙古大军数次侵袭,朝廷始终不发一兵相救,这城池也不知能守到何日,罢了,我与靖哥哥也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城破之日死在一起便了。周兄弟是何打算?”周志重道:“小弟意欲返回武当,助师父和师兄重整全真,郭大侠和郭夫人他日若有事差遣,遣人传书便可,周志重无不从命。”
众人相聚半日,便要各奔东西,一灯大师意欲前往绝情谷会合师弟,黄蓉等回转襄阳,陆无双却打算在家乡重建陆家庄,住将下来。问到张一氓时,张一氓挠了挠头,道:“这个……小弟见这南湖风光潋滟,有心在此游玩一段时日,这个,就不陪周大哥你了。”众人大笑告辞。
众人一路向北,越过长江,远离江南花花世界,一路上灾民日多,一道长江之隔,却似两个世界,都不禁为之感慨。
第六卷 斗转星移 第一章 并派
第六卷斗转星移第一章并派
ps:加了两天班了,写得慢,我也没办法,尽力了,先发上来,错别字就不改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武当山顶松柏长,此时夏日尚未至,却已是烈日炎炎。山道之上,香客、豪客络绎不绝,此刻日当正午,人人皆是汗流浃背,路边树荫下早挤满了乘凉之人。
此刻山道上却是缓缓行来二人,男子神清气敛,女子恬淡幽雅,二人并肩登踏石阶,虽身处众人之中,却难掩其出尘之态,大伙儿心中都是暗赞一声:“好一对璧人!”
那二人正是周程二人,此次江南之行波谲云诡,眼下回到武当山,二人心中都是感到久违的平静祥和。周志重想到年迈的恩师,足下不由加快。只是此时山上香客甚多,大白日下也不能随便施展轻功惊世骇俗。
行得不久,前面忽的人群骚乱,似乎出了甚么事。周志重心中讶异,但此时被堵在山道上却是不得向前。但听人言道:“不得了,前面通往五龙观的道路被人堵住了,那些人个个凶神恶煞,好不吓人。”
周志重心下暗惊,那五龙观正是如今的全真教所在地,难道是有人寻上山来闹事么?他心中忧急,此时不能再等,当下回头道:“英妹,你在此稍歇,我先去瞧瞧。”程英点头答应。
周志重此时顾不得惊世骇俗,长吸一口真气,忽的纵身掠起,足尖踏上前面一人头上。那人尚未察觉,周志重已是掠将出去,右足已经踏上了前面另一人的肩膀。他此时地轻功早已出神入化,全真金雁功虽在快速方面不及古墓和桃花,然纵高伏低方面却是天下一绝,片刻间周志重已是前进了数十丈,后面被他踩过的人犹未发觉。
一时间人群中惊叹之声大起:“娘。你看,神仙出来了。”“儿啊。我们娘儿俩的诚心感动了上天,今年有好日子过了。”
周志重此时却是心中焦急,丝毫不闻脚下的声音,不多时,已越过人群,但见前面山道之上二人临道把守,一人手持金鞭。一人却是手持哭丧棒,正是老朋友潇湘子和尹克西。此刻众人方自吵吵道:“你们是甚么人,怎地阻挡我等上山进香?”
尹克西笑嘻嘻道:“这位老哥,现在山上有妖道作祟,我等是来除妖的,抱歉啦,要进香明日再来罢。”那潇湘子却是**的道:“再罗嗦,便吃我一棒!”手中哭丧棒呼的挥出。一块磨盘大地石头被击得粉碎。众百姓哪里见过如此凶神恶煞,都吓得不敢言语,只是人群中除了寻常香客,却还有豪侠之士。一人分开人群,走将上来,道:“哪里来的蛮子。这道家胜地,岂容你在此撒野?”
那人名叫关胜,乃是湖北武学名家,一套通臂拳法远近驰名。人群中好些人识得他,此时都是纷纷叫嚷道:“关老爷子,教训教训他。”“废了他那只手……”
潇湘子一张死板板地脸面无表情,反手当的一声,将哭丧棒插入地下,道:“你既是空手,我也不好占你便宜。动手罢。”山道上尽是条石所砌。他随手一插,棒头深入近尺。这份功力却是深厚的紧,关胜心中不由一凛,当下身子微微前躬,双手斜斜向下,正是一招“苍松迎客”,示意对手出招。
潇湘子也不搭话,踏步上前,双臂齐举,直上直下的砸将下来。关胜见他拳势怪异,不敢硬接,退了一步。那潇湘子左臂横扫其胸腹,这式变动奇快,虽看去平平无奇,却是出手时机恰到好处,正是在关胜将退未退、换气的当口。关胜避无可避,唯有举臂格挡。二人手腕相格,关胜斗觉对方手臂奇硬,赛过铜铁,丝毫不似血肉之躯,双方硬拼一记,自己手臂“喀喇”一声,骨骼剧痛,险些断折,心中大骇,再退一步,呼的伸左臂抓向潇湘子咽喉。
关胜虽不似潇湘子般臂若精钢,然他于这双手上也下了数十年的苦功,此刻五指曲勾,便似五把钢钩,若是让他锁喉,定是一命呜呼。潇湘子却是不敢拿自己地性命开玩笑,是以上身向后仰,避开这一击,同时双手运力,拟对付对方那空着的右手。
岂知关胜却是嘿的吐气开声,右臂仍是下垂不动,左臂忽的格格作响,竟是暴长一截,扬手处,潇湘子脖子已是感觉到关胜那手爪的冰凉。原来关胜所擅长的通臂拳正是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斗然拉长自己的手臂,从而出奇制胜,而另一条手臂在这瞬间则却是不能同时使用,潇湘子却是守御错了对象。
此时关胜变招极快,潇湘子一时托大,却是险些吃了大亏。好在他反应及其迅速,此刻他头已是后仰,身子向后弯成弓形,当下头颅继续后仰,足下运力,已是拔身而起,一个筋斗倒窜出去。
这式“平沙落雁”却是使得精彩纷呈,潇湘子身法好些年没有这么灵巧了,适才大惊发力下足足倒跃出去三丈之多。潇湘子落下地来,四下居然有人鼓掌喝采道:“好轻功!”听在潇湘子耳中,却全变成了讥笑之声,潇湘子兀自觉得咽喉上火辣辣的,应是被抓伤了。
潇湘子自出道来,除了周志重等有限地几个高手外,还没一出手便吃如此大亏的,狂怒下,收起蔑视的心思,双臂互击,金铁交鸣,忽的放手抢攻,左右臂忽长忽短,招数怪异,竟也是通臂拳,那关胜如何料到敌人也会这门功夫,大惊下立时落在下风,连连后退,数招之内左肩也是吃了一掌,立时高高肿起,一只手臂无法动弹。
二人一为湘西名宿,一为鄂北大家。生死一黑一白,生死不相往来,实不知对方竟然都擅长古传的通臂拳。通臂拳,强调以猿背或猿臂取势,故又称通背猿猴、白猿通背,相传乃是战国时代所创,不同于后代清末流传在河北沧州一带地通臂拳。代代乃是通过口耳秘传,流传世间甚少。二人所习乃不同流派。虽架式大致相仿,却也各有细微不同之处。
此时二人交手,潇湘子毕竟修为在关胜之上,二人交锋十数合,已是一臂不能动弹。通臂拳出手重在上肢,此刻威力大减,更是难以招架。关胜额头滴滴汗珠渗出。看着对手又是长臂击至,却已无力抵挡,只来得及身子侧了一下,骨折声传出,这一拳正击中左臂,伤上加伤,关胜颓然坐倒,一厢尹克西阴恻恻道:“啊哟。这位老兄受伤了,兄弟我扶你一下。”金龙鞭悄无声息卷出,所指正是关胜地右臂,若是让他缠上,只怕关胜这完好无缺的右臂也要步左臂后尘了。
金龙鞭堪堪沾到关胜右臂,忽的停顿。一只右手拇食两指轻轻捏住,内力运处,整条鞭竟是抖了个笔直,日光照射下,鞭上的诸多宝石、珍珠发出夺目的光彩,极是撩人,那些江湖大盗看见,想必定会心生贪念,不顾一切前来盗取。尹克西大惊下望去,那人儒雅淡定。正是多时不见的周志重。
周志重淡淡道:“多日不见。二位风采依旧,仍是如此……下作无耻么?”潇湘子怒吼一声。劈面一拳击至。他当年在军营之中为周志重击晕当场,自觉已是奇耻大辱,后来在终南山上与尹克西二人被他以全真“一气化三清”剑术所困,更是狼狈不堪,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刻气凝丹田,挫身一拳轰出。
周志重足下不丁不八,身子微侧,右手轻轻挥出,搭上了潇湘子地腕脉,潇湘子但觉一股柔劲传来,足下竟是拿桩不住,不由自主的转了方向,斜着冲出数步。周志重当年曾以自创地拳法与潇湘子激战连场,此时武功精进,早非吴下阿蒙,同样的拳法使出,威力不可同日而语。眼下虽然这路拳法尚未完全练成,但也足以克敌制胜。周志重轻描淡写地轻拨慢拢,潇湘子便如落入了一个巨大地漩涡中,每每攻出地拳招不由自已,招招落空,身子反被一股旋螺劲带动,早已转得晕头转向。
那尹克西聪明伶俐,早看出不妥,当下大喝道:“抄家伙!”右手挥出,金龙鞭抖得笔直,直直戳向周志重面门。周志重手上劲道略减,那潇湘子已是得隙退出数步,顺手操起了哭丧棒。周志重心中暗叫可惜,自己的功夫还是没有到家,当下伸手便拿金鞭,笑道:“尹老板真是有钱,又弄了这么把金鞭。”尹克西原来地那条金龙鞭早在终南山上已经毁于杨过玄铁剑上,此时新的软鞭上又已缠上珠宝,只是这等钱财若是再丢了,那可是很肉痛地,自然不愿让周志重捉住,当下抽鞭卷向周志重小腿。周志重刚要出手化解,那厢潇湘子的哭丧棒又已袭来。
周志重向来知晓这些蒙古客卿相互争宠,都是巴不得对方送死,但今日二人互帮互助,奋不顾身,自然是奉了命令阻止人上山,想必山上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想到此处,周志重不愿再行耽搁,右手伸处,青光朦朦,青冥剑脱鞘而出。
当当数响,潇湘子持棒踉跄而退,虎口发热下险些丢了哭丧棒,展棒而视,棒上锯齿交错、伤痕累累,那尹克西金龙鞭则硬度稍差,被周志重青冥剑绞处,一根软鞭立时断成十七八截,心疼得他是哇哇大叫。
周志重左掌拍出,已是与潇湘子拍出的左掌相对,潇湘子心口大震,腾腾退后,半晌缓不过气来,周志重却是借力向前飞跃,一闪而逝。二人破口大骂之余,一个要捡回珠宝,另一个却要调匀胸口杂乱的真气,都只能眼睁睁的目送周志重上山。
劲风呼呼自耳边划过,周志重奔驰在山道上,心中却是暗自焦急,不知师父怎么样了,丘处机自终南山上受伤后便终日卧床不起,病情时而反复。如今又过去了数月,心中实是担忧。
眼前五龙观山门在即,门前尽是青衣弟子,分左右站立,各持长剑,如临大敌。周志重心中却是稍稍放心,还有弟子守在门前。教中应无大事才对。
只是眼看行至观前,却是觉得不对。那些弟子面相颇生,竟是从未见过。那厢已经喝道:“甚么人?全真教在此办事,请绕道行走!”周志重心中甚奇,要知他离开武当山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观中应该不会这么快便招收了如此多地弟子,何况这些弟子内气外露,不似刚刚习武之人。都有一定的根底。周志重心知不妙,足下加劲,人已是纵身向前,但听得数声轻叱,数把长剑齐齐刺出。
此刻虽各剑出方位不同,却无一例外劲力涵而不露,均是全真手法,周志重心下颇异。自然不会下重手,手中青冥剑挥出,只听得一片切金断玉之声,面前攻来数把长剑齐齐断绝。众人大骇,要知各人出剑方位各异,这周志重一剑出手。虽是仗着剑利,然刹那间一剑断了前后数把长剑,竟只听到一声长音,这份眼力、剑术均是登峰造极。这当口才有人将周志重认了出来,大惊道:“是他!快散开!”周志重却不知为何,此刻见面前拦阻之人忽地让开,来不及思虑何意,人已是闯进了观门。
此刻殿前广场上却都是身着道装之人,两下各自结阵相对。双方都是青衣大袖,俱是全真弟子打扮。却偏偏剑拔弩张。好似不共戴天的仇人。两阵之中却是两人相斗,二人衣着一红一黑。脑门上却白花花的甚是发亮,在一片道士中甚是显眼,原来竟是两个和尚。周志重定睛看去,动手二人正是金轮法王与慈恩大师。周志重心中一动,放目望去,看到一侧人群中为首之人,心中方才大悟,那人却是归顺蒙古的李志常。
无怪乎适才门外竟有好多自己不认得的弟子,那些弟子乃是被李志常叛教时带走地一批,周志重平素在山上时常常泡在藏经阁中,对那些清字辈以下弟子并不很熟悉,然那些弟子却曾在终南山上见过他大发神威,知不是他地对手,是以放其进殿。
见到周志重回来,五龙观弟子纷纷欢呼,周志重见尹志平站立在人群之前,面色却是颇为沉重,忙问道:“出了什么事?”尹志平道:“这李志常仗着蒙古人撑腰,居然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今日居然勾结金轮恶贼前来捣乱山门,想要我等屈膝并入他所谓地新全真教之中。适才李志常那厮出场叫阵,数月不见居然武功大进,祁志诚、陈志益两位师兄相继受伤下场。那金轮恶贼又出手威逼,好在有慈恩大师助我等挡住,只是这金轮法王武功之强,确是震古烁今,我只怕慈恩大师也挡不住多少时辰。”
言谈中金轮法王与慈恩这一战也愈斗愈是凶险,二人都是武学宗师,前面数百招都只是一沾即走,纯属试探之举,此刻于对方的修为都是有了大致的了解,出手愈来愈快,也愈来愈是沉重,招招飞砂走石,令人暗自心惊。二人生平难得遇此恶斗,此刻时辰一长,反倒是精神抖擞,出手更是狠辣。
二人斗到后来,那金轮法王年岁比之慈恩要小了十多岁,此刻他精力正旺,那慈恩却是年老力衰,渐渐招架不住。激斗中,金轮法王大喝一声,双掌交错,连击一十八章。这一十八章乃是他生平武功之所聚,内力、招式无不妙到颠毫,慈恩奋力荡开了前五掌,却终是挡不住第六掌,“啪”的一声,双掌相接,慈恩面上潮红涌现,显是力有不逮,疾退了一步。
金轮法王得理不让人,仍是踏将过去,第七掌复又告出。慈恩强提丹田中残余不多的内力,正欲招架,忽得头昏目眩,险些不能立足,大惊下自觉丹田如沸,隐隐生疼,原来自己的内力已至油尽灯枯地步,这一掌若是招架不下来,自己的人生就此到头了。
啪地一声,有人挡开了金轮法王这雷霆一掌,慈恩自地狱打了个转,心中尚自暗自打鼓。这厢周志重左掌挡开,二人齐齐感身子大震,周志重心知要与这藏僧分出胜负,只怕要在千招以后了。想到此处,伸手拔剑。
周志重适才入殿时已将青冥剑收起,此时与金轮法王交手,可不象平日里以武会友,那样即便是自己有剑也当空手相斗,但此时大敌在前,当速战速决。听得金轮轻喝一声,五色彩光闪动,金轮法王已将五轮自怀中取出。二人轮剑相交,咔咔声响,周志重手中的青冥剑毕竟不是选铁重剑,虽然将两个轮子地内圈刺裂,但也未能将轮子削为两截。二人口中呼喝连连,斗得甚是激烈。
第六卷 第二章 (未完)
第六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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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铮”数声,一缕黄影激飞上天,众人愕然间,“呛啷”声响,一件物件正落于地上,将地面数块青砖打得粉碎,兀自旋转不停,正是金轮法王的金轮。(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场中金轮怒喝呼叱,但听剑风斯斯,红雨纷飞,原来是他的红色僧袍被斩下了一截,化作蝴蝶。看情形周志重大占上风。
金轮法王心下却是又嫉又恨,他当日在襄阳与周志重交手,周志重能力敌十招而不露败象已是令他大为惊讶,当时便道此人十年后必是劲敌,心中起了铲除之念,只是后来周志重为神雕所救,未能得逞。今日二人再度交手,周志重的武功已是突飞猛进,竟是丝毫讨不了便宜。法王但觉对手出招法度严谨、内力浑厚,自己竭尽全力却是一筹莫展,始终无法闯出周志重的剑圈。
他二人此时的武功实则在伯仲之间,只是金轮法王先前与慈恩大战一场,耗力甚巨。慈恩未出家时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铁掌水上飘”,与江湖五绝齐名当世,金轮法王连出绝招,损耗极大元气,方才胜了他,此时与周志重相斗,自然相形见拙。
要换了平日,以周志重今日的修为,自然不屑去占这个便宜。只是今日全真势单力孤,对手高手众多,唯有速战速决了。周志重胸中真气流转,手上长剑更添威势。金轮法王暗自叫苦,心下不由后悔自己自恃武功高强,声言要以武力一一折服对手,方才拖延至今。若是一上来大伙儿便来个一拥而上,便有十个全真派也给灭了。
李志常心念电转。他能独组北方全真教派,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此时见金轮法王尚能支撑,当下以目示意,一人大步上前,稽首道:“贫道苍松子,拜领尹真人高招。”此人峨冠长髯。看上去倒是一派仙风道骨之相,只是尹志平却是不识,看他站在李志常身后弟子群中,应是全真弟子,然如此年龄地弟子屈指可数,看他英华内敛,内功修为极高,却绝非短短半年便可练成。想必是带艺投师之人。
尹志平轻叹了口气,道:“李师弟,你真要与我兵戎相见么?你我数十年的情分就此抹去了么?师父如今还卧病在床,我全真已退避至此,你还不知足么?”
李志常面沉如水,却是不答话。那苍松子已是喝道:“清和真人,你罗嗦甚么,打还是不打?莫非你怕死么?”话语之间仰天长笑,意颇不屑。周志重激斗中听得,心头一动,待要回头去看,那金轮法王忽的着手反攻,手中四轮齐飞,这一轮猛攻倒也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尹志平未及答话,身后已是一人持剑而出。喝道:“兀那贼道。对付你何用掌教真人出手,待我来会你一会。”却是丘处机另一名亲传弟子王志坦。
苍松子嘿嘿冷笑。左掌斜拍,右手勾拿,正是使的全真派中“十方拳”中的一式“飞瀑式”。这十方拳乃是全真武学奠基之学,全真弟子入门,必先学“十方拳”,接着便是“昊天掌”,然后是“纯阳拳”,最后才是“三花聚顶掌”。
那十方拳身为全真弟子是必学,每个全真门人无不烂熟于心,王志坦此刻长剑在手,自然不假思索,剑尖抖动,一式“分花拂柳”分刺左右。这全真剑法乃是高阶武功,以之与入门拳法相斗,自是胜过太多,刹那间那苍松子便要双臂齐折。
苍松子面上微笑不变,双手去式不变,王志坦长剑瞬息已刺到了他左右手虎口“合谷穴”,剑掌相交,竟发出“铮”的金铁交鸣声,似乎他那双大手是铁铸一般,王志坦但觉长剑微微一顿,立时滑开,那苍松子左掌拍到面门,右手也搭上了自己的腰间,心中大骇。
好在他苦习玄功数十年,在派中修为也仅在赵志敬、尹志平和李志常数人之下,此时体随意行,猛地身子后撤一步。“嗤”地声响,腰间道绦被扣断,衣襟为之敞开,好在里面另穿了腰带,倒不致出丑。
王志坦但觉面上火辣辣的,半是被适才那一掌掌风刮过,半是羞愤,正欲仗剑出手,蓦地劲风拂动,苍松子挫身迎来,双手合抱上下交击,正是一招“灵明太虚”,内劲压体,呼吸为之断绝,王志坦无奈下唯有又后撤了一步。
接下来众人但见两道青影,一进一退,瞬息间已是绕场一周。那苍松子掌劈足踢,所使尽是全真入门拳法,却在一招一式间将王志坦克死,王志坦空有一柄长剑,但此时给苍松子攻入近圈,却是无法使用,胸腹尽在苍松子掌力笼罩下,无奈下唯有不断后退。李志常派众人哄堂大笑,尹志平等人羞惭无地。
李志常冷笑道:“尹师兄,如今道门凋零,要想将祖师地基业发扬光大,唯有投靠朝廷,你一个正牌三代弟子,居然斗不过我麾下寻常一人,还是并入我门下的好。”
王志坦此时为对手内力压制,亦难开口回驳,他心中明白,苍松子虽出手招式寻常,然其中所蕴涵的内劲却是惊人,自己与之相去甚远,棋差一招,处处受制,此人武功看来远在李志常之上,想必是那鞑子派来的高手。他师从丘处机,性子中也带了几分火爆、冲动,此时大怒下,忽的长剑脱手激飞上天。
这一手却是令苍松子为之一愣,王志坦却已是迎身上前,“砰”的大响,二人各出一掌击在对方肩头,内力激荡,王志坦立时不敌,被掌力震飞,苍松子亦是气血翻腾、面色惨白,心知自己也受了内伤。
尹志平大惊,身后奔出数人救护,王志坦但觉内息如沸,耳鸣心跳,自知受伤极重,立时就地坐倒运气。此时激飞上天的长剑方才落将下来,苍松子自恃武功,大意下受伤,心下恼怒,见长剑落下,不待剑尖插地,忽地右足踢出,正中剑脊,长剑立时贴地横飞,闪电直袭王志坦小腹,这招使得阴毒诡异,众人不察,心中大惊。
第六卷 第二章
第六卷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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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一支玉箫轻轻伸出,搭上剑身,长剑去势立偏,斜斜自王志坦腰侧掠过,“嗤”的一声将道袍划裂一幅,王志坦于间不容发之际逃脱大难,心下庆幸之余,抬头望去,见一手持玉箫青衫女子拦在面前,原来是程英到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程英淡淡道:“公孙谷主,多日不见,阁下风采依旧,怎地出家去做了道士?”众人大愕,原来这苍松子竟是那绝情谷主公孙止。在场全真诸道都未曾见过公孙止,唯一认识的周志重又被金轮法王缠住,是以一直无人知晓公孙止的身份。
尹志平心下雪亮,道:“公孙谷主好俊的铁掌功夫,李师弟,这便是你麾下一名寻常弟子么?。”原来适才公孙止将铁掌功夫夹杂在全真入门拳法之中,出手间似是而非,却将王志坦戏耍了个够戗。李志常道:“公孙先生是本教的客卿,尹师兄见笑了。”
公孙止仰天哈哈大笑数声,他身份既露,自然不用再使全真武功,当下喝道:“接招罢。”踏步上前,双掌互搓,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斜斜挥向程英太阳穴。程英在绝情谷中见识过公孙止的武功,不敢大意,玉箫回刺,已是使上了黄药师亲传“玉箫剑法”。
玉箫剑法乃是黄药师的绝学,当年在华山绝顶使出,也曾令其他四绝为之叹服。黄药师天纵奇才,所创招式不循正途。往往另辟蹊径,出人意料。程英限于年岁,所领悟不多,好在她身边有周志重这等武学大宗师在,这些日子也是获益良多。周志重出身现代,思虑不比古人僵化,他习练武功向来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加上自己的理解,往往于平凡之中更显神奇。程英所习玉箫剑法他虽然不会。但天下武功万流归宗,练到高深处原理大致相符,周志重为她所讲述地武学原理倒也令程英对自己的武功有了独特的见解,是以这些日子来程英的武功也是突飞猛进。此时在公孙止铁掌猛攻下,程英玉箫紧守门户,八成守势之中偶尔还击一两招,一时间公孙止倒是奈何她不得。
李志常见敌方高手愈聚愈多。而那厢金轮法王却已呈败象,心知夜长梦多,当下道:“公孙先生,你先歇息,那女子我来打发。”他素知公孙止生性高傲,所谓请不如激,公孙止果然喝道:“李掌教稍待,我打发了她再说。”言语间忽的掌力加劲。程英呼吸一滞,公孙止倏地退后,再回到场中时手上已经多了一把金刀和一把黑剑。
公孙止一身功夫大半都在这一对刀剑上,此时兵刃展开,刀刺剑劈,招招进逼。程英立时不敌,一支玉箫难以挡住两般兵刃的进攻,一时间险象环生。公孙止刀剑互易,攻势愈发凌厉,仗着家传的闭穴功,程英赖以护身地“弹指神通”也没了用武之地,但听得“嗤嗤”数声,程英前襟、衣袖被黑剑划过,险些划破皮肤。
周志重虽与金轮激斗,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程英的窘境一一落在目中。心中大急,然而金轮法王虽处下风。却始终不曾落败,防守仍很严密,周志重数次强攻均未奏效,反险些被其反击所伤。
公孙止一击得手,精神大振,接着金刀横推,程英大惊,玉箫斜斜挡在胸前,刀萧相触,大力袭来,程英虎口发热,险些扔掉兵刃,此时脑后风声飒然,公孙止右手黑剑剑尖弯成弧形,反刺过来,这招是公孙止家传武功中地精华,程英如何能避,不由得花容失色。
蓦地耳际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公孙施主,我妹子裘千尺可好?”公孙止心下一颤,黑剑失了准头,“嗤”的一声,一缕发丝飘起,程英疾退数步,捡回了一条命,一颗心兀自砰砰直跳。
慈恩此时已收功立起,自感内伤虽未减轻多少,性命却是无碍。他适才虽全力运功疗伤,却也将公孙止出手一招一式均看在眼中,看那公孙止所施展的铁掌功夫,分明与妹子一摸一样,连那招“惊雷乍起”左掌出手方位稍低这一弱点也分毫不差,心下雪亮,必是自己的妹夫公孙止。
慈恩自妹子裘千尺一怒离家,自此杳无音信,后来她遣人来报已嫁与公孙止为妻,心下稍安,然茫茫江湖,争霸、练功一日不停,实无空闲去见妹子一面。后来在华山绝顶拜一灯为师遁入空门,曾写过一封书信给妹子,此后数十年未见,“绝情谷”三字渐渐在心间淡漠,是以前次与周志重相逢提到绝情谷时并未留意。
此时见到公孙止,方才想起,这才开口问话。公孙止心下一震,道:“那贱人?嘿嘿,只怕早葬身火海了罢?”程英惊道:“那绝情谷中的大火竟是你放的?”公孙止嘿嘿冷笑道:“便宜那贱人了,让我祖传数百年的基业为她陪葬。”
慈恩此刻早已是一声怒吼,立起身了,扬掌拍出。公孙止心下暗惊,他在裘千尺yin威下委屈数载,早已是怕了,此刻面对武功还要高过裘千尺地慈恩,只是更加惊惧,当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刀剑交叉护身。
听得有人喝道:“这小姑娘跑得还挺快。”两条人影呼的掠到,原来是在山下看守的潇湘子和尹克西。二人被周志重击败后,山下人群乘势往上涌去,程英夹杂在人群中也得以冲上山去,二人识出她,但被人群所挡,这时方才赶到。
潇湘子自恃身份,不愿上前,道:“尹兄,这女子便交给你了。”尹克西嘻嘻笑道:“兄弟爱财,可不好色啊。”话虽如此,他还是上前出手进击。程英此时缓过气来,玉箫舞起,倒也堪堪抵住。
慈恩内力此时已经恢复几分,铁掌纵横,公孙止实则此时内力不在他下,然却是吓破了胆,步步后撤,根本不敢硬拼。只是此时敌方阵营中还有个李志常,而这边却没什么高手了,周志重暗暗焦急,看来得尽快击倒金轮法王方可。
第三章 临终
第三章临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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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志常此番率众来袭,乃是获悉丘处机卧病不愈,周志重远行江南未归,全真教中无高手坐镇,而己方拥有金轮法王如此高手,实力远在其上,满以为定是手到擒来,不消半日便能将武当全真连根拔起。
岂知先是遇上正在武当山上做客的裘千仞,被他以一双肉掌硬是拖住了半日,周志重却又半路杀出,眼看着美梦大计即将化作泡影,好在此时周、裘二人均为对手缠住,倒是个良机,当下李志常沉声喝道:“众弟子听令!速将一干叛教逆贼擒住。”众道士刀剑出鞘,眼看一场纷争将起。
忽闻龙吟长啸,众人心口大震,皆是手上趋缓,回目望去,发啸之人却是周志重。周志重面上白光四射,青冥剑左右斜分,将银、铜二轮挑飞,接着中宫直进,金轮法王双手合并,“仓朗”声响,剩余二轮并在一处,长剑正好自轮心小孔中穿入,周志重运力搅动,但听得一片切金断玉之声,轮心锯齿断了数条,却终是将剑缩住。两大高手齐齐用力,两股巨力相交,三般兵刃冲天飞起。周志重撒手放脱,双掌齐展,已是使出了先天功中的一式“五阴焚灭”,金轮法王但觉身周气机紧锁,炙热掌风压体而来,心下大惊。
这一招乃是先天功中至刚至阳的掌法,出手霸道无比。若是对手功力稍差,足以一击必杀,周志重曾在江南对萨班用过一次,险些便击败萨班。放眼天下,只怕唯有郭靖地“降龙十八掌”和欧阳峰的“蛤蟆功”方可正面相抗,金轮法王武学修为不凡,一眼即知。以自己尚未到家的“龙象般若功”无法抵挡,唯有后撤稍避其锋。
只是这招萨班已经使过。周志重早有准备,步下踏动“天罡北斗阵”步法,人已如影随形而来,掌力锁定了金轮法王的身子。金轮法王又不似萨班那样可以以“小无相功”以柔克刚,此时虽知自己功力大损,却也无可奈何,唯有奋力抵挡。
四掌相接。二人齐齐掠起,但听得“砰”声巨响,金轮法王背脊正撞在院墙上,生生击出一个大洞,但见一青一红两道人影破空跃出。
众人哗然,纷纷追出,却见二人凝立不动,片刻间。金轮法王大叫一声,身子一个筋斗向后翻出,落下地来,竟是足下一软,站立不住,晃动间坐倒在地。众人但见周志重屹立如山。神态威猛,状若天神,心下大生惧意。
金轮法王此时内息走岔,烦闷欲死,如何再能抵挡,唯有闭目等死,心道:“想不到老和尚纵横半生,今日要丧命在这克星手上。”李志常却是拔剑拦阻道:“周师弟切莫伤了国师!”此次前来,金轮法王乃是奉命协助,若是蒙古的第一护国法师就此丧命在这武当山上。只怕回去便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李志常虽是被封为国师。掌管天下释道,心下却自知在蒙古人眼里。自己这个国师只怕是要比金轮法王矮上一头的。
周志重淡淡道:“李师兄这国师的位子坐得还安稳罢。”李志常尴尬道:“周师弟见笑了。”周志重道:“也罢,看在同门份上,只要师兄答应日后安心在燕京修道,莫要再来打扰武当山,志重便放各位北归。”
李志常不料如此轻描淡写便可脱身,心下甚喜,忙不迭地答应,三清在上,立下誓言,不再斯扰南全真。那慈恩和公孙止二人一追一逃,早已不知去向,周志重目光转向尹潇二人。尹克西微微拱腰笑道:“老弟既有此言,鄙人遵命就是。”潇湘子却是鼻子轻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周志重挥挥袖道:“各位去罢。”
众人回头走得数步,身后周志重朗声道:“李师兄,大家同为三清弟子,多多度化世人,方为上道,珍重。”李志常微微一顿,随即头也不回的去了。周志重轻叹一声,想到历史上全真归顺元朝后,倒也以劝人入道地方式,救助了十数万人免遭蒙古人的屠戮,李志常在其中却也是立了大功的,只希望不要因为这蝴蝶效应改变了才好。
尹志平迎将上来,道:“周师弟,你怎么……”却见周志重身子幌了两幌方自拿桩站定,讶道:“周师弟,你受伤了么?”周志重摇头道:“不碍事,只是有些脱力。”心下暗叹,这金轮法王武功极强,虽被慈恩大师耗去了部分元气,自己仍是要以先天功全力一击,方可战而胜之,若是公平相斗,尚不知鹿死谁手。若不是自己耗力甚巨,也不会如此轻易便放诸人离开。
曲终人散,这一场纷扰总算也到了落幕的时候。众弟子散开打扫庭院,收拾四下打坏的东西,好在尹志平一上来以言语挤兑得金轮法王应允一敌一,加之凑巧在山上作客的慈恩大师仗义出手,大战倒未曾形成,除了受伤的几个志字辈弟子外,并无人员伤亡。周志重这才询问恩师近况。尹志平长叹道:“师父看着病势愈来愈沉了,早已卧床不起,这几日愈发神智不清了。我已派遣弟子前去河北山东各地请师伯师叔们前来,想来此时应该已在途中。”
周志重来到这个时代,最尊敬地人便是丘处机。当年若不是丘处机收下他作关门弟子,也不会有如今的周志重。周志重心下激动,疾步奔向禅房。
昔年豪气干云,啸傲江湖的长春真人,如今却已是面色蜡黄,垂垂老矣,此时见到了自己最钟爱的弟子,本已是迷离的目光变得清澈起来,挣扎着便要坐起。周志重抢步上前,伸手握住丘处机那瘦骨嶙峋的手掌,心下酸楚,涩声道:“师父,徒儿回来了。徒儿不肖,祖师的手著未能夺回,又未能在师父面前尽孝,我……”言到此处,已是双目红透,泪眼婆娑。
但觉一只手掌颤抖着抚上面颊,轻轻为他拭去泪,周志重望去,却是丘处机已经挣扎着坐起,身旁程英早已上前扶住,周志重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程英微笑以应。
丘处机道:“志重莫要伤心,人有生老病死,当年铁木真问我长生不老之道,我曾回言‘有卫生之道,而无长生之药’,世上没有不死之人。你是我最看重地弟子,切莫作小儿状,重整全真声威,再现祖师当年天下第一风采,便在你身上,当你踏上武学颠峰时,我在九泉下也当欣慰。”言到此处,丘处机双目中竟是迸发出一丝神采,到此时他仍是不减当年豪情。
第四章 大婚
第四章大婚
ps:憋了几天,总算又有了一点灵感,今日开始更新
大宋理宗淳佑四年六月八日,武当山上张灯结彩,山道上江湖豪客络绎不绝,此时望去,尽是携刀带剑之人,寻常香客几难寻觅,莫非发生了甚么事么?只是望着众人面上的喜色却又好似与那恶事差了十万八千里。(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让我们来听听答案,此刻上山人群中,一名年岁估摸着在十六七岁的少年正问着身边的长辈:“师叔,这长春真人寿辰不是正月十九么?怎地此时却要祝寿?”那长辈却是低声道:“噤声!小孩子家家,不懂切莫乱说!莫要被人耻笑,今日的重头戏乃是周大侠大喜,听说丘道长重病缠身,此次喜事想必也是为了给他老人家冲喜罢。”
少年讶道:“即是如此,何必假借丘道长生辰名义?”长辈道:“如今我大宋武林纷杂,内乱不休,一盘散沙,郭大侠虽曾在陆家庄召开英雄大会,然效果不显。要抵御蒙古人的侵袭,唯有再度集结天下英雄,共商国事。全真教眼下意欲重振声威,想是要做这个召集人。想那周大侠,年岁不大,但曾在襄阳力挽狂澜,为守城退敌立下大功,郭大侠也为之叹服;后数次大闹临安史嵩之奸相府,救出贤臣杜大人,重创鞑子国师萨班,侠义风范直追当年力抗金兵的王重阳真人。江湖上已有人唤周大侠为小‘中神通’了,也唯有周大侠可以当得上王真人留下的名号。只是毕竟他年岁尚轻。声名比之郭大侠尚且不如,如今若论名头,自然还是长春真人来得尊崇。”
丘处机虽然武功比不上江湖五绝,然江湖五绝或隐居、或特立独行,或名声狼藉,在江湖人心中地地位倒不如性格豪爽、疾恶如仇的丘处机来的高,如今全真以长春真人寿辰的名义召集天下英雄。除了为国为民、给丘处机冲喜外,也存了重振全真声威的念头。
全真虽有俗家弟子。然从未如此大张旗鼓地办理喜事,一时间倒是忙了个手忙脚乱。好在紫霄宫的正一道天师张可大尚未回龙虎山,他与周志重相交莫逆,助力不少。天师道弟子不禁婚嫁,做这等事情轻车熟路,天师每次过寿甚至有皇帝赐礼,是以寿辰也不在话下。
这日全真弟子人人均换了新衣。个个喜气洋洋。新入门的弟子中有不少俗家弟子,此刻便是布置礼堂地主力军。礼堂设在偏殿,悬灯结彩,装点得花团锦簇,丘处机手书一幅“佳偶天成”悬挂当中。
近数日全真五老携门下弟子陆续来投,回想终南山往事,皆是感慨万千。经过半年轮息,后辈弟子济济一堂。虽不如昔日盛时,却也恢复了几分威势。全真弟子放下了往日大派自尊自大之风,潜心修习,修为提升迅速。
时近正午,武林人士陆续携礼来贺,四方豪杰聚集。殿外小道士高声唱礼,一个接一个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士陆续前来,一时间武林精英汇集。但听得岭南徐功晃、大江黄道清、信阳赵爵爷地名字,众人皆是愕然,三人都是黑白道中响当当、江南江北武林马首是瞻的人物,众人大多为丘处机贺寿,而三人听言却是专程贺周志重大婚而来,心中都不由对周志重又叹服了几分。
周程二人皆是大红锦袍加身,二人并肩而立,男子英姿挺拔、女子窈窕秀丽。众人心中大加赞赏。都是不由自主望向了“佳偶天成”的立幅。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二人此时尚未行礼。程英大红盖头尚未蒙上。那日周志重回山,丘处机实已到了弥留之境,周志重大耗功力,以“一阳指”功夫打通玄关,将丘处机的命又自鬼门关里拉了回来,得以延寿数月。丘处机自感时日无多,便决意如此。
周志重原本不愿在此时刻成亲,丘处机却心知自己近况,错过今日,只怕要守孝三年,当下叹道:“志重,我诸弟子之中,你的道法武功最好,本是我全真掌教不二人选,只是我当日收你上山之时已知你尘缘未断,不是我道门中人。你虽不是我道家人,将来道家中兴却要应在你身上,既然良缘在身,又何必辜负,凡事都要珍惜眼前,莫要失去了才后悔。”言到此处,丘处机竟是略略走神,却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旋即道:“师父要看着你完成终身大事,方可含笑九泉。”故此周志重才不再坚持。
那赵爵爷周志重还是第一次看见,看他年岁四旬出头,锦袍长髯,透着一股贵气,此时行礼在即,不及问礼,周志重唯有远远含笑施礼,二人遥相还礼,相视而笑。
襄阳方面来的是黄蓉与武修文、朱子柳,那郭芙却是不曾前来。洪七公、黄药师、一灯大师行踪飘忽不定,杨过夫妇不知去向,却令周志重颇憾。
令人意外的是嵩山少林居然有礼送来,礼单上注地是无色禅师的名字。此时的无色尚未成为罗汉堂首座,但已是罗汉堂中最出色的弟子,名声已经外露。少林寺作为天下第一派,往往有不速之客上山挑战,罗汉堂便是专接待此等人士所设。无色曾连续挫败大江南北十数位高手的挑战,名声大噪,周志重与他素不相识,心中忽然想起人厨子,却不知与无色是什么关系。
只是这礼却不是周志重臆想中的铁罗汉,而是一粒少林寺的疗伤圣药“大还丹”,却也是珍贵无比,倒令周志重称谢不已。
佳宾云集,门口绿影晃动,一人跃入大厅,叫道:“表姐!”原来是陆无双到了。陆无双可不管什么礼数,直接窜到二人面前,上下打量道:“新娘子不错,新郎官有点不配哦。”程英大喜,道:“死丫头,你终于到啦,表姐的喜筵你都敢迟到,看我以后还参加不参加你地婚礼。”陆无双嘻嘻道:“那我以后不嫁人了,叫你逮不到机会。”
周志重气恼她适才损自己,道:“是么?会有人令你改主意的。”陆无双下巴轻俏扬起,骄傲道:“谁?本姑娘才不会被哪个臭男人给迷住呢。”
旋即见周程二人笑得诡异,愕然回头看时,却见一个青年笑嘻嘻的看着她,道:“陆家姑娘,你的脚程还真快,在下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回去的时候可要等等我。”陆无双面色透红,跺脚道:“谁等你。”闪身躲一边去了。周程二人微笑见礼,原来是张一氓到了。
吉时已到,丘处机为周志重主婚,黄蓉代黄药师为程英主婚,丝竹礼乐齐响,周志重与程英整好礼服,程英盖上大红盖头,赞礼生朗声赞礼,二人各自步出大厅,会到一起,男左女右,并肩站立。赞礼生朗声喝道:“拜天!”二人便要在红毯上拜倒,却在满耳的丝竹声中听得有人脆声喊道:“且慢!”
周志重愕然,想到所看过地《倚天》中张无忌婚事的结局,心道:“难道也有人来搅局?只是自己并未如张无忌那般四处留情啊?”但见一道淡黄色的影子闪动,一人飞掠进来。一旁的于道显和王志坦喝道:“大胆!什么人敢擅闯全真?”踏上一步拦在周程二人之前,双掌交叉拍出。今日喜筵,二人均未带兵刃,此时以掌代剑,使出一招“大江东去”,威势之中带着三分余地,自是不愿伤人,要对方知难而退。
岂知掌到中途,忽的改向,听得“啪”的一声,二人双掌莫名其妙的转了方向,对在了一起,内力激荡,各自退后数步。但听女子轻笑之声,一人已是钻了进去,笑嘻嘻的立在周志重面前。
群豪心中一怔,要知于道显和王志坦身为全真三代弟子,也已是江湖上一流高手,来人轻描淡写间将二人合力化解,武功非同小可。周志重定睛看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石教主,你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诚心来捣乱的?周某得罪你了么?”
石滢妙目轻扫全场,众人被她那媚目掠过,心中都是不由自主的一荡,立时心生警惕,纷纷低头不敢再看,却仍有些血气方刚地少年有些把持不住,场中微微有些骚乱。周志重心知不妙,吐气开声道:“嘿!”众人心头一振,忽地一清,石滢却是心口如受巨槌碰撞,难受无比,忙道:“周先生,你我有约,当日怎地不辞而别?你怎么对得起人家?”
言毕斜眼望向程英,岂知头戴红巾的程英却似毫无反应,周志重忽觉袖子微动,原来程英靠在身旁,偷偷伸手轻轻扯了扯,周志重与她心灵相通,心下坦然,道:“石教主还有甚么事?”
石滢心下失望,挑拨之计未成,看周志重面色不愉,干笑道:“无事无事,适才只是和周先生开一个玩笑而已,小女子是来参加婚礼地,不是来捣乱的。”
这女人身法甚速,说退便退,晃动间,人已经站到了人群之中。看她面上挂着的笑容,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周志重纵然生气,却也不能紧追不舍,喜事还得继续下去。
就在“拜天”的唱礼中,又听得一声大喝:“且慢!”
第五章 约期
第五章约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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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惊愕,全真乃玄门正宗,虽近遭挫折,仍不可小觑,今日再度被人扰乱,来人只怕非等闲之辈。数大“志”字辈大弟子齐齐上前喝道:“来者何人?”一白衣人长笑而入,意态从容,众人心下一凛,观口有全真弟子及数派观礼弟子把守,此人无声无息地进来,竟没什么警兆,显是非同小可。
数名大弟子已是迎将上去,周志重骤然心惊,急道:“各位师兄退步!”众人但觉眼前一花,周志重人已飞跃上前。听得“啊哟”数声,四名大弟子坐倒在地,那人右手五指曲勾,正扣住王志坦的锁骨,左手却是与周志重的右手斗了个旗鼓相当。
上座的王处一倏然立起,道:“原来是欧阳先生,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只是先生身为一派宗师,难为一个后生晚辈,未免有**份罢?”原来那人竟是多日不见的西毒欧阳锋。当日终南山上欧阳锋疯病初愈,容颜憔悴,发乱虬结,衣衫破烂,此时他神智恢复,又穿上了二十年前的衣着,神态如昨,众人竟是认他不出。当年全真“志”字辈弟子大多未行江湖,在场诸人,除了全真五老外,只怕唯有尹志平才能认得出了。
欧阳锋冷笑道:“王重阳的徒子徒孙一代不如一代,说什么道家玄门正宗。真是贻笑大方,只这小子还不错。”他说地却是周志重。周志重道:“欧阳先生,你今日再度驾临本教,所为何事?”欧阳锋道:“老夫虚度数十载光阴,如今大梦初醒,意欲重振白驼山庄,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听闻江湖上已称你作‘中神通’,老夫倒要掂量掂量你是否真的配得上这尊号。”
周志重苦笑不得。闹了半天这欧阳锋仍是没改嗜武如命的性子,就为了一个虚名,便跑上武当山来大打出手。他有心不战,却觉欧阳锋手上劲力加强,自己险些落在下风,唯有凝神应战。
二人言语须臾之间,四下宾客却是采声大作。原来适才二人口中对答,手上却是丝毫不停,欧阳锋一只左手攻敌,灵动变幻,时如巨蟒下山,时如金蛇狂舞,端得厉害,周志重却是招招古朴凝重。出招慢了许多,然举手投足间若有劲风护体,欧阳锋掌力给带得东倒西歪,难伤毫发。二人手上虽是劲风四溢,然口中却是语气平缓,说来犹如寻常闲谈。丝毫不受影响,众人心中大是敬佩,无形之中周志重“中神通”的名头却是愈来愈响。丘处机、王处一互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目中惊讶、赞叹之意,心道:“这孩子已经快要自成一家了,我全真重振声威指日可待。”
二人相斗,欧阳锋只手应付周志重双手,自是吃力,只是周志重加力猛攻,却一时半会也难以击败欧阳锋。而欧阳锋全身内力冲关欲出。不自觉下右手也是渐渐加力,王志坦只觉呼吸困难。眼前发黑,不由魂飞魄散。
周志重见王志坦双目上翻,显见出气多入气少,心知不妙,心际灵光一闪,右手使个“退马势”将欧阳峰左掌带至外门,左手已是一掌击在王志坦“玉枕穴”上。
众人大惊,这“玉枕穴”在后脑上,乃是人体死穴之一,中者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周志重如此出手,岂不是要将那王志坦致诸死地么?岂知掌中玉枕,王志坦身子不动,欧阳锋却是手臂大震,虎口发热,险些撒手。
原来周志重这门隔物传功的功夫当日在终南山上已经使过一回,全仗王志坦乃是同门中人,二人内力同源,对周志重内力豪不排斥,是以周志重得以内力自玉枕而入,不伤及其身,真气自颌下出,险些震脱欧阳峰的手。
只是欧阳峰却不同于上次地对手,内力高深,周志重这招还是功亏一篑,未能将欧阳锋右手震开,心道不妙,若是激怒他右手加力,王志坦只怕便要没命了。
好在世间的事往往出乎意料,欧阳锋受此冲击,虽未撒手,劲力却也为之一松。王志坦原本处于半昏迷状,濒死之人在求生地意志支持下往往潜力大发,此时颈间忽的一松,手足恢复了气力,惊怒下哪里分得清东西南北,挥将出去,“啪啪”两声,欧阳峰胸腹中了一拳一腿。欧阳峰虽罡气护体,未受甚么伤害,但也觉得疼痛不已,手上劲力再松,已有两根手指松脱。
周志重大喜,不待欧阳锋再行运力,左手已是自王志坦颈边滑过,向前抵住了欧阳锋右掌。王志坦得以逃脱,一交坐倒在地,方始觉得衣衫尽湿。欧阳锋兀自胸口疼痛,他此生会高手无数,尚未吃此大亏,心中自是大怒,身子微弓,口中“咯”的大叫,一股巨力发出,竟已是使出了独门“蛤蟆功”。
周志重心知蛤蟆功的厉害,身后是满堂宾客,绝不能躲避,当下迎势而上,右手食中并指遥遥戳出。欧阳锋心头大震,看周志重右手指风洌洌,左手并掌如刀,正是“一阳指”后继招式的架式,绝不是单单摆出个架势如此简单,一阳指正是欧阳锋蛤蟆功的克星,加之欧阳锋心中最畏惧的还是当年地重阳真人,周志重被唤作“中神通”,他口中虽不屑,心底却还是颇为忌惮。
欧阳锋大惊下撤掌后跃,蛤蟆功劲力奇强,易发难收,但他数十年的精纯功力却是显现出来,刹那间后撤数丈,避过一阳指劲。喝道:“区区一阳指能奈我何?段智兴那个老儿在何处?老夫正要寻他!”心下忽的大悔:他忘了自己已经练成逆转经脉之功,全身穴位皆可移位,已经不惧一阳指截经断脉地威胁,如今纯是习惯使然。当年在华山顶上他将东邪、南帝斗了个落花流水却是疯后无所顾忌,不同于现在神智清醒。
想到此处,欧阳锋复又揉身而上,双掌再推。复又使出了蛤蟆功。此番周志重却未使用一阳指,而是左掌牵、右掌引。欧阳锋巨力尽皆被牵离了方位,“轰”然声响中将左侧十数块青石板击得粉碎。
欧阳锋心下恼怒,前势未消,后势又发,再度伸掌推出。蛤蟆功为当世奇功,虽威力巨大,却并不甚耗内力。比之先天功每发绝招必大损元气要好得多,若不然只要发得几掌便没了内力,欧阳锋怎得以仗之搏得江湖五绝的地位?此刻欧阳锋招招进迫,将周志重罩于掌力圈内,宛如泰山压顶,情况堪舆。
清净散人孙不二年岁虽已过花甲,却仍是冲动,见师侄处于下风。便要拔剑上前。丘处机却是将她拦住,笑道:“莫慌,志重无事,看看再说。”
此时场中一白一青两道人影前后追逐,在庭院中大兜圈子,欧阳锋在后不断发掌。周志重却是东出一袖、西拍一掌,将劲力卸开,院中青石击裂无数,欧阳锋却始终伤不了他。有心人自可看出周志重奔行间并不是直线行走,而是按一定的方位,正是天罡北斗阵的脚下步法。
全真弟子自入门起便要练习天罡北斗阵的基本步法,作为修习基本轻功地第一课,却从未意识到可在实战之中如此运用,都是大开眼界。二人武功都已到了宗师地步,出手之间妙招纷呈。来贺群豪大多也是聪颖之辈。见之都是自感受益良多。欧阳锋愈斗愈是气恼,周志重轻身功夫在他之上。若是不正面应敌,而是一沾即走,四下游斗,只怕他始终奈何不了周志重,当下怒道:“臭小子,你怎地不正面对敌?”
周志重足下不停,笑道:“前辈说笑了,今日是晚辈大喜之日,怎可动武?前辈若要与晚辈切磋武功,请过几日再来如何?”欧阳锋身形忽的一顿,却是换了方向,但见人影迭闪,两声闷哼,郝大通、王处一齐齐跌出,身着大红喜服地程英却被欧阳锋制住,众人大惊。
原来欧阳锋听到周志重提到喜事,心中一动,便决意擒人逼其与己放对。靠近程英的郝大通与王处一反应极快,出手相阻。只是他二人虽久习玄功,却仍不是欧阳锋地对手,交手一招便被震出,程英面遮红巾,看不清场中局势,只觉身上一麻,已被点中穴道。
全真弟子大惊,齐齐喝道:“放开程姑娘!”郝、王二人门下弟子上前搀扶,好在二人功力深厚,虽被震开,却不曾受伤,只是全真今日双喜临门,却被这老疯子搅了个七零八落,心中实在不忿,郝大通怒道:“摆天罡北斗阵!”
欧阳锋道:“慢来!如今只要我掌力一吐,程姑娘便要香消玉殒,小兄弟还没决定与我放手一战么?”周志重哭笑不得道:“欧阳前辈,你也未免太过抬举晚辈了,何苦如此盯着晚辈不放呢?”欧阳锋道:“老夫碌碌一生,别无所好,除了毒外,唯有武功一道,始终念念不忘‘天下第一’四字。有生之年无法达致颠峰,老夫实在心有不甘。天底下能做老夫对手的,寥寥无几,臭小子,老夫能看上你,是你地荣幸。”
周志重讶道:“老先生不是要夺天下第一么?晚辈并不想得这个名头,既是如此,晚辈认输便是。”他心中暗想,当年欧阳锋为得天下第一的名头,不惜使尽下毒、暗算等阴损手法要令竞争对手退出比武,令其不战而胜,今日自己明示不愿争名,他却偏偏要逼自己出手,这却是怎么回事?
欧阳锋却似能听出周志重心声一般,道:“你道老夫怎地好似转了性子是罢,老夫那日离开武当山,也不知浑浑噩噩了多久,却一日忽的大悟,方始明白名之一字最是虚枉,为了那‘天下第一’的名头。老夫失去了儿子、失去了数十年地大好光阴,实在是天底下最蠢之人。”周志重愕然,道:“那前辈又……”欧阳锋道:“老夫若是只要那天下第一地名头,你自愿放弃当然求之不得,但如今老夫只是专心钻研武道,欲求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正胜过所有世间高手。方能成为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蓦地听得有人大力鼓掌,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老毒物,你终于明白了,实不枉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架。好,冲着你这份豪情壮志,老叫化子也来陪你,干脆我们江湖五绝再来一次华山论剑得了。”
拍掌声大笑声突在耳边回想,场中各方豪杰竟无人发觉此人何时来到。心中皆是大惊,听那声响好似来自上方,仰头望去,一个须发皆白的老翁,手持一根鸡腿,正笑嘻嘻的蹲在大殿屋梁之上。周志重大喜道:“洪老前辈,原来是你老人家啊。”那人却是多时未见地北丐洪七公。
洪七公笑道:“小家伙武功进步挺快啊,老叫化子快要打不过你了。”长身自梁上跃下。场中众人没想到今日得以见到传说中地人物。都是一阵骚动。全真五子心中大喜,纷纷过来见礼。洪七公挥挥鸡腿道:“罢了罢了,免礼,丘老道你就别动了,你旧疾未愈,还是多多调理才好。”
欧阳锋道:“老叫化。你居然出来了,老夫还准备去放你呢。”洪七公笑道:“没想到老叫化我自己出来了罢?嘿嘿,老叫化这一年来又悟出了些新的东西,要不咱过会找个地比划比划?”周志重奇道:“前辈,你难道……?”洪七公笑道:“想不到罢?这一年来老叫化就在武当山上。”
他二人对过去地事只字不提,周志重不得而知,只是他记得洪七公最后一次有消息乃是一路追欧阳锋上了武当山比武,从而放了小龙女,才令其回到终南山与杨过重逢,看情形似乎是欧阳锋设了个什么圈套将老叫化子给困住了。最近才刚刚脱困而出。
周志重微微有些走神。洪七公问了他两遍都未曾听见,这时方知洪七公是问他去不去参加华山论剑。周志重踌躇道:“晚辈年岁尚轻。只怕……”却听得一个声音斩钉截铁道:“去!”却是丘处机的声音。
丘处机道:“志重,你既已被称作‘中神通’,自然不能弱了先师的名头,周师叔行踪不定,第三次华山论剑怎能没有我们全真教的参与?”洪七公道:“好,丘道长说的不错,小兄弟你是应该去。”回头道:“老毒物,我观你出手之间似乎有些凝滞,是也不是?”
欧阳锋闭口不言,心下倒是颇赞老叫化眼光,自己清醒后习惯大改,一时间难以将本门蛤蟆功与后来练成的逆行经脉地功夫融洽运用,出手之际总感觉有些不对。
洪七公看他脸色,知自己已经说对了,便道:“老毒物,以我之见,大伙儿多年未动手了,还是回去好好温习一番地好,加之黄老邪、段皇爷、老顽童又行踪飘忽,难以寻觅,我们分头去寻,华山论剑便定在五年之后的中秋,如何?”
欧阳锋略略思索,暗忖有五年应该能将逆行经脉功夫练至大成,遂道:“行,相信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撑五年,老夫告辞!”他性子孤僻,既然已定下约定,说走边走,身子拔起,转瞬即逝。
洪七公却是哈哈大笑道:“周哥儿还等什么?赞礼生唱词,奏乐!拜天地呀。”众人这才想起此次的主事,纷纷哑然失笑。鼓乐丝竹再起,在“拜天”的唱词中,周程二人终于行了这人生中重要的一礼。
“拜高堂”、“夫妻对拜”声中喜庆也达到了**,一众年轻人也将气氛活泼起来,诸多全真年轻弟子也加了进来,这些平日里诵经祷告、一本正经的道士此时也抛去了庄严的外表,纵情喧闹,一班老道士今日也笑呵呵地不再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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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处机的寿筵在大殿举行,正中是一个大大地“寿”字,这是掌教真人尹志平所书,道贺众人也各自送上礼物。丘处机手抚胡须,看着拜倒贺寿地诸弟子,心中甚是高兴。寿筵并不似喜筵那般波折,倒是安安稳稳地过去。
终于曲终人散,宾客散去,武当山上又恢复了昔日的平静。黄蓉等回转襄阳,陆无双与表姐道别了半日,方才依依不舍地回转嘉兴。
五龙观毕竟是道观,二人成婚,却是在附近紫盖峰上搭建了一间茅屋而居。周志重身为全真的武阁长老,自然常常在观中授徒,程英闲来无事,在山上翻了一块小田地,试着种种蔬菜。二人新婚燕尔,如漆似胶,于是在广场上周志重与众弟子挥汗如雨苦练时,往往有程英在一旁递汗巾柔声鼓励;在田间劳作时,往往看见夫妇二人同挥锄耕作。柔情蜜意,羡煞旁人。
然而新婚地喜悦却仍挡不住岁月的侵蚀,两个月后丘处机辞世,终年八十岁。丘处机道学精湛、文采斐然,实是当代不可多得的大家,他所创立的全真龙门派也是后世流传最广、影响也最大的道家流派。
第六章 平静
第六章平静
ps:上一章说丘处机终年80岁,说高了,这是他历史上的真实年龄,但在书里不应该这么高。(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另:感冒还重,今天字码少了,明天争取多一些。
岁月冉冉,时光白驹过隙,炎热的夏季便在这满心的哀悼中过去,五龙观中道士的道袍换成了白服外,生活却是恢复了平静。全真弟子四处寻找,也未能找到周伯通的踪迹,周志重由后世得知周伯通将来会住在一处叫做“百花谷”的地方,只是派出弟子却始终未能寻到,江湖渺渺,犹如大海捞针,实难寻觅。好在周伯通生**玩,从不愿参与教中大事,当年马钰辞世他也未曾回山,是以诸人并未放在心上。
此时尚存全真诸子也已老疾,各自带领弟子回返行宫,全真事务已经真正交在了三代弟子手中。恭送了一拨拨的人群,看着远去的背影,周志重也不由的叹息,这些长辈只怕此去就成永诀。
秋风渐起,黄叶飘落,瑟瑟萧索之中,传来了摩尼教在浙东起事的消息。周志重这才知晓原来那日石滢前来贺喜是假,拉拢豪杰是真。只是她却不知道,宋代的凝聚力还是比较大的,在这个时代,身为大宋人的观念深入人心,造反根本不受士大夫和平民阶层的支持,有宋一代从未爆发过全国性的大起义,方腊、杨么等人的失败也是这个道理,何况事异时移。如今的浙东,摩尼教根基已不如想象中那般深厚,反倒成了南宋皇室实力最雄厚地地区,毕竟是京畿之地。
明教起义,江南豪杰响应者寥寥,不到半月便给镇压下去,徒留鲜血。此役明教全军覆灭。教主石滢与光明右使衣镇海失踪,朝廷发下海捕公文。四处画影图形捉拿,明教势力再次一蹶不振。周志重想起石滢那狡狯而秀气的面容,暗暗叹气,心道此女野心太大,若是生逢其时,只怕是可以将天捅个大窟窿的。
山上的生活是平静而惬意的,每日与程英朝夕相对。看着身边清丽出尘的可人,周志重恍若梦中,常常盯得程英红晕上颊,此时她虽已为人妇,却还是脸皮儿极薄,嗔道:“看甚么!”转头不理,周志重总是拉着她的玉手傻笑。
远离了刀光剑影地江湖,心境重归平静。周志重很快便恢复了道心,半年的幽居生活,自感进境极快。全真地武功本就讲究清静无为,周志重下山的两年虽机缘巧合,武功倍增,然道心却是不进反退。隐隐不利于修为的增长,如今重归道门的周志重,方才道武并进,天人合一。天师张可大与周志重相谈数度,也给了他四字“云淡风清”,极是赞赏,并传授了不少心得给周志重。张可大乃是一代奇人,他所传博大精深,周志重获益良多,张可大返回龙虎山后周志重自行研习。道学更是精进。
这日周志重坐在山涧边。看着潺潺的流水,心头忽地涌出唐代诗人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若有所悟,但觉心口一跳,一股热流自丹田升起,上行膻中,一时间全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周志重心中大喜,知自己玄功又深了一步。练武之人顶心为上丹田,心口为中丹田,气海为下丹田,三田要想畅通,谈何容易,如今总算是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周志重立起身来,心中欢喜,纵声长啸,声音清亮,山谷俱闻。远处一丝青影掠来,似翩翩蝶舞,姿势曼妙,似缓实速,瞬息至前。来人正是程英,她施展地正是黄药师在浩瀚东海之上练成的桃花岛身法。此时的程英,比婚前稍稍丰腴,却是于秀丽之中更多了几分妩媚。
程英嗔道:“这么大个人,还像个小孩子大喊大叫的,别吓坏了人才好。”伸手取出一方丝巾在周志重额头轻轻擦了擦。周志重内功深湛,哪里会出汗,只是程英这么做惯了,仍是抹了几下,笑道:“我的夫君今日怎地如此开心?莫不是武学又有精进了?”周志重微笑点头。程英道:“那今日却是双喜临门了,适才有山下外行师兄传来消息,杜大人拜相了。”
淳祐四年对史嵩之来说真是不顺的一年,朝内外攻击迭起,在他六请辞相后,终因父丧去职,这其中户部侍郎刘汉弼不断在宋理宗跟前进言出了大力。但不过几日,理宗发觉自己真的离不了史嵩之这个助手。他开始回心转意,准备重新起用史嵩之。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朝廷哗然失色。中书舍人、工部侍郎徐元杰口若悬河,不避权贵。对理宗这种游戏国事、出尔反尔的做法,“攻之甚力”。太学生们也纷纷上书坚决反对重新起用史嵩之。理宗万般无奈,遂放弃复用史嵩之。是以杜范、徐元杰、刘汉弼被人并称为“淳祐三君子”。
淳祐四年十二月,杜范任右丞相兼枢密使,范钟任左丞相。二人齐心协力重塑朝纲,选拔贤才,极力削弱史嵩之地影响,以挽颓势,一时间大宋又有中兴气象。此时的大宋,东有孟珙,西有余玠,贤相良将,蒙古人倒也难南进一步。
杜范主政下,朝廷对全真礼遇有加,理宗数次赐赏武当山,并追封丘处机为“老神仙”,地位不在天师之下。杜范曾数次遣人传书请周志重前往临安,但周志重习惯了平淡的生活,却是不愿再踏入红尘,便都借辞推脱了。
花落花开,又是新的一年,周志重成婚也已满一年了,全真教诸弟子武功道学皆是大有长进,声誉蒸蒸日上,掌教尹志平是看在眼里,乐在心里。
金钟长鸣,玉磬响亮,五龙观谢绝香客,数百名弟子列队出迎,原来是朝廷特使来到。今次早在三日前朝廷便有使者颁令全真弟子齐集武当,等候宣旨,滋事体大,众人商议对策。周志重已数月未与杜范通信,隐隐觉得有些不对,遂提议只是龙门派本部弟子听令,其余全真诸子分支各就原位,以观态势。
此刻山下号炮响动,早有弟子来报,来使居然带得数千兵马,将山道守住,此刻特使正带着一队亲兵上山。众人面面相觑,却煞是诧异。
须臾来客到,为首的是个官员,看衣饰是个五品官,身后跟着一人,却是周志重的老朋友:聋哑头陀。
第七章 变故
第七章变故
那特使甚是面生,尹志平上前道:“上使远道而来,请偏厅用茶。(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那官员却是微笑还礼道:“不敢,下官只是个小小京官,此次得蒙圣宠,奉旨前来,面见诸位神仙,实是三生有幸。”众人施礼而入。
周志重站在尹志平身后,却见那聋哑头陀脚步虚浮、面色苍白,好似大病一场般,却是暗暗诧异,适才掌教真人与朝廷贵使谈话,他不便上前,此时正要询问究竟,却见聋哑头陀足下一软,身子竟是斜斜倒向地面。周志重心中这一惊非同小可,忙抢上数步将聋哑头陀搀住,道:“大师怎地了?”头陀身后一人道:“周大侠有所不知,大师方自西北而来,与我等刚刚碰上,似乎是与人激斗过一场,想必是受了极为厉害的内伤,只是他坚持要上山与周大侠相见,不曾接受我等的救治,此刻想必是内伤发作了。”
周志重大为讶异,聋哑头陀武功在江南武林中已是出类拔萃,能将他伤得如此之重,却不知是何人所为。当下道:“几位请助我扶大师去客房疗伤。”大凡内家功力高深之人无不对人体经脉了若知掌,这区区的中医把脉之术自然也难不到周志重。只是把过脉后,周志重心中暗惊,这聋哑头陀背后“灵台穴”上和小腹“气海穴”上各中了一记重手,全身真气散乱,内腑处处是伤,也难为他竟能撑到此处。周志重知事不宜迟,聋哑头陀的性命危在旦夕。唯有用“一阳指”为之疗伤。
这是周志重习得一阳指来第二次以此法门救人,自是轻车熟路,不似第一次般冒失。周志重盘膝运功片刻,只觉丹田中真气滚沸,先天功内劲尽数化作阳刚之气,右手五指曲张,丝丝热气自指尖蒸腾而出。心知已到了时辰,当下一跃而起。右手食指凝聚真力缓缓向聋哑头陀顶门点去。
一阳指功夫救人,这起手第一指乃是最关键之处,稍有偏差,受术者非死既伤,是以历来施术者无不慎之又慎。转瞬间周志重地手指已经点到聋哑头陀顶门,那聋哑头陀忽然双目睁开,头颅略略后仰。周志重这满蓄真力的一指竟是走了空。
周志重这一惊非同小可,道:“大师你?”聋哑头陀目眦欲裂,双手极快的在胸前摆了个手势。周志重曾在京师与他同行过一段日子,对手势也有所了结,看得出来说的正是“危险”二字。
两声冷哼,两只手掌忽地按在周志重小腹上,周志重体内真气一滞,竟是为两道真气封住了气海。周志重双目圆睁。出手二人此时也不必再掩饰自己,各出一手摘去头顶遮阳斗笠,却是熟人,原来是史嵩之府中那宁玛派藏僧,左手一人正是宫赞巴。他几人身着侍卫服,却是将光头藏于斗笠之下。如此藏匿行迹,显是蓄意偷袭。
周志重心中一震,对方如斯煞费苦心,显是知晓自己施展一阳指救人后必功力大损,如此处心积虑,必是对全真不利,惊怒道:“宫赞巴大和尚,你宁玛派便是如此对敌的么?”
宫赞巴道:“小施主莫怪,我等托庇相爷门下,自然为他办事。阁下武功高强。非如此实难对付。”周志重奇道:“相爷?相爷如今不是杜大人么?”宫赞巴纵声长笑道:“杜范?小僧正要送施主去与他相会,师弟。动手罢。”二人齐运内力,要将周志重心脉震断。
他二人出手时机拿捏得刚刚好,周志重此刻一阳指功力行开,却还未来得及发散出去,尽数聚敛在丹田内,他二人内力已经封锁了气海穴,便如将一大捆炸药尽数锁在屋内,周志重愈聚愈多的内力最终唯有自爆,将自己带入万劫不复境地。
若是换了半年前的周志重,定然回天乏术,然此时地周志重,三田已通其二,比之寻常武人等若多了一个丹田,此刻虽下丹田被封,然中丹田膻中仍聚集了部分内力,此刻在周志重全力运行下,反冲向气海。周志重蓦地双目怒张,大喝道:“嘿!”内力直透声浪,宫赞巴二人只觉耳鼓大震,面目失色。其余二僧见势不妙,齐齐上前各出一掌抵在二人背心,意欲以连体传功之法抵御,周志重磅礴的真力已经与二人内力交锋,内外夹击之下,二人心旌摇动,双掌已经被震开。
周志重倏地立起,见那聋哑头陀已经瘫倒在地,心中暗惊,便要上前救助。两侧劲风拂动,左右各一掌袭至,周志重无奈,唯有举手招架。方才挡开一击,前后又有人夹击。宫赞巴四人展开师传四象阵法,将周志重围住。周志重此刻手上未带兵刃,宫赞巴四人连体传功,招式绵密,一时之间倒也难以脱困而出。
周志重心下焦急,聋哑头陀生死未卜,大殿上全真弟子等候宣旨尚不知是何等命运,当下手上加力,先天功真气鼓荡而出,掌上蓄力,一招一式间如开山裂石,宫赞巴四人犹如身浸大海波涛之中,随时似有灭顶之灾,然此刻已是骑虎难下,唯有咬牙苦撑。
激斗之中周志重忽地反臂推出,正袭向一名番僧前胸。那番僧足踏四象步法,闪身左避,按阵法发动,另一名番僧自后袭向周志重后心,攻敌之必所救,周志重势必要回身抵挡。阵法实则简单,并无太多奥妙,若是换了寻常人,周志重只需运力于背,挨了那一掌便可将面前之敌击倒,然对手有连体传功之法,这一掌等于是集三人之力,纵然是练了少林寺地“金刚不坏体”神功也万难抵得住,只是若要回身挡格,面前之敌必能躲开,周志重前几次机会便是如此没了的。
如今情势危急,周志重脑中天人交战,他虽可破阵,却已无足够时间,遂决意搏他一次,不惜受伤也要击毙一人,当下运气于背,便要出手。
只是接下去的事态变化却是大出意料,那番僧侧身欲闪,却是未能挪动分毫,原来是瘫倒在地的聋哑头陀伸臂抱住了他的左足。那番僧心下极恼,右足飞起将头陀踢倒。只是如此一顿却是给了周志重时间。周志重双袖斜挥,将来袭掌力卸开,三人劲道合力毕竟深厚,仍是将周志重带得打了个趔跌。
纵然如此,周志重却已是得空将身子转将过来,双掌拍出,正中那番僧胸腹。“喀喇”一声响,那番僧十数根肋骨齐齐断折,仰天便倒。宫赞巴怒喝一声,左掌斜劈、右手擒拿,尽皆攻向周志重要害,周志重见来势凶猛,足踏天罡北斗阵步法,早已闪开。宫赞巴心下明白,此时自己少了一人,更难敌对,唯有暂避其锋,身子不动,足下轻挑,将那软倒在地的番僧一把抱住,立时退去。
整场激斗耗时极短,若非殿中此刻聋哑头陀仍在,来去匆匆,竟是一丝痕迹也未留下。周志重顾不上追敌,已是上前救助聋哑头陀。轻搭腕脉,周志重暗暗叹息,这聋哑头陀却已是油尽灯枯,圆寂在即,当下潜运先天功刺激其心口筋脉,将其唤醒,周志重道:“周某必为大师复仇,将那伤你奸徒碎尸万段,大师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么?”那聋哑头陀睁开眼来,却是显得面上祥和无比,微笑摇头,右手抖动,周志重忙伸掌向前,聋哑头陀在周志重掌心轻轻一点,接着向下划去,原来是在写字。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尚未完全写完,已是阖目长逝。
周志重心中暗叹,匆匆出殿唤了两名弟子处理,方才往大殿赶去,心中暗自祷告莫要出了甚么事,如今地全真可再也经不起任何变故。
行至大殿门口,却闻一人朗声道:“本官宣旨已毕,公务在身,不便久留,就此告辞!”一干朝廷人等鱼贯而出,那特使行至周志重面前,颇有兴致的看了周志重一眼,方才大步离去。周志重不及思索其中之意,人已是抢将进去,道:“掌教师兄,情况如何?”
尹志平苦笑道:“事情又起变故了。”原来那官员宣旨,却是不同于前几次恩宠有加,此次却是训斥,甚至找了几个莫须有的罪名训诫了一通,并严令全真不得再扩大授徒。全真教生存忽显危机。总算全真近年来尽力约束教众,不曾给抓到什么把柄,朝廷也抓不住什么痛脚。
周志重将适才情形和盘托出,道:“此次却是史嵩之的爪牙故意寻衅,看来朝堂之上应该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不其然,几日后山下传来讯息,接任右宰相不到半年的杜范暴病身亡,朝廷痛失栋梁,一时间朝野风向大变,那史嵩之却是隐隐有再起之势。
第八章 足道
第八章足道
淳祐五年四月,接任右宰相不到半年的杜范暴病身亡。(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又不过百日,徐元杰在阁中用餐,下午归去,竟在家中指爪爆裂而亡。没过多久,刘汉弼又因会食阁中,忽得肿病而亡。就在短短的几个月,与奸权误国的史嵩之斗争最坚决的“淳祐三君子”相继暴疾身亡。朝野大震,太学生蔡德润等一百七十三人“伏阙上书”,要求查明事因,严办凶手。众人的目光自然尽数聚集在了史嵩之的身上,上下如临深渊,人人自危,到了阁堂会食,竟无人敢下箸。在这节骨眼上却传来皇帝宣周志重进京的圣旨。
又到了初秋时节,酷暑尚未完全退去,此刻炎炎烈日当空,行人寥寥,道上尘土不起。这年逾来,南北暂无大的战事,南下流民也少了许多。百姓自古以来便是如此,只要有一口饭吃,便会安分守己,祖祖辈辈守着黄土,再恶劣的环境,撑过去了便会开枝散叶、默默地繁衍,所谓宁为太平犬,莫为乱世人,便是这个道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句话道破了乱世之人的心酸,蹄声得得,远远走来两个黑点,渐渐放大,原来是两人两骑,那話正出自左侧那骑马男子口中。身侧女子道:“重哥,百姓多难,何日方得太平?”二人正是周志重夫妇。
周志重道:“只要人心尚有一丝贪念,世间纷争便不会罢休,太平二字只怕是遥遥无期。我们空有一身武功。却无兴国安邦的本事,唯有尽己所能,扶危济困,能帮得一点是一点了。”程英默然,她冰雪聪明,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不忍罢了。转念又道:“此次皇帝召你上京。却不知凶险如何?”周志重摇头道:“我料想无非是那史老贼地主意。真是想不到,天忌英才。杜大人劳心为民,竟是如此便撒手而去,只怕此刻临安城中风云又起了罢。”
程英忧道:“莫非皇帝知晓了你我对他……”周志重笑道:“无事,那日我换装蒙面,又未曾出声,他拿不住证据,我全真年余以来已在江南扎下根基。与正一道相处融洽,朝廷也不敢贸然对付,何况如此令皇家大失颜面的事,皇帝如何能提?”程英心下坦然,微笑道:“总之不管是火里来、水里去,我总是跟定了你。”
周志重侧目望去,一缕阳光洒在程英俏脸上,五彩变幻中竟是美丽不可方物。程英较之婚前略显丰腴。于秀丽之中更添一丝妩媚,周志重心中一热,大笑道:“你我夫妇同心,便是龙潭虎穴闯他一闯,又何足道哉!”
蓦地听得有人道:“谁在唤我?”二人愕然,忽觉劲风拂体。一人自侧掠过,速如鬼魅,在二人马前落地,左足立地,身子滴溜溜打了个盘旋,方自立定,此刻面向二人,见其唇红齿白,长身玉立,竟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年岁虽少。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顾盼神飞。令人觉得甚是可爱。周志重笑道:“好一个少年郎,你说甚么?”那少年道:“适才你明明在唤我的名字。我还未问你,你倒来问我。”程英奇道:“你叫甚么名字?”那少年昂头道:“我叫何足道。”
周程二人四目相对,甚是奇特。周志重却是心头一怔,那少年居然是何足道?“昆仑三圣?”何足道愣了愣,继而得意洋洋道:“想不到我的大名已经传到中原来了,怎么样?怕了么?”
周志重故作害怕状道:“夫人,没想到我们居然在此遇上鼎鼎大名的昆仑三圣,那该怎么办?”程英亦是回道:“打不过只有投降了,求他老人家饶过咱们俩罢。”
何足道道:“饶了你们俩可以,留下马匹便可以走了。”原来时当乱世,湖北河南地处宋蒙交界处,马匹大多充了军资,何足道远道而来都是靠一双脚,此时见到两匹高头大马,心中欢喜,自然打上了主意。
程英惊道:“那怎么可以,这是我们唯有地家当,指望着到城里换个好价钱,好度过今年的饥荒呢。”何足道虽小孩生性,却也非奸恶之徒,闻言好生踌躇,道:“那倒不好,不能断了你们地活路,要不你们卖给我罢。”周程二人暗自点头,心道这小子心地倒不错。
何足道伸手入怀,却是摸了空,好生尴尬,他一个小孩怎么会带钱在身上,当下道:“钱在我师父身上,待会儿便到,你二人且说个价钱来听听。”程英皱眉半晌,方道:“这都是正宗大宛名驹,也罢,就亏点,一万两银子好了。”
何足道虽然年幼,却也知道,这两匹马天赋也是一般,莫说万两,只怕连个零头也不值。此刻望将上去,见周程二人仪态从容,口角生笑,方才明白自己上当了,心下大怒。
但见白影闪动,程英忽觉劲风拂面,双目刺痛,那何足道不知何时竟已跃在半空,长伸右臂抓来,食中二指微弯,竟是来挖目。程英心中一惊,举袖护住头脸,双膝微微用力,坐骑长嘶一声,人立而起,险险避过一劫。但闻“嘶啦”一声,程英右袖被扯去一幅。
二人心下大震,程英此时的武功早已今非昔比,虽是出其不意,然那何足道出手之快准,实令人惊讶,小小年纪,有如此造诣,实为难得。那何足道一击不中,却也是心下甚奇,身子在空中微微一顿,居然并不落下,反是折而向周志重扑去。
昆仑轻功闻名天下,尤擅凌空变幻之术,周志重心中颇为爱才,然见他适才出手狠辣,却是决意要给他个教训,见他挥掌拍来,却是不闪不避。何足道人小鬼大,见周志重不招架,仍是谨慎,掌至半途,忽得左掌自右肘下穿出,狠狠拍向周志重小腹,出手满涵真力,心道叫你托大,给你点厉害瞧瞧。
“波”的一声轻响,掌中小腹,何足道内力全速发出,却似击在了油上,滑不受力,掌力改向,贴着周志重小腹横向溢出,周志重腹部长衫迭起阵阵波浪,何足道左臂却是深陷进去,身子控制不住滑前,周志重右手二指轻轻扬起,何足道这去势正是将自己的双目送上一般,看着二指愈来愈近,何足道只吓得高声大叫。
“无量天尊,施主手下留情!”背后一股柔和的劲力袭到。周志重本意也只是吓唬一下而已,左手回抵,右手变指为掌,轻轻托在何足道前心,将他推了出去。
两股内力相交,二人皆心无战意,一触即分,那人已是抢上前去接住何足道,转过身来,一袭道袍拂尘,原来是个得道全真。那道人将何足道轻轻放在地上,喝骂道:“临行前我对你说过甚么来着?总是恃技凌人,适才要不是人家躲得快,你差点闯下大祸,如今知道害怕了么?哼!今晚将功课抄录百遍,不做完不许睡觉!”何足道兀自面白唇紫,只唬得不敢出声。
那道人教训完徒弟,方才稽首道:“贫道昆仑青灵子,多谢居士手下留情。”周志重微笑还礼道:“不敢,在下逾越了。”二人互通姓名,那青灵子少至中原,于周志重名头却是丝毫不知。
适才这么一闹,时近正午,前方路边有处茶肆,周程二人下得马来,邀请青灵子师徒入内叙谈。店内显然生意轻淡,并无几个客人,四人寻了张桌子坐将下来,点了一桌素席。
周志重笑道:“昆仑派不愧为大派,武学果然自成一家,甚为深奥,观令徒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日后前程无可限量。”青灵子摇头叹道:“小徒天资聪慧,跟随我十载,于琴、棋、剑皆有小成,在西域被人誉为神童,有好事者给了他一个绰号‘昆仑三圣’,他便变得骄傲自大,整日惹是生非。我给他改了个名字叫何足道,连起来便是‘昆仑三圣何足道’,意告诫他自律,却不料他仍是玩劣不堪,今次我带他来中原,便是要让他见识世面,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周居士给了他一个教训,我倒要谢过才是。”程英笑道:“事曲在我们,是我先戏弄令徒,方才惹的事端,倒要给道长陪个不是。”
二人皆是饱学之士,兼且又同出身道家,言谈甚欢,那何足道先前大是畏惧,程英着意逗他,渐渐与程英亲近,方才敢进食。经此一役,他才改掉了自己自大地毛病,后回到昆仑山中刻苦研习,终成一代宗师。
匆匆饭罢,四人依依惜别,青灵子要前往淮北访友,周程二人则南下赴江南,两下道别,周志重看着师徒二人远去的背影,心知自己又见到了一个“历史名人”,只觉如真如幻,不由惦念起十六年后的郭襄,真想瞧瞧金庸UU小说出尘脱俗、豪气干云的‘小东邪’是甚么模样。
数日后二人来到大江之滨,沿旧路顺流而下,赶赴临安。
第九章 白食
第九章白食
大宋京师临安,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在高大巍峨的北门城墙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城外人头汹涌,皆是等着进城的百姓。一些买卖人早已按捺不住,就在城墙根地下撂下挑子,就地叫卖,一时间问价声、孩子哭闹声、大人叹息声乱作一团。在这喧闹的人群中,却有二人静立一旁,男子儒雅、女子恬淡,虽已等了许久,却毫不在意,身周之人似乎受其情绪所染,也渐渐没了埋怨,正是周程二人。
终于,巨大的城门呀然开启,刺耳的擦声中,十多个守城军兵分左右尽力将两扇大门推向两边。城门开启一半,城外众人已一拥而入。守城官手持皮鞭,怒喝道:“慢点!死了老娘啦,跑这么快!”皮鞭抖在空中,“啪”的一记炸裂声,伴随着一声闷哼,不知哪个倒霉鬼又遭了殃。只是哪个平民敢与官家计较,吃了亏的人也只有低头走路。
那守城官帽歪扣斜,显是刚起身不久,口中兀自道:“小桃红这小娘皮还真是行,老子快吃不消了,看样子得进补进补。”身侧一名士兵凑上前去,道:“大人,这些贱民一涌而入,我等无法核查啊。”
守城官道:“先把这批人全都放进去。”士兵踌躇道:“大人,这个不大好罢,上头可是有令……”守城官瞪眼道:“我说放就放!你个蠢材,没看见今日城门晚开了许久么?这么多人,几时都查得完?好在今儿个算太平。若是碰上几个王孙贵族公子哥被堵在城门洞里,你我就等着倒霉罢。”
所谓天子脚下,自然贵族云集,在这京师,不定你就碰上了那个世家子弟,都是得罪不起的主,往往那外出打猎晚归地公子哥也是有的。守城官道:“再说城中盘查日久,叛党未必就来。放人罢。”众人一轰而入后,守城士兵这才列队核查来往行人。
二人入得城来,第一站自然是通江桥杜府。正所谓“人走茶凉”,杜范身死当月,理宗辍朝减膳三日,赠少傅,谥“清献”。百官陆续吊唁,着实热闹,此时却已是门庭冷落,少有人迹。杜范家人都在乡下,府中只留一老仆打理事务,周志重登门拜访,那老仆倒是认得,二人寒暄一阵。周志重道:“坊间风传杜相爷是为史嵩之所害,不知老丈可知详细?”
老仆道:“相爷本已年老多病,我曾多次劝他告病休养,他均以国事为重而拒。临行前一晚尚咳嗽不止,只是第二日骤去,却是显得仓促了点。后来皇上下旨追封。并令封棺,任何人不得擅自损坏,我虽有疑虑,却也不敢再提。如今相爷遗体已归故里,这座宅子也已找到了下家,过了这个月我也要回乡下去了。”
一代贤臣如此退出历史舞台,周志重心中暗暗叹息,辞别出府,二人在御街西首一家大客店锦华居中要了一间客房住将下来,周志重便要去禁宫面见皇上。
方始到了店门口。却听得楼上有斯闹声。似乎起了甚么纷争。忽听一人长声惨呼,大叫道:“掌柜的!这小子吃白食。还敢打人!吵家伙!”一时间“乒乒乓乓”之声不绝,脚步声大作,楼板被踩得“格格”作响。
周志重心中一动,他此时功参造化,楼上声响声声入耳,但听得“噗”的一声闷响,显是拳掌着肉之声,只是力道似有似无,手法与中原各派大相径庭,从所未闻,已经听到伙计杀猪似的大叫起来。一人笑道:“还敢揍小爷么?”接着楼梯声响,一人竟是从上滚下。
周志重听那声音已是再无怀疑,纵身上掠,伸手擎住落下伙计衣领,左足轻点楼梯扶手,已经蹿上二楼,大笑道:“小家伙又在欺负人了么?你师父呢?”楼上盆翻汤撒,桌椅四散,一片狼藉,一个少年立在桌上,居高临下,得意洋洋,忽见周志重上来,立时如霜打了茄子,懦懦道:“周……周大侠?”原来是那昆仑少年何足道。
周志重笑道:“又闯祸了罢?快下来,你就唤我周大哥好了,你师父呢?”何足道见了周志重可真是老鼠见了猫,变得老老实实,与适才大发神威好似换了一人。
原来何足道听说周志重他们上临安,心痒难禁,寻思早就听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那临安可是遍地黄金,好玩得紧,这淮北有甚么好玩的?心中可就起了偷溜的心思。当日晚上就借尿遁开溜,只是他道路不熟,走岔了道,绕了些远路,过不了几天就把身上不多地盘缠给花光了,好在他人虽小,却是武功不弱,平时走野外打打猎物,倒也可以支撑,他行路甚速,虽比周程二人多行了一段路,却是同时到达临安。只是到了临安城中却又饿了,城里可没什么猎物可打,便上这锦华居吃上了霸王餐。
周志重这才知晓他居然是偷跑出来的,不由哭笑不得。当下将众人扶起,对那掌柜地说了一通好话,赔了一笔钱,将身上银子花去大半,回头伸手将何足道拉下楼来,道:“小祖宗,你可不能再惹事了,若不然我们可就喝西北风了。”
何足道不服道:“何必这么低声下气,打了就打了呗。”周志重转过身来,拉住何足道,道:“你要知晓,我们习武之人,习得一身武艺不是用来欺压百姓,以愉一己之私的,若是随意欺压良善,那又与邪魔歪道有何异?”何足道吐了吐舌头,却是不敢再说。
吩咐店家再开一个房间安顿下何足道,周志重方才前去朝见皇帝。行得片刻,来到皇宫的正门丽正门前,道上名号,请禁卒通报。按官场潜规,要进宫面见皇上,这打点门前小卒可是省不了的,正所谓“阎王好找,小鬼难缠”,除非皇帝的宠臣吓权倾朝野之人,若是没有孝敬,只怕你等到头发发白也难见圣驾。只是如今全真派在这年余也已渐渐扩至京师,在临安城中也开了几个道观,地位日益提高,这几个小卒却是三清信徒,自然不会作对,当下报将进去,不多时宣周志重进殿。
周志重二次进宫,心下微微有些忐忑,不知自己上次蒙面打晕皇帝是否留下破绽,当下运起玄功,将面色变得微微蜡黄,身子佝偻一点,看上去年岁大了几岁,自觉豪无破绽,方才迈步上前。岂知皇帝却无太多话语,只是询问一些全真教情形及丘处机生前琐事,大部分时间是周志重言讲,皇帝只是聆听,过不多时,略略有些疲倦,赞了周志重几句,便即着周志重退出。周志重心中有些蹊跷,这皇帝大老远的把人召来,便是为了这些琐碎的事情?
出得宫来,周志重心中兀自纳闷,却见一骑飞奔而来,转瞬即至,忽得打了个盘旋,在周志重面前停下,马上那人道:“周先生,史相爷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