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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周云龙     无奈神雕txt下载     无奈神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卷 第二十五章 君宝

    第六卷第二十五章君宝

    少林寺前,人山人海,少林弟子、丐帮弟子、还有双方助拳的江湖人士,不下上千人,都卷进这混战厮杀之中,场面之大,绝不亚于宋蒙战场交兵,凶险甚或过之。(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身处嘈杂场中,那人语音不高,却如一袭清泉自各人耳边流过,分外清晰。这份内力修为忒是了得,刹那间场中各人心头皆是一震,顿生无法抵敌之感。

    郭芙适才被黄蓉责骂了两句,满心怨愤,连身侧丈夫武敦儒也置之不理,见外围乱起,不但不想制止,反欲拔剑加入战团。此际忽听那人声音,大喜道:“是他?”但听那人笑道:“何兄,小弟得罪了。”前方丐帮弟子忽的大躁:“什么人?快放下何兄弟!”

    呼喝声自西向东,不一会已是到了面前,眼前帮众如潮水般向两侧退开,人影一花,一个青年道人已是笑吟吟立在圈中,左手倒持拂尘,右手却扣住一人手腕。郭芙看得分明,正是周志重,心头陡的一震:“见到他我为甚么这么欢喜?自从在襄阳知晓他成婚后,我怎地心情愈来愈坏?没事干吗老冲着大武哥哥发脾气?适才娘亲与那少林寺的贼秃商谈,我干吗出言挑衅?难道是自己心情不舒畅想大杀一通泄愤么?难道我是妒忌他娶了程英?难道我竟是为了自己比不上程英而烦躁么?”想到此处,没来由的怨愤,但倏然惊觉:“我已经是个有夫之妇了,大武哥哥待我不好么?我干吗想这些?”心头恍惚。手中无力,当啷一声,长剑坠地。身后武敦儒忙上前搀扶道:“芙妹,你怎么了?受伤了么?”郭芙摇了摇头,身子软软靠在武敦儒身上,闭上了美目。

    她的这番心思,众人却是不知。黄蓉已是大喜道:“周兄弟?你来得正好。你怎地将何兄弟拿住?”周志重右手所扣之人。身着一袭破烂黑衣,满头乱发。一张脸焦黄臃肿凹凹凸凸地满是疤痕,背上负着三只布袋,众人看得分明,正是帮中弟子何师我。

    这何师我面相丑陋,令人观之难忘,是以虽只是个三袋弟子,众人却都认得他。这何师我向来勤勤恳恳。只是才识武功低下,五六年来只从一袋弟子升到了三袋,却不知周志重何以要擒住他。外围弟子都是河南本地人,未曾见过周志重,是以纷纷拦截。

    何师我手腕被周志重牢牢扣住,犹如落入了铁箍之中,但觉全身乏力,心中暗惊。口中亦是大惑不解道:“周大侠,你,你这是为何?我何师我得罪你了么?”周志重笑道:“何师我,好名字,以我为师,好了不起啊。”何师我面色微变。道:“我不明白周大侠说的什么意思。”

    周志重笑道:“何兄,整日涂着这石膏面粉,未免太过难受了罢。”何师我脖子上青筋跳动,仰天打个哈哈,道:“周大侠说笑了。”黄蓉微笑道:“霍都王子屈尊丐帮六年,实在是委屈了大驾。”一语道出,众人大惊,郭芙道:“娘,你说他是霍都?”

    周志重早已想到这少林丐帮之争定是有人挑拨而起,丐帮中高手大多在襄阳守城。怎会突然跑去嵩山击杀天蕴大师?若说阴谋诡计之人。自然少不了那失踪数年的霍都。只是如今事态已与原书中大不相同,是以周志重日夜兼程赶至嵩山。特意询问了自己相识的丐帮弟子,方知帮中确有一个叫何师我的弟子日前曾到河南办事。周志重心下雪亮,这次事件霍都定是脱不了干系。是以上山亦始周志重便早早寻到了何师我,远辍在他身后。及至看见何师我暗自出手,打伤了一名少林僧人,伙同身边数名亲信挑起双方冲突,周志重方才确信,一举擒敌。

    霍都未曾想到自己藏匿如此之深,仍是被周志重一眼看出,大惊之下,左臂急振,右掌拍向周志重太阳穴。周志重五指倏的收紧,霍都脉门受制,全身发麻,右掌无力,软软垂下。周志重左手拂尘轻轻扫过霍都面上,便像那变戏法一般,石膏面粉簌簌而落,一张丑脸化作鹰目薄唇,黄蓉身边诸人看得清楚,都是惊讶出声。霍都冷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今日大事不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周志重手腕轻抖,先天功劲自霍都脉门透将上去,穿关过穴,霍都但觉一股暖气游走全身,丹田中真气鼎沸,大惊失色,只喝得一声“你……”已是翻身栽将下去。武墩儒道:“周大哥,你?”周志重笑道:“我只是以截筋锁脉之法封住了他的经脉,黄帮主,此人就交给你处置罢。”

    天鸣宣了一声佛号,道:“敢问这位道兄?”周志重笑道:“大师见笑了,在下全真周志重。前番前往蒙古,为行事方便,故而着了道装,实为红尘中人。”天鸣动容道:“原来是周施主,老衲失礼了。只是敢问,周施主有何凭据道这霍都是杀我天蕴师弟地凶手?”周志重笑道:“这个简单,只要找到那霍都适才挑衅击伤的大师,观他伤口,一望便知。”

    功夫不大,那受伤僧人已是寻来,掀起僧衣,左肋之上一个淡红色掌印深陷肌肤,周志重道:“这便是那混天功伤势,想必与那天蕴大师之伤一般无二。在下适才在人丛之中看得清楚,正是霍都所伤。”那僧人亦道:“启禀方丈,弟子适才是被一个相貌奇丑地丐帮弟子突袭打了一掌。”真相大白,众僧人大哗。

    黄蓉笑道:“霍都啊霍都,你聪明反被聪明误。你平日里隐匿锋芒,毫不出众,是以六年来只是升了两袋,只能习得帮中低阶武功。你为挑起丐帮与少林纷争,以混天功与铁帚腿法击杀天蕴大师。却没料到,我丐帮弟子中尚无一人在这两项功夫上能练到如此火候。适才你又再度以此出手,岂不是不打自招?”霍都冷笑道:“黄帮主,你果是聪慧过人,名不虚传,小爷栽的不冤。”郭芙道:“娘,我们那三十六名弟子也是霍都杀地么?他怎会少林‘韦驮杵’的功夫?”黄蓉笑道:“傻姑娘。你忘了那萨班么?”郭芙恍然大悟,那萨班精通少林绝艺。霍都自然是从他处习得这韦驮杵法。

    无色合十道:“阿弥陀佛,黄帮主,小僧适才一时冲动,险些挑起两派纷争,惭愧惭愧,还望施主见谅。”黄蓉还礼道:“大师不必挂怀,只是这罪魁祸首却该如何处理。还望大师拿个主意。”无色踌躇道:“黄帮主,人是贵方所擒,何况你我双方皆有人遇害,还是请黄帮主斟酌罢。”黄蓉笑道:“这霍都虽是混入我丐帮的蒙古奸细,然他毕竟身处我丐帮,算起来丐帮还是对少林有所亏欠。大师难道不想亲手为天蕴禅师讨回公道么?”

    黄蓉聪明伶俐,少林向来为天下第一大派,千年来高手层出不穷。就算某一代出不了天资高绝弟子,缺乏绝顶高手,然其整体势力仍在其他门派之上,不可小觑。她如此将霍都让给少林处理,一是向少林示好,二却是意图将少林拉下浑水。这霍都自称蒙古王子。忽必烈未曾驳斥,想必定是蒙古贵族旁系出身,若是死在少林手中,势必引来蒙古大军报复,如此一来,这少林不得不与蒙古开战,对大宋颇有好处。

    天鸣与心禅堂诸老从未出山门一步,自是不明白人心诡诈,而无色初掌罗汉堂,除平日里比武外。并未与外界群豪多接触。若是再过十年,只怕黄蓉这番用心他便能察觉了。此时的无色性子却还直爽。见黄蓉将霍都让与他处置,当下不再谦让,跨前道:“此等恶徒,死不足惜!”探手便是一记金刚掌拍下,掌力蕴涵着他数十年精修的内功,拍上了霍都必是筋断骨折而亡。

    蓦地一股劲风自侧袭来,在众人惊咦声中荡开无色一击。无色愕然抬首,一个高大和尚已是跃将过来,左掌回勾,右手一拳劈面击出。拳风劈空而来,竟是“呜呜”作响。无色面色大变,纵身后跃,张口喝道:“韦驮杵?”那和尚已是长臂抄起地上霍都,将其负在背上,举步外闯。周志重看得分明,却是那霍都地师兄达尔巴。周志重心下大悟,以韦驮杵杀丐帮弟子的不是霍都,而是达尔巴。韦驮杵这门刚猛绝伦地外门功夫,正适合达尔巴习练。霍都并未如原书中于危机中弃金轮法王而去,是以与达尔巴未曾反目,他师兄弟二人此行定是奉了蒙古人的令谕挑拨两派地关系,削弱武林,为攻宋作准备。

    那达尔巴此次身着灰布僧衣,红袍脱却,分明是个寻常少林弟子。原来他二人分头上山,霍都随丐帮前来,达尔巴却点倒了一名僧人,换上他的僧袍,混入了少林弟子阵中接应。好在此次少林将五百里内的僧俗弟子尽皆找回,许多人从未见过面,是以虽不认识达尔巴,却没起疑心。这时见霍都命在旦夕,遂出手相救。

    少林诸僧见达尔巴意欲逃走,如何肯放,立时围将上去,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已是迎面截住,喝道:“僧兄留下罢。”双掌斜劈,正是一招“闯少林”。达尔巴哇哇大叫“闪开!”只是无相如何听得懂他的藏语,就算听懂了又怎会让开,达尔巴健步如飞,竟是丝毫不停,瞬息间已与无相面面相对。“噗噗”两声,无相双掌正印在达尔巴左右肋上,却觉如中铁石,达尔巴虎吼一声,已是强行挤将过去,“砰”地一声,二人肩头相撞。无相哪里料到达尔巴一身横练功夫非凡,未曾见过如此上来便近身搏命之人,准备不足,真气一滞,足下马步浮动,硬是给撞了开去,达尔巴已是快步奔出。

    天鸣见势不妙,大声下令道:“少林弟子摆罗汉大阵!”身后心禅堂七老中两名高僧疾步而出。达尔巴见罗汉大阵隐隐封住下山去路,身后二僧又自追来。大喝一声,忽的后退。这一退势如闪电,二僧只觉微风扑面,反手拿时,“撕啦”一声,达尔巴僧衣被扯去一幅,再看达尔巴已在三丈之外。少林四大高手出手。居然未能留下达尔巴,都是大感面目无光。此时见达尔巴所逃向之处,正是少林寺内,都是大惊,忙自后追赶。

    群豪纷纷涌上,要跟进寺内瞧个究竟,却被少林弟子以罗汉阵挡住。周志重道:“黄帮主,你暂在此小憩。我去看看。”那寻常少林弟子如何能拦住他,自然被他闯了过去。

    周志重发力奔行,耳际呼呼风生,早将众僧抛诸脑后,沿着入寺大道行得片刻,渐渐追上数人,远远见众人转向西北,遂足下加力。跟了上去。穿过一片树林,但闻水声淙淙,霍然开朗,溪边耸立一座楼阁,楼旁一块牌匾上写着“藏经阁”三字,原来到了闻名天下地少林藏经阁。

    阁外数名僧人倒地。显是为人击倒,周志重心头一动,身形晃动,已是冲进了藏经阁。但见阁中四僧四方站立,围着一人,那人正是达尔巴。霍都身中周志重截筋锁脉之法,仍是无法站立,斜坐靠在一处书架边。四僧围住二人,却迟迟不动手,原因便是那达尔巴右手正扣住一个孩童。那孩童看去约两三岁。此时落入达尔巴掌中。一双黑白分明地大眼睛顾盼神飞,竟是毫不哭闹。

    无色沉声道:“这位僧友。孩童无辜,还请手下留情。”达尔巴以藏语道:“小孩子我不杀,你们快让开道,放我和师兄下山。”一旁霍都却道:“他说要放了这孩子可以,补偿我兄弟几本秘笈,放我们下山。若不然,他便要不客气了。”无相大惊道:“万不可伤孩子的性命。”只是少林绝艺秘笈亦是珍贵,如何能拱手送人?是以踌躇再三,迟迟不能决定。达尔巴见四僧不让开道路,慌道:“师弟,怎么办?”霍都沉声道:“将那孩子的左臂捏断,给那般迂腐地老和尚点刺激。”达尔巴惊道:“师弟,这个……”霍都怒道:“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快动手!”

    达尔巴看着手中的孩子,颇是不忍,他虽是霍都地师兄,但霍都性子坚忍,达尔巴向来以其马首是瞻,经不住霍都再三催促,遂一咬牙,便要用力捏下。岂知方自运力,肩头一麻,手上竟是使不出一丝气力,身后有人朗声道:“阿弥陀佛,施主切不可心生恶念,永坠阿鼻地狱。”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不知何时搭上了达尔巴地肩头,达尔巴半身酸麻,心头大惊,手上一松,那孩子已是脱了掌握,被身后那人揽入怀中。

    周志重心头一动,见那僧人约莫四十岁不到年纪,光头僧服之中竟是透着一股书卷气。无色已是喊道:“觉远师弟,小心!”语音未落,“砰”的一声,达尔巴已是一掌击在觉远小腹上。众人除周志重外,都是心头一悸。但闻“啊哟”之声,一人跌倒,众人望去,觉远却是好好立在当地,口中兀自道:“力足而竭,怎可全力,你应六分外,四分内,方能进退可据。”那跌倒在地的却是达尔巴。四僧大是惊奇,周志重却知道这觉远已练成九阳真经中的功夫,适才达尔巴运力猛击其小腹,却为九阳真气反激所震倒。只是这觉远身临大敌,却还出口教对方出招运力,倒也迂腐的可爱。

    无色见那达尔巴尚倒地不起,上前制了其穴道,待把脉观测时却发觉达尔巴未受一丝内伤,只是些许脱力,心下坦然,应该是那达尔巴化解四僧攻势,又一路狂奔,元气损耗极大,方才才会力竭而倒,倒不是觉远有甚么厉害地武功。

    实则觉远九阳真气发动,将达尔巴聚集起来地内力震散,令其手足酸软,无法发力,方才站立不起而已。这觉远悲天悯人,佛法文采皆是上上之选,他所习地九阳功充满慈悲为怀之意,远非后世张无忌那霸道刚猛地九阳神功可比,神功护体,只退敌、不伤人。无色从未见过天下有如此不伤人的神功,自然没发现觉远身怀神功。人都有一个想法,那便是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持不相信态度,古今如是,高僧亦不例外。

    当下四僧遣人将霍都师兄弟押下,无色道:“觉远师弟,你将这藏经阁中打扫一下,翻看一下经书,且莫丢失了一本。”觉远颔首应诺。无色转向周志重,方自开口,周志重已是抢先道:“无色大师,周某孟浪,不得允许便闯入贵寺重地,只是在下与这位觉远大师投缘,不知可否与之阁外叙话?”无色愣得一愣,道:“那自无不可。”

    觉远伸手牵这那孩童行将出来,他与周志重皆饱读经书,彼此感到对方的书卷气,大有好感。二人虽道佛不同,然觉远学猎甚广,周志重三教合一,二人却是志趣相投,相见恨晚。周志重见那孩子长得颇是可爱,笑问其来处,觉远道:“这孩子乃是寺外一户农户所收养,据言祖籍辽东懿州,去年随父逃荒至此,借住那农户家中,其父一病不起,死后这孩子便由那人家收养。这孩子与小僧有缘,小小年纪,却常跑到我藏经阁来,听我诵读经书。”周志重心中一动,问道:“这孩子叫甚么名字?”觉远未及回答,那孩子已是昂首答道:“我叫张君宝。”

第六卷 第二十六章 佳徒

    第六卷第二十六章佳徒

    庄生晓梦,似蝶非蝶,世事无常,如真似幻。(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十年的生活,周志重习惯、言语、行为都已与古人无异,全身心的融入这古代世界。只是得知面前的这三岁幼童,居然是那创出了辉映后世、照耀千古武当一派武功的不世奇人张三丰,饶是周志重已到“道心惟微”的境界,仍是不禁变色。

    觉远见周志重神色有异,讶道:“周居士,你怎么了?”周志重方自回神道:“无事,在下只是惊讶,这幼童年岁虽小,然骨骼精奇,胸阔腿长,正是修习上乘内外功的奇才啊,大师好福气,居然能得此徒弟。”觉远道:“这个贫僧却是未曾看出。周居士适才却是说错了,这孩童并不是我的徒弟。他小小年纪,居然有时帮我搬书整理,贫僧甚是喜爱,亦愿收他为徒,只是贫僧在藏经阁只是一份闲职,地位低微,佛法武学皆不通,却恐耽误了这孩子,是以迟迟不能下决心。”

    周志重大喜,冲口而出道:“那让与我做徒弟如何?”话语甫出,已是心下暗责自己太过唐突了。岂知那觉远已是黯然道:“贫僧也知这孩子前程远大,耽误不得,周居士神韵内涵,学识高过贫僧,正是良师,我虽心有不舍,却也只能忍痛割爱。”周志重愕然,不料这觉远如此坦荡,直言不足,甘愿将如此佳徒拱手送人,忙道:“大师言重了,志重一时口快,并无心夺人所爱。还望恕罪。”觉远正色道:“居士这就不对了,言发于心,岂可不一哉?贫僧应允乃是心甘情愿,绝无半丝勉强。”

    周志重尴尬之余却是带着一丝欣喜,正是珠玉在前,岂不见猎心喜?二十年后张君宝与觉远背离少林毕竟是个偶然事件,正所谓天道无常。这神雕的世界早已因自己地到来而改变,将来还能不能发生这件事自是难定。这张君宝很可能就此终老藏经阁中,埋没一生。想到此处心下坦然,遂道:“如此谢过大师。”

    低下头去,见张君宝一对黑宝石也似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遂俯身道:“君宝,你愿意跟我去么?”张君宝怯生生的看了觉远一眼,觉远微笑颔首。方脆声道:“伯伯那里有故事读么?”周志重险些无法保持自己面上慈祥的微笑:原来这小子拿老和尚念经当说故事了,当下点头道:“自然有。”

    张君宝和觉远相处半年,虽心中不舍,然一来他年岁尚少,二来觉远在少林中地位颇低,一些僧人颇是歧视,言语间常口出不逊,觉远虽不在意。然张君宝幼小的心中却对少林起了反感,是以知晓有故事可听后自是欣喜答应。

    周志重收得佳徒,心情自是畅快,与觉远更添亲近。二人交谈片刻,周志重道:“大师身体强健,精华内敛。功夫大是不弱啊。”觉远道:“贫僧不懂武功,只是得了一篇强身健体、易筋洗髓的法门,叫做‘九阳真经’,数十年来勤练不懈,倒也百病不生。阿弥陀佛,尚要谢过祖师之德。”周志重暗自好笑,这觉远果是不通世事,尚不觉自己已是一身上乘内功。他虽心中对那九阳神功颇是好奇,却也不好意思要求借己一观,当下手携张君宝出言告辞。

    二人离开藏经阁。行得数步。快要步入树林,身后有人喊道:“居士稍等。”周志重愕然回望。却见觉远赶将上来,道:“周居士,这孩子自小颠沛流离,缺衣少食,身子颇是虚弱,贫僧自九阳真经中抄录了部分法门,原想着手开始传授,令其强身健体,如今便一并赠与他罢。”周志重心下感动,看来觉远对他这个“弟子”还是很在乎的,推辞道:“大师厚爱,然这是少林之物,怎可擅给外人?”觉远微笑道:“佛门广大,惠及众生,这经书出自楞伽经,非二楼武阁秘笈,居士可携去无妨。”

    回到寺前广场,四下两派弟子已散去大半,只留黄蓉等襄阳来人与少林诸僧。看双方笑意晏晏,看来纷争已解。周志重上前见礼,少林诸僧对他名头颇有耳闻,也纷纷回礼。少林向为天下第一派,然近百年来并未有出色弟子,是以数次华山论剑竟没有少林高手参与盛会,这也是少林弟子心中地隐痛,周志重这继承自王重阳的“中神通”名号自然令众人心底颇不舒服,天鸣等德高望重之人还好,一些年纪较轻地弟子却露出敌意。黄蓉打了个哈哈道:“天鸣禅师,你我既已冰释前嫌,今日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会。”怨虽化解,但毕竟已经大战了一场,两派之间也未免有些芥蒂,各自弟子都需安抚,是以少林诸僧也不多挽留,躬身送客。

    周志重牵着张君宝的手,径自前去寻那农家。那农户原先收养张君宝时夫妇二人尚膝下无子,如今两年间已添了两个儿子,加之天灾频频,田里收成大跌,虽是少林寺的佃户,光景要好于山下,但家里能少一口人却也是求之不得,是以周志重未费什么口舌便得那人家同意。

    众人下山,武敦儒、鲁有脚等与周志重多年不见,上趟周志重去襄阳时因巡城而错过,此时皆过来叙旧。周志重询问适才两派商议,方知少林派将达尔巴也接纳了下来,并承诺负责丐帮相关死伤弟子的抚恤费用。黄蓉道:“少林千年古刹,势力深不可测,若是它能与蒙古人为敌,于大宋助力颇大,我将霍都二人推给少林处理亦是此意。只是话虽如此,要达心意却颇为不易,天鸣方丈如此轻易担下,只怕已有了对策。”谈到战事,众人皆是叹息,南宋每况愈下,蒙古却如旭日升起,只等新大汗即位,兵锋所指,襄阳定又是一场苦战。

    下得山来,周志重算算时日,距中秋之期不到两月,当下婉拒了黄蓉等人的邀约,带着张君宝回转武当。周志重所骑乃是塞外骏马,虽奔行甚急,马身上却甚是平稳。张君宝坐在周志重身前,看着两旁景物呼呼后退,手舞足蹈大是兴奋。

    嵩山和武当山虽然分处豫鄂两省,但一在豫西,一在鄂北,相距并不甚远。一过马山口后,向南都是平野,马匹奔行更是迅速。自内乡、三官殿、汉水,两日内已是上了武当山。五龙观在望,娇妻佳儿可期,周志重不由纵声长啸。

    五龙观转瞬及至,早有一个小小身影扑将出来:“爹爹,爹爹!”清脆的童音,听在周志重耳中,如闻天籁。周志重双腿一夹,骏马倏然止步,周志重却已是离鞍掠出,随手将张君宝轻轻放落在地,人影幌动,小兰芷已是被一把抱起,转了几个圈子。

    数月不见,周兰芷已是长大了许多,一张粉嘟嘟的小脸,霎是可爱,周志重忍不住大嘴凑上去亲了几口,颌下胡茬扎得小兰芷格格直笑。一只纤手持着锦帕伸将过来,在兰芷和周志重二人额头上擦了擦:“多大地人了,还玩得那么疯。”周志重倏然回身,程英俏脸宜嗔宜喜呈现在面前,右手探将过去,将程英搂了个结实,程英惊呼未出,一家三口已是腾身而起,在空中转了一圈。程英捶了周志重两拳,周志重哈哈大笑,拉着张君宝手道:“英妹,咱们多了一个徒弟啦。”

    程英心下讶异,这些年来她从不知晓周志重有收徒的想法,看到张君宝,聪明如她也看出这孩子的不凡,俯身微笑道:“小家伙,欢迎你,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周兰芷早跳到张君宝面前,好奇的打量着他。张君宝原本怯生生的,但程英的微笑化解了他心中的害怕,两个孩子很快便玩到了一起。周程二人这才有空叙聊别后情形,原来自襄阳郭靖差人送来消息后,程英算计周志重行程,半月前便每日待在五龙观等候,小兰芷更是天天往外跑,要第一个迎接爹爹。周志重轻轻握住程英纤手,歉然道:“我中途有事去了少林,害你担心了。”程英微笑道:“我的夫君是不会有事地,我只是……有点思念而已。”以她腼腆的性子,能说出这番话来,周志重握着她的手,看着其秀美的面颊,心中颇是温馨。

    回到五龙观,尹志平众师兄弟早已等候多时,尹志平笑道:“你们小两口悄悄话叙完了么?”程英早抵挡不住,丢下一句“我带两个孩子去吃饭”,先逃了,众人大笑。周志重将来去经过源源本本道将出来,尹志平凝神道:“以师弟你看,这蒙古大汗会选出来么?”周志重道:“虽然这次忽里勒台大会未能召开,然终是要开的,不出两年,必有新的大汗即位。我料应是那蒙哥,此人据闻雄才大略,当年西征立过战功,日后必是襄阳地大敌。”尹志平叹道:“世道多艰。”犹豫半晌,方道:“师弟,你此番前往北地,不知,不知那北地全真弟子境遇如何?”周志重明了他言中之意,答道:“域北全真弟子相处还算和睦,那蒙古人待之颇尊,更有大批汉人不堪折辱,纷纷出家入全真之门。”尹志平颌首叹道:“能消弭杀戮,救我世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第六卷 第二十七章 九阳

    第六卷第二十七章九阳

    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果然不凡。(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周志重击节而赞,面前桌上一页小册摊开,字迹秀整,正是觉远所抄录的部分九阳真经。周志重得了张君宝这爱徒,自然喜不自胜,恨不得马上传授他绝世武功,好在程英心思缜密,阻止了他头脑发昏,要知道这张君宝才小小三岁年纪,大凡练武之人,最早也得到五六岁身体骨骼、头脑初步发育后方可,一时贪进,只怕便要毁了这不世奇才。周志重虽功参造化,已登全真武学颠峰,然他一身武功皆得自天生强横经脉,先难后易,于循序渐进的奠基功夫却反领会不深,此时空有奇才在前,却不知从何教起。心念动间,想到觉远曾赠与自己九阳真经的奠基功夫,当下取出参详。

    岂知详看下周志重不禁拍案叫绝,欲罢不能,时日转瞬即逝,若不是程英唤他进餐,只怕他便要瞧上一整日。这九阳真经所创之人学究天人,胸罗万有,一部九阳真经,道、佛、儒诸家功法涵盖,其境界之渊,尚在道家武学总纲九阴真经之上。周志重手中著本虽为觉远节录,然窥一斑可见全貌,仅这本简化本,练习之人勤学苦练,亦可成一流高手。

    周志重前世常百思不得其解,大凡内家功夫,讲究的便是循经导脉,真气游走全身,一丝一毫不得差错,天下内功,行功线路各异,稍有医姓琶鳎敕缋措魔之虞,周志重所练习先天功更是霸道到了极点。但原书中张君宝、郭襄、无色禅师三人各得半部九阳真经。各自*索练习,居然凭着残缺不全的神功另行创派,威震天下,却无一人练岔气,实是这门九阳神功过人之处。

    周志重原本印象之中,九阴神功偏向阴柔,九阳偏向阳刚。但他曾练过九阴真经中地“易筋锻骨篇”和总纲,如今再看九阳真经。方知二者虽阴阳有别,刚柔却不尽然。阴亦可刚,阳亦可阴,若不然郭靖刚猛无俦的降龙十八掌怎可由九阴内力驱动,原书中张三丰武当太极以柔克刚也不会由九阳神功奠基。

    正所谓“刚不可久,柔不可守”,九阳真经刚柔兼备。是以原书中三人分得不同部分,成就大相径庭,张三丰跟随觉远修习十余年,九阳真经已经学了十之五六,独得柔之内蕴,经中有云:“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明确言道:“后发制人,先发制于人”,由此衍生出光耀千古的武当太极武功。张无忌后来虽然九阳神功大成,但他乃是于绝境中罡气压迫全身遍体穴道,强行打通玄关所致,于武学的领悟却跟不上修为的境界。对“柔”之一字的领悟便远不及张三丰,他所使出的九阳功便偏阳刚一路。如若不然,他仅以太极拳便可以做到四两拨千斤,挪移敌方劲道,不必耗力使那第七层地乾坤大挪移方能击败玄冥二老。

    这其中的道理深奥难明,觉远不通武术,虽内心明白却无法宣之于口,这世间便只有通习道家玄功地周志重方能真正明白。周志重抚书长叹,觉远朦然不知自己亲手送出的功法是何等的无价之宝。九阳神功贵在奠基,入门不似先天功那般绝难近乎刁难。就算是一个资质平常之人。亦能通过不懈的努力,踏上武学的颠峰。全真武学本就是道家绝学。以柔克刚,与九阳神功正是一路。这本功法虽是不全,却正可弥补先天功那极难入门的弊病。

    合上书册,周志重闭目冥思,句句口诀自心头流过,想透其中诀窍,周志重自感武学之道大有裨益,胸中豪气大生,暗思有自己这套改良后的先天功,君宝将来地成就定然比他原定的命运更上一层楼。

    张君宝与周兰芷一般,如今只不过是个三岁的孩子,凡事便由程英照料。周兰芷与杨行渊分别数月,整天嚷嚷着要去终南山找杨哥哥,每日无所事事,这五龙观诸人却是倒了大霉,若是给她抓到当玩伴,必背着她四处玩耍,不闹到筋疲力尽,决不放过。是以人人远远见到她,便似遇上瘟神一般,往往落荒而逃。如今小姑娘有了玩伴,全观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山中无岁月,日升日落,八月中秋比武之约姗姗而来,周志重再次出山,踏上了前去华山的道路。两个孩子尚且年幼,程英留在家中照料,周志重此行仍是一人。一个月的清修,九阳的顿悟,令周志重又有精进,先天真气沛沛然充行全身,泥丸大放光明,“三田既济”触手可及。周志重心境空明,无喜无嗔,率性自然,亦不为了此次论剑而全力通关,正合先天之意。要知大凡神功突破皆由心定,欲速则不达,若是强行冲关,反倒于身体有损,得不偿失。当年王重阳年轻时心急躁进,以致身受暗伤,到华山论剑后数年便复发而逝,正是这个道理。

    巍巍华山,屹立于秦、晋、豫黄河金三角交汇处,南接秦岭,北瞰黄河,“远而望之若花状”,故有其名。又因其西临少华山,故称太华山。华山有五峰,朝阳、落雁、莲花、五云、yu女。因东南西三面是悬崖峭壁,只有柱峰顶向北倾斜打开了登华山的道路,所以有“自古华山一条路”的说法。

    再度登临山道,周志重感慨万千。当年在这华山上北丐西毒较技切磋,在周志重眼前展开了一个神奇玄奥地武学世界,令初出茅庐的周志重眼界大开,对其武学修养产生了重大影响。也是在这里,周志重遇上了萨班,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个时代江湖的尔虞我诈。

    过了云门,便是青柯坪。青柯坪三面环山,呈圈椅型,四周壑静谷幽,泉石奇秀,浓荫蔽天,翠峰云绕,楼阁掩映,登临如同仙境,故又有小蓬莱的美称。周志重正自欣赏,却听得前面一片嘈杂之声,纷杂蔽日,似乎有上千人发喊。

    ps:周末去外地培训,准备工作比较多,更新颇受影响,这一章写了两天才两千字,先写这么多罢,暂停更新两天,等我回来‘华山论剑‘

第二十八章 山道

    第二十八章山道

    青柯坪占地四十余亩,颇是广大。(顶点小说手打小说)此刻坪上黑压压的尽是人头,诺大的地方挤满了人群。看其服各异,各带刀剑,竟似四方汇聚而来的豪客。那山道之上却是有人把守,将一干人等尽数挡在山下。周志重看得分明,守道之人正是丐帮弟子。山下群豪七嘴八舌:“我等皆是慕华山论剑之名而来,你丐帮势大,也不能一家独占,夺了我等的席位。”

    自古华山一条道,丐帮弟子人数虽少,却是牢牢占据了要道,那为首之人周志重看得清楚,正是丐帮的首席长老梁长老。梁长老正色道:“诸位兄弟,不是我丐帮仗势欺人,江湖五绝在此论剑,高手争锋,飞砂走石,天崩地裂,波及之人若是武功不够,轻则重伤,重则丧命,切不可贪图一丝虚名而枉送了性命。”

    一个瘦小的汉子排众而出,驳斥道:“梁长老你们丐帮未免太过武断了罢,江湖之中藏龙卧虎,焉知我等中人便没有可与江湖五绝媲美的高手么?”梁长老笑道:“这个敝帮自然料到了,若是武功有一定的根基,观战倒也无妨,你且来看。”伸手拂开道侧一缕长草,露出一块大石,道:“这石上是敝帮一位高手留下的掌印,若是哪位英雄掌印能与之比肩,自可上山,敝帮决不拦阻。”这大石上掌印深入盈寸,甚是清晰,连掌心纹络亦一一在目。众人面面相觑,那汉子道:“丐帮便了不起么。我翻天鸽子秦良倒要试上一试。”伸掌拍击,声震四方,石上半丝印迹全无,众人轰笑声中逃了下去。

    周志重已知端倪,华山论剑之约当日自武当山上宾客传出,天下震动,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练武之人。谁不想得到这“天下第一”的尊号?江湖五绝虽名头响亮,然已有数十年未履江湖,想挑战地大有人在。更多的人则是想上山观摩世间绝顶高手比武,以增武学修养。

    一炷香过去,能于石上留痕之人竟是没有一个,群豪渐渐聒噪,那秦良却又自人群中钻出。喝道:“梁长老你莫不是欺骗我等罢,这掌印如此之深,绝非人力所为,丐帮虽是势大,也不能一手遮天罢。”群豪汹涌,性急之人已是刀剑出鞘,要冲将上去。却听一个声音道:“我来试上一试。”众人寂然,回首望去。那人一袭白衣,背负琴囊,竟是个少年书生模样。

    秦良笑道:“这是哪家出游的公子哥儿,还是快快下山去罢,须知刀剑无眼,伤了贵体可就不好了。”那少年微微一笑。已是慢斯条理的走将上去,伸掌在大石上一按,转身道:“梁长老,我可以过去了么?”

    梁长老往石上望了一眼,倏然而惊,躬身道:“少侠请!”那少年施施然踏上了山道。群豪齐齐望去,那大石上原掌印之旁又添了一记,竟然更深了半寸,那少年掌出无声,竟有如许威力。那秦良早唬得说不出话来。适才那少年若是不忿他言语挑衅。只需轻轻一按,此刻他焉有命在。梁长老定了定神。正欲开口说话,身边微风飒然,一人抢过。这梁长老年轻时烈性如火,曾在江湖上闯下不小的名号,此时虽是年岁已老,修养再深,也不禁勃然大怒:“什么人?老夫说了试过大石再过去!”身形侧斜,长臂抓向那人后心。那人头也不回,左袖轻扬,梁长老但觉自己掌力如泥牛入海,不见踪迹,而一股柔和的真气透将进来,全身暖洋洋好不舒服。耳轮中已听那人声音传来:“石上我已留下掌印,绝不敢破坏规矩。”梁长老闻声心头一动,却见那人已经远去。

    众人再看那石上,赫然又现掌印,那掌印居然与适才那少年掌印一般深浅,难分高下。那人随手施为,力道收放自如,更是仰之弥高。不少人来时的一番雄心壮志早已化作虚无,败兴而归。

    那闯将过去地正是周志重。他路上有事耽搁了数日,到华山时堪堪赶上八月十五。此时日在中天,已是巳时一刻,周志重适才见那少年年纪轻轻,功力大是不弱,心下好奇,遂赶将上来。

    转过弯来,一大片石壁呈现眼前,壁上篆刻“回心石”三个大字。周志重知华山真正的险道方才开始,他前番来华山之时正处黑夜,又为欧阳峰所逼,只是并力上行,这时方才真正领略到华山景色。华山第一险道——千尺幢和百尺峡近在眼前,千尺幢往上看为一线天,往下望如深井,它形如裂隙,四壁直立。其时尚未有阶梯可上,先朝开凿脚窝左右间距甚大,寻常人攀登极为不易,稍有闪失,便是坠崖之祸。只是这等天险,却困不得身有武功之人,周志重纵身掠起,足下轻点,“上天梯”地功夫施展开来,一跃便是数丈,不多时已是上了幢顶。

    甫一探首,周志重左手疾出,正刁住一只横击而至的手腕。那人手腕略沉,周志重但觉掌缘真气波动,一缕锋锐自虎口突入经脉,掌上真力立起反应,退守脉穴,那人轻轻一争,右臂已脱牢笼。周志重“咦”了一声,内力加上两成,破脉真气消于无形,探手再度抓出。那人手颤莲花,化作三只掌影,虚实不定。周志重左手微滞,随即探出,掌影立消,那人脉门仍是给一把扣住。周志重手腕轻抖,身子已是借力跃将上来,劲力到处,那人身子飞起,却是堪堪落向崖下,只唬得哇哇大叫。周志重大笑扬手,已将那人拽上崖来,道:“下次还敢在这绝地偷袭么?哼!给你个教训。”

    那人揉了揉手腕,道:“周大哥。这玩笑可不能开,小弟险些成了肉饼。”周志重笑道:“谁叫你没事偷袭来着?我看看,五年不见,长大啦。”那人正是适才上山的少年书生,也正是长大地昆仑三圣何足道。他此番武艺初成,青灵子遣其游历江湖,以增见闻。却正赶上了这番盛事。

    二人沿着山道前行,那百尺峡、仙人桥、老君沟。皆是险峻无比,足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何足道虽武功不凡,毕竟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全神贯注盯着脚下山道,奔走一阵已是背脊发汗。抬起头来,却见周志重大袖飘飘在前,神态自如。足不点地,闲庭信步,山道再险,足下竟是毫不减速,不由赞道:“周大哥,你武功这么高,这天下第一的名号非你莫属。”周志重笑道:“何兄弟你却是高估我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你周大哥武功高的人不知凡几,切不可目空一切。”何足道扬起下巴道:“小弟相信那几个老家伙绝不是你地对手……”

    微风倏然,何足道但觉顶心一凉,发丝四散,束发丝带竟是被人一把扯去。何足道心中大惊。若是这人不是扯自己的发带,而是取自己的首级岂不易如反掌。忙伸手向上抓出,那人长声大笑道:“便让你看看我这个老家伙地厉害!”挥手来迎,五指如钩,拗向何足道手指,手指未至,指风已是刺骨。何足道出生牛犊,毫不畏惧,右手五指忽地摊开,化抓为掌。掌心微凸。一掌向天击出。那人亦是化钩为掌,双掌相交。那人“咦”了一声道:“这小家伙掌力有趣的紧。”

    何足道满拟一掌将来敌震出,岂知右掌上如托天般沉重,压力愈来愈大,大惊下仰头而望,迎面一个须发皆白老翁与他面面而觑,正冲他挤眉弄眼。这老翁头下足上与他对掌,全身重量皆压在何足道臂上。何足道心下一惊,手上吃不住劲,手臂一弯,那老翁陡地大头冲下,两人险些额鼻相触,老翁已是哈哈大笑,手肘微沉,人已翻身而起。何足道适才以昆仑派秘传的天星掌力出手劳而无功已是暗呼不妙,欲要撤掌却觉对手掌心一股吸力牢牢粘住,不及变招,但觉足下一空,已被那人抬手托向空中,二人上下之势互易。

    何足道心中骇然,此人仅凭掌心一股吸力,便能将自己百斤的身体轻易拉起,这份功力实已是震古烁今,周大哥只怕也未必胜得过他。但听那人哈哈大笑,手托何足道连转了几个圈子,左晃右晃,将何足道晃得头晕目眩,耳中尚听那人唱道:“李天王,托宝塔,转转转,高高高,妙妙妙!”何足道大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只是那人正玩得高兴,如何肯放?

    周志重扬声道:“师叔祖,快放他下来!”那人正是赶来瞧热闹地周伯通。周伯通嚷嚷道:“不行!这小子敢小看老人家,我非叫他吃点苦头不可!”周志重摇头微笑,知老顽童不肯放手,当下不再言语,忽地伸掌一拍,正拍在何足道的左肩肩井,内力透将进去,自臂而掌,伸缩吞吐间,已将老顽童掌力挪开,顺手将何足道放到了自己身后。老顽童吹胡子瞪眼睛道:“好小子,敢和我作对,也罢,那日在百花谷你那套若水功没使完,咱爷俩先斗上一斗!”左掌侧击,右手回勾,正是纯阳拳中的一招“玄鹤捕食”。周志重踏步上前,双掌合十而进,力分左右,正与老顽童掌力对上,这招叫做“野马上槽”,也是纯阳拳中的招式。二人内力相交,各自呼喝,退出数步。

    老顽童瞪眼道:“好你个小牛鼻子,你道我逼不出你那套功夫么?看招!”举掌斜劈,却换成了“三花聚顶掌”中地一式“紫电穿云”。周志重侧身右臂斜举过顶,将老顽童这一掌封出外门,还了一招“猿献果”,亦是“三花聚顶掌”中的招式。二人同出一派,对本派武功自然是熟知又熟,老顽童每出一招,周志重自然而然使出当年在山上时与同门较技练熟了地拆解招式,老顽童哇哇大叫,连换数套本门功夫,却始终奈何不了周志重。他施展空明拳与九阴真经中的功夫时,周志重以全真“金关玉锁”守住门户,周志重虽胜老顽童颇为不易,但若要采取守势,老顽童却也奈何他不得。

    却听一人大笑道:“华山论剑尚未开始,全真先自内斗不成?”话到人到,跃进二人战圈。正好老顽童左掌虚晃,右掌自肘底穿出,击向周志重小腹,那人双掌一封,拳风掌力激冲向天,二人内力相撞,身子皆是一震,那人已是赞道:“老顽童,多年不见,你武功精进不少啊。”那人身着百花衣,手持竹杖,正是那北丐洪七公。老顽童大喜道:“老叫化,你还没死呢?这么多年不见,我以为你早叫野狗叼去了呢。你也是来论剑的么?来来来,先跟我比划比划。”洪七公却笑道:“不忙不忙,时辰还早,等人齐了再说。”

    周志重四下观望,适才一路奔行不曾留意,此时深处一处崖边平地,行至崖边下望,云雾弥漫,深不见底,洪七公道:“此处名为舍身崖,当年二次华山论剑所在便在附近,老顽童你来过的。”老顽童笑道:“妙极,那老毒物便是在此处发疯的么?蓉儿好手段。”伸手拍了拍周志重肩膀道:“好兄弟,这女人可是惹不得的,你可得当心,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只怕你死无葬身之地,连骨头渣都不剩。”

    “你说甚么?”一个声音冷冷道。老顽童如闻雷震,立时讪笑道:“这个,这个我不是说你,我是在说蓉丫头呢。”原来瑛姑正好赶到,他二人原本是同行,只是老顽童适才到山下远远看见周志重地背影,是以先行赶将上来,却将瑛姑落在后面,此时方到。

    老顽童方自哄完了瑛姑,却立即又苦了脸,黄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顽童心下暗不迭的叫苦:“我怎么忘了,她丐帮的徒子徒孙都在山下,她怎可能不在?老顽童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当下讪笑道:“蓉儿,你身体好罢?这个,这个我忽然想起我离开百花谷数日,我那群玉蜂无人照顾,我得回去看看,老顽童先走一步,告辞告辞。”

    方自转身开溜,山后“夺夺”声响,一人持杖大踏步而出,沉声道:“伯通兄,发了疯的老毒物在此,怎地不辞而别?”

第六卷 第二十九章 论剑

    第六卷第二十九章论剑

    ps:一个星期没有更新,先在这里跟书友们道个歉,原因一是我想将论剑一次性写完更新,二是这两天工作比较忙,三呢,这个月要参加职称考试,所以码字未免少了点,毕竟,饭碗重要。(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北丐方至,西毒已到。欧阳峰白衣钢杖,一如上次华山论剑之时,只是这杖头上却是少了当年的怪蛇。周伯通吐了吐舌头道:“老毒物,你不疯了么?恭喜你啊。”欧阳峰右手运力一插,将钢杖插入地中,冷冷道:“老夫五年来独居白驼山庄,于这门逆九阴的功夫有所小成,伯通兄身具九阴真经奇功,你我不妨较量一下,正、逆九阴倒底哪个强。”周伯通大喜道:“好啊,我生平最爱打架,既是如此,看招罢!”

    老顽童才不讲甚么江湖规矩,说打便打,二话不说已是抢上前去,发掌相击,掌风寒冽,出手正是九阴真经上的功夫。欧阳峰精神陡振,喝道:“来得好!”侧身举掌相抗,二人劲力交锋,身子大震,各自退开数步。二人皆是当世宗师,数十年未逢敌手,一身武功难有机会一展所长,此时心下皆是暗暗佩服,当下精神抖擞,各出绝招,斗在一处。

    洪七公是在场诸人中除周志重外,与欧阳峰最后交手之人,此时看二人比武,亦是目眩神迷。老顽童招式正中有奇,千变万化,令人叹为观止;而欧阳峰的蛤蟆功居然也练到了刚柔并济地地步,丝毫不处下风。二人武功均别出蹊径,各自开创了不同的武学境界。看到精深处,洪七公不由眉飞色舞,喝彩道:“好!”话语刚出,却听得亦有人喝彩道:“好!”身侧微风飒然,一人并肩而立,青袍玉箫。发须微风飘拂,正是东邪黄药师。

    洪七公大喜道:“黄老邪?多年不见。药兄风采如昔啊,这江湖五绝可就缺南帝了,段皇爷来了么?”黄药师微笑颔首,一灯大师的佛号已是遥空传至:“阿弥陀佛,有劳七兄挂念,老和尚身子坚朗的很。”但见峰后一袭僧袍拂动,一长眉老僧已是行将过来。正是一灯大师。洪七公笑道:“今日江湖五绝聚齐,再度华山论剑,实乃人生一大幸事,老叫化此生没有白活。”

    周志重赧然施礼道:“晚辈孟浪,与师祖他老人家相比天差地远,这‘中神通’名号实不敢当,如何能与各位前辈平坐较技?”一灯笑道:“周小友执着了,世间万物。讲究一个‘缘’字,你机缘巧合拜师成为全真弟子、入藏经阁研读道书而得先天功,如今又得‘中神通’美誉,焉知这不是王真人冥冥之中在指点你前行?既是有缘相聚,便要放下心中桎梏。老和尚是方外闲人,原本不愿参与这世间英雄争锋。只是禁不住七兄诸多劝说,后见锋兄一心武道,老衲甚佩,方才前来。今日只为切磋,不为名和利,周小友一身武功已直追当年的王真人,论武功你自然有此资格,倒不可妄自菲薄。”周志重诚然谢过。

    那厢二人已是渐渐斗出了真火,老顽童陡然长啸,身形忽的加快。已是使出了看家本领“双手互搏”。分进合击,宛若两个老顽童一般。周志重看的心底暗自钦佩。老顽童显是这一月中又领悟了不少上乘武功地奥秘,今番出手比之上次在百花谷交手更是凌厉。欧阳峰促不及防,眼花缭乱之下,肩头剧痛,已是给老顽童戳了一指。好在他经验丰富,发觉不妙,立时移经转脉,老顽童的终南指法威力不如一阳指,方才没有受伤。眼见老顽童右指得手,左掌斜削对方右颈,欧阳峰却是来不及招架,周志重心中大惊,正欲上前相救,欧阳峰大叫一声,向后栽倒,倏地以手撑地,双足连环飞踢。这下变招极快,旁人尚以为欧阳峰中掌倒地,却不料他突施绝技反击。周伯通躲避不及,“啪”地一声,左胁早着,身子腾腾后退数步方才拿桩站住。欧阳峰适才出脚仓促,未及用力,周伯通运气三匝,已将疼痛消去。二人电光火石间各中一招,仍是扯了个平手。

    二人方自站稳,已是各出绝技,欧阳峰身子微蹲,口中“咕”的大叫,双掌推出。老顽童神色凝重,知晓这蛤蟆功对付不易,足踏天罡七星步,双手斜推,阳掌在内、阴掌外迎,要以空明拳相对。二人此番出手已是倾全身功力作石破天惊一击,一招之间,生死立判。

    周志重见势不妙,与一灯大师对视一眼,抢上插在二人中间,左掌下压,右掌斜斜向上推出,这招是他自创“上善若水”功第四式同名招数,曾在漠北公孙止袭击时救了自己一命,掌分阴阳,达四两拨千斤之极至,威力非同小可。蛤蟆功的巨大力道撞上,“呜呜”哨响中一分为二,轰然大震,掌风袭地,泥石纷飞,另一半掌力却是扶摇上天,卷起阵阵狂风。那厢一灯大师口宣佛号,扬手一指戳出。指风掌力激荡,一缕阳气将周伯通天下至柔的掌力化于无形。二人适才出招时已暗自后悔,只是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如今一遇阻力自然立时借机收势。

    黄蓉笑道:“欧阳伯伯,老顽童,你们都已年迈,功力虽是愈发精纯,身子骨却不比当年,再斗将下去便不是切磋武功,而是以命相搏了。这华山论剑本是好事,若要为分出胜负而伤了和气,可就不值得了。”洪七公知黄蓉向来足智多谋,当下道:“蓉儿,你有甚么好办法?”黄蓉道:“以我之见,今日在场比武之人共有六位,除了周兄弟之外,其他五人皆上了年纪,彼此间比武以半个时辰为限,时辰一过即作平局论。”老顽童大叫道:“不好不好。我等武功均在伯仲之间,如此根本难分胜负,如此一来,岂不永难决出高下?”

    黄蓉道:“老顽童,你稍安勿躁,半个时辰为一局,沾衣即胜。六人循环交手。胜场多者自然为天下第一。”老顽童问道:“胜平如何计算?”黄蓉道:“胜一场等同于平三场,以此规则计算。便可决出胜者,若是斗过五轮仍是不分伯仲,则和气收场,再约期切磋便了。须知比武较技,互相印证为先,何须硬要分出高下?”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六人皆是聪明之人,略略思索。已是心下了然,这方法粗看似乎大伙儿武功均在伯仲间,区区半个时辰自然场场战平,然仔细算来,上场用力多少、蓄力几何,却是对前后场胜负影响甚巨:若是留有余力,则难免本场失利,若全力以赴。本场未必便赢,下场却可能力有不逮而输,是以这其中大有玄机。老顽童最是好玩,大喜道:“这法子有趣,有趣的很,省得像当年我师兄要斗七日七夜那般麻烦。老顽童第一个赞成。”

    周志重心下好笑,这倒有点类似后世地足球赛了,胜一场得三分,平一场得一分,最后积分高者称王,这样的好处便是防止有人每场守和,鼓励争胜。众人略略思索,每个人要斗五场,也不算太耗体力,这方法不但比武力。更要比各人地计算能力。倒也算公平,当下各自应允。

    适才老顽童与欧阳峰恶斗了一场。各有损耗,不知不觉日已正午,黄蓉提议暂歇半个时辰。众人倚靠山石坐下,早有丐帮弟子送上菜肴美酒,还有黄蓉亲手烧制的小菜。洪七公食指大动,自是胡吃海塞,周志重挟了几筷子,心下暗赞,终是尝到了黄蓉名闻天下的厨艺。老顽童却是吃不了几口便嚷嚷着快点比武,其余三人则是浅尝则止。

    好容易捱到午末,老顽童已是跃起身来,叫道:“哪个和我一战?”黄蓉右掌摊开,早备下了标有一至六号的签条。六人抽签得出顺序,依次为:周志重、黄药师、洪七公、欧阳峰、一灯大师、周伯通,六人依次排列下去便是:第一轮:周志重对周伯通、黄药师对一灯大师、洪七公对欧阳峰;第二轮:周志重对一灯大师、黄药师对欧阳峰、洪七公对周伯通;第三轮:周志重对欧阳峰、黄药师对洪七公、一灯大师对周伯通;第四轮:周志重对洪七公、黄药师对周伯通、欧阳峰对一灯大师;第五轮:周志重对黄药师、洪七公对一灯大师、欧阳峰对周伯通。

    周伯通笑嘻嘻道:“小牛鼻子,咱俩又撞上啦,百花谷那一架打得不够过瘾,你那套功夫还有几招,今日便都使出来罢。”周志重笑道:“啊哟,那你老人家可要失望啦,晚辈还不想动用。”周伯通嘿嘿道:“由得你么?”揉身而上,左掌斜击,右手握拳直击,周志重但觉左半身如沐春风,右半身却是如堕冰窖,周伯通上手便已使出双手互搏之术,同使空明拳与九阴真经中的功夫,要逼周志重使出压箱底地功夫。

    周志重心知自己当日在百花谷中与老顽童交手切磋数招,自己的那套“上善若水”功虽未使全,拳理却已尽数说与他知道,此时使将出来,未必便胜,反倒徒耗气力,当下打定“托”字诀,足踏天罡步,右袖抖出,一式“玄门金锁”,将对方拳招沾出外门。

    黄药师与一灯大师已是多年未曾动手,二人心知对方武学深不可测,当下只是外围游走,出招稍沾即离,各存了试探之心。

    洪七公与欧阳峰却是老对头,二人打了数十年地架,彼此都是知根知底,当下二话不说,已是呼喝而上,“砰”地一声大响,降龙十八掌与蛤蟆功的大力已是对了一记。二人只觉掌心发麻,都是暗自心惊:“这老家伙五年不见,变得这般厉害?”

    六大高手分成三对捉对厮杀,奇功绝艺层出不穷,令观战之人大呼痛快。黄蓉在山下所留掌印虽深,却也难不倒天下英雄,早有数人闯关而上。过关群豪皆是一方人物,来华山之时皆豪情万丈。然此时一观方知离六人境界差的太远,早熄了争锋之心。其中一人不禁暗叹道:“无怪主持总言: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我少林蜗居荒山,号称天下第一宗派,却未免小看了天下英雄。”那人身着僧袍,看去却是老朋友。原来是少林寺地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

    洪七公二人乃是三对中斗得最是惊天动地的,拳风掌力激荡。乱石四溅,二人武功都已至刚猛至极,硬碰硬下,自然声势浩大。激斗中洪七公右臂一圈,呼地一掌拍出,正是他生平最得意的一招“亢龙有悔”。欧阳峰与之作对数十载,对这招熟之又熟。不敢怠慢,身子微蹲,口中“咕”地大叫,双掌横推而出,以蛤蟆功正面相抗。二人前番数次对掌,声震四野,峰下诸人自是掩耳不迭,岂知这次却是不然。二人手掌将要碰上,洪七公那奔腾若雷的掌力竟是消失无踪,电光火石间二人身形互换,各自摔出数步,洪七公笑道:“好你个老毒物,有你的。咱们这次仍是平手。”

    原来适才洪七公陡然间化面为点,已是侧身袭破西毒护体神功而进。降龙十八掌威猛天下无双,半是师授,半由洪七公自创,掌力雄浑,天下称雄。然洪七公这些年来,外门功夫练到颠峰,却是别走蹊径,创出了第十九掌“天行健”。这一掌却与前十八掌大不相同,前十八掌讲究能攻守兼备。正所谓打出去的力道有十分。留在自身地力道却还有二十分。这第十九掌同样出自“易经”,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一掌将掌力凝聚于一处,自一点破敌,舍身全力以赴,正所谓以点胜面,力量凝聚一点,自然胜过分散,其理有点类似于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只是这招运劲、发掌手法仍是降龙掌,自然与一阳指大不相同。洪七公满以为自己独创地这一招可以抽冷子击败西毒,岂知欧阳峰也与他一般心思,这当口也使出了自己的绝学。这欧阳峰蜗居白驼山庄数载,苦苦研习蛤蟆功与逆九阴真经地功夫,将二者渐渐融为一体,横生诸般妙用。蛤蟆功威猛刚劲,天下一绝,然其势大,却是能发不能收,未免失之呆板。欧阳峰将其与逆行经脉的功夫结合起来,竟能令蛤蟆功劲收发自如、任意改向。适才他推出一掌后,紧跟着侧身发掌,强行将击出地蛤蟆功劲变更了方向,想要打洪七公个措手不及,却不料二人同样心思,所发招式仍是对上,结果半斤八两,谁也没占到便宜。

    一青一灰两道身影上下翻飞,姿势曼妙,对阵双方一弄箫仙人,另一却是世外高僧。桃花岛落英身法名传天下,端得美妙;天南大理段氏家传地轻功甚少在江湖出现,精妙却不在桃花岛之下。两人精修数十载,都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经过起初地试探,身法地比拼,已是明了各自的修为,当下轻喝一声,齐齐出手。黄药师右手翻起,中指与大拇指相扣,长吟道:“人生漫漫,弹指一挥间!”一灯大师口宣佛号,左掌抚胸,右手食指缓缓点出。这两大天下并绝的奇功“一阳指”与“弹指神通”交锋,指力激荡,空中满是“嗤嗤”锐响。二人面色凝重,不住后退,渐渐距离竟至丈余之遥,各以平生功力遥相攻击。

    但闻老顽童哇哇大叫之声:“好你个贼小子,你当老顽童打不到你是罢?看招!又没打着?再来!”周伯通施展双手互搏之术,四面进击,周志重以小巧功夫游斗,将一套“金关玉锁”使的密不透风,老顽童不管怎的故露破绽,他就是不上钩,把个老顽童气得直跳脚。周志重心底明了,若论武功,在场之人当以老顽童为第一,是以与其想全力斗赢老顽童,倒不如自己省点力,拖过这一场算了。二人武功在伯仲之间,周志重一心求和,又仗着对周伯通的功夫知根知底,老顽童要赢他却也是绝无可能。老顽童招发如风,一时尽是进手招数,周志重暗觉压力大增,若是一味闪躲却是难以支持,当下足下立定,双手合抱,一式“虚极静笃”使出,内劲发出,宛若在身前多了个气旋。不但将周伯通所发掌力尽皆弹开,隐隐还有还击之势。周伯通忙纵身跃开,喜道:“这是甚么功夫?是你那若水功么?还有多少,使出来让老顽童瞧瞧!”

    周志重朗声道:“虚灵顶劲,气沉丹田。不偏不倚,忽隐忽现。左重则左虚,右重则右杳。”双手轻轻挤按抬升。身子右侧,成弓箭步迎敌。这招“虚极静笃”其内劲原理已与后世的太极拳经相差无几,阴阳合抱,浑然天成,守势之中尚不尽绵绵攻势。老顽童兴致大增,揉身再上,双臂一振,呼呼两拳击出。拳风猎猎,空中发出“噼啪”声响,竟是刚猛之极地外功。这正是九阴真经中少有的一路刚猛拳法“大伏魔拳法”,老顽童见周志重守的密不透风,欲要以刚破柔,攻入中门。岂知周志重这柔之妙诀丝毫不在他空明拳下,若是老叫化洪七公亲来,以刚猛无俦地降龙十八掌猛击。兴许可以击破周志重防御圈,他地大伏魔拳却还逊一筹,周伯通连出十数拳,尽数为周志重荡开,连半片衣袂也未碰上。老顽童嗜武如狂,生平不知打了多少场架。经验极其丰富,当即变招。周志重但觉压力大增,周伯通双掌交替拍出,掌力汹涌而来,使出的是“大伏魔拳法”中地一招“群魔辟易”,周志重嘿地一声,奋力招架,二人掌力交接,却倏然无声,周志重方自觉得有些不对。身前气劲波动。一只手掌已是拍到了小腹。

    周志重大惊失色,自己这招“虚极静笃”将身前守得滴水不漏。如何能让老顽童击破护体真气?原来老顽童适才所发招式以极刚引得周志重柔劲发动,却倏然间化极刚为极柔,自周志重全力发动,旧力已消、新力未生的一瞬间突入周志重护体气圈。好在周志重也已窥得内家功夫地堂奥,气随意感,腹部肌肉倏地内缩,将老顽童掌力消去大半,顺势后跃,堪堪避过。老顽童紧随跃来,周志重心下暗道糟糕时,却已听黄蓉朗声道:“时辰到!”

    首轮三战皆为平局,然其中跌宕起伏、精彩纷呈,却令众人叹为观止,周志重暗自拭了一把汗水,自己太过托大,刚才若不是时辰到,自己只怕要输上一招,看来自己这套若水功还有需要改进之处。众人喘息未定,却听黄蓉道:“第二局开始!”

    周志重第二局的对手却是一灯大师。一灯于他曾有授艺之恩,是以周志重抱拳行礼,敬待对手出招。一灯大师微笑道:“重阳真人有如此传人,足可告慰于地下,周居士,无需多礼,出招罢。”周志重施礼告罪,左袖一挥,右掌斜劈,正是一招“紫电穿云”。一灯身子微侧避开,周志重踏步上前,双掌不断连拍,一灯大师右侧肩背诸路大穴尽在掌力笼罩之下,这招叫做“无欠无馀”。一灯微微一笑,并不转身应敌,右掌向后斜劈,一缕微风拂出,将周志重掌力化于无形。瞬息之间二人已是二十余招过去,周志重一套三花聚顶掌使将开来,大开大阖,将全真武学精要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怕重阳真人复生,也未必更强。一灯大袖飘飘,出掌若行云流水,潇洒之极,众人望去,哪里还是个皈依三宝的僧人,分明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但听“嗤嗤”声不断,二人虽意态从容,每步踏下,地上必有一深深的足印,可知二人实已是达练实返虚之境。

    一灯大师名扬天下,成就“南帝”之尊的绝技世人皆知是一阳指功,却不料他还有如此精湛的掌法修为,这路掌法飘逸脱俗,与以往一灯大师的路子大不相同,若是周伯通在侧观战,只怕要嚷嚷着拜一灯为师学习了。“啪”地一声响,二人掌力对了一记,周志重跃开数尺,吐出一口胸中浊气,赞道:“好掌法!敢问大师这是甚么功夫?”一灯微笑道:“这套掌法叫做‘五罗轻烟掌’,乃是祖上传将下来,传说这其中藏着一件凄美地情事。”周志重心头一动,似乎这掌法自哪里见过,一时间想不起来,只是就这美妙的名字,也可知那故事必然荡气回肠。

    二人近身再战,一灯左掌斜削三招,右手食指却来径点周志重章门穴。他终是使出了自己地一阳指绝技。周志重知自己地一阳指品级不如对手,自然不敢以己之短克其之长,当下轻喝一声,全身内息发动,引得周围气流波动不已,层层叠叠涌出,却已是使出了先天功。这招“天地混元”威势已达当年王重阳全盛之时。一灯曾在首次华山论剑中领教过,事隔数十年。仍是无法破解,唯有后跃暂避其锋,心中对创招之人王重阳亦是敬佩不已。

    二人各出奇招,斗个难分难解,恍恍然不知时日流逝,直至黄蓉喝止方知已是过去了半个时辰。这一轮周志重与一灯大师战平,欧阳峰与洪七公二人上场斗力。功力消耗颇大,是以此轮尽皆处在下风。洪七公与老顽童比武,凭借游斗侥幸将战局拖到半个时辰,而西毒却没那么好的运气,他的对手东邪黄药师以掌法多变闻名,近年来又有精进,欧阳峰早被他那八虚二实、九虚一实的落英掌斗了个晕头转向,斗到五百招时一不留神。吃其以弹指神通击破蛤蟆功劲,在左肩上留下一个白印。若是生死相斗,西毒丝毫无损,自然无妨,尚不知鹿死谁手,只是这是比武较技。却是输了一招。如此两轮过后,黄药师一胜一平匹马领先,周志重、一灯大师、洪七公、老顽童两平紧随其后,欧阳峰却是垫底。

    待到第三轮,周志重地对手换成了老毒物欧阳峰。欧阳峰战绩垫底,怎肯罢休,伸手已是取了钢杖在手,要与周志重一较兵刃高低。周志重伸手拔出青冥剑,弹剑作啸,胸中豪气顿生。左手捏个剑诀。右手长剑已是一招“探海屠龙”斜斜刺向欧阳峰下盘。欧阳峰钢杖下压,当声大响。二人已是对了一记。这钢杖乃是欧阳峰以精钢打制,足有鹅卵粗细,周志重手中青冥剑虽锋利,也只是在上留下一道白印,无法一举削断。

    欧阳峰虽适才输了一仗,然却比别人多休息了一炷香的时间,此时气力恢复,精神抖擞,将白驼杖法施展开来,点、戳、扫、砸,棒法、杖法、棍法,甚至夹杂着枪法的路子,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但闻呼呼风响,四下噼啪之声不绝,所到之处,树折叶落,声势甚大,二人剑杖相交,各伸左掌以先天功与蛤蟆功交相拍击,拳风掌力四散,直透峰下,观战诸人几乎站不住脚。好在众人能过山下关口,自非泛泛,倒也免去波及受伤之虑。

    但闻轰然声响,一块磨盘大石自峰上滚下,原来是洪七公一招“飞龙在天”扑击黄药师不中击落。看大石飞落之势极大,众人纷纷四下散开,却有一人屹立不动,突出一掌吐气开声,将大石打落山崖。此人掌力如许刚猛,能以硬碰硬,抗衡大石高空下坠冲力,端得厉害。黄蓉望去,大喜道:“过儿,怎么是你?龙姑娘呢?”原来杨过不知何时已经上了山。杨过淡淡道:“郭伯母,龙儿她在终南山照看孩子,我此行乃为观摩而来。郭伯父神功盖世,怎地未曾参与盛会?”

    黄蓉听杨过之意,竟是连孩子都有了,自然不便再劝他夫妇分离,道:“近日蒙古忽必烈在陕西屯兵督练,你郭伯父怕战事有变,坐镇襄阳,不便前来。过儿,你郭伯父想你地紧,过几日还是去襄阳看看他罢。”杨过虽曾自战场上救了郭靖,然自己的父亲毕竟是死于郭靖夫妇之手,加之郭靖想来极力反对杨龙之恋,是以心中未免有些芥蒂。然想起郭靖平日里赤忱相待,桃花岛上养育之恩,想到郭靖为了他担心忧虑,杨过心中一软,黯然点头答应。

    洪七公适才与老顽童游斗多时,元气恢复了几分,此时与黄药师交手,声势复振。黄药师上场胜了欧阳峰,自然意兴大发,出手仍是拿手地神剑落英掌法。但见空中掌影翻飞,真如桃林中狂风忽起、万花齐落一般,然洪七公不同于欧阳峰,任凭敌方招数如何眼花缭乱,他自巍然不动,只是原地一掌一掌拍出。降龙十八掌威力巨大,掌力所至,渐渐形成了一个圈子,黄药师竭尽全力,却始终难以近身。待斗到后来,黄药师方始发觉自己一时大意,已落入对手节奏之中。要想再变招换式已是不及,被洪七公地掌力隐隐罩住。

    欧阳峰不住抢攻,将一柄钢杖舞得水泼不进,周志重但觉眼前、身侧到处都是杖影,手中空有一柄长剑,却是鞭长莫及,难以抢近。虽说比武点到即止。然这般猛烈地杖法,被击上定是筋断骨折。是以周志重不得不步步后退,以化敌招。耳轮中但听杨过惊呼声:“周大哥,小心!”周志重右足踏后,足跟一虚,原来已是踏到崖边。欧阳峰嘿的一声,钢杖忽的抖起数个碗大的枪花,平胸撅至。这招却是流传江湖中的岳家**枪法。相传为岳武穆所创,峰下群雄不少人皆会,然此时见欧阳峰使出,却是不禁齐声喝彩。

    要知枪法地精要便在这戳刺上,寻常武人手舞花枪,顶多抖出三四个枪花,枪花愈多,功夫愈深。前朝大唐名将罗成有一招绝招名为“梅花七蕊”。能抖出七个以上的枪花,敌人但觉眼前枪尖乱刺,枪影晃动,尚未分辨出真枪头,已是一枪贯喉。欧阳峰此枪却能抖出十数个枪花,这份功夫自然深到了极处。

    周志重身后断崖仅有十余丈高。崖下便是观战人群。以他地武功,跌落崖下自然无事,然而如此一来便是输了,欲要躲避,欧阳峰此枪已封住正面方位,周志重嘿的一声,不退反进,足下不丁不八,左手剑诀斜引,右手长剑刺出。正是一招“定阳针”。这招在全真剑法之中虽是朴实无华。却最是见功夫。有人穷其一生,也未必能练得神完气足、毫无瑕疵。周志重不动如山。这一剑使得凝练厚重,先天功贯注于上,更增威势。但闻铮然声响,剑尖与杖头正对上,二人身子大震,周志重手中青冥剑吃不住欧阳峰巨力来袭,渐渐弯成大弧,只是此剑是个宝物,却未曾折断。但听嚓嚓声响,欧阳峰钢杖已是荡开长剑,当胸刺至。周志重这一剑出手将其阻了一阻,已将其布下笼罩四方地劲力减弱了,是以足下踩动天罡步,轻轻巧巧地闪了过去。

    但闻黄蓉喝止之声,原来第三轮已告结束。周志重与欧阳峰战平。老顽童虽与瑛姑误会解开,面对一灯大师却仍是有些尴尬,是以二人斗得不甚激烈,握手言和。黄药师与洪七公却是分出了胜负,黄药师终还是由于开始的大意轻敌而付出代价,输了一招。三轮战罢,洪七公一胜两平跃居榜首,黄药师一胜一平一负居次,周志重、一灯、老顽童同为三平,欧阳峰两平一负仍是垫底。

    第四轮周志重地对手换成了洪七公。洪七公哈哈大笑道:“老叫化子赢了一场已是不错,今日这架打得真是痛快淋漓,小兄弟,看招罢。”右臂微曲,呼地一掌拍出,正是“亢龙有悔”。这降龙十八掌招式简单,精要之处全在运劲发力,若不然只是区区十八掌,何以洪七公能以之与东邪西毒抖上数十年?周志重已多次见过这招出手,然眼下正面相抗,方觉出其厉害。掌未至,一股劲风已是令人呼吸为之断绝,周志重不敢硬捱其锋,急纵身掠开。

    当下洪七公凝神屏气,将降龙十八掌一招一式击出,周志重展开小巧功夫游斗,二人皆是高手,出招一沾即走,瞬息间交手数十招。再斗片刻,洪七公双臂分进合击,一式“战龙在野”,这招大军压境,周志重本难应付,却觉其手下略缓,登时露出了一丝缝隙,周志重得空避开。原来洪七公所擅长的外家功夫,本就极耗功力,加上适才胜了黄药师一招,实已出尽平生本领,此时竟是有些后力不继。

    高手交锋,气机感应,此消彼长,洪七公中宫踏进,一招“见龙在田”击出,周志重双掌抬起,上下相对,洪七公自中击入,却忽觉似乎毫不受力,自己似乎击在了空处,正自讶异间,忽的一股潜力涌至,不由马步浮动,踉跄而退,讶道:“这是甚么功夫?”周志重笑道:“这是小子自创地‘上善若水’功第九式‘天下至柔’”。

    道德经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周志重这招实已得其神髓,柔中带刚。险些令洪七公吃亏。洪七公大笑道:“好功夫!”他向来遇强则强,更是抢身而上。

    周志重连退七步,避过洪七公七记杀手,正暗合天罡之数。洪七公再度击来,使得却是降龙十八掌中的“利涉大川”,掌风笼罩了周志重上三路。周志重长吸一口气,不再后退。却是迎身而上,双掌交叉探出。左掌对上洪七公左掌,右掌对上洪七公右掌,洪七公满蓄地真气遇上阻截,自是宣泄而出,意欲一举击破对手防线。岂知却是触手滑不溜求,左右掌之力被周志重引得稍偏方向,分别自周志重面前、身侧滑过。“砰”地大响,击在山石之上。洪七公方自惊骇莫名,但觉胸口膻中微微一麻,周志重已是退开。稍稍愣神,洪七公已是笑道:“好功夫,老叫化认输。”周志重这招“天下莫争”取自道德经中“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之意,寓攻于守。妙到巅毫,洪七公首次相遇便吃了亏。

    这轮周志重胜了洪七公,黄药师与周伯通战平,一灯大师却是负于欧阳峰。一灯大师的一阳指本是欧阳峰的蛤蟆功的克星,然欧阳峰将蛤蟆功与倒转经脉融会贯通,全身穴道皆可封闭。更可收发自如,一灯大师的一阳指便失去了优势,一时不察,输了一招。这轮战罢,周志重一胜三平居首,欧阳峰跃升至次席,与黄药师、洪七公同为一胜两平一负并列,老顽童四连平,一灯大师却是三平一负最后。

    一灯大师最后一轮地对手乃是洪七公。一灯乃方外之人,并不在意自己落后。笑道:“七兄。老和尚武艺低微,还望手下留情啊。”洪七公笑啐道:“段皇爷武艺低微么?老叫化不上你当。老叫化还要捞个天下第一当当!”二人相视大笑。二人数十年相交莫逆,曾多次切磋武艺,彼此知根知底,便弃了起初地试探,各出绝招,斗在一处。

    今日最是郁闷的便是老顽童了,众人皆知其武功极高,与之全力相拼胜算不高,是以与之对敌多以游斗求和,老顽童便似全力挥拳击打一只遍身长刺地刺猬,全然无处着力,只急得哇哇直叫,眼前撞上对手欧阳峰,本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的打一架,岂不料欧阳峰适才赢了一灯大师,耗力甚巨,此时也和他玩起了游斗。以欧阳峰之能,撑过半个时辰自然容易。老顽童瞠目结舌,顾不上得罪黄蓉了,口中不住咒骂这丫头片子出地馊主意,浑然忘了自己当初可是头一个赞成地。

    周志重连番大战,只觉内息如沸,全身真气遍体游走,暖洋洋的甚是舒服,精神亦是大振。先天功回复极快,振奋精神更是独门绝技,若不然当年在华山绝顶五绝比武七日七夜,其余人皆疲倦欲死,独王重阳神采奕奕,独得天下第一,便是居它之功。黄药师见周志重双目精华内聚,似乎仍是神采奕奕,心中暗惊,他虽单薄名利,却绝不甘人后,此时自己与对方相差一场平局,若是能战而胜之,自然夺得天下第一。想到自己苦修数十年地玄功,却比这年轻人逊上一筹,胸中豪气顿生,喝道:“周小友当心了,黄老邪可要出招了!”左掌重浊若中央戊土、右掌轻灵若北方癸水,横击而来,使的是自己精研数十年地五行掌法。

    周志重与黄药师交上手,方领会到桃花岛武功之千变万化,黄药师聪明绝顶,世间百道均有所涉猎。就武功而言,扫叶腿、落英掌、玉箫剑、弹指神通、五行掌法、兰花拂穴手、奇门八卦,武功套路层出不穷,招数之纷繁复杂为五绝之首。难得的是黄药师并不是博而不精,而是各路皆通,是以出手最是令人防不胜防。

    周志重但觉身周掌影如山,压力愈来愈重,黄药师桃花岛身法展开,矫若游龙,正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周志重但觉眼花缭乱,只得闭上双目,双掌合抱胸前,以一式“虚极静笃”稳守中宫,不求无功,但求无过。先天功全力发动,气机感应,随手招架,黄药师不论自身前、身后、左右袭来招式尽皆被周志重化解。众人但见黄药师滴溜溜的围着周志重四处转动,间或突出一掌,或袭周志重肩背、或袭周志重胸肋,周志重却是闭目不动,随手格挡化解,出手方位拿捏之准,犹如亲眼目睹一般,不由尽皆惊叹。

    眼看时辰将将过去一大半,黄药师心下大是焦躁:“这小子几年不见,怎地这般厉害?比当年的靖儿可要厉害多了。”心神略分,周志重忽的反守为攻,左掌右指,连下三记杀手。黄药师手忙脚乱,疾疾后退,左肩险些叫周志重手指沾上,心下不由大惊。若是沾上了,便是输了一招。

    只是他性子高傲,愈是不利,愈是战意高昂,黄药师长啸一声,身形忽的加快,出手愈加诡异难测,他此番出手已是用上压箱底地功夫。周志重但觉对手自左向右袭来,伸掌抵御,二人掌势相接,周志重运起柔劲,将黄药师掌力挪移了出去,方欲顺势反击,蓦地足下一个踉跄,一股暗劲自臂至肩,整个人竟是控制不住要侧向摔出。

第六卷 第三十章 巅峰

    第六卷第三十章巅峰

    这暗劲突如其来,周志重促不及防,下盘不稳,便要侧向摔出。(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周志重心道不好,这一摔下去,此局便算是输了,心念电转,足下运劲,身子斜斜掠出。他适才被黄药师一路急攻,渐渐又后退至断崖边,此时跃至半空,身下已是虚空,众人惊呼声未落却又采声大起,原来周志重在空中腰部运力,凌空打了筋斗,居然又折跃了回去。

    黄药师目瞪口呆,要知像周志重这般能跃出去不借外力转向跃回,世间少有,纵然以他冠绝天下的桃花岛轻功,亦难做到。传闻昆仑有一门绝传轻功“飞龙回天”可于半途折向,却未有人见过。他不知道周志重能如此除了仗着金雁功精妙外,却是拜他之功。黄药师适才使出的是他精研数十载的玄功“奇门五转”,这门神功当年在华山上使出时,便是神功初成的郭靖也抵挡不住,这数十年来更是愈发玄妙莫测。

    全真功夫自入门起便要习练天罡北斗阵步法,是以下盘功夫练得最是扎实不过,以周志重的功夫,更是稳如磐石,却仍抵挡不住这门功夫奇妙的“转”力。这“奇门五转”玄奥之处便是产生一股旋转之力,令对手身不由己眩晕,换了功夫稍差之人早已扑地跌倒。周志重适才借着这股暗劲斜向跃出,本已落入险境,只是正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奇门五转的暗劲乃是一股螺旋劲,周志重顺势跃出时乃是一股外推之力。跃至半空却变成了一股拉扯之力,是以轻轻巧巧便又跃了回来。

    周志重虚惊一场,亦是心中暗凛,以一招“天下至柔”护住身子,黄药师一击不成,再三运劲,那奇门五转地内力宛若石沉大海。尽皆湮没在周志重的柔劲之中。面对这不世出的年轻高手,纵然黄药师眼高于顶。也不得不叹息自己已垂垂老矣,奈何不了这冉冉升起的新星。

    “噗”的一声,二人再度对掌,各自后退两步拿桩站定,仍是平分秋色,便在这时黄蓉判定时辰终了的喝声也已响起,第五轮终告结束。一灯大师以一阳指夹带先天功劲险胜洪七公一招。周黄二人战平,欧阳峰却是堪堪逼平老顽童。最终结果便是:周志重一胜四平夺得魁首,黄药师、一灯大师、欧阳峰一胜三平一负居次,洪七公一胜两平两负、周伯通五连平居末。

    当黄蓉大声宣读结局时,杨过乐得一蹦而起,大叫道:“周大哥是天下第一啦,周大哥是天下第一啦!”足下运劲跃上峰来,与周志重握手而笑。周志重笑道:“贤弟谬赞了。愚兄武功比诸位前辈还差了些许,只是仗着年轻力壮,方能侥幸。”一灯微笑道:“周居士自谦了,长江后浪推前浪,中神通之名再度夺魁,实乃实至名归。”五绝皆是心胸豁达之辈。包括欧阳峰也是大异过去,皆微笑颔首。

    唯有老顽童一脸的不愤,兀自忿忿道:“你们耍赖,老顽童不服!”五绝人人对阵老顽童时皆以拖字当先,老顽童今日这架可谓打得无趣之极,洪七公虽然算下来与他同列,却好歹还赢了一场,是以老顽童连嚷不公平。

    杨过笑嘻嘻道:“老顽童,你当然不如他们,若不然怎么他们是江湖五绝。你却排不上号呢?”老顽童憋了一肚子地战意发泄不出。见杨过凑将上来,不怒反喜道:“你这小娃子武功倒是不错。老顽童手头正痒,陪我打一架罢。”二话不说,双掌一圈,内劲已是发出。杨过不料老顽童说打便打,仓促接招,“砰”的一声,被震开三步。不由大怒,展开自己在狂涛之中苦练数年地掌法还击出去,二人再度交锋,但听得“劈劈啪啪”之声,此番却是老顽童被震退三步。要知杨过可是生力军,老顽童毕竟年岁已高,适才斗了一个下午,气力损耗甚巨,这一记硬碰硬,竟是落了下风。

    老顽童大喜道:“杨兄弟你这掌法倒是古怪,再来!”探手抓来,这一招虚实相间,颇为精妙,却是九阴真经中的九阴神爪功夫。杨过夷然不惧,正欲出手抵御,面前微风飒然,一人大袖拂出截击老顽童腕脉,将其逼退,却是欧阳峰。杨过心中一动,已听欧阳峰道:“老顽童,干么欺负我儿子?”杨过心头大震,已是跪倒在地扯着欧阳峰袍袖泣不成声道:“义父,你,你老人家终于肯认孩儿了么?”

    欧阳峰长叹一声,伸手抚摩杨过头顶,柔声道:“过儿,义父这几年在白驼山庄一个人居住,渐渐明白了许多事情,往日种种,皆作云烟。不管你爹爹如何,你始终都是我的义子,这点永不会改变。”他父子二人情深,众人尽皆动容,老顽童心下却是失望,看来这架又打不成了。

    忽的呜咽声传来,周伯通急回头望去,原来身侧瑛姑见此情形,却又想起了自己早夭的儿子,若是不死,想必也会成为威震一方的豪杰,是以悲痛难忍,竟是哭出声来。周伯通手忙脚乱安慰,瑛姑猛地拔足飞奔而去,周伯通叫声“啊哟”,忙抱个拳道:“这个,这个老顽童有事,先走一步。”忙呼唤着追去,转瞬即逝。一灯大师摇头叹道:“事隔数十年,她仍是未能一消胸中恨意,阿弥陀佛。”在场诸人皆知昔年那段公案,皆是摇头叹息。周志重暗道好在慈恩大师留在漠北未归,若不然这华山顶上又徒增风波。

    众人激斗半日,天色已渐晚,山上山下丐帮弟子燃起篝火,观战群雄亦受邀入座,其中几人周志重却也认得,那无色禅师、岭南徐公晃、江南黄道清、信阳赵爵爷赫然在列。老友重逢,自然一番寒暄。

    丐帮弟子行乞天下。风餐露宿,这野外觅食、套黑狗、打野味的本事自然在行,稍时,食物便流水价地端将上来,好酒自然更少不了。五人斗了半日,也已疲惫不堪,此时都顾不得宗师身份。也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再无隔阂。待到丐帮名闻天下的两大佳肴“叫化鸡”和“红烧狗肉”端将上来,众人更是大块朵颐。周志重以不到三十岁年轻之龄独占鳌头,群雄自然轮番敬酒,周志重虽是内功精湛,喝了十几碗也未免头有些晕晕沉沉。洪七公颇喜杯中之物,自然杯到酒干,倒也帮周志重挡了大半。这一夜人人醉倒。yu女峰山坡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的人群,周志重也不知何时沉沉睡去。

    月隐西下,天边一丝微光,满天的星斗也失去了光芒,黎明前的黑暗便要来到。一缕清音透入耳中,周志重自梦中醒来,丹田中氤氲紫气弥漫,内息游走全身。真气灌顶,神智为之一清。极目远望,黄药师正独坐于一侧峰头,一管玉箫置于口边,清亮飘逸的泛音传出,造成空山幽谷一片宁静地气氛。泛音停止后。音调趋向起伏跌宕;渐渐地,缓慢而规整地节奏,缠绵悱恻地曲调,绵延不断的琴音,使人感到情真意切,思绪渐渐展开;音律渐高,时而上行、时而下行,闻之思绪翻滚,心潮起落。这首曲子名为“忆故人”,相传为蔡中郎所作。黄药师箫下所奏的曲子。比之原著思忆之外,更多了一份凄苦。自是狂欢过后,寂寞复至,又思念起自己的亡妻。琴音感染,周志重亦是心头惦念起远在武当山的妻儿,恨不能插翅飞去。

    蓦地“铮”地一声轻响,语声激越,顿时将箫中凄苦冲淡了几分。欧阳峰也寻了处山石盘膝而坐,膝上不知何时已经放置了一具铁筝,手指弹动,锵锵数声,显出一丝肃杀之意。欧阳峰心境比之当年已是开朗许多,筝中原有的秦筝酸楚之声已大为减弱,然筝中威力更盛。但闻箫声忽地减弱,转而幽咽,渐而柔媚,众人原本凝神聆听,此时心头一荡,立时神**散,黄蓉见势不妙,忙唤道:“众位英雄请速速退下峰头二十丈!”众人皆已醒转,心头一震,知这两大高手的箫筝可是杀人利器,不敢怠慢,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黄药师本是**自娱,却不料欧阳峰亦弹起铁筝,二人已是三十年未曾以乐理交手,当下一时兴起,方始出手比拼。黄药师的“碧海潮生曲”果是不同凡响,甫自出手,群雄已险些中招,此时退至二十丈外,兀自心头震荡,久久不能平静。好在二人各自将内力控制在二十丈内,众人免了波及之危,却又多了一次观摩高手切磋的机会。

    周志重斜靠山石,聆听东西两大高手箫筝交锋,彼进我退、彼退我进,一方如金戈铁马、百万雄师铺天盖地,一方如涓涓细水,渐而汇聚河流、海纳百川,海潮彭湃,击碎漫天浪花。他玄功内蕴,魂不内荡,神不外游,箫声筝声于他全无挂碍,精妙之处得以一览。

    却听一人大笑道:“二雄相争没甚意思,还是玩三国大交兵罢。”长啸声起,加入战团,却是洪七公也技痒出手。三人便像当年桃花岛上一般时而联合、时而对敌,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洪七公初时探明了二人虚实,一举出手,步步紧逼,将二人压了下去,过得片刻,二人合力反扑,将局面又扳了回来。三人极尽变化之能事,峰下众人皆是内家高手,心领神会,听得如痴如醉,大声喝采。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低沉的声音传来,起初不甚起色,渐渐清晰,字字便似落在人心,念的乃是“般若心经”,原来一灯大师也出手了。这四般声音纠缠在一起,便似万国混战,小小的二十丈方圆内,风起云涌,此起彼伏。

    四大高手四面对峙,正巧占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周志重所躺之处正在中心。四般声音便似浪潮,一浪高过一浪冲击。周志重先前抵御三般声音兀自游刃有余,独脱于圈外,一灯大师一加入战团,周志重却是有些抵敌不住了。全真讲究地是三教合一,王重阳传下大道,“道德经”、“孝经”、“般若心经”为全真弟子必读典籍。是以周志重对这般若心经熟之又熟,此时一字一句飘入耳中。不由自主地聆听其义。如此一来,便是入了毂,不能超脱于外,心魔立时内侵了,从而其他三般声音尾随而入。这般周志重便无法再卓然而自立,唯有反击。

    “道可道,非常道……”周志重以道玄功吐字反击。这功夫乃是周志重数年前在江南游历时所创,后于海潮之中开创“上善若水”功时亦有精进,此时施展出来,字字千钧,直撼人心,登时将四面声音挡住。

    这门功夫比之初创之时已是大敛火性,融于无形,峰下众人但见周志重背手向天。自顾背诵道德经五千言,身侧风波不起,那东邪西毒南帝北丐四人却是神色一紧,黄药师立起身来,足下自踩八卦方位;欧阳峰大袖鼓风,弹奏愈烈;一灯佛号不停。手中轻捻念珠,隐隐光芒四射;洪七公长啸声不见减弱,却是敛去了面上笑容,四人竟是全力施为。

    这二十丈方圆内罡气密集,敌我难辨,时而南北夹攻中,东西互斗,时而中南东合攻西北,斗得甚是激烈。如此僵持盏茶时分,东南西北四人蓦地各自弃了对敌。合力攻向中神通周志重。周志重不料四人如此默契。一时慌了手脚,但觉耳鸣阵阵。心头巨震,大惊失色,忙提气全力反击。他此时一篇“道德经”已经念到中段:“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先天功全力发动,内息源源而出,在自己身周布下一道气墙防御,堪堪将四周攻势顶住。满拟顶过这段困难期,待他人倒戈时便可伺机出手。

    岂不了此次这四人竟是铁了心要先将周志重击败出局,不约而同皆是猛攻不止。周志重但觉四周压力愈来愈大,护体真气渐渐内缩,无形内力相交居然发出“噼噼啪啪”的轻微爆裂之声,周志重胸口便似压上一块巨石一般,内息渐渐运转不灵,口中诵经之声也险不能连贯。

    黄药师箫声悠扬,声声催发心魔,隐隐然进居周志重膻中;欧阳峰铁筝激越,不断冲击周志重护体真气,抵消周志重道玄功音波;一灯念佛之声清晰可闻,字字直透周志重脑髓,令周志重神智渐渐失却清明;洪七公则是长啸刚猛有力,每声必激荡周志重丹田内息。四人合力,周志重束手束脚,便似一叶小舟航行在惊涛骇浪之中,时刻有颠覆没顶之萸。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道德经已是读到第七十四章,周志重心头灵光大现,正所谓“置诸死地而后生”,当下意守丹田,内息回缩,全身真气内敛,放敌长驱直入。四般功劲贯体,分自顶门、下丹田、中膻中、背心灵台而入,“噗”地一声暴响,在周志重体内相交。周志重如中雷噬,身子巨震,双目微凸,口角溢血,面上却是面露喜色。他此番以死求生,放四路来敌入境,倚仗的便是自己冠绝天下强劲的经脉。

    当年初上终南山求艺时周志重已经过了习武地年龄,但他硬是凭着自己强韧的经脉和坚韧地意志闯过了难关,终于大成。换了别人,在这四大高手遥空内劲交击下,必然经脉寸寸断裂,死于非命。然周志重一则经脉强劲,二则四人皆是以乐理音波遥空来袭,威力自然天差地远,入体时又被周志重真气消去一层,却受伤不重。

    正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待四路真气会师交击,威力消去大半,周志重回收盘踞丹田的真气汹涌而出,将诸路真气循原路反震而出。便在电光火石间,周志重双目精芒四射,瞬间回敛自然,竟是有所突破!

    天已完全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这已是黎明前地黑暗。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念至此句,威力陡得加强,四人身子往后一仰,差点拿桩不住。周志重内息四处游走,但觉一片清凉之意自脑贯胸,自胸下腹,“百汇”、“膻中”、“气海”三穴连通,上、中、下丹田贯穿,先天功第四层“三田既济”已是大成。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善者不辩,辩者不善……”字字若重锤击打,四人面色陡变,箫筝啸诵声皆低了几分,“天之道利而不害,圣人之道为而不争。”当周志重念至“利而不害”时,欧阳峰大叫一声,筝弦齐齐崩断;念至“圣人之道”,一灯大师、洪七公停声,微笑退后;最后“为而不争”一出,苦苦支撑的黄药师面色大变,“碧海潮生曲”终是吹不下去,一缕破音发出,“咯”的一声轻响,手中那管暖玉折为两截。

    洪七公哈哈大笑,他长啸半晌,嗓子已是有些嘶哑,道:“周兄弟,我们四人输了,自今往后,我等尊你中神通为天下第一!”周志重回头望去,黄药师、欧阳峰、一灯四人微笑颔首,心中一阵悸动,转身一揖到底,道:“四位前辈对晚辈栽培之恩,晚辈没齿难忘!”

    四人遥空合力挤压周志重周身,更不惜大耗元气,与周志重合力打通玄关,成就先天功第四层神功,周志重实是感激莫名,要知道若是真个四人齐上群殴,而不是单单音攻的话,结局恐怕便要改写了。

    旭日东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yu女峰上,迸射出万道霞光。周志重矗立峰上,心中无嗔亦无喜,新的天下第一诞生了。

    ps:下一卷就该到十年后了,本书还有一卷便完结了。

第七卷 襄阳鏖兵 第一章 风陵

    第七卷襄阳鏖兵第一章风陵

    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蒙古大汗蒙哥登位已是九年。(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宋蒙边境数起衅事,战云密布,时值二月初春,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扰攘,人声马嘶一片。天色渐暗,大风习习,岸边人头涌动,呼唤艄公之声不绝于耳,显是有大批客商落在北岸不得南渡。河中一轮渡船上老艄公却是摇首道:“对不住了,各位客官,今日客流太多,老汉此刻腰酸背疼,实难再渡,天色已晚,黄河中浪高峰急,诸位还是在镇上暂歇一宿,明日再渡罢。”

    蓦地一女子声音道:“船家,你将渡船卖于我,要多少银子只管开口。”声音听来清脆,却夹杂着颐指气使、高高在上的意味,令人油然心生反感。果然,不待船家开口,岸上一些性子粗豪之士已是纷纷喝骂:“小娘皮有几个臭钱便了不起么?老子比你出价高!船家,她给多少,我给双倍!”

    “啪”的一声清脆响声,一虬髯大汉面上五道指印高高凸起,红紫相间,与面部黑黝黝的皮肤相印,颇是有趣。众人哄笑,那大汉大怒,口中骂声更是粗俗,只是他心有自知之明,那女子打他一掌出手极快,这掌打得极重,眼前金星直冒,却连人影都没看清,是以虽是口中漫骂,却不敢拔刀相抗,话音也愈说愈低,在众人哄笑中退入了人群。

    但见人影幌动,河中舟上已多了一人,众人眼前一亮。那人三十有余,杏脸桃腮,容颜端丽,身穿宝蓝色的锦缎皮袄,竟是个貌美女子。那女子喝道:“船家!你若开船,我不要你地船,这锭金子便是你的。”右掌摊开。白皙的掌心金光闪烁。这金子已顶得上穷人家五年的生活,老艄公却是微笑着摘下头上斗笠。道:“姑娘,你看老汉几岁了?”那女子略略望上一眼,见其面上密密麻麻尽是皱纹,唯有一对被河风吹红了的眼睛仍是炯炯有神。老艄公笑道:“这年头不景气,艄公大多另谋生路去了,方圆十里便只有老汉一条船。若是被你买去,难道你会将那北岸客人都渡过河去么?老汉今年七十有二。古稀已过,哪里还有几年活头,这四方客人都是常年熟人,姑娘,老汉会为了这一锭金子得罪岸上老朋友么?”

    那女子怒气上冲,喝道:“你这老汉也忒不识趣!你可知道我是……”话语未落却又不言,似乎有所顾忌。那老汉淡淡道:“老汉这把老骨头实在没把握黑夜渡河,你便是皇后娘娘。也只能在镇上屈尊一宿了。”那女子气急,身子甫一动,却听有人道:“大姐,算了罢。”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凌空跃起,姿式曼妙,轻轻落在舟上。岸上众人采声大作。这渡舟距岸数丈,一般武人极难一跃而上,这三人轻轻松松便上了船,显非常人。再看二人却是一男一女,都是十五六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是清雅秀丽。那少年懦懦道:“大姐,临行前爹爹说了,不许动手打人。”那女子怒道:“罗嗦。这还用你说么?”那少年不敢再言。少女却道:“姐姐又欺负弟弟了,弟弟说地不错。姐姐你是违背了爹爹的教诲,我回去告诉爹去。”那女子却道:“说便说,我倒要瞧爹爹相信谁。”

    岸上众人听她姐妹二人斗口抬杠,大是有趣,那无法渡河地焦灼却也冲淡了不少,此时都纷纷道:“姑娘,算啦,你们姐妹也别吵了,那老艄公也够辛苦的,便上岸歇息一晚罢。”那少女抱个拳行了个罗圈礼道:“谢谢诸位大叔大伯,我们这就上来。”伸手一拉少年,二人齐齐跃上岸来。众人见她年纪虽小,却是明理可亲,都是上前寒暄,却将那先前女子冷落在一边,那女子赌气不言,自己一个人行路,心道:“等回了襄阳再算帐。”

    这三人便是郭家姐弟。匆匆十年,郭襄和郭破虏二人已经长大,此番姐弟三人乃是奉父命赶赴晋阳邀请全真教耆宿郝大通至襄阳主持英雄大会。此时的全真经十年的蛰伏,声势复振,七子各有分支派系南北呼应。丹阳子马钰的遇仙派,长真子谭处端的南无派,长生子刘处玄的随山派,长春子丘处机地龙门派,玉阳子王处一的俞山派,广宁子郝大通的华山派,清静散人孙不二的清静派,都各有弟子传承。其中声势最大的便是龙门派和华山派,龙门派自有分支,周志重、尹志平一系虽为全真正统,然为与李志常得蒙古皇帝支持的北全真相区分,武林中人大多称之为武当派。郝大通的弟子在当年华山论剑的旧地yu女峰创下华山派,这数年来,也是声势日盛。只是岁月流逝,英雄易老,当年威震天下地全真七子如今只剩下了郝大通一人。

    此番郭靖召开英雄大会却是为了蒙古再度南侵之事。那蒙哥当年几经波折,仍是凭借忽里勒台大会夺得大汗尊位,一举平定失烈门等反叛势力。甫自即位,蒙哥便传旨命其弟忽必烈总领漠南军政事宜,他却领军西征,结结实实的打了数仗,多瑙河边、维也纳城下血流成河。南宋却因其一时无暇顾及,颇是享乐了数个年头。

    淳佑十三年,蒙古兵力方始南侵,忽必烈统兵借道吐蕃,远攻大理,其时大理国国主段兴智,是一灯大师的曾孙,号称“定天贤王”,年方稚幼,方登位不到两年,蒙古兵势极盛,大理一年而亡,城破时段兴智被朱子柳等人救出。南宋由奸相丁大全掌控的朝廷却仍是夜夜笙歌,未支援一兵一卒,浑不知自己已被蒙古人紧紧围住,覆灭之日可期。

    如今忽必烈南控大理,整戈待旦。蒙哥北统中原,数十万甲兵磨刀霍霍,便要南北夹击襄阳,大宋形势危若累卵,襄阳的求救函若雪片般飞向都城临安,却尽数为奸臣压下。朝廷既难指望,郭靖唯有冀望于江湖。

    这二月地天气乍暖还寒。黄河时冻时开,摆渡甚是困难。前两日便在河边积压了许多人。今日河水刚解冻,是以从早到晚,老艄公竟是忙了个不可开交。三姐弟自晋阳南来,稍稍慢了步,竟是错过了渡头。好在今日运气好,白日滞客已散去大半,姐弟三人在镇上最大地一家客店“安渡老店”觅得两间上房。倒是免了露宿郊外。

    天色已经完全漆黑,店家早将晚肴送至各人房间。外面仍有客人络绎不绝来投,都是前些天被风雨泥泞道路所阻的路人,只是屋舍虽大,却也有尽时,店家费尽唇舌,每间房中塞了数人,却仍有二十来人无法安置。那郭芙性子倨傲。衣着又颇是尊贵,店家没敢去碰钉子。当下店家挪开大堂桌椅,生了一堆大火,众人便在堂上聚坐。

    郭破虏性子沉稳似父,用过晚膳便上床安歇;郭芙嫌堂上嘈杂,亦闭门不出;那郭襄性子却最是活泼豪爽。遥听堂上热闹,早溜将出来,混迹人群中。她天真潇洒,人见人爱,与众人倒也投机。门外北风呼啸,丝丝寒气自门缝中透入,将篝火吹得时旺时暗,一人愁道:“眼看大雪又起,这黄河若是今晚冻上,明日便又走不了啦。”

    一个湖北口音的汉子道:“这老天爷不长眼。尽是恶劣天气。”郭襄笑道:“这位大叔可怪错老天爷啦。天象无常,自古皆然。”那客人叹道:“都说天有异常。必出妖孽。今年天气如此多变,朝廷怕是从此又要多事。”

    却听有人道:“朝廷能不多事么?这些年奸臣接二连三,去了史家叔侄,却又来了丁大全,眼看贾似道日渐得势,朝廷怕是气数要尽了。”一语既出,众人慨叹。一个山西口音的客人道:“听两位老兄口音好似是广东和湖北人,却不知如今战况如何?”那广东客人道:“蒙古王子忽必烈统兵自云南北进,虽未经过我广东,但听说沿途烧杀抢掠,百姓可遭了大罪。这都怪那丁大全当日执意不发兵援救大理,却给我大宋后方留下如此巨大隐患。”那湖北客人亦是点头叹道:“我湖北也是不堪,听闻此次乃是蒙古大汗蒙哥亲率征西精兵南来,襄阳城中早已一夕数惊。郭大侠率城中数万铁骑与敌在樊城已经大大小小打过数仗,重挫敌先锋营的锐气,只是若是对方大汗全军一到,势必又是一番苦战。”山西客人讶道:“交锋经月,朝廷便没派援军么?”

    此语甫出,那湖北客人已是勃然大怒道:“直娘贼!还是那丁大全狗贼从中作梗,我襄阳发出的数十封战报尽数被其压下,听闻京师来人言道,那老贼居然言道:‘蒙古鞑子攻襄阳数十年不下,这一次也必铩羽而归,襄阳城是鞑子地克星。惯例如此,岂有他哉?吾辈尽可高枕无忧,何必庸人自扰?’到最后我襄阳仍是落了个孤军奋战的下场。”一语既出,众人皆是大怒,群情激愤,议论不休。那山西客人怒道:“这丁大全罪大恶极,实应当诛!朝廷如此主昏臣奸,我山西只怕从此无见王师之日。”

    却听一人道:“诸位大可放心,这丁大全已经死了。”此话一出,举座皆惊。要知当今天下,若说老百姓心中最恨之人,便是这巨奸大恶。丁大全、陈大方、胡大昌三人勾结为恶,人称朝中三犬,人人敢怒不敢言。这风陵渡乃是蒙古地界,是以众人方敢直言丁大全恶迹,若是到了南朝,只怕便要小心周侧地细作了。那人口音乃是四川,广东客人奇道:“这位四川老兄,你没说错罢?我自南而北,经过临安,可未曾听说那丁大全的死讯啊?”湖北客人道:“若真是如此,那可是老天有眼,我适才责怪老天可是责怪错了,回家赶紧上香致歉才是。”

    那四川人却是笑道:“不但丁大全死了,朝中三犬全死了,倒是令我辈一舒胸中快意。当浮一大白!”众人呼喝饮酒,郭襄生性豪爽,也是欣然举杯喝了一大口,道:“大叔地这个消息果是大快人心,店家,打十斤酒,再切十斤羊肉和十斤牛肉。我请诸位叔叔伯伯。”众人轰然允诺。

    店家方自迟疑,郭襄已自怀中取出一个香囊。道:“这总值十两银子罢?”那荷包之上金丝银线,颇是华贵,店家识货,早喜滋滋地接将过来,方要说话,微风倏然,一人已夹手夺过。嗔道:“襄儿,这娘亲亲手缝制的绣包,女儿家地东西,怎能抵押?”原来郭芙在房中久候不至,出来寻找,却看见郭襄居然要将黄蓉给三个儿女贴身收藏的荷包典当酒喝,自是大怒。郭襄笑道:“东西重要还是朋友重要?爹爹地教诲莫非你忘了么?”郭芙怒道:“你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朋友?如此萍水相逢便算是朋友了么?不成!决不能典当!”郭襄道:“若是不典当。姐姐你便出钱罢。各位大叔,我姐姐请各位喝酒,驱驱寒气。各位请,不用客气。”众人心下好笑,齐齐举杯,便是不会酒之人也喝了几口。暗中帮助郭襄。郭芙伸手抛出一块银子,赌气不去看她。郭襄却是笑问道:“这位大叔,你说那三犬都死了,却是怎么回事?”

    那四川人笑道:“姑娘稍安勿躁,听我慢慢道来。我刚自临安北来,今日刚过的渡头,朝廷的消息还没传来,是以各位不知。前些日子王惟忠将军地事不知各位听说没有?”那湖北客人叹道:“这个我知道,听闻丁大全那厮向皇帝进谗言道王惟忠将军在川北作战通敌,竟将他全家押解进京处斩。”那四川人道:“那王将军行刑前脸色兀自不变。破口大骂朝中三犬。说死后要向玉皇大帝诉冤。三日后果然那陈大方的人头高悬在临安东门地钟鼓楼檐角之上。”

    众人大是交口称赞,那广东客人道:“死得好!想必是那王将军冤情上达天听。玉皇大帝派神仙下凡惩治了。”那四川人笑道:“老兄却是想错了,杀陈大方的并不是甚么神仙,而是一位大英雄。”众人大奇,郭襄拍掌称好,连郭芙也略略有些入神。那四川人已经笑道:“那大侠听闻王将军的冤情,连夜赶赴临安救人,却是迟了一步,大怒下,便连夜割了陈大方地首级,那钟楼虽高,却难不住这等高人,他只轻轻一纵便已跃将上去。”郭襄奇道:“这大侠长得甚么模样?使得甚么兵刃?”

    那四川人略一思索,道:“他看去三十许,面容俊俏,却是空手。对了,他身边跟着一只怪鸟,一人来高,颇是威猛。”一个粗豪汉子大声道:“不错,他便是那赫赫有名的‘神雕侠’!”那四川人道:“他叫做‘神雕侠’?倒也贴切。”那汉子道:“这神雕侠行侠仗义,在江南一带颇是有名,他身边除了那头大雕外,有时还有一位白衣娘子,兄弟初见时惊为天人,险些失了魂,好在神雕侠他老人家宽厚,饶了兄弟不敬之罪。若是换了这位娘子,兄弟的这对招子只怕早没了罢。”郭芙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那广东客人亦是恍然大悟道:“对了,我们两广闽越一带都叫他们作神雕侠侣,原来兄弟你是遇上了他们,那倒是不小的机缘。”

    四川人道:“那陈大方死了两日,胡大昌忽然在家中暴毙,几日后,那奸贼丁大全在早朝时咳血,回家途中亦不治身亡,三犬齐齐归天,这不是老天有眼么?”众人大笑,那汉子大声道:“这也是那神雕侠作地。”一仰首,咕噜一声,一碗酒下肚。郭襄端起酒坛满满斟了一碗,道:“大叔慢慢喝。”那汉子微笑颔首,道:“这件事兄弟也有些功劳。神雕侠那日召集我等在钱塘县衙中设下公堂,夜审丁大全和胡大昌两个狗贼,二贼唬得屎尿齐出,有多少招多少,那供词竟是记了厚厚一摞。神雕大侠大怒下当场便打死了胡大昌那狗贼。只是丁大全那厮毕竟是朝廷首相,神雕侠道不可轻动,便连夜入宫将那供状呈给皇帝,只是却不知为何那狗皇帝居然相信了丁大全的花言巧语,还让他做宰相。兄弟离京时日不断,竟不知连那丁大全也死了。”

    那四川人点头道:“我料定也是神雕侠所作。想必那皇帝老儿不肯相信供词,神雕侠唯有出手除恶,以他老人家地功夫要令丁大全晚个一两日死亡自然不难。”众人轰然大笑。

    那广东客人道:“如此说来,这神雕侠真是个英雄。”湖北人笑道:“那是自然,当今天下能与郭大侠相提并论的,便是他了。”那广东客人笑道:“兄弟,你却还漏算了一个。”湖北人愣的一愣,笑道:“兄弟险些忘了,还有一位英雄。”

    提到襄阳郭大侠,郭氏姐妹心中一动,郭襄问道:“却不知叔叔指的是谁?”广东客人笑道:“那便是武功天下第一的‘中神通’周大侠。”此语一出,众人皆是点头,竟无半丝反对,‘中神通’周志重之名竟是比郭靖更高。郭襄心知郭芙若是听到有人言超过郭靖,立时便会大怒,然此时望去,郭芙不但未曾动怒,反倒有些走神,面色却是有些红润。

    那广东客人道:“当年周大侠大闹紫禁城,击杀奸相史嵩之,大快人心,那时临安城中百姓欢欣喜悦的心情,不在今日各位听言喜悦之下。”

    周志重原本两度大闹京师已是声名在外,后华山论剑独得魁首,成为名副其实地“天下第一”。十年间周志重虽深居俭出,然江湖上的威名却一时未曾消退。提到华山论剑,众人兴致大开,先前几届华山论剑并无观众,高手自信切磋,江湖五绝虽武功卓绝,却声名不显,寻常武人绝难知晓;然五年前的华山论剑观者如云,江湖五绝数番大战,精妙绝伦,晚间的音波互斗,更是开创武林中前所未有地境界,当日观战之人日后皆武功大进,更上一层楼,究其原因,皆拜其功。此后更轰传天下,江湖五绝成为武学颠峰地杰出代表,尤其是夺得天下第一地周志重。郭靖侠名虽著,武功更不在江湖五绝之下,在名声上却始终差了一筹。周志重虽多年隐居武当不出,却威名不堕,成为天下每个习武少年心中永远地偶像。

    郭襄喜道:“好个英雄,真想见见这两个不世出的大侠。”郭芙哼道:“他们都是大侠,希罕你这个小人物见么?”杨过自华山论剑后襄阳匆匆一会便即离去,十年间少与郭家联系,是以郭襄丝毫不知其渊源。

    “阿弥陀佛!店家,有没有上房?”一个柔和的声音忽的自身后响起,一股寒风拂来,夹杂着几分屋外的冰雪。郭襄回目望去,却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僧人。郭芙心中一动,仔细望去,却是有些面熟。那青年僧人身着淡黄僧袍,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正合掌行礼。那店家道:“大师傅却是来晚了,房间已经没有,不若便在堂下一并烤烤火,将就一晚如何?”那僧人却是合十道:“如此便好。”

    转过身来,正对上郭芙。二人四目相对,郭芙心中暗暗一凛,问道:“大师是否我在哪里见过?”那僧人微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大姐你执妄了。”郭芙问道:“敢问大师法号?”那僧人微笑道:“贫僧俗家姓名唤做罗追坚赞。”

第七卷 第二章 闯寺

    第七卷第二章闯寺

    郭芙心念电转,罗追坚赞这名字似乎无甚印象,观那僧人面相稍异于中原人氏,遂施礼道:“大师莫怪,小女子认错人了。(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那僧人笑道:“不识便是识,那又有甚么分别?”郭芙心中一怔,觉此话大有深意,却是不再言语。郭襄却是笑道:“大师睿智,小女子请你喝一碗酒。”罗追坚赞笑道:“多谢。”伸手接过,一饮而尽。天寒地冻,烈酒却是解寒之物,这僧人不禁酒,却与中原僧人迥异。郭芙问道:“大师看样子不是中土之人罢?”罗追坚赞道:“小僧乃是来自藏土。”郭芙心中一凛,却是平添了几分戒备。

    店中众人适才言谈兴致正浓,被这僧人打断了须臾,此时却又热闹起来,郭襄大感兴趣,不时插口询问,那湖北客商将十年前华山论剑的诸般妙境添油加醋描述,精彩纷呈,众人大是神往。郭芙却是心不在焉,偷偷向那罗追坚赞投去一瞥,却见他侧耳倾听周志重等人事迹,面色颇为凝重。罗追坚赞忽道:“小僧多年不到中原,却不知如今已经出了如许英雄人物,这位居士,你所说的那华山盛会确有其事么?”言下之意却是有些怀疑。那湖北人勃然大怒道:“我们襄阳人连蒙古铁骑侵袭都不怕,还会说假话么?”伸指示意,众人见其左眼下一处茶杯口大小的疮疤,知定是襄阳守城战中负的伤,心中肃然起敬。那湖北人道:“这消息千真万确,乃是我姑姑的小叔子家地三儿子的表舅在华山脚下听那山上参与盛会的高手所言。绝无半点虚假。”敢情他也不是亲眼目睹,众人心中大乐。

    郭襄大是失望,道:“原来你也没亲眼见到啊?”游目四顾道:“各位伯伯你们有谁见到过这两位大侠么?”众人齐齐摇头,那四川人道:“在下曾在临安与神雕侠匆匆一会,只是他老人家行踪飘忽,神龙见首不见尾,极难寻觅。倒是那周大侠易找。他便隐居在武当山中,只是他五年前便闭门谢客。小姑娘你要见他一面却是难得紧。”

    屋角忽有一个声音道:“小姑娘你要见那神雕侠与中神通么?”众人寻声望去,却见一人翻身立起,身子健硕,却是个铁塔般的大汉。郭襄大喜道:“好啊,前辈你带我去么?”那人嘿嘿道:“小姑娘你要去见神雕侠,随我走便是。”郭芙怒道:“尊驾是甚么人?我妹妹年幼无知,岂可黑夜外出。还是请便罢。”

    那大汉身子一晃,忽地抢前,与郭芙面面相对,二人几乎鼻尖相触,胸口相碰。郭芙大骇,急急掠后,正欲破口大骂,那大汉已是笑道:“好香。”左手扣拿郭芙上臂。右手却来托郭芙下颌,直欲轻薄。只是他出手如电,极难防范。郭芙俏脸气得发白,身子侧转半周,那大汉这两招便都落了空,剑光闪动。短剑出鞘,那大汉连忙缩手,“嗤”的一声,一截衣袖断落。那大汉一时轻敌,险些被这精妙的“越女剑”削去手臂,却是毫不恼怒,只是大笑道:“好个泼辣的女子!”双臂一振,中宫直入,径来扣郭芙地小蛮腰,浑然不惧其手中的利剑。郭芙见他有恃无恐。不敢行险。往后退了一步,暂避其锋。岂知那大汉将郭芙逼退。忽地转过身来,右手已是扣住了郭襄地手腕。郭襄“啊”的一声惊呼声未及唤将出来,身子一轻,已是被扯着破门而出。郭芙怒骂着追至门外,但见雪地茫茫,哪里还有人在?

    大雪下了不久便即停止,雪地里那大汉一路急奔。郭襄一只左腕牢牢箍住,哪里挣之得脱?她口中兀自咒骂了数十句,那大汉却是嘻嘻道:“小姑娘,你的声音真好听,再骂两句听听。”行得片刻,来到一处避风的山坳,听得有人说道:“老七,怎地此时方到?”却听一人冷冷道:“老七老毛病又犯啦,好一个美貌的女娃子!”那老七听闻却是怒道:“这女娃是我先看上的,丧门鬼!你可莫要来抢!”一人格格笑道:“七哥你因这风流的毛病吃了大亏,还死性不改么?”转过山头,见三骑等候,两男一女,那女子一身火红,煞是惹眼。

    那老七道:“那什么狗屁神雕侠地帐,我早晚要算。九妹,老大呢?其他众兄弟呢?”那九妹道:“老大和哥哥们在南岸等候,我们快走!”郭襄心中一动:如此黑夜,怎能渡河?

    那老七并不骑马,仍是扣住了郭襄手腕前跃。四人三骑一路狂奔,不多时已是到了黄河岸边。那丧门鬼带着众人沿河上溯,不多时,在岸边的杂草丛中却拽出一条小船来。那小船颇是狭小,容不下五人,那九妹道:“七哥,这船装不下这许多人,你还是把这小姑娘放了罢。”那老七却是摇头道:“那可不行。”却有人答道:“不若把她交给我罢。”

    众人一凛,此人语声平缓低和,却清晰入耳,显是身在左近。众人皆有一身出色的艺业,名声传于晋陕,却丝毫没有发觉,心中大起戒备。郭襄听得声音耳熟,回头望去,却见一黄衣僧人缓步而来,正是在店中遇见的藏僧罗追坚赞。那老七嘿声道:“却没看出你这小秃驴原来是个高手,我们西山一窟鬼的事情也是你能管得的么?”

    这四人正是名震晋陕的西山一窟鬼中的老七煞神鬼、老八丧门鬼、老九俏鬼和老十笑脸鬼,他们地老大正是当年绝情谷主公孙止的大弟子长须樊一翁,十五年前那场大火将绝情谷中弟子烧死大半,樊一翁却是侥幸逃脱,从而流落江湖,这数年间长须鬼的名声大震,与其他九人联名。更添威势。老七煞神鬼性喜好色,但他有一样好处,便是对擒来女子绝不用强,而是缓缓图之,若是那女子十日后还是抵死不从,往往便会将人放去。只是这小子哄女子的本领实在了得,出手无往不利。至今已是娶了一个老婆,四个小妾。五人居然也是心甘情愿。

    哪知上个月煞神鬼却是流年不利,他看上了一家千金,刚将人家掳到手中,那女子性子颇是刚强,竟立时嚼舌自尽,好在被前往武当探访周志重路过地神雕侠杨过所救及时,方才保住了一条性命。杨过怒斥。煞神鬼虽心下略略有些歉疚,口中却不肯示弱,二人交手,煞神鬼自然吃了大亏。事后煞神鬼心中怨气,飞鸽传书召集众兄弟寻仇,一窟鬼彼时有事分散各地,今日方才聚集,听说那神雕侠足迹已至了江南。便约定往江南去。

    罗追坚赞笑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收手罢。”不见作势,煞神鬼陡然身子一沉,方始惊觉那罗追坚赞竟已贴近身来,左手正按在自己右肩上。他此时但觉一股暖流自“肩井”透肘“曲池”。一条右臂竟是软软的抬不起来,手上略松,那郭襄已是轻轻巧巧挣脱了控制,立在一边。

    罗追坚赞露了这一手,四鬼大惊,俏鬼急道:“七哥,你没事罢?”煞神鬼咬牙道:“没事,大伙儿并肩子上!”双鞭横敲侧击,正是笑脸鬼自后来袭。一旁地郭襄大叫道:“这位叔叔,你自后偷袭。非正人君子所为。”那俏鬼怒道:“小丫头片子。罗嗦什么!”挥手间,银光闪动。竟是有暗器袭到。

    郭襄心中一颤,忽地一人大袖卷起,将一蓬银针荡开,正是那罗追坚赞欺近身来出手。罗追坚赞笑道:“小姑娘,我们走罢。”探手抓住郭襄手腕,腾身跨出,右手大袖扬起,四鬼但觉一股大力涌到,呼吸为之断绝,纷纷身子后仰,险些仰天摔倒,忙掠后站定,心中大是惊骇。

    郭襄大是好笑,似乎每个人上来都是抓着她手腕便走,当下忙叫到:“大和尚,你要带我到哪里去?”二人轻轻掠下,正站在那小船之上,这罗追坚赞轻功不凡,落地时船身几乎不动,他的内劲也与众大是不同,郭襄手腕落在他手中,并不似适才被煞神鬼所擒那般如铁箍生疼,只是但觉半边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力道。罗追坚赞笑道:“眼下我要前往少林寺,待事毕后要去武当一行,你自然能见到中神通。”郭襄怦然心动,眼下的少林和武当俨然成为中原道佛武学圣地,她在襄阳时便常听父亲称赞,此时有幸造访,自然不会反对。郭襄心下暗道:“罢了,大不了回去给爹爹责罚,如此难得机遇可不能错过。”

    这罗追坚赞足踏船尾,虽是在奔流湍急的黄河之上,仍是稳如泰山,不理身后岸边众鬼聒噪,右手大袖挥出,一股罡风向后拂出,足下小舟如离弦之剑激射而出。郭襄促不及防,险些摔倒,罗追坚赞左手轻轻一提,已是消去跌势,微笑道:“姑娘受惊了。”郭襄心下大是佩服,这僧人年纪轻轻,武功已练得如此之高,只怕比起爹爹也不遑多让。

    月至中天,浪花拍岸声中,舟已靠近,罗追坚赞足下用力,带着郭襄纵身而起,轻轻落在岸上。这僧人却是彬彬有礼地很,脚下踏实平地,立时松手放开郭襄手腕,道:“我们走罢。”二人寻到大路疾驰向东。

    郭襄年纪尚幼,虽自小便由父亲亲传道家玄功,根基练得颇为扎实,一个时辰后却也大是吃不消,足下有些慢将下来。眼看身前罗追坚赞足下尘土不起,随意跨步,却距离愈拉愈远,郭襄正欲咬牙提气追上,却见罗追坚赞蓦地退至身前,右手大袖向后卷出,正托在郭襄腰上,郭襄但觉足下一轻,整个人便似腾云驾雾般,足不点地,跟着罗追坚赞飞驰而去。

    二人奔行半夜,天色微明时来到一处小镇,寻了处客栈投宿,午后方再行上路。他二人一是僧人,一却是妙龄少女,结伴行路颇是怪异,只是这乱世无奇不有,店小二却也不敢多问。如此疾行半日,天色将晚时已经到了洛阳。

    洛阳自周平王迁都洛邑时起。先后数代在此建都,至唐时达鼎盛。武则天以此为东都,天下重心积聚于此,更有“牡丹充军”的传说。盛唐牡丹花开地景象有诗为证:“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只是自靖康之耻后金人入侵,繁华的汴京化为瓦砾,洛阳也自然难逃大劫。此时的洛阳,历经多年战乱。早已不复当年胜景,虽是牡丹盛开地季节,然在这乱世,性命苟活,如何还顾得了种花。罗追坚赞学识渊博,将此地历史典故讲与郭襄听,郭襄叹道:“若非那残暴异族入侵。我煌煌华夏怎得如此山河破碎?”罗追坚赞却是笑道:“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汉人虽开创过盛世,然历代不思进取,只想守土安居,毫无扩张野心。只守不攻,哪里有这般对敌之道?被动挨打,亡国只是早晚之事。”郭襄黯然,心中暗觉他所言也不无道理。

    河南少室山。天下武术之源地少林寺矗立,阳光映射下,好大一片黄墙碧瓦。此时正是午后,寺中午课禅唱之声未起,却已传来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这正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除了每年佛诞、达摩祖师生辰等有限几日外,寺中向来极少召集全寺僧众,今日这般,自是有大事发生。

    大雄宝殿之上,群僧云集,片刻之间,全寺数百僧人俱已按列站立,刹那间鸦雀无声。众僧人心下大是讶异,莫非今日少林有贵客临门么?只是寺规森严,众人却不敢交头接耳。

    钟声三响。方丈天鸣身披法衣。缓步而出,身后一左一右两名老僧相伴。正是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与罗汉堂首座无色禅师。众僧合掌齐唱“南无阿弥陀佛”,天鸣开口道:“今日大蒙古国上师八思巴驾临本寺,达摩堂众弟子随本座前往寺外迎接。”

    众僧倏然而惊,这八思巴名声虽未显于中原,然在佛教内却已声名鹊起。少林寺所处河南已在蒙古辖下数十年,蒙古人于佛家偏爱藏派,这数十年来藏僧喇嘛教势力大盛,早已凌驾少林禅宗之上,只是少林千年威名仍在,加之阖寺僧众闭门修佛,不理世事,倒也相安无事。

    八思巴乃是藏土萨迦派第四代祖师萨迦班智达地侄子,传言其七岁便能“诵经数十万言,能约通其大义,国人号之圣童”,“八思巴”正是藏语“圣童”地意思。十五年前,大宋理宗淳佑四年,萨班自江南重伤而返,萨迦派的重担便落在了年仅八岁地八思巴身上,萨班将自己的一身功力以秘传“金刚灌顶”手法大半传给了八思巴,助其打通关窍,修习玄功。萨班重病卧榻,绵延六载而亡,八思巴以十五岁之龄接掌萨迦派。初掌教派,便在藏土佛道大会上口若悬河,驳倒诸大宗派,确立藏土法师之名。

    六年前,淳佑十三年,八思巴于忒刺觐见忽必烈,受封为上师,去年更是在西京的佛道辩论大会中引经据典,将北全真掌教李志常辩得理屈词穷,道教大败,焚其经卷,归还所占佛寺。佛家由此声势复振,位在道家之上,八思巴更是一举成名。少林寺虽未曾参与此役,但对这佛家盛事却早有所闻,对这青年智者颇是看重,如今方丈更是亲自相迎。

    寺门呀呀声中徐徐打开,天鸣、无相、无色及身后一十八名达摩堂弟子鱼贯而出,却见眼前站定一男一女,那男子身着淡黄僧袍,年岁颇轻,看来二十余岁。天鸣仔细打量这未来帝师,见他肌肤莹白,眉目俊秀,面上轮廓圆润,浑不类降龙伏虎的罗汉,却似个饱读诗书的儒生。当下合掌道:“八思巴大师远道而来,敝寺蓬荜生辉,老衲这厢有礼。”八思巴微笑还礼道:“不敢,小僧不请自来,失礼之至。”天鸣侧身请入,八思巴微笑颔首,亦侧身恭请,二人并肩而入。无色见那女子亦尾随而来,忙拦道:“这位女施主,敝寺千年规矩,女客止步。”

    八思巴笑道:“大师着相了,我佛曰‘众生如一’,男或女又有甚么分别?”天鸣方丈乃是有道高僧,闻之不怒反逊道:“上师言之有理。我少林倒是显得小气,且请这位姑娘一并入内奉茶。”那姑娘笑盈盈道:“方丈不必客气,我叫郭襄。”

    这二人正是自风陵渡而来,八思巴原名便唤做“罗追坚赞”,他自幼修行,佛道儒诸子百家无所不览,实是当世不世出的人杰。受叔父萨班影响。他所习武功中涉猎道家颇多,是以心中也不存佛家独大想法。向来主张百家争鸣,决不打压别家、独尊萨迦派,性子与少时争强好胜大不相同。自去年佛道大会后,得忽必烈推荐,八思巴颇得蒙古大汗蒙哥青睐,圣宠正隆,几已超过闭关十数年地第一护国法师金轮法王。

    方丈既已开口。阖寺弟子自然无不遵从,当下齐唰唰两旁分开,八思巴与郭襄缓步而入。无相禅师却是独自落在最后,面色凝重。无色忙道:“师兄,你怎么了?”无相道:“这人武功深不可测,我适才暗以‘枯木掌’地掌力遥空推挤,只盼着能令他脚步有所紊乱,吃个下马威。却不料他衣襟不动,我这掌力竟不到他身周一尺便被不动声色化去。这八思巴佛名远甚,却不料武功居然如此了得,今日只怕少林寺有些麻烦。”

    无色自当年华山一行后,于武学之道大受启发,回少林寺闭关苦研。武功大进,此时已是隐隐为少林寺之首,闻言笑道:“任他泰山压顶,我只当清风拂面。这是藏经阁觉远师弟整日挂在嘴边之语,小弟深以为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难道我少林千年传承,还怕了一个番僧不成?师兄大可放心。”

    大雄宝殿之上,天鸣将八思巴二人介绍给群僧。这少林寺中向无女客进入,是以这数百名僧人倒有一大半的目光都望向了郭襄。郭襄却是落落大方。报以微笑。不少僧人皆是面上一红。低下头去,口中念佛。暗责自己擅越了。无色见势大是尴尬,当下咳嗽一声,提声道:“八思巴大师佛法深湛,今日驾临本寺,正是难得的机缘,各位师兄弟切莫错过了。”

    八思巴笑道:“禅师过奖了,小僧年轻识浅,怎当得深湛二字,今日造访贵寺,实是为了一桩小事。”天鸣、无相、无色三人面面相觑,心道:“正事来了。”当下天鸣双掌合十诵了一句佛号,方道:“但不知上师有何贵干?”八思巴道:“我大蒙古国第一护国法师金轮法王座下两大弟子失踪十年,近日方知原来在少林寺作客,金轮法王闭关未出,故而小僧代替前来迎接。”

    天鸣颇有难色,当年霍都与达尔巴以丐帮、少林绝技击杀少林、丐帮高手,即以此挑起两派争斗,后失手被擒,丐帮将二人交由少林处置。这二人却是个烫手的山芋,少林地处蒙古境内,不能不顾忌到蒙古朝廷之力,这二人杀不得,却又放不得,颇是费了一番思量,最后由天鸣方丈决意将二人拘押在少室山上,终身不得下山,这样既能给丐帮一个交代,又能为少林留下一个退路。

    这二人都是暗自潜入嵩山,是以蒙古也不好明着来要人,这十年来竟是相安无事,本以为此事已是风平浪静,却想不到波澜再起。无相道:“那霍都与达尔巴二人十年前击杀少林与丐帮数十位高手,挑起两派纷争,罪大恶极。如今只是在山上念经修佛,已是大大的宽恕,怎能就此下山?”

    八思巴微笑道:“大师此话差矣,正所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二人洗心革面,在山上诵经十年,再深地罪孽也已消去。如今家人相隔千里,生死渺茫,大师何忍?”天鸣是个老实人,闻言心下颇有一些不忍,面显不豫之色。无色江湖经验丰富,忙道:“区区十年便能消去数十条人命么?那也未免太便宜了罢?”八思巴道:“岂不闻‘前世因,今世果’,‘一饮一喙,莫非天定’,今世恶业,来世自当受报,他二人只需今后谨守戒律,行善事,得善果,未始不可化解这孽缘。佛家讲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半辈为恶,一旦幡然醒悟,未始不可从善。”

    天鸣方丈禅心明澈,性情甚是豁达。闻言颌首道:“法师所言有理。”无相心下暗自焦急,与无色施了个眼色,道:“法师妙语生花,舌灿莲花,老衲甚是佩服。只是那二人能否从此弃恶扬善却是未知,只凭你片面之词,我少林却是无法放人。”八思巴微微一怔。道:“那还请无相禅师言明。”

    无相道:“我少林自达摩‘一苇渡江’以来,号称‘禅武合一’。佛学、武学并进,方能成为禅宗之祖与天下武术之源。法师地佛学深厚,我等叹服,只是武学如何,却是未知,若是能令我少林折服,自当放他二人北归。”

    天鸣方丈微微皱眉。暗思禅自然大于武,怎可这般言语。只是他知无相老成稳重,执掌达摩院数十年从无差错,今日变得如此咄咄逼人必有其故,是以并未开口阻止。郭襄俏立一旁,心中大是讶异。她生长在襄阳城中,身周诸人皆是言语蒙古人如何地残暴,杀人如麻。无恶不作,却不料这与己同行几日,举止儒雅有礼地僧人居然是蒙古国师。此时见少林僧人竟是要动手较技,想到便要一观少林功夫风采,她小孩心性,大是欢欣。

    八思巴却是好整以暇地道:“小僧尚未见到金轮国师的二位高徒。方丈可否赐我一见?”天鸣道:“那是自然。”吩咐下去,不一会,“咚咚”巨声传来,一名脸削身瘦的僧人行将进来,那巨声竟是出自其脚下,显得沉重无比。身后一人,身着粗布长袍,面容苍白,足步虚浮,看去四十余岁。这二人正是达尔巴师兄弟。

    八思巴倾听足音。但觉其音虽重。却始终如一,声声相等。不由笑道:“达尔巴师兄,十年不见,武功精进了许多啊?”他知达尔巴不会中原汉语,是以以藏语言出,却不料达尔巴却是以汉语答道:“不敢,你,你怎么认得我?”原来达尔巴在嵩山居住十年,却学会了中原语言,虽不甚流利,却也能令人听懂其意。八思巴笑道:“你难道忘了十几年前那爱逞机锋的顽童了么?”达尔巴恍然道:“你,你是八思巴?”

    八思巴转过身来,长施一礼,道:“天鸣禅师,贵寺果是信义,居然没半分虐待。”天鸣禅师微笑道:“都是这位僧兄事佛虔诚,本寺却无半分功劳。”原来少林寺将二人奇经八脉封住,令二人一身武功施展不出,唯有安心在山上诵读经书。二人手无缚鸡之力,先前屡次想逃脱,却终告失败,唯有无可奈何认命。那达尔巴虽是个粗人,向佛之心却是颇坚,既然认命,便安心在藏经阁底诵经,看不懂的便由觉远传授。霍都却总想上得顶楼偷窥秘笈,只是这藏经阁乃是寺中重地,初一二楼放置佛经与基础武学由觉远看管外,其余诸层皆有高手护卫,极难潜入。他二人一个倾心于佛经,一个却是满心焦躁,整日里坐立不安,全然不晓得身边觉远手中研读的经书里便有后世闻名地九阳神功,错过了这旷世奇缘。

    少林寺地武功讲究禅武合一,僧人每练一门武功必有一门相应地佛学化解,其中的玄奥常人难以理解。二人武功极高,为策安全,奇经八脉被以不同地手法封住。这无相劫指、多罗叶指等都是七十二绝艺之一,虽是封穴,却无碍血脉流通,只是束缚真气。你再怎么运气冲关,只会束缚得更紧,绝难自救。这达尔巴专心诵读经书,心中戾气大减,却正好符合了这“以佛化武”的道理,这十年来,藏经阁的佛书他看了大半,身上奇经八脉也依次解开,束穴真气尽皆化去,武功不退反升。霍都却没这般容易,这十年来他仅解开了一处脉穴,是以进来时二人的面相便大不相同。达尔巴在寺中住了十年,此时的他早已安于山上地生活,是以武功虽是恢复,却未曾逃脱下山。霍都再三哀求达尔巴助其逃脱,奈何他这师兄认一个死理,如今心性大变,认定少林寺乃是为他二人好,便怎样都不同意。

    霍都知晓眼前这英华内聚地僧人是八思巴后,自是大喜,持着八思巴地手再三哀求他将自己带回蒙古去,八思巴见这昔日意气纷发、英气勃勃的王孙贵族,居然沦落至此。心下暗叹,当下好言慰济几句,方始回过头来,道:“还不知哪位禅师下场赐教?”

    但闻诵佛之声,一名僧人自队列中缓步而出,道:“方丈,弟子意欲打个头阵。”天鸣看得仔细。正是昔日派去江南嘉兴法华寺地无嗔。无嗔自当日败在李莫愁手下后,自感武艺不足。便申请回寺精修,十数年来在达摩院勤修苦练,武功在寺内当数前列。天鸣点头道:“无嗔你便与法师切磋一番罢。”无嗔转过身来,左掌平举,右拳横握,正是“大金刚拳”法的起手势,道:“法师请罢。”

    八思巴足下不丁不八。双手拢于袖中,笑道:“不敢,还是大师先请。”无嗔见其随意站立,似乎全身上下皆是破绽,但其既为蒙古国师,自然非比等闲,当下不敢造次,踏前一步。右拳直击一招“洛钟东应”径击其右胸以策虚实。

    拳风当体,八思巴竟是纹丝不动,刹那间,无嗔铁拳已是印上了八思巴右胸,大惊道:“法师小心!”忙自撤去五分力道。只是这大金刚拳易发难收,仍是发出去了三分力道。若是落实了,只怕也是胸骨折断之虞。拳劲着体,无嗔陡觉对方肌肤似乎向内一缩,紧接着弹出,这一拳竟是不由自主向侧滑出,犹如打在空处。无嗔但觉腕骨“喀喇”一声响,险些脱臼,好在只运了三分力,方始幸免。八思巴衣衫无风自动,笑道:“大师好拳力。多谢手下留情。”

    无嗔面上一红。道:“小心了!”当下身子微挫,一臂前伸。一臂后指,一式“五指山”攻向八思巴身前身后大穴。这招聚力凝指,八思巴却不能再以上乘内功卸去,当下身形左偏,右袖轻轻拂出,无嗔但觉双手虎口一麻,为对手袖角扫过,真气微滞,这一招竟是递不出去,心中一凛,忙双手回撤虚抱,十指连环弹出,一式“观音渡”,虚点八思巴全身三十六处穴道。他在这“大金刚拳法”上已下了数十年地苦功,这招使出,法度严谨,出手快杂而不乱,密而不疏,众僧心底都是叫了一个“好”字。八思巴不避反前,无嗔眼前一花,那八思巴已是揉身而上,无嗔但觉心口微微一痛,膻中穴上已被戳了一指。八思巴出手一发即收,身子已是后撤数步,合十道:“承让。”无嗔运气三匝,知八思巴手下留情,未曾受伤,当即低首道:“贫僧甘拜下风。”

    天鸣无色相顾失色,这八思巴适才出手这一指,分明是本寺失传许久的摩诃指。前辈高僧流传下来地习武心得中曾有提过,然其典籍功本却已散失。这蒙古国师是如何习得?二人对视一眼,忽地想起本寺历代高僧起居录上曾提到,宋辽对立时曾有吐蕃高僧习得少林七十二项绝艺,当时其挟艺挑寺,千年少林寺险些关门大吉,实是一大耻辱。二人心中骇然,莫非这八思巴竟是那人的后辈传人?

    无相低低宣了声佛号,出列道:“法师武学高妙,老僧法名‘无相’,在这套无相劫指上下了数十年寒暑的苦功,以致颇误禅学进修,有时着实后悔,只是毕竟乃是自己辛苦练就,今日见猎心喜,倒要与法师切磋一二。”八思巴微笑道:“大师过谦了,贫僧自一本残破古谱上习得数门少林绝学,今日班门弄斧,还请大师指正。”二人遥遥相对,间距三丈,忽地波*数声轻响,无相身子轻颤,终是站不住桩,后撤了一步。众人大惊,方知适才二人竟已是暗中对了一招。

    这无相劫指出自佛家“无色无相”之语,使出果是令人促不及防,端得厉害。二人衣衫下摆不动,指力纯由袖中发出,了无形迹,谈笑间胜负已分。无相兀自气血翻腾,关元、中极诸穴隐隐作痛,心知若不是八思巴指力收地快,自己只怕已经蹀血当场,却是不好意思再战。

    八思巴连胜两阵,举座皆惊,郭襄对他并无恶感,反倒是少林寺不许女客入寺颇令她恼怒,是以心中倒是盼着八思巴多胜几场,折折少林寺的锐气。若不是八思巴是蒙古国师,她已经要欢呼贺胜了。无色面色凝重,缓步上前道:“无色愿领高招。”他自知决计无法在数招之内便能击败无相。是以胜败早定,只是身为少林弟子,决不能未战先认输,以堕祖宗声名。

    八思巴临行前早已打听清楚,这无色正是少林第一高手,他连番挑战,心中早已不耐。这少林近千弟子,若是一一斗将下来。累也要累死了他,如今无色出场,自然求之不得。当下掌上暗蓄真力,意欲数招之内摧敌,速战速决。

    无色垂眉肃立,身子不动,双掌一立。似是行礼,却不合拢,呼地一声,一股劲风自双掌之间澎湃而出,正是般若掌地“峡谷天风”。八思巴但觉其掌力刚柔兼备,飘忽中带着重拙,心中一凛,大起戒备之意。暗道这僧人果有真才实学,忙以一招“连风惊涛”化去掌力。他初时连胜两场,心中未免托大,双掌相交,但觉压力沉重,险些移之不动。大惊下不由自主使出吐蕃本门武学化解。无色意外得了上风,自然不敢怠慢,足下加力抢前,般若掌法施展开来,将八思巴圈入掌圈。

    般若心经有言:“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六个“不”字诀施展开来,连绵不断,便似一张大网将八思巴团团围住,八思巴纵然学究天人,却难以抢得上风。众僧观之大喜,采声愈来愈是响亮。战场中的无色却是有苦自己知。他虽看似威风八面。然八思巴便似一只裹茧蚕虫一般,将周身上下守得密不透风。水泼不进,无色始终无法攻入,时辰一长,却觉对手抗力愈来愈大,破茧而出只在旦夕。

    陡闻寺外有人朗声道:“弟子武当全真门下张君宝,奉师命拜山,敬请接纳。”来人声若洪钟,闻之却觉嗓音颇是稚嫩。天鸣方丈两道长眉微微翘起,运起内力说道:“既是全真高徒,便请光临。”那人应道:“如此请恕弟子不敬之罪。”言语间愈来愈近,须臾,众人但见人影一晃,一个少年已是出现在殿门口。众人放目望去,皆是“咦”了一声,但见其貌甚奇,额尖颈细、胸阔腿长、环眼大耳,凝气卓立,甚有威严,年岁却只有十二三年纪。大殿距离山门不近,这少年居然中气如此充沛,令人大是称讶。

    八思巴真气潜运,内息绵绵,功行全身,蓦地喝声“叱”,声震屋瓦。无色这时正使到一式“五蕴皆空”,分幻成五个掌印,拍向八思巴身前身后五处大穴,八思巴挫身大袖挥出,无色但觉罡风扑面,肤如刀割,所发掌力尽数倒流,大惊下忙撤身后退。八思巴为解危,终是全力施为,这一击雷霆万钧,无色退得虽快,却仍是慢了一步,但觉“膻中”、“步廓”、“神封”诸穴皆是一麻,立时动弹不得。原来他适才击出地掌力被八思巴内力反震,竟是自受其害。无色暗自叫苦,但觉身上一紧,八思巴接踵而至地一拂之力随即袭上身来。

    八思巴十年来佛学修为精进,早已非当年那人小鬼大,一心建立功业的顽童,此番上得少室山,初衷只为救人,并不欲与少林为敌。是以多番比武,往往点到为止,只是此时无色般若掌实在厉害,逼得他全力出手,一时收手不及,心下叫糟。

    众人惊呼声中,八思巴潮水般涌出地内力忽得一滞,被阻了一阻,八思巴心下大喜,忙全神收功,待得导气归元,方见面前正矗立着那后进少年。那少年此时面色透红,足下踉跄,忙双臂舒展,身子借力就地打了十多个圈子,兀自摇晃,道:“这位大师好功夫,弟子不如。”八思巴心中大震,这年仅十多岁地少年居然能挡住自己三分“袈裟伏魔功”真力,如此天纵奇才,却不知是何人门下?

    ps:很抱歉,这一章写了我一个多星期时间,实在是没有时间。章节中可能有些笔误,各位见谅。每个月地上半个月都是我工作最忙的时间,再加上这个月要考中级职称考试,复习又占去大半时间,码字效果可想而知。好在现在考试已经结束,不管考得好不好,码字继续。

第七卷 第三章 太极

    第七卷第三章太极

    八思巴大袖轻轻一拂,无色但觉身子一松,所闭数穴齐齐解开,八思巴已经笑道:“无色禅师切莫挂怀,小僧出手没了轻重,实在歉疚。(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无色臊得面色通红,险些将地上挖个洞钻进去,低低念了一声佛号,黯然退回天鸣方丈身后。他这数年来勤修苦练,武功突飞猛进,技冠少林,每日看着门下弟子崇敬的目光,却也不禁有些飘飘然,满以为自己比之当年的五绝也不遑多让,却不料今日受此惨败,一时间心丧若死。

    天鸣方丈乃是豁达之人,事已至此,坦然道:“上师神功高妙,两位囚居少林十载,也算还清孽债,请便罢。”此言一出,无疑是自承技不如人,众僧心下惨然,少林寺雄居武林数百年,今日却是颜面丧失殆尽。众僧悲愤交集,一时间望向八思巴的目光直欲择人而噬。若是目光可以杀人,只怕八思巴已经死了几千次了。八思巴却是神态自若,缓步上前,伸手自袖底取出两卷帛书,道:“方丈大师,少林名垂千载,前辈名宿层出不穷,小僧只是侥幸,如何敢称胜。今日小僧无心结怨,动手较技,实是迫于无奈。小僧适才所使诸般少林武功之中,有两门眼下少林已绝传,就此奉上,不成敬意。”天鸣方丈望去,那帛书卷首写得清清楚楚,正是“摩诃指”和“袈裟伏魔功”,这两门武学自北宋末年便已散失,自是珍贵已极。

    这八思巴实是心思缜密。先是以理说之,继而显露神功震慑,最后赠送图谱,正是软硬兼施,此行目的却是圆满达成。那达尔巴却是面色如常,只是口中低诵佛经。霍都大喜过望,正是“脱开金锁走蛟龙”。天地一时间变得勃勃生机,转而望向少林诸僧时。面上却是一丝戾色一闪而逝:“这群贼秃,折磨了老子十年,待我回去求师父解开禁制后,看我怎么报仇。”此时见众僧低眉闭目,更是得意洋洋,大笑上前,要立于八思巴身后。

    蓦地人影一晃。一个身子阻拦在前。霍都喝道:“闪开!”右手向前推出,却是推了个空。但觉腕上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扑通”一声栽倒在地。霍都虽奇经八脉只通一脉,武功并未完全恢复,然却也保留了一成地功力,等闲人要想摔他一跤自然极难。然霍都跃起正要开口大骂时却是张口结舌,原来摔他一跤的正是那张君宝。

    张君宝凛然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恶人屠刀尚未放下,如何便可纵之?”这话落地有声,少林诸僧自适才得秘笈的惊喜中回醒过来,皆是有些汗颜。

    八思巴笑道:“小兄弟好有胆识,却不知师尊何人?”一语未落。霍都已是怒吼着自后袭向张君宝,左掌锁拿左肩,右手握拳,中指略略凸出,指节正击张君宝“大椎”穴。这“大椎穴”正处颈椎与脊椎交界处,霍都这一击端得狠毒。张君宝夷然不惧,头也不回,右手兜转向后,五指绽开若莲花状,正等在大椎穴上。霍都左手劈肩乃是虚。右拳正是主力。但觉右拳一紧,被张君宝五指拿住。二人出手迅速。若电光火石,张君宝后发先至,霍都这一拳便似送上门去,拳头一麻,拳面五处穴道受制,手臂虚软无力,但听闷哼声中传来张君宝朗朗答声:“家师全真周志重。”霍都再度与地面亲密接触。

    八思巴暗自心惊,这少年只区区十来岁,便是自五六岁开始习武,如今也不过七八年的功夫,然看其适才两次出手,渊嵉岳峙,出手舒缓自如,将后发制人、以静制动、以柔克刚的道家功夫发挥得淋漓尽致,只能是天赋异秉。此子来日前途无可限量,定成一大劲敌。八思巴微笑道:“原来是那天下第一的周大侠高徒,果然不同凡响。小僧此行下一站正是要前往武当拜见,那时当再与小友切磋论道。”言下之意便是这是少林寺,还论不到他张君宝插手。

    奈何张君宝虽天纵奇才,然究竟年纪太小,自然听不出其话中之意,此时兀自道:“师父跟我说过,这霍都乃是个大大的坏人,方不得。”他性子倔强,认准了死理,便决不肯退缩半步。八思巴微微皱眉,言道:“小友,得罪了。”伸手轻推,竟是要将张君宝推开。他原本心胸开阔,自艺成以来,甚少出手伤人,只是他叔父萨班乃是伤在周志重之手,今日面对这倔强少年,一是将对周志重地些许怨气撒到了他的身上,二却是无意识下隐隐将他当成了生平大敌。众人但见八思巴轻轻伸手一推,却是隐隐有风雷声,皆是大惊,郭襄更是惊呼出声。

    八思巴这一推叫做“推牛式”,能把一头大牯牛推出十丈远去,自然势大力沉。张君宝年少气盛,足下蹲足马步,双掌一前一后一起托出。二人内力交接,张君宝身子大震,面色巨变。八思巴虽面上微笑依然,却也是心中暗自诧异。但觉对方内力虽弱,却连绵不断,前力未逝,后力又至,两股真气交替冲击,每次冲击,都将自己这一推之力消去几分。八思巴掌势不停,长驱直入,已是到了张君宝胸前。张君宝长吸一口气,轻叱一声,忽地身子后仰,双掌化作托天之势,八思巴这一推之力原本已被他一路阻击消去半数,他这一托运力巧妙,正合四两拨千斤之理,竟是硬生生将八思巴掌力托向天空。众僧眼力卓识,见他这招巧妙,采声大作。张君宝这番出手,已是使尽全身解数,未及松一口气,忽觉压力大增,八思巴并不抽招换式,而是就势下压。

    八思巴左臂虚垂。右臂下压,张君宝双掌正托在八思巴手腕和肘部,但觉对方腕部“神门”与肘部“曲池”二穴两股热力下渗,自双掌“劳宫”穴注入,进逼心脉。内力奔涌无形,旁人不知,张君宝却是心头大震。但觉压力愈来愈重,双臂渐渐弯曲。双腿也是酸麻无比。只是张君宝生性倔强,决不肯屈膝,双腿始终勉力直立,只压得全身骨骼“格格”作响。

    郭襄却是大惊,要知十来岁正是少年人长身体地时候,若是此时骨骼落下甚么伤势,后果堪舆。只听得“住手”喝声。二人齐齐冲上救助,却是郭襄与无色二人。

    八思巴长声大笑,倏然撤掌,张君宝正全力抵敌,忽地失去抗力,一时收手不及,“砰砰”两声,双掌正击中八思巴右肩。无色与郭襄却是一前一后正击在八思巴胸背。三人心中大讶,各收掌而退,八思巴身上僧袍无风自动,竟是没事人一般,笑道:“小兄弟不愧为玄门高徒,果是不凡。”对天鸣方丈行了个礼道:“今日小僧鲁莽。多有得罪,来日自当备礼致歉。”转身道:“我们走罢。”达尔巴搀扶着霍都尾随而去,张君宝承蒙八思巴手下留情,却也不便再阻拦。

    八思巴行至殿门,倏然止步,回首道:“郭姑娘,你不随小僧去武当了么?”郭襄此时知他身份,如何能再随他前去,摇头道:“我随这位小兄弟去。”八思巴笑道:“如此也好,小僧就此告辞。”

    八思巴身形甫出殿门。张君宝却已是颓然坐倒。原来适才他在八思巴内力冲击下早已疲惫不堪,只是仗着一股气挺立而已。

    幽香扑鼻。一只手轻轻将他拉了起来,郭襄道:“小兄弟,没受伤么?”张君宝适才曾听得她地惊呼声,心中颇是感激,答道:“多谢这位姐姐,没甚么大碍。”言罢抬头,看了郭襄一眼,又是低下头去,却是比较腼腆。郭襄笑道:“久闻武当周先生的大名,小兄弟为我引见一二,如何?”张君宝忙道:“姐姐随我前去便是。”

    他二人只顾说话,却冷落了诸僧。无色颇是尴尬,咳嗽了一声。张君宝霍然醒觉,忙道:“天鸣大师,弟子奉家师之命,前来送信给无色大师。”天鸣颌首,张君宝伸手自怀中取出一封信交给无色。无色展信一观,道:“方丈,周兄弟来信邀我参加十月十五的襄阳英雄大会。”天鸣颇是踌躇,少林所处河南驻有蒙古重兵,为免灭门之祸,一直闭门谢客,不与武林人士来往,是以先前郭靖曾遣人来请也被挡了驾。只是如今武当亦遣人送信,却叫天鸣为了难,若是再推辞不去,天下英雄势必小觑了少林。天鸣思虑片刻,道:“无色,既是郭周二位大侠联名来请,却也不可拂了人家好意,你便前去观摩一二。”言下之意,自然是要无色多听少做,作壁上观。无色虽心中不喜,却仍是无奈应允。他亦知方丈难处,少林家大业大,仅藏经阁中便藏有万卷经书,无价之宝甚多,决计无法在短时间内搬走,自不能似全真那般合派与蒙古朝廷相抗。

    郭襄听出天鸣话中之意,心中对这帮和尚更添憎厌,伸手一拉张君宝,道:“小兄弟,我们走罢,这群秃驴讨厌得紧。”张君宝信已送到,自无不可,当下向方丈告辞,二人转身而行。

    蓦地一人道:“慢着!女施主请留步!”郭襄愕然回首,道:“大师还有什么事么?”一老僧忽自人群之中踏步而出,道:“这位女施主与那八思巴上师是何关系?”郭襄道:“我与他只是半道遇上,素不相识,如何?”那僧人低宣一声佛号,道:“少林千年寺规,来人不得携带兵刃入寺,还请姑娘留下兵器。”郭襄低首一望,自己袖中露出剑柄一截。原来郭襄随身携带有一把短剑,上少林寺时八思巴曾言少林寺规,是以她将之藏于袖中,适才却不慎掉将出来。

    郭襄皱眉道:“这是哪门子规矩?还要强行留下兵刃?大师未免太霸道了罢?”少林今日在八思巴手下一败涂地,众僧见郭襄与其同来,早将一腔怒火转到了她头上,此时抓住她的痛脚,如何不借题发挥,找回点颜面?那老僧正是心禅堂七老之一,辈分较之天鸣方丈还要高,天鸣虽心中觉得小题大做,却也不便阻止。

    蓦地里眼前人影晃动,一人喝道:“姑娘还是留下兵刃罢。”郭襄但觉右袖一轻,那柄带鞘短剑竟是为人一把夺去。这郭襄与郭芙大不相同,此时她若是报出父亲的名头,自然万事好商量,只是她却不屑为之,见短剑脱袖,嘿的一声,右手五指急拂而出,袭向对手脉门。这招姿势优雅,无名、尾指翘起,犹如一朵盛开地兰花,正是桃花岛独门绝学“兰花拂穴手”。那人收手稍迟,脉门一麻,持剑地手指已是松了两根,接着手中一紧,郭襄已经探手搭上了短剑。

    二人各握一端,齐齐用力,“咯”的一声,剑簧崩断,剑、鞘应声而分,那僧人手持短剑,郭襄手里却是拿着剑鞘。那僧人嘿地一声,踏步上前,短剑斜削郭襄右手,剑柄却撞向郭襄腰侧,正是“达摩剑法”中的一招“晨钟暮鼓”。

    郭襄识得厉害,忙撤步,正要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夺剑,却觉身侧微风拂动,那张君宝忽地擦身过去,双掌交叉拍出,左掌正与那僧人相交,右掌正拍在那人右手剑柄上。那僧人正全力向前,却蓦地横向摔出。好在他乃是达摩堂弟子中的佼佼者,落地后立时拿桩站稳,然被一个半大的孩子如此狼狈的扔出,却颇令人汗颜。

    郭襄道:“短剑已经给了你们,还要怎样?”无色面上微微一红,适才那僧人乃是年轻一辈中地佼佼者,却不料在这小子手中居然落了下风。他自重身份,可不愿去与这小子为难,正自踌躇间,听方丈天鸣说道:“小施主,你适才施展的是什么功夫?”

    张君宝道:“我使地是家师自创的‘上善若水’功中的第五招‘虚极静笃’,我嫌那功夫名字绕口,便自作主张改成了‘太极十三势’。”

第七卷 第四章 紫霄

    第七卷第四章紫霄

    武当山上,郁郁苍苍,蔽天盖日,此刻山道之上正有二人拾级而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一人道:“张兄弟,马上就要见到你师父了,你怎地似乎比我还要紧张?”听声清脆悦耳,是个女子。另一人却道:“师父不许我轻易动武,这下回去可要受责罚了。”

    二人正是郭襄与张君宝。郭襄笑道:“你在少林可是威风的紧,大长你们全真派的士气,你师父怎会罚你?大不了你不说,我不说,你师父又怎会知道?”张君宝急道:“那可不行,作弟子的怎能欺瞒师父?”郭襄大笑道:“果然是个老实孩子,你师父收了你当弟子,可是福气的紧。”

    十余年来,宋蒙两国虽无大的战事,然蒙古势力日益南进,武当山四周已无宋军活动,正一道天师教弟子早奉张天师之命南撤,将一座大观紫霄宫也让与了全真教。此时全真教的道统已经移了进去,五龙观只留下一系支脉弟子,周志重却仍是住在附近紫盖峰上。这十年中“清”、“静”字辈弟子武功有所小成,再不需周志重亲自授武,是以周志重隐居不出,甚少见人。张郭二人此行正是直奔紫盖峰而去。

    行至半途,忽地远处金钟敲响,群山响应,正是传自紫霄宫中。张君宝大吃一惊,道:“门中发生变故,这正是召集本门弟子的讯号。郭姐姐,咱们还是先去紫霄宫。”郭襄道:“这里不会又不许女子入内罢?”张君宝笑道:“姐姐说笑了,我全真可没那许多规矩。当年名震天下的全真七子中地清静散人孙师叔祖便是女子。”

    二人足下加紧赶路,山路崎岖,二人皆是名门高弟,轻功了得,如履平地,速度丝毫不慢,须臾间已是看到了远处的展旗峰。紫霄宫正在展旗峰下。

    但闻梵唱声声。檀香扑鼻,数十名红衣喇嘛列队于三清殿外。各持降魔杵、戒刀不一。一座软轿立在当地,看来却是有大人物到了。张君宝疾步上前,向殿外一道童稽首道:“殿中来了甚么人?”张君宝是周志重的徒弟,在全真教中地位颇尊,那道童不敢怠慢,忙道:“听说是蒙古的**师来了,叫甚么巴的。”

    张郭二人面面相觑。他二人此行都是难得出门,是以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这八思巴竟然走到了前头。只是这八思巴前去少林寺时乃是孤身一人,此行却搞得如许阵杖,却不知葫芦里卖的甚么药。

    此时三清殿上,尹志平居中,王志坦、祁志诚分立左右。身后是一班“清”字辈弟子。迎面立着一黄衣僧人,面上神采飞扬,正是那八思巴。后跟八名喇嘛,个个手中持着一把降魔杵,粗如鹅卵,足有百斤上下。然却提来毫不费力,显是武功不低。

    尹志平暗暗皱眉,去年李志常辩论失败之时早已传来,是以全真弟子对八思巴其人并不陌生,今日无端来访,却是有些蹊跷。想到此处,尹志平微笑稽首道:“大师远来全真,不知有何赐教?”

    八思巴道:“小僧自幼喜好佛法武功,前番造访少林寺,见识中土禅宗佛法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却是要见识见识名满天下的道家武功。”尹志平心中一凛。这八思巴好大地口气,言下之意便是他只佩服少林寺的佛法。并未将其武功放在眼里,当下道:“大师说笑了,少林乃天下武术之源,我全真不如远甚,只怕要叫你失望了。”

    忽有一人道:“那也不尽然,久闻全真‘中神通’周先生功参造化,倒是有点本事。”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八思巴身侧地一名僧人。那人长相颇异,长有两颗大而长的暴牙,露于齿外,显得颇是凶恶。此话一出,众道皆是心中大怒,他分明便是说全真教除了周志重外,尽是些无能之辈。

    王志坦性子最是急躁,在众弟子之中最像师父丘处机,此时终是按捺不住,怒道:“尊驾何人?”那僧人道:“贫僧胆巴,只是萨班先师最不成器的弟子。”言下之意他这个最不成器的弟子也比全真教中杰出弟子要好上许多。王志坦长身而起,行至场中,道:“既是如此,便由贫道领教阁下的精妙武功。”胆巴斜觑八思巴一眼,八思巴微微颌首,胆巴便即飘然下场。

    王志坦毕竟修习玄功经年,此刻凝神静气,立时心平气和,左掌收,右掌斜分,正是一式“开门见山”起手势。胆巴却也一改适才轻蔑,双掌上托下压,一式“开天辟地”相对。二人相觑片刻,几乎同时踏步上前,但闻“啪啪”连串交击之声,二人适才瞬息间已是对了八掌。王志坦退后一步,面色惊疑不定:“你怎地会我全真教的掌法?”

    胆巴笑道:“道长说笑了,我如何会使贵教的功夫?”王志坦怒道:“适才你所使分明是我教‘三花聚顶掌’中地‘花开并蒂’,贫道瞧的清清楚楚,武林中别无分号,你这招却是从何而来?”胆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招数雷同也是寻常之事,王道长不必大惊小怪。”王志坦面色铁青,进步连环,“大江东去”、“红霞贯日”、“虎门手”连出三招。这三招环环相扣,将胆巴的左右上方罩得严严实实,敌人若是恋战不退,必然陷入险局,若是知晓其中的厉害,唯有立时后撤数丈,再寻隙反击,方是良策。

    只是胆巴却二策皆不采用,忽地身子伏低,长臂反勾,这一掌突如其来,王志坦促不及防,小腹早着,好在他内功精湛,及时吸胸收腹后跃,方才避过大难。饶是如此,但觉嗓子口发咸。一口鲜血早涌至口边,已是受了伤。

    群道大哗,适才胆巴这一招正是全真“纯阳拳”中的一记“麒麟反挂”,正是破解适才攻势三招地不二法门。要知这三招组成的大网,唯一的破绽便是下方。只是这三招变幻莫测,别派弟子化解决不敢以身犯险,唯有后撤对敌。胆巴能寻得破绽一击即中,自然是沾了熟门熟路地光。全真道家内劲与佛家刚劲迥异。这数招所运劲法门,分明便是全真路数。这下胆巴却不能假言开脱了。

    祁志诚道:“如今证据确凿,大师还不认么?”八思巴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天下武学,万流归宗,同出一源。连中土武学之祖少林寺,其七十二绝艺还不是出自天竺达摩祖师。尔等全真武学与我藏土武功相似,也不足为奇。”

    尹志平正色道:“大师此言差矣,少林武功出自天竺不假,然我道家武学却是出自中土,二者不能混为一谈。我全真武学创自重阳祖师,他老人家四十八岁时‘甘河遇仙’,得授道家典籍,开创全真一脉。与你藏土武功南辕北辙,如何相似?”

    八思巴笑道:“尹掌教不曾见过《老子化胡论》么?既然道家可以谎言道佛祖乃老子出关所化,那老子何尝又不可能为佛祖所化?说不定重阳真人当年在甘河镇遇上的是我吐蕃的高僧,自然所传也是我吐蕃武学。”一句话将众道噎了个半死,当年佛道两家水火不容,道家编纂《老子化胡论》。意指老子化身千万,那胡人释迦牟尼乃是其关外化身,佛教自然也是由道家演变过去的,此书一出,自然激起佛家强烈不满,后来佛道大辩论,李志常败北便是由此引起。如今八思巴以其人之道反制其人之身,反道王重阳所遇仙人乃是佛祖所化,倒令群道哑口无言。

    胆巴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全真教赫赫威名。却是如此不堪一击。还是请周先生出来一见罢。”众道皆有怒容,只是迫于掌门在前。不敢发作。尹志平修道数十年,不受半点激,仍是心平气和道:“周师弟已十年未曾动武,大师何必苦苦相逼。”

    胆巴冷哼一声,道:“全真大教,徒有虚名,倒不如解散了好。”群道受此侮辱,再也按捺不住,群情大哗。

    蓦地一个声音朗朗破空而至:“故人来访,志重岂能避而不见?请上师至紫盖峰一会!”语音并不甚响,却清晰入耳,那胆巴听来却是如惊雷巨震,身子瑟瑟发抖,面色充血,八思巴看得分明,心中一凛,忙伸手按在胆巴后心,助其平心静气。

    这十年来,周志重已经成为一个传奇,许多新进弟子甚至未曾见过其面,此时皆是心头大喜。

    殿门外偷听地张君宝心头一震,道:“是师父!他老人家要出手了么?”郭襄大喜,道:“快带我去见你师父!”

    二人同行数日,之间倒也结下了深厚的姐弟情义。那郭襄聪明狡慧,笨嘴笨舌地张君宝哪里是她的敌手,自然被捉弄了个够,只是张君宝性子大度,却也不甚计较。紫盖峰与展旗峰相距不远,二人拔足飞奔,不多时已至。

    二人上得峰来,但见四下鲜花盛开,茅屋柴扉紧闭,似乎屋内无人。张君宝方自愣了一愣,蓦地听得有人叱道:“何人擅闯?”一人闪电跃出。张君宝倏地转向,左掌如刀切下,正中来人袭来手腕。那人啊呀一声,正要撤掌,张君宝化掌为爪,正扣住那人小臂,轻轻一扯,那人马步虚浮,踉跄前跌,惊呼声未落,张君宝侧身横推,轻轻在其腰间一托,那人方才止住跌势。那人惊魂初定,转过身来,郭襄瞧得仔细,眉宇清秀,双目灵动,却是一个女孩。

    那女孩鼻子轻轻皱起,一对大眼睛立时变得水汪汪的,嗔道:“君宝哥哥,你又欺负人,我告诉爹爹和娘亲去。”话语未落,却听有人笑道:“是君宝欺负你么?只怕正好相反罢?”另一人笑道:“她这么顽皮,难道不是你惯的么?”郭襄心头一震,转身望去,却见一男一女自屋后走出,那男子约莫三十来岁年纪。青袍大袖,浸浸然透出一股书卷气。那女子容色秀丽,嘴角绽开一丝笑意,开口道:“兰芷,又在作弄你师兄了?”那女孩早乳燕投怀,在母亲的怀中只是不依。

    张君宝大喜,忙施礼道:“师父。弟子已将那信件送到无色大师地手中。”那男子微笑道:“辛苦你了,这位姑娘是?”郭襄抢前躬身施礼道:“周前辈。晚辈叫郭襄。”那男子神色一动,忽地伸手轻轻一按。郭襄心中一惊,忙挫身躲避,怎奈那男子出手似缓实速,郭襄但觉肩头一麻,一股回旋力要将自己拉倒,滴溜溜原地打了两个圈子方才立定。那男子已是笑道:“家学渊源。果然是郭大侠与黄帮主的女儿。”郭襄奇道:“周前辈你知道?”

    这夫妇二人正是周志重与程英。二人居住在紫盖峰十载,清心养性,日子倒也逍遥自在。周志重玄功深邃,虽年近四十,却看去只是三十出头模样。先天功练至绝顶境界,虽不能说长生不老,却也可以驻颜,与那小龙女地yu女心经却是相似。

    周志重笑道:“郭大侠武学师承颇多。奠基却是我全真内功。我全真武学讲究以巧胜力,姑娘适才受我一按,若是常人必定拿桩硬顶,而你却顺势旋转卸力,正是我全真心法,加之姑娘又叫郭襄。是以我才这般确定。”郭襄大为钦服,道:“小女子服了,周前辈果然是高人,无怪乎能教出如此出色的徒弟。”周志重笑道:“姑娘不必客气,想必小徒又忍不住出手了?”张君宝默不作声,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郭襄笑道:“张兄弟地‘太极十三势’一出,那一干少林寺地大和尚、中和尚、小和尚都傻了眼,不敢再难为我们。小女子免遭羞辱,却是多亏了张兄弟呢。”周志重叹道:“那是他们被君宝地几招假把式给唬住了,若是真个动手。君宝只怕要吃大亏。”

    张君宝自五岁起。周志重开始传授其武艺。周志重深知其天纵奇才,决不能为前人巢臼所限。是以并不按寻常全真弟子入门之法传授,内功方面以部分九阳精华改良地先天功基础功夫传授,技击方面却并不传授一招一式地实用法门,而是传授他武学之理、上乘拳术地诀窍,由其自行体会。是以张君宝虽出自全真门下,武学招式却与同门大不相同。这张君宝果然悟性过人,习武七八年间,不但内力突飞猛进,招式也是天马行空,大有创新,有些招式周志重见了也是暗自佩服。一日周志重施展自己的得意绝学“上善若水功”时,张君宝居然在侧默记下,自行依样画葫芦创出了“太极十三势”。招式虽似,运劲却大不相同。周志重偶尔见之,细询之下,发觉张君宝所创招数虽不及自己原招威力,却也是一门不可多得的绝学,只是他毕竟年纪太小,内功未至高深,拳理之中以柔克刚的威力无法发挥,这门拳法若是遇上高手,不但无法克敌,反为其害。是以周志重告诫弟子轻易不得施展这路拳法,若是少林寺中有高手真的上前与张君宝斗个数十招的话,只怕便要露馅了。

    周志重笑道:“我与令尊若论全真出身或是妻子渊源,当是平辈,若以黄岛主与我祖师平辈论,我却是比郭大侠矮了一辈,我江湖人不拘小节,姑娘不必拘谨,随意称呼,唤我大哥也可。”张君宝在一旁嘟哝道:“那我岂不是要唤她姨?”郭襄笑盈盈道:“乖,再叫一声小姨听听。”周志重不禁莞尔,笑道:“君宝,凭她父亲地江湖地位,你便是唤她一声姨,也不为过。我们各论各的,你照旧唤她作姐姐便是。”

    程英拉着郭襄的手,上下打量,笑道:“十六年不见,小襄儿长成大姑娘啦。”郭襄吐了吐舌头,道:“我忘了,我娘曾说过,我有一位师姑嫁给了周大侠,这下我可不敢叫周大哥了,看来得叫姑父啦。”当下乖巧行礼道:“小襄儿给姑姑、姑父请安!”程英给她逗得笑颜绽开,伸手扶起道:“小襄儿真是讨人喜欢,你姐姐还叫我师姐呢。”周志重哑然失笑,叹道:“英妹,想不到我们也做了长辈了。看来是老啦。”张君宝低声道:“你们才做长辈?那我是甚么?”众人大笑。

    看着神采飞扬的周氏夫妇,倚在程英怀中地周兰芷,郭襄心底忽的有了一丝惆怅。郭靖夫妇忙于守城,弟弟郭破虏性子木讷,姐姐郭芙却又太过跋扈,姐妹二人根本话不投机。诺大的襄阳郭府,竟没有这里这般轻松自在。想到这里。郭襄不禁幽幽的叹了口气。这番情形却落在周志重眼中,为之一愣:“这妮子小小年纪。怎地这许多感慨?莫非她终是遇上了杨过?”周志重却哪里知道这小姑娘的心思,蓦地心头一动,道:“八思巴来了。十数年不见,想不到其武功进境如此神速。端得不可小觑。”

    郭襄道:“姑父你认识他?”周志重点头道:“十六年前他还是个八岁髫童时,便聪慧过人,那时我便知其绝非池中之物,现下想必已是个少年英才。”

    能得天下第一人亲口称誉。这八思巴自然非同凡响。郭襄将适才殿中情形讲与周志重听,周志重笑道:“他得了我全真典籍,自然熟悉我全真武功,无怪乎王师兄不敌。”十数年前萨班得到全真玄功典籍,自然会传给八思巴,是以那胆巴能会全真功夫,自然不奇怪。至于招式,藏派佛教弟子与李志常地北全真曾多次为在帝前争宠而交手。偷学几招自然不在话下。

    十年前周志重夺得“天下第一”地名号,一时间全真宾客不断,都是前来结交的豪士,周志重应接不暇,大受其苦。更有甚者,更多地人觊觎“天下第一”地名头。纷纷上门挑战,企图一战成名天下知,更是令周志重头痛。是以周志重后来索性搬离了紫霄宫,仍回到紫盖峰茅屋居住,山下访客全真教一律挡架。要知全真教为道家大派,弟子武功精湛,应付江湖上的一般好手绰绰有余,倒也让周志重过了几年清静日子。

    只是此番前来的八思巴却非易与之辈,适才早有弟子赶来报讯,周志重知凭派中同门弟子决计拦不住他。若是硬拼。徒增伤亡,是以开口传音迎客。

    只听得八思巴笑道:“多谢居士赐见。”每道一字便近了数丈。最后一个字甫自出口,人影闪间,那八思巴已是站立于前。须臾身后喇嘛与一群道人皆追将上来,为首一人乃是个中年道人,面有三络长须,正是王志坦。八思巴合十躬身行礼道:“十六年不见,周居士神采不减当年,真是可喜可贺。”周志重微笑还礼道:“大师言重了,不知令叔父身子可好?”

    八思巴黯然道:“多谢居士关心,叔父早在八年前便已不治身亡。”周志重渭然道:“那倒可惜了,令叔父文武全才,甚是令人佩服,只可惜各为其主,不得不生死相搏。与他为敌,而不能交友,实令我抱憾终生。”八思巴道:“多谢周先生高言,叔父临终也曾有此语。”众人愈听愈是心惊,这二人之间原来有如此杀叔大仇,看来今番却是不能善了了。

    周志重笑道:“不知大师此来,却是有何贵干?”八思巴道:“小僧习武十载,虽秉承叔父戒骄戒满的教导,然亦自觉已可算独步天下。只是闭门造车,殊不知自己武学进度。常言道‘少林为外家之祖,全真独擅内家’,是以小僧意欲印证武学,切磋技艺。”

    此语一出,众人心底却是一百二十个不信。藏土宗派林立,高手如云,大可不必远赴中土,此行必有目的。周志重微笑道:“看来战云将起了。”

    蒙古攻宋在即,忽必烈帐下武士倾巢而出,先期潜入中原,分探各派消息。这十年来中原各派好生兴旺,出了不少人才,更有江湖五绝赫赫威名在前,蒙古第一国师金轮法王闭关未出,武士实力大打折扣,此行不敢明着挑衅,只有暗地打探。八思巴此行目的便是中原武林地两大圣地少林和武当。少林寺如今武道式微,加之有千年古刹拖累,不敢与蒙廷作对,唯一的顾虑便是全真。

    八思巴虽悟性奇佳,胸罗万有,然毕竟年岁尚轻,无论如何脱不了一个“名”字,在蒙古时听闻周志重华山论剑夺得天下第一名头,心中便不甚服气。当年虽说叔父萨班乃是伤在周志重手中,然那时萨班刚习得全真玄功,体内两大道家神功未能融会贯通,使他无法全力迎敌,落败自是意料中之事。如今的八思巴,继承了叔父的大半功力,数年来在藏土罕逢敌手,自然想与这武林第一人碰上一碰。

    八思巴微笑道:“不知周先生可否赐予一战?”周志重凝视八思巴良久,忽地目中神光迸射,喝道:“少阳受损,寿元不永,还敢动武?”八思巴倏然而惊,周志重已接着道:“你腋下三分处是否每日子午时分皆隐隐作痛?”八思巴惊道:“你,你怎知道?”

    周志重又道:“膻中穴真气肿胀欲裂,每日针刺疼痛半个时辰。”八思巴面色巨变,身侧胆巴神色不忿,刚开口说得一字“你……”周志重袍袖挥动,喝道:“名之一字,尽皆虚幻,还不速速离去?”劲风压体,胆巴呼吸为之断绝,唇白面青,神色骇然,八思巴长叹一声,道:“走罢。”一行人来势汹汹,归时却是偃旗息鼓。

    郭襄兀自不明所以,周志重叹道:“可惜了一个天纵奇才,想必是他叔父当日操之过急,将自己地全部功力尽数以密宗灌顶**传给八思巴,却欲速则不达,对经脉伤害甚巨;加之他这十年来苦苦修炼,强行融合真气,冲击督脉,伤了‘手少阳三焦经’和‘足少阳胆经’,虽是武功大进,却是饮鸩止渴,只怕对寿元大有损害,若是他听进我这番话,立时回去闭门静休,还可延寿,如若不然便大限临头了。”

    周志重这十年地隐居,道学修为突飞猛进,一眼便已瞧出那八思巴强练道家功夫,大限临头,方才开口将其劝退。他所料不差,八思巴终年仅四十六岁,英年早逝,实是佛教界的一大损失。

    劲风猎猎,树叶飞舞,山雨欲来,周志重仰首望天,叹道:“要变天了。”

    ps:抱歉,各位,在这里解释一下,不是懒得码字,也不是要为甚么新书存稿,老实说,下一部写甚么我还没有考虑呢,实在是最近除了公事外,家里事又多了,顾不过来,怎么说呢,老婆怀孕了,这总是大事吧,总之,我尽量赶,尽量写,决不会太监,也不会为了甚么新书地原因放慢速度,大家大可放心。

第七卷 第五章 平静

    第七卷第五章平静

    晨光破晓,天边已泛出鱼肚色的光辉,群山寂寂,蓦地一声悠扬钟声传来,金钟玉罄,清脆悦耳,紫盖峰上茅屋之中,一人正大叫跃起,呼痛不已,身侧一个十岁女童,正捉狭而笑。(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那人显是刚自梦中惊醒,口角边犹有涎沫,身上只穿了一袭小衣,三四月的春天早晨颇是寒冷,任何人甫自离了温暖的被窝,心情都不见得好:“你,你个小魔女,干嘛拿针戳我人中?”那女童道:“爹爹说若是小儿高热惊厥发作的时候,只需针刺人中即可缓解。若是不见效,可同时针刺脚底涌泉穴。平日里拔头发、掐肉都不能把你叫醒,今日我只刺了一针,这么见效?你快躺下,让我在脚底再刺一针。”敢情她把人家当成了小儿来做试验。那人忙退后数步,脊背抵上了屋壁,哇哇大叫道:“周兰芷,你别过来!”那女童笑道:“你不听话,我叫郭襄姐姐。”

    这打闹二人正是张君宝和周兰芷这对活宝。周兰芷自小机灵古怪,道观中的叔叔伯伯们都被折腾了个够,与她同在紫盖峰居住的张君宝更是倒了大霉。如今又多了机灵更有甚之的郭襄,张君宝的苦难更是方兴未艾。

    周兰芷作弄够了张君宝,方笑嘻嘻道:“现在什么时辰了?”话语未落,又是一声钟声隐隐传来,张君宝面色大变,道:“糟了!早课时间!”顾不上再生气,伸手抓起一边的衣裤便夺门而出。

    柴扉呀然而开。周志重看着郭襄、周兰芷二人嘻笑成一团,摇头道:“顽皮!”郭襄笑道:“姑父,这么早起床了么?”周志重道:“这么大动静,还不醒么?”郭襄想到适才张君宝地窘相,更是与周兰芷又捧住肚子笑了一回,方道:“君宝天天起这么早,上哪去?”周志重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去紫霄宫做早课。”

    身为全真弟子。无论道俗,每日卯时必须起床。齐集紫霄宫做早课,一个时辰后用早饭,之后砍柴、挑水、杂务、练功,直到午后未时方得自由。张君宝虽是周志重徒弟,地位较高,却不能例外。他每日自紫盖峰至展旗峰,一上一下。轻身功夫却是大有长进。主持早课的陈志益最厌恶不守时的弟子,适才这么一耽搁,误了早课,只怕张君宝要饿着肚子干活了。

    郭襄咋舌道:“还要这么辛苦?”周志重笑道:“正所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全真弟子也不能坐吃山空。除了每日必有的劳作外,还要下山行道天下,济世度人。”郭襄奇道:“出家人不是应该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与世隔绝么?”周志重微笑摇首道:“非也非也,我道家不同于佛宗。‘仙道’不离‘人道’,‘全人道’为‘修仙道’之基。《度人经》中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不仅要度己,而且要度人。竭尽所能,为世间尽一份力,方可功德圆满,名登仙籍。”

    全真自终南山之役后,有感于门下弟子法纪松弛,良莠不齐,遂痛下决心整顿,重拾重阳祖师崇俭抑奢的法规,山上弟子地清苦,又岂是自幼生活舒适的郭襄所能想象。

    郭襄吐了吐舌头。道:“姑父。那我在你这里白吃白喝了两个多月,岂不是令你为难了么?”周志重大笑道:“你个小淘气。你擅自出走,你父亲暴跳如雷,若不是我遣人送信安抚,只怕早已亲自前来武当将你拎回去好好教训你一顿了,现在大概气还未消罢,你若是愿意回去挨骂,那便回去罢。”

    郭襄嘻笑道:“那可不成,我听说那神雕大侠每三个月必来武当盘栈数日,与姑父把酒论剑一番,算算时日将至,如此英豪,不可不见。”话语未落,一个声音遥遥传至:“甚么人这么想念杨某?”周志重微笑道:“道曹操,曹操到。”郭襄怦然心动,探首望去,但见一袭灰影,星丸跳掷,犹如一缕轻烟,瞬息即至。来人剑眉星目,蜂腰猿臂,正是杨过。

    那杨过过了这十几年,仍是豪兴不减,大笑声中,纵身掠前,左掌发掌,空中“嗡”地一声轻震,掌力四溢,站立一旁的郭襄花容失色,拿桩不住,退了一步。首当其冲的周志重却似乎懵然未觉,衣衫波澜不惊,杨过的掌力及体而散。杨过道:“周大哥,每次见面,似乎你愈加深不可测,我在海潮之中苦练,却觉得和你的差距愈拉愈大啦。”周志重笑道:“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知道她是谁么?她姓郭。”杨过聪明机灵,略加思索已是惊道:“难道她便是小郭襄?长这么大啦?”高兴之下抢身向前,忽地伸手在郭襄腰间一托,郭襄但觉眼前一花,整个人已凌空抛起,惊呼声中落下,但觉足底一股大力涌将上来,又是向上抛起,落地时却看见杨过笑盈盈的看着她,一腔地郁闷却化作了不好意思,低头不语。

    周志重看得心头一凛,忙道:“在外面待着作甚么,快进屋去。”当即拉着杨过入内。他自是怕历史重演,殊不知世易时移,此时的情形已与原书颇异。原书中,杨过孤居十六年,心情郁郁,不以真面目示人,与郭襄同行两日,处处守礼自持,直到郭襄以金针请求,方才显出真面目。却不知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是情窦初开之时,先前风陵渡的事迹传闻,眼前的面具遮掩,反倒令其心中幻想翩翩,愈是守礼,愈是让她心生爱意,即至取下面具,正合少女心底期待的俊朗潇洒,那边真的“一见杨过误终身”了;而如今的情形却不同,郭襄在风陵渡听人讲述时多了一个周志重,自然注意力分散了许多,而后与周志重相见,心底已将他看作长辈,事隔数月,风陵渡地印象却也有些模糊。如今的杨过,并未有断臂丧妻之痛,神采飞扬,以真面目示人,却反倒不如原书中那般撩人心弦。

    周志重笑道:“杨兄弟怎么没有将弟妹和行渊带来?兰芷可是一直吵着要见他们呢。”周兰芷正坐在杨过怀中扭着衣襟不依,杨过笑道:“龙儿和行渊在嘉兴陆家庄作客呢,无双妹子身子不适,一氓兄弟是个大男人,怎么会照顾,是以龙儿便留下来照顾。”程英惊喜道:“莫非无双她……看来我可要去江南一趟了。”众人相视而笑,唯有郭襄、周兰芷面面相觑,心道:“他们在笑甚么?大人的话可真难懂。”

    这一番喧闹,时已近午,程英下厨做了几个小菜,杨过带来绍兴女儿红,与周志重把酒言谈。周志重道:“如今宋蒙战况如何?”杨过道:“此番忽必烈率军自大理北上,蒙哥则挥军南下,两下夹击襄樊,意图一举吞灭大宋。此番军马达数十万之众,蒙古是倾举国之力,只怕大宋此番险矣。”周志重叹道:“世事多艰,尽人事,听天命罢。”

    杨过顿得一顿,又道:“此番兄弟前往南阳探听虚实,还发觉一桩事。”周志重奇道:“什么事?”杨过道:“为探听鞑子在南阳的粮草辎重库,我曾先后遣数人前去查探,却皆一去不复返,两个月前河南的杜氏昆仲南阳一行,却是一死一伤,伤者方自逃回,只道了一个‘金’字便伤发而死。我掀衣查看,见其腹部中掌,却五脏皆裂,这份功力,端得厉害。是以我亲自潜入南阳,却未曾再遇上高手,此事颇是奇怪。”

    周志重心头一动,这南阳何曾有过甚么高手?那“金”字莫非是指金轮法王么?算算时间他也快出现了。当下断然道:“这南阳的粮草火药是非烧掉不可,杨兄弟你去联络人手,我亲自去查探一番,务求不出甚么差错。”

    二人计议停当,用过午饭,事情紧急,杨过不再停留,告辞而去。待到未时张君宝回峰时,周志重便宣布要启程去襄阳。此行分为两拨,程英带着周兰芷去嘉兴,周志重带着郭襄和张君宝去襄阳。此语一出,张君宝欢呼雀跃,心道总算可以不去做那该死地早课了。

    第二日一早,众人下山,程英知道襄阳正是多事之秋,丈夫虽武功盖世,此行却也是凶险甚大,他夫妇二人十年来未有片刻分离,此时临别却是有些依依不舍。周志重柔声道:“英妹,你难得去看表妹,在嘉兴多住些日子,好好与她聚上一聚。”程英低声道:“我去看了妹子,将兰芷寄下便尽早去襄阳。记着,你是我和兰芷的天,天决不能塌,一定要保重。”忽地凑过嘴,在周志重颊边轻轻一吻,旋即在兰芷“爹爹再见”声中渐渐远去。

    周志重素知程英性子腼腆,从未在人前如此亲热,是以一时有些愣神,心底一丝暖意升起,看着伊人远去,久久不愿挪开目光。耳边“噗哧”一声轻笑,却是郭襄眨了眨眼睛,笑道:“我的周大侠,我们可以走了么?”周志重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道:“年纪大了,有些迟钝,我们走罢。”

    临近襄阳,四下坚壁清野,民众早已逃去无踪,天地肃杀,一片宁静,正是大战之前的平静。

    周志重一行三人踏进襄阳的西门,却见城内丐帮弟子个个面有忧色。要知丐帮弟子行乞天下,以苦为乐,向来乐天知命,便是蒙古人大军压境,也断不会如此影响,想必是出大事了。

    ps:我尽量加快,近来码字速度也慢了许多,主要是书到了最后一卷,自然要尽力结好尾,方不负我半年的劳动。

第七卷 第六章 敌踪

    第七卷第六章敌踪

    郭府高门大户,坐落在襄阳城西大街上,原为城中首富所居,后战乱频频,斯翁举家逃往江南,宅院便空置下来。(顶点小说手打小说)安抚使吕文德对郭靖倚为长城,待之甚厚,为便于商议军机大事,特将此宅赠住,与安抚使衙门只隔了一条大街。

    自西大街往北数丈,两扇铜门大开,数名军卒守卫,刀剑出鞘,杀气腾腾,两侧各有一只石狮镇门,端得威武。只是这等门户,来来往往的却尽是衣衫褴褛、手持竹棒的叫化。路上行人偶尔将崇敬的目光投向此地,在襄阳,人人皆知,这里住的便是那万家生佛,一城之胆郭大侠。

    蓦地门前卫卒欢呼,原来是郭二小姐回来了,郭襄自小和气,与士卒、下人相处毫不摆架子,是以颇得人心。郭襄数月未曾归家,心中想极了父母,早欢呼着跑了进去,却将周志重师徒二人落在了门外。周志重苦笑道:“咱们还是自己进去罢。”大袖一挥,施施然带着张君宝进了府门。那守卫军卒并未见过周志重,正欲拦阻,与周志重目光对上,陡觉对方其目光之中光华不显,却隐隐令人心感清静平和,竟是没了阻拦的心思,便由着周志重二人昂然而入。

    穿过大院,前面已听到郭靖的声音:“周老弟来了么?郭某实是欢喜得紧。”话声未落,二人已是打了个碰头,那郭靖十年未见,神色却是憔悴了许多。二人双手相握。皆是欢愉。郭靖道:“周兄弟,如今蒙古人旦夕将至,我正自发愁,你这一到,可令我去了大半的心事了。”

    二人携手踏入大厅,却见那郭襄怯生生地站立一旁,面上兀自挂着两行珠泪。周志重笑道:“襄儿。你怎么了?被爹爹责罚了么?”郭襄轻轻抽了抽鼻子,道:“洪老公公受伤了。”周志重讶道:“谁?洪。洪老帮主?”郭靖长叹一声,点了点头。自当年华山论剑后,洪七公便随黄蓉回到襄阳过了些日子,他虽生性好动,每年出去行走江湖,游戏人生,但必有一月回襄阳居住。郭襄自小聪明伶俐。颇得人宠爱,最喜欢她的便是洪七公和鲁有脚。他们两个常陪着她瞎胡闹,或举杯对酌,其乐滔滔。前次洪七公外出游历,已是半年未归,郭襄想念得紧,却不料,甫自回来。便受了重伤。

    周志重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洪七公功参造化,本已位列五绝之一,这十年来只怕更是精进,能伤他之人却不知是甚么不世出的大魔头?当下急道:“郭大侠,你快带我去看看洪老帮主的伤势。兴许我可尽绵薄之力。”郭靖一拍额头,暗责自己昏了头,周志重习有一灯大师的“一阳指”功,说不定可救人。当下忙领着周志重进了厢房。

    若不是亲眼所见,周志重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榻上侧身而卧这瘦骨嶙峋的老翁便是当年那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九指神丐,心中微微一酸,忙伸手搭脉默查。一查之下,蔚然心惊,洪七公脉搏杂乱。全身经脉十塞其九。伤势之重,生平罕见。犹在当年师父丘处机之上。只是洪七公功力深厚,仍有一丝真元护住心脉,是以苟延至今。周志重伸手将洪七公背心衣衫揭开,见后背上清清楚楚印着一个掌印,色作深紫,下陷三分,其余周身再无伤痕。周志重心下暗惊,这一掌之力,竟能击破洪七公护体真气,震荡全身经脉,造成如此后果,实是霸道之极,如此大力,几非人力所及,委实难以置信。

    郭靖在一旁见周志重面色数变,问道:“如何?”周志重神色凝重道:“只能一试。”郭靖黯然点头,周志重已将洪七公搀扶坐起。郭靖知一阳指救人极耗元气,更惧人打扰,当下下令丐帮弟子守住门户,不放任何人进来。

    周志重闭目盘膝而坐,一阳指指法自心头缓缓流过。当年他为了救程英,曾于一灯大师处学到此功,后施术时险些因功力不足而功亏一篑。这十年来,他武学日进,功夫之强,天下难有第二人相比,水涨船高,一阳指地功力也大有提高。当下调匀气息,忽地长吸一口气,纵身跃起,左掌抚胸,右手食指正点在洪七公顶门“百会”穴上。

    此番行功,自然比之当日更为快捷,一顿饭的功夫,周志重内息绵绵,手底下丝毫不停,已从督脉直点到了带脉。这等手法,连郭靖这当年曾亲见一灯大师施救之人也暗自佩服。待到周志重行功完毕,拭去额头汗珠,立起身来,长吁一口气,道:“成了。”郭靖早抢上前去,伸手将洪七公扶躺下。但见洪七公面色透红,呼吸粗重,过不多时忽地呕出一口鲜血,精神倒是健旺了一些。

    周志重闭目调息半晌,默运玄功,但觉体内内力耗去三成。周志重先天功已入化境,此番一阳指疗伤,损耗内力不大,只需修习十日,便可全部复原。

    二人起身缓步走出屋外,却见屋外聚了一大堆人群,见二人面带喜色,都是欢声雷动。周志重放目望去,都是熟人,武氏兄弟夫妇、鲁有脚等都是微笑抱拳施礼,周志重生性平和,此时也微笑一一还礼。张君宝本一个人呆在角落,好不无聊,此时见到师父出来,心中大喜,忙跑过来。

    洪七公伤势有望,众丐帮弟子大喜,郭靖吩咐摆下流水席,众人都是庆贺一番。周志重这一桌更是黄蓉亲自下厨,菜肴精彩纷呈,令人食指大动。待到午后,却有人来报,洪帮主清醒了过来。二人大喜,忙赶入厢房。

    此时地洪七公,手足仍是麻木,神智却已清醒。周志重恭声询问那打洪七公一掌之人。洪七公叹口气道:“是那金轮法王。”周志重大惊道:“金轮法王?你没说错罢?”这金轮法王即便是练成了原书中的‘龙象般若功’第十层,也未必便能超过江湖五绝,更别提给予洪七公如此重创。

    近日北方难民蜂拥而至,听其所言,蒙古大军先锋营逼近,形势愈来愈是吃紧。那蒙古人储存粮草与安置火药库的南阳也未被郭靖眼中错过。杨过数度派遣好手潜入破坏,襄阳却也派遣丐帮好手前去查探,岂知与杨过的主意一般,遭遇也是一样,派去之人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洪七公上月自外而归,听言此事,便自告奋勇前去查看。洪七公武功高绝,郭靖自然不会担心师父的安危。岂知待到昨日洪七公归家时却是面色惨败,受了重伤。若不是周志重今日出手相救,只怕此时的他已在投胎路上了。

    洪七公道:“那日我潜入南阳,并未遇到甚么古怪的事,顺利得很。于是我便顺势打探清楚了城内地虚实,随即南归。岂知便在城郊遇上了金轮法王那厮。”

    十六年不见,那金轮法王变得好生厉害,双掌之力大得惊人。洪七公引以为傲的外家功夫巅峰“降龙十八掌”居然抵挡不住,所发掌力尽数被其反震而回。洪七公心知不妙,他江湖经验丰富,立时改变掌路,以逍遥游迎敌。二人自南阳城郊一路缠斗了整夜,洪七公屡次变幻掌法,却总是落在下风,难以将局面扳平。他自少年成名以来,一套“降龙十八掌”会遍天下英雄,却从未如此狼狈。洪七公性子激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眼看败局已成,拼着挨金轮法王一记重掌,也赏了他一记“神龙摆尾”,二人以掌换掌,两败俱伤。他强抑伤势,兼程赶回襄阳,险些倒毙在途中。

    周志重瞠目结舌,这金轮法王如此厉害,莫非连龙象般若功第十层也突破了么?郭靖道:“这金轮法王虽然厉害,师父你不也赏了他一掌么?想必他也讨不了什么好。”洪七公摇头道:“不然,当时我知避不开他那一掌,是以微转身以后背受掌,同时反手发掌击敌。只是我中掌在先,又是反手发掌,掌力定然未能发挥,那金轮法王伤势并不重。”

    周志重伸手为洪七公把脉,沉吟不语。洪七公笑道:“小家伙有话便说,婆婆妈**像个娘儿们作甚么?”周志重叹道:“洪前辈,你如今性命虽是捡了回来,经脉损毁大半,这身盖世神功可便要没了。”郭靖大惊道:“这么严重么?那九阴真经总纲也不能助师父恢复么?”周志重摇头道:“当年洪老前辈受伤只是奇经八脉受损,犹有余地,今番却是严重的多,若要慢慢运功通关过穴,只怕力有不逮。”洪七公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老叫化三十多年前武功便失了一回,如今只不过照旧便是。只要肚子在,能吃能喝便行。”

    周郭二人默默相对,蒙古大军压境,如今又添此强敌,形势堪舆。

第七卷 第七章 南阳大火

    第七卷第七章南阳大火

    周郭二人自房中退出,众人详问其故,皆是面色凝重。(顶点小说手打小说)郭襄与洪七公最是相投,早哭着跑入房中探望。却有一人晒道:“那金轮法王便了不起么?连爹爹也不是他敌手么?”周志重循声望去,那人头挽妇髻,杏脸桃腮,正是郭芙。郭靖喝道:“你懂甚么!”郭芙不服,刚要反驳,抬起头来,与周志重目光一对,却又低下头去。

    黄蓉伸手拉了拉郭靖衣袖,笑道:“时辰不早了,大家都散了罢。”周志重见众人散去,忽想起一事,忙道:“郭大侠,黄帮主,如今英雄大会召开在即,蒙古虽大军未至,先行武士只怕已是不远,还是叫大伙儿小心一些为好。”黄蓉自然知晓周志重的意思,城中诸人若是落了单遇上金轮法王,只怕便是阎王殿上客了。当下黄蓉吩咐下去,命城中诸侠无事莫要独自出城。

    周志重原本此行目的是要去南阳查探,只是如今洪七公已经带回详细资料,也知晓众多高手乃是丧命在金轮法王之手,无需再行查探,便呆在襄阳城中,等候与杨过会合。

    周志重与张君宝的卧室便安排在郭府花园西侧的客房中,吩咐张君宝开始例行的功课后,周志重推开房门,缓步走出,此时已经过了桃花盛开的季节,满园子只留下枝头的一片残红。花开花落,一荣一枯,自然万物更替,在周志重的眼中都有着不同地体会。蓦地周志重眉头微颤,头也不会地道:“郭大姑娘。这一向可好?”

    郭芙身着宝蓝锻衫,怯生生地正站在周志重身后,闻言面色一红,方道:“周,周大哥,我妹妹性子顽皮,向来爱闯祸。幸亏你收留了她两个月,谢谢你了。”周志重转过身来。微笑道:“区区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心下却道:“她可比你好多了。”

    二人面面相对,一时间竟是找不到甚么话说。停滞了片刻,同时开口道:“你……”周志重微笑道:“郭姑娘,你先说。”郭芙道:“也没什么事,只是……”话语未落,远处遥遥传来呼唤“芙妹”之声。正是那武墩儒的声音。周志重讶道:“武兄弟想是有什么事寻你。”听那声音愈来愈近,郭芙心下微恼,右足跺了一下地,大声道:“来了!”遂向周志重施礼离开。周志重有些诧异,觉得今日这郭大姑娘似乎举止与往日有些差异,却没甚往心里去。

    时光冉冉,转眼数月过去。周志重便住在这襄阳城中,每日除了教导张君宝练武习文之外。偶尔还随着郭靖巡城。他以前虽曾来过襄阳,也参与过数次大战,却从未住得这般久。每日里见郭靖操持军士,演练阵形,于兵书战策大开眼界。郭靖熟知全真教天罡北斗阵法,于行军行伍之中每七人为一组。分进合击,以此阵形上阵杀敌,即便是面对精悍的蒙古铁骑,也丝毫不落下风。这数月来,到襄阳自发守城的武林人士也是越来越多,为保巡城群豪的安全,郭靖征得周志重同意,同样以七人编组,传授一些浅显的天罡阵法基础,增强合击之力。那金轮法王却不知是伤势未愈呢。还是忌惮城中势大。这数月来,金轮法王居然始终未曾出现。

    郭芙与郭襄两姐妹自那日后常来周志重门上拜访。请教武学。周志重碍于其面,便也悉心指点。他内功根底与郭靖同源,教来自然不费甚么劲,加之教的法子又远胜郭靖那死记硬背,那郭芙原本不甚用功,十六年来武功进步不大,但这次短短数月,却是提高了一大截。后程英自嘉兴探望陆无双归来与周志重相聚,郭芙来地便少了。

    十年过去,当年的一班小兄弟如武修文、耶律齐等都有了自己地孩子,年岁与周兰芷相若,周志重生性随和,当年在海边渔村时便做过村中顽童的教书先生,时日长了,孩子们也很愿意到这位伯伯那里去玩,常常还能听到精彩纷呈的故事。那郭芙却不知怎地,这十年来一直未曾生育,丈夫武墩儒虽百依百顺,这无嗣却始终是一块心病,是以见到周志重这边颇受孩子们欢迎,更是少来了。

    时日既久,蒙古武士踪影全无,城禁便有些不如以前。常有武人落单出城,毫发无损的回来。眼见北风劲吹,离英雄大会召开的日子却是一天一天近了。杨过联络了江湖上数百名好手,分批潜入南阳,那金轮法王却是踪影不见。原本欲一把火烧了粮草火药,只是蒙古大军未至,若是此时先举火烧个干净,只怕蒙古人再度调集辎重南来,仍不碍攻城。为今之计,唯有等蒙古大军抵达后再行举事,方能令其不及调度粮草,无功而返。

    英雄大会定于十月十五,预计连开十日。眼看着到了十月十三,襄阳城中家家客栈均打扫榻铺,收拾房间,准备接待来自东南西北各路豪杰。郭府门庭打扫一新,布置会场。此番郭黄二人遍撒英雄贴,邀集天下英雄齐集襄阳商议大事。出乎郭靖意料的是,接贴之人十成之中倒有九成九一口承诺,连一些退隐江湖许久的名宿也应允会期。是以算算名额,竟是大大超出预计,黄蓉早三个月便已预约包下全城客栈。

    大厅之内,周郭二人面对而坐。郭靖身着紫袍,手捻长须,神采飞扬;周志重一袭青衫,面色从容。二人双足足跟相对,双手结印置于腹前,周身松弛有度,竟是修习上乘内功地样子。周志重微笑道:“‘天权’转‘玉衡’,擎天乾阳。”郭靖应道:“乾趋离位,震惊百里。”原来是在口头较技。二人皆是武林中的大宗师,此时言语间攻守数易、精彩纷呈。郭靖博采众长。身兼中神通、北丐、东邪、九阴真经诸门武学,只是他连变一十三门武学,周志重始终紧守门户,游刃有余。郭靖大笑而起,道:“周兄弟,这天下第一地盛名果然非虚,愚兄佩服。”二人惺惺相惜。相视大笑。

    却见黄蓉与鲁有脚匆匆而入,似乎面带焦急。郭靖愕道:“蓉儿。有甚么急事么?”黄蓉道:“靖哥哥,英雄大会之日将至,来客却是寥寥无几,颇是奇怪。”众人愕然。离武林大会召开只剩下一日的光景,算算路上行程,早该有人到了才是。

    鲁有脚道:“郭兄弟,江南海沙帮、大江游龙帮、河北谭家三派曾飞鸽传书即日动身。现下算来,早该到了。还有一宗事情惊人,我遣出去打探四方讯息的丐帮弟子已有两日未有消息传回,前后大约数十名弟子,便似在这世间消失了一般。”

    郭靖心头大震,倏然立起,道:“糟了,定是中了敌人的奸计。蓉儿你怎么看?”黄蓉道:“本次英雄大宴天下豪杰大多赴会,算来何止千人,蒙古大军未至,武士再多,只怕也及不上。何况就算是人数相当,以单对单。我中原豪杰未必遭此惨败。”

    周志重心头一动,与黄蓉同时喊将出来,黄蓉喊的是“散功毒”,周志重喊的却是“十香软筋散”。二人对觑一眼,大是震惊。这药粉乃是当年萨班携来中原,为祸甚烈,众人记忆犹新。如今这千多人无声无息消失无踪,自然是拜它所赐。黄蓉道:“来者皆是江湖上各大门派中地精英,地方势力颇大,蒙古人要想坐稳江山。自然不能一举斩却。定是胁迫归降,要将这许多人押解北去。出动士卒亦不会少,必不难查探其踪迹。”

    众人计议停当,鲁有脚传下青竹令,命城中丐帮弟子每二十人结成一队,出城搜索方圆百里之地,严令沿路不得擅饮茶水,遇敌即撤,不得硬拼,务必将消息传回襄阳城。

    青竹令下,整个襄阳城千多名乞丐忙碌起来,一队队地出了四门,黄蓉居中接应,将武氏兄弟等一干小辈也派将出去。目光逡巡中,黄蓉忽道:“襄儿呢?”众人四下查望,果无郭襄的踪迹。郭芙道:“适才襄儿拉着君宝兴冲冲地出去,好似是去了城外。”郭靖大是焦急,跺脚道:“形势危急,怎地不拦着她?”黄蓉道:“眼下寻人要紧,靖哥哥,你我也出城看看罢。”郭芙低下头,心中兀自嘀咕道:“我怎知道突然这么紧张?还以为蒙古鞑子已经退了呢。”

    襄阳城南,岘山脚下,羊太傅庙矗立,天色渐晚,庙中却有火星闪烁。但闻一人道:“郭襄姐姐,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城罢。”却听一女子道:“急甚么,这只獐子忒狡猾,累我们追了这许久,若不吃了,岂不可惜?”庙中二人正是遍寻不获的郭襄和张君宝。这数月来城中平安无事,郭襄生性好动,那里待得住,便拉上张君宝,二人到城西南的岘山中玩耍。这岘山地域广大,二人钻进去便似一滴小水珠汇入了大海,众人哪里寻觅得到。二人贪玩错过了晚膳,便在这羊太傅庙中生火烤食所猎获地一头獐子。

    这郭襄生性豪爽,常与洪七公、鲁有脚他们在外野宿,年岁不大,烤野物的本领倒是不小,将一只獐子烤得脂香四溢,令人食指大动。张君宝喉头耸动,咕的吞了一大口口水,心下却还有些迟疑。全真近年来戒律森严,他此番虽不在武当山,但回去晚了,周志重必然要罚他。郭襄见他这付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不由好笑,伸手撕下一只前腿,抛将过去,道:“快吃罢。”

    獐子腿香味直钻入鼻头,张君宝地清规戒律立时崩溃,看看天色,心道反正已经晚了,回去受责罚已是板上钉钉,不吃白不吃,立时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这一口啃将下去,回味无穷,连道好吃。郭襄的母亲黄蓉烹饪之艺可算天下第一,郭襄虽说厨艺上并未学到多少,但这野外烧烤却有几分母亲的风采。

    郭襄看张君宝吃得开心,心里也是高兴。伸手撕下一片獐子肉放入口中。比之张君宝狼吞虎咽,她吃相可是要文雅得多,未吃得几口,那张君宝一条獐子腿已是吃完。张君宝意犹未尽,抬头正瞧见郭襄,但见其红唇微启,贝齿轻嚼。火光映照下竟别有一番妩媚。张君宝年岁尚幼,不通男女之事。见之仍禁不住心头一荡,忙低下头去。郭襄察觉有异,抬头道:“君宝,你怎么了?”张君宝道:“我……,没什么,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城罢。”

    话语未落。忽听有人道:“时辰早地,不急不急,好香。”语音怪异,浑不似中原人氏,最后一句话说的却是火上的獐子肉。张郭二人吃了一惊,抬头望去,却见庙门口站着一人,阻住了出路。

    那人面色黝黑。身子极矮,若是换了郭芙在此,只怕便要出言嘲笑,只是郭襄生性喜欢与奇人异士结交,却是不在意,问道:“这位先生。远来是客,若是不介意食物粗陋,还请坐下享用。我二人出来时辰已久,家中师长盼望,就不奉陪了。”那人却是嘿嘿冷笑道:“哪里走?乖乖跟爷爷走地!”郭襄奇道:“你这人说话倒是奇怪,外面黑沉沉一片,你叫我们两个到哪里去?”那人神色颇是不耐,未及答话,身后已是有人道:“向北,去南阳。”

    郭襄一惊。眺目望去。身后那人高鼻深目,满脸市侩气。却是个胡人。那人笑道:“两位小朋友,莫慌,跟我们去蒙古王帐玩耍,过几日我再送你们回来。”

    这二人正是十数年不见地尼摩星和尹克西。当年在漠北和林禁宫之中,黑夜里数千甲兵陈列宫内,尼摩星还好,那失了气力地尹克西却险些被踏为肉泥。总算那尼摩星还有些同仁恻隐之心,伸手将尹克西背负起,乘乱逃出。后蒙哥登位,忽必烈一派势力大涨,众人自然水涨船高,地位大大提升。那尼摩星并未似原书中断腿,这十余年来地苦练,武功精进不可以里计。尹克西琵琶骨当日为周志重所毁,一身武功等于废了大半,后虽觅得西域奇药“黑玉断续膏”,却因时日已久,无法完全恢复旧观,只剩下当年地五成功力。

    此番蒙古皇帝蒙哥御驾亲征,齐集漠北西域高手武士护驾南下,人人皆盼一战成名,博得无上功名。蒙古大军主力方自越过长城,犹未赶至南阳,但随行大批武士业已先行抵达襄阳四周。这尼摩星与尹克西二人正是派驻在城南,二人本欲在羊太傅庙中歇宿,却意外的遇上了张郭二人。

    二人适才在庙外听得分明,这女孩名叫“郭襄”,皆是大喜。尹克西道:“这女娃子定是那郭靖地小女儿,这番我等可撞上了大鱼,那两千多条汉子可没她珍贵。”

    郭襄听得倏然心惊,她聪明机灵,从二人言语之间已知二人身份,心知此行凶险,好似还有许多人已落入贼手,当务之急是尽快脱身逃回襄阳城。当下向张君宝施个眼色,忽拔步前冲,右手探怀,精芒暴涨,短剑斜斜刺向尼摩星左肋。

    尼摩星心知二人定不会束手就擒,早防范着郭襄自庙后脱逃,却不料郭襄不退反进,出手突袭。只是以尼摩星的武功,这点突袭却是不在话下。郭襄短剑沾衣则止,无论如何作势,皆无法刺入,大惊下方见尼摩星右手食中二指并立,正夹住剑刃。郭襄当即立断,撒手弃剑,五指斜挥。尼摩星不料这小妮子反应如此迅速,正欲抽招换式,一侧张君宝忽地跨前,双臂曝张,夹击尼摩星双额太阳穴。尼摩星何曾将这半大小子放在眼中,微微低头避过,便要下杀手。岂知张君宝随周志重习艺数载,结合道家玄功所悟出地功夫岂是等闲?尼摩星但觉眼前一黑,一只拳头由小变大,疾驰而来,这一招拳风凛冽,竟是锁定了面部“印堂”、“睛明”、“迎香”诸穴。尼摩星忒过托大,大惊下头颅极力后仰,足下运力倒跃。但觉右手一麻,腕脉吃郭襄“兰花拂穴手”拂中,五指张开,那短剑复入其手。两小初次联手,配合无间,尼摩星但觉面上火辣辣的疼痛,险些吃了大亏。

    尼摩星纵横西域数十载。何曾如此吃瘪,勃然大怒,瞪了旁侧尹克西一眼,揉身而上。尹克西双手拢入袖中,退开数步,冷笑不语,心道:“这两个娃娃武功不弱。我才不来趟这浑水,你尼摩星武艺高强。尽可应付。”

    张君宝与郭襄对视一眼,腾身上前,双掌交击,正与尼摩星袭来双掌搭上。尼摩星暗道你个小娃娃功力定然不足,丹田提气,掌力透出。张君宝手臂微曲,身子斜侧。尼摩星掌力便似拍在了一条滑不溜求地泥鳅身上,倏地滑开。眼前金刃劈风,郭襄左手捏个剑诀,右手短剑已是刺向尼摩星右颊。她所使的正是郭靖所传的“越女剑法”,剑法精巧,实是武林中一等地功夫。

    只是她二人年岁尚小,功力与尼摩星相差不可以里计,尼摩星适才大意险些吃亏。此时凝神对敌,铁蛇软鞭未出,二人已非其敌。张君宝以卸力之法化去尼摩星掌力,化至一半,却再难消减,但觉大力涌来。心口发闷,足下踉跄,大惊下忙向后退却。尼摩星大笑声中,长臂一伸,自郭襄剑光中探入,径抓郭襄右臂。郭襄急反臂挥剑来削尼摩星手指,尼摩星手臂略略回收,避过剑锋,忽地探出,已经搭上了郭襄的腕脉。但闻“夺”的一声。短剑激射上天。“噗”的一声,正插在房梁顶上。兀自微微晃动。郭襄忙吸气后跃,却觉手腕一紧,尼摩星五指如钩,紧扣脉门不放,郭襄但觉半边身子发麻,花容失色。

    张君宝大惊来救,尼摩星嘿地一声,左掌拍出,掌势未到,一股劲风已是扑面生疼。他适才交手数招,心中对这少年地天份也颇是惊讶,是以不再与他在招数上纠缠,欺负他功力不足,运起八成内力拍击。张君宝果然抵挡不住,双掌封挡,踉跄而退。旁侧尹克西瞧出便宜,忽地跃起,伸掌当空拍向张君宝顶门。张君宝天资再高,也只不过是个十来岁地孩子,如何能应变,眼看便要伤在尹克西掌下。

    但听得“啪”的一声轻响,尹克西腾身而起,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落下地来,面色如土,口角溢血,竟是受了内伤。尹克西虽丧失了五成功力,仍不可小觑,来人能令他吃此大亏,当非泛泛之辈。尼摩星手上运力扣住郭襄脉门,抬头望去,却见张君宝身前站立一人,看去大约二十七八岁,长脸深目,透着一股英气。正自讶异,那张君宝已是大喜叫道:“何叔叔,原来是你啊。”那人笑道:“君宝,几年不见,武功不错么,等你长大了,我可就不是你对手了。”

    原来那人正是何足道。他在昆仑山潜修,这十年来武功精进,实已胜过中原一流高手。自华山论剑后,何足道几年中曾数次前去武当向周志重请教武学疑难,是以张君宝与他相识。此番襄阳大会,周志重、杨过联名具贴邀请他师父青灵子前来,他师徒二人一早动身南来,数日前方自抵达。青灵子随杨过去了南阳,何足道便奉命传递消息给周志重。半个时辰前何足道赶到襄阳,却正遇上众人乱作一团寻找郭襄与张君宝,何足道便也随之出城搜索,他运气好,正是奔城南而来,撞了个正着,救了张君宝。

    尹克西一时大意,出手未尽全力,加之自己功力衰退,抵挡不住何足道地掌力,一招之下,身受重伤。尼摩星心头暗惊,怒道:“你出手偷袭,不是英雄的!”何足道笑道:“这位兄台此话差矣,你欺负小孩,更不是英雄的!”尼摩星闻言知自己理亏,叫声便不再那么理直气壮。何足道见尼摩星始终不松脱郭襄,投鼠忌器,却不便立时进攻,二人面向而立,皆是暗自凝聚功力,等待时机,作雷霆一击。

    对峙片刻,尼摩星但觉对方渊嵉岳峙,无懈可击,自己满蓄的气势竟是难以发出,心知此人武功不弱,自己万难短时间内击败对手,顿生退意。当下手上一紧,郭襄痛哼一声,被他拖着退后,慢慢趋向庙门。

    眼见地上影子愈来愈长,尼摩星缓步退后,心道只要一旦出了庙门,便是海阔天空。忽地肩上一紧,一人自背后低声道:“撒手。”尼摩星这一惊非同小可,他适才运起全身功力,方圆十丈之内纤毫俱闻,来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到自己身后,若是伸手在自己大穴上一戳,此时焉有自己地命在?他此时心胆俱裂。说不出话来,但觉一股热流冲开自己内力阻截。自“肩井”顺臂而下,经“曲池”而至指尖,五指一麻,郭襄已是脱困而出。

    却听得张君宝大喜道:“师父!”尼摩星但觉肩上压力陡失,忙前蹿数步,转过身来,见来人青布长衫。唇有微髭,正是周志重。身后手持玉箫地俏丽**却是妻子程英。尼摩星百忙之中斜瞥一眼,却见那尹克西软瘫在地,不知何时已被周志重制住。

    尼摩星心底透凉,当年他便不是周志重的敌手,如今前有周志重夫妇拦路,后有何足道夹击,今日却是在劫难逃。周志重道:“尼摩星。你一身天竺神功修行不易,莫要为了虚无飘渺的富贵丧命在异乡,你们将天下与会群豪擒到哪里去了?”尼摩星闭口不言,忽地大吼冲近,右手探腰,铮然声响。一只铁蛇窜出,啃噬向周志重。他这灵蛇短鞭乃是以无数细小铁片镶成,蛇头蛇尾均具锋锐尖刺,最厉害的是捉摸不定蛇身何时弯曲,蛇头蛇尾指向何方。尼摩星在其上浸yin了数十年的功力,非同小可。适才尼摩星一直未曾取出兵刃,此时忌惮周志重的厉害,终是拿出了压箱底地功夫。

    周志重却是从容淡定,待到尼摩星铁蛇将至,忽地伸手一抓。他这招也非甚么奇特。张君宝瞧得仔细,正是全真纯阳拳中地一招普通招式“青龙夺食”。拇指与食指相对,正捏住铁蛇的“七寸”。尼摩星一把未能夺动,抢步贴近,右手轻抖,蛇尾转将过来刺向周志重左胸,左掌运劲拍向周志重右肋。周志重双臂下垂,不作抵挡,待这一招两式沾上了衣襟,忽地吸胸缩腹,尼摩星手中一轻,铁蛇蛇尖正戳在左掌之上,鲜血横流,闷哼声未歇,左掌带着巨力吃周志重借力打力转移,正狠狠击在自己右肋上,留下了一个鲜红血手印。他原本右手铁蛇攻势是假,大半真力尽在这左掌上。这番真是作茧自缚,尼摩星但觉右胸奇痛,“格格”数响,右侧肋骨断了数根。

    众人已是十年未曾见过周志重出手对敌,今番见周志重牛刀小试,那尼摩星已是委顿在地,不由采声大作。何足道上前一步,厉声道:“你说是不说?”尼摩星却是有把硬骨头,充耳不闻,闭目不语。何足道眉头一皱,喝道:“去罢!”右足落下,踏正尼摩星左胸,但闻“喀喇”数声,尼摩星胸骨尽折,口鼻鲜血狂喷,眼见不活了。郭襄适才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终是不忍,转过头去不看其惨状。这尼摩星十数年来随着蒙古人攻伐各地,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死有余辜,是以周志重虽是眉头稍皱,不喜何足道出手如此毒辣,却也不拦阻。这尼摩星终是未曾逃脱宿命,如原书般死在这羊太傅庙。

    待何足道那杀气腾腾地目光瞧向尹克西时,尹克西心寒彻骨,他向来识时务,立时投降,不待众人逼问,将事情缘由一五一十道出。原来此番蒙古大军两路夹击襄樊,南路大军尚在川境,北路大军刚过了长城,先锋两个千人队已是抵达新野与邓州城郊。原本两路前锋要就地攻城,那金轮法王突然出现,领着两千人并诸路蒙古武士星夜南下,绕城而过,直奔襄阳。

    襄阳城高池深,纵然数十万大军攻城,也未必能下,何况区区地两千人。带队的两名千夫长虽是心中不解,然金轮法王乃是蒙古第一护国法师,位高权重,他二人不敢抗令,只有遵命而行。待得到了襄阳,法王并非让其攻城,而是命令两千多人就地散开,乔装打扮,混入襄阳周边集市。此时周边百姓早已大半逃空,民居中要找一些破旧衣衫还是办得到地,法王让一些懂得汉语的武士带队,化妆成茶肆酒楼伙计,于参会群豪必经之路设摊摆点,在茶水酒饭之中下了“十香软筋散”,将路过群豪一一麻翻擒拿。这散功毒与寻常蒙*汗*药不同。无色无味,毒性难测,众人大多着了道。要知这些人皆是中原武林地佼佼者,往昔襄阳大战也曾出过巨力,如今一举成擒,自然大功一件。众武士参与其中,皆都大喜。如今除了留下一些监视细作外,大多随着大队人马押着俘虏撤往北边地南阳重地。留待大军的到来。尹克西与尼摩星与法王有隙,自然被公报私仇,没有押解的份,只能留在襄阳城郊。

    周志重问明缘由,众人心中皆是一凛,未曾想这金轮法王出此毒计,当下周志重命郭襄与张君宝押着尹克西回襄阳报讯。其余三人星夜向北追寻敌队。

    天色微明,周志重三人紧赶一夜,一路自湖北追入河南境内,终是赶上了敌人后队。但听马蹄声得得,蒙古人跨骑于马上,以长索捆缚俘虏跟随行走,多有人跟不上马速,被就地拖倒。惨呼不绝于耳。何足道直看得目眦欲裂,怒火盈胸,起身便要杀入。程英拦道:“何兄弟,不要鲁莽,我等来得急,未备解药。你能救下几人?平白的打草惊蛇,若是惊动了那金轮法王,只他一人便极难对付。何况双拳不敌四手,数千铁骑冲击下,你便是铁人也给压成了铁饼。”何足道强按捺住性子,低声问道:“那便如何?”周志重道:“我们先跟一段路,抽冷子先救几个落单的,瞧瞧情况。”

    三人又跟了一个时辰,终于在过一处山冈时找到空隙,将落后的两名蒙古士兵击下马来。救了马后所缚之人。那两人一是江南海沙帮帮众。一是岭南天刀门弟子,武功不算太高。经这长时间的折磨,已是奄奄一息。不过自他二人口中,周志重倒是得到了好消息。原来金轮法王手中并无“十香软筋散”地方子,萨班留下地药粉存货并不多,此番业已全数用尽。此时地“十香软筋散”并未有后世那般持久功效,两日后便会药力散尽,功力回复。是以被擒众人皆是被蒙古武士以重手法点了大穴,行动不便,功力却还在。故而虽然路上颇经折磨,死亡却是不多。

    周志重大喜,如此说来,一旦解开众人穴道,立时便是一股生力军。前方离南阳已是不远,杨过率众早已埋伏其间,正是绝佳地援军,到时里外一齐动手,定可大杀蒙古人的威风。金轮法王这数日来忙着对付四方与会群豪,却万没料到自己后院失火,早被人潜入了大本营。

    南阳故称宛,乃是个三面环山的盆地,素来为兵家必争之地,蒙古与大宋对峙数十年,这里便是前沿。城中居民不多,尽是军营,驻扎有万名精卒,兵虽不多,然遏险而守,郭靖虽曾屡遣兵袭击,终不得而入。申牌初,金轮法王所率一众武士及两个千人队押解俘虏已是进入了南阳城,这里固若金汤,众人入得城来,都是松了一口气,自道安全无舆,大功已成,只等数日后大汗大军赶到,再论功行赏。

    天色刚黑,城中已是喧闹非常,蒙古人外紧内松,丰富地夜宴已经开始。此番立此大功,人人狂呼滥饮,就连那金轮法王也是志得意满,在手下人的不断吹捧中飘飘然,频频举杯,终是人事不醒。

    睡到半夜,忽听有人大声道:“失火了!失火了!”众人纷纷自梦中惊醒,出帐查看,但见城中四下火起,人声鼎沸。众蒙古兵一时睡意尽去,忙不迭的四处舀水救火。岂知火势愈大,渐渐波及到了粮仓草堆。

    陡听得四下发喊,声响震天,杀声盈耳,众蒙古兵大呼道:“南人杀过来了!”黑夜里火光满城,人影潼潼,不知有几千几万人杀将进来,如此声势,纵是勇贯三军地蒙古人,也是心胆俱寒,有人衣衫不整,甚至开始逃命。

    周志重早在尾随蒙古大队时便先遣何足道赶前潜入南阳与杨过取得联系,定下计策。更夫敲二更鼓时分,周志重等人潜入各处大营,将囚牢中群豪的穴道尽数解开。蒙古武士人数不足,武功更是参差不齐,点穴虽是下了重手法,却没能令群豪躯体有多少损伤。群豪虽是饿了几日,手足无力,然纵然发挥出五成的功力,数千群豪的战力也足以令南阳天翻地覆,何况此时众人仇恨盈胸,潜力激发。

    此番群豪定下了暗语切口,以免误伤自己人,一时间,两千多豪杰,加上原先便已潜伏在此的七百多英雄,将整个南阳变成了人间地狱,黑夜之中,惨呼声不绝于耳,火势四起,许多蒙古兵尚是在睡梦中便已被人斩下了脑袋。

    激斗一个时辰后,蒙古兵训练有素,纷纷就地聚集靠拢,千人长丧命便由百人长统领,不住抗争,众人但觉阻力渐渐加大。一般蒙古武士也加入战阵,挡住了一部分攻势。但闻兵刃交击之声不绝于耳,众人杀红了眼,都是闭了眼睛狠斗。

    蒙古兵虽精,然此时人数优势不大,加之黑夜难以阵列迎战,以单对单自然不如技击娴熟的中原群豪,蒙古武士人数远少,杯水车薪,难以抵挡,渐渐的都落了下风。蓦地四下巨响,声震盈耳,众人禁不住都伸掌掩住了双耳,原来是埋藏地下地火药库也被蔓延地烈火引爆了,群豪士气大震,此消彼长,蒙古人更是抵挡不住。

    周志重夹杂在人群中,鼻子不时嗅到浓烈的血腥味,心中不禁叹息,来到这世界已是多次见到这残酷战争,但直到现在他也无法接受这鲜活地生命转瞬化为虚无的事实。

    蓦地眼前人群似波浪般翻滚,向两侧分开,但见一队人马从中突击而来,锋锐所指,所向披靡,群豪竟无一合之将。但听得闷哼连声,数人踉跄后退,正是周志重的老朋友黄道清、徐功晃和九死生。周志重眺目望去,看得分明,领头那人身披黄袍,长得极高极瘦,乃是个年老僧人,正是金轮法王。身后二人,一人手持折扇,一人持黄金杵,却是他的两个弟子霍都和达尔巴。

    二人四目相接,火花四溅,宿敌见面,天地间便似没了他人存在。二人相隔尚有十丈,各自踏步上前,所到之处,众人但觉劲风压体,呼吸顿绝,只唬得纷纷避开。

    但听得“砰”然巨响,这当世两大高手终是一掌对上。

第七卷 第八章 英雄大会

    第七卷第八章英雄大会

    罡风激荡,二人掌力相对,周志重周身真气流转,蓦觉对手掌力大得出奇,心中为之一惊。(顶点小说手打小说)自己生平所遇敌人中即便是以外功逞强的洪七公也无此巨力,唯有杨过那海潮怒涛之中所练出来的掌力或可堪敌。转瞬间二人真力对上,周志重天下无双的“柔”劲发挥出来,生生将法王掌力雷霆巨音化为无声,狂风乍吹乍歇,二人身子齐齐一震,各自后退一步,衣衫无风自动。

    周志重但觉气血浮动,强自平神定气,蓦地身侧数声闷哼,两名蒙古士卒与一名中原武士齐齐委顿在地,口中鲜血狂喷,显是不活了。众人大惊,忙远远散开。周志重心中惊骇,他原本以为已将法王巨力化去,却不料这掌力如此雄浑,余力所至,殃及池鱼。殊不知法王心中也是暗自惊骇:自己苦练十年的绝学,对方竟是如此轻描淡写化解。二人十六年未见,不料对方武功精进若斯,皆是惊诧。

    这十余年来,法王在蒙古闭关苦练密宗至高无上心法“龙象般若功”。这龙象功分一十三层,每练一层,内力倍增,需时也相应倍增。如此迭加,越是往后,越难进展。常人无千年高寿,万万不可能在有生之年练至十三层大成境地。莫说大成,纵然练到第七、第八层,便已是绝代高手。此功最是讲究循序渐进,若是一意躁进,便会蹈走火入魔之境,轻则瘫痪。重则丧命。

    金轮法王实是密宗之中不世出的奇才,潜修苦学,进境奇速,年前便已冲破第九层难关,登上第十层地境界,按那《龙象般若经》言道,此时一掌击出。便有十龙十象的大力。金轮法王自知此生已达瓶颈,原本便要启程南来。与周志重一决高下。岂知其时爆发了僧道争斗,进而辩论大会召开。金轮法王作为藏派佛门的领袖,却不能摆脱琐事孤身南下。不料八思巴在此次大会上脱颖而出,声名大噪,辩论大会居然顺利击败道家,占得上风。

    当年萨班与金轮法王分随蒙哥与忽必烈两大系统,相互之间虽也曾配合无间。明争暗斗却也没消停过,只是八思巴年岁既长,心胸广阔,着意修好,加之他已归忽必烈帐下,二人同奉一主,竟是化戾气为祥和。八思巴继承叔父的诸般武学,境界广阔。通晓诸般佛家、道家武功,二人一昔长谈,金轮法王灵思触动,数道武学难题霍然而通,立时闭关参研。这才有八思巴代其远赴少林救徒之举。

    这八思巴着意结纳,将佛道辩论大会获胜因而得到皇帝钦赐的一支长白千年雪参转赠与金轮法王。这雪参世所罕有。练武之人服用了,足抵十年之功。金轮法王功力高绝,原也不放在眼中,只是这龙象般若功之所以不能突进猛练,正因功力有所不逮之故。武功到了金轮法王这般地步,百尺竿头,进一寸也是极难。此时的他正如同一杯将满未满的水一样,获力虽不多,却足以脱胎换骨。凭借这雪参之力,加之灵机妙悟。金轮法王复坐关一年。终是突破了第十层关隘,达到第十一层地境界。

    此番修为。较之原书中所至的第十层,功力又深了一筹,不但震古烁今,更是武学中地奇迹。神功若此,天下谁与抗手,金轮法王睥睨当世,志得意满之下,便即随蒙哥攻宋的大军南下,要以双掌一会天下五绝,更要找当年曾击败自己的周志重一雪前耻。十年前华山论剑之事金轮法王有所耳闻,只是当时自己神功未成,自忖难以折桂,便自隐忍,此番南下,便是要将自己头上的“蒙古第一高手”中的“蒙古”二字改作“天下”。

    金轮法王嫌大军行程太慢,便向大汗请缨率诸蒙古武士先行,在南阳与洪七公一战,虽是大发神威击败对手,却一时得意下也被洪七公反手一掌击伤,将养了月余。伤势痊愈后获悉英雄大会之事,便设计擒住赴会群豪。想不到此番大计又被周志重与杨过二人所坏,心中恼怒可想而知。

    二人此时的修为,已是站在武道的巅峰,掌风劲气施展开来,圈子不住扩大,四下众人被误伤了几个,心中大骇,愈避愈远。周志重但觉压力如山,生平对敌第一次隐隐有惧意升起。只是他这十年地道学心法非同小可,口念道玄,神智为之一清,将杂念驱出脑外。观此情形,似乎自己又回到了南海大潮之中,但觉一浪高似一浪,雷霆大作,天地生威。周志重精神抖擞,眼观鼻,鼻观心,双臂拢袖,身随意转,左袖护体,右袖横挥,使出了自己的独门绝学“上善若水功”。这功夫乃是他当年在海潮之中练就,纵然浪高风急,也万难阻碍拳路运行。周志重全当金轮法王所发掌力是那滔滔巨*,随手施为,一套拳路打将下来,金轮法王纵然掌风再烈,声势再大,周志重也犹如中流砥柱,巍然不动。

    二人动手,妙招纷呈。周侧众人只看得目眩神迷,皆不自觉的停下手来。忘情之处不由大声喝彩,击掌相庆。旋即发觉击掌之人正是生死敌人,立时击掌变成兵刃交加。

    群豪本势若破竹,然适才受金轮法王之阻,声势大殂,金轮法王身后霍都、达尔巴二人皆是一流高手,纵横往来,所向披靡。程英手中玉箫一振,上前拦住了霍都。她十六年前武功不如霍都,然十余年受周志重熏陶,武功突飞猛进,反之霍都在少林寺郁郁十年,功力大损,此消彼长之下,竟是堪堪抵住。只是那达尔巴手中黄金杵沉重,横扫一大片,蒙古军卒在他身后渐渐聚集,声势复振。要知两千兵卒加上南阳守军。算来也有近万,此时一旦抱成团,威力激增,战场之势竟是逆转,群豪渐渐不支。周志重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他手上连施巧招,奈何金轮法王委实太强。周志重数次行险,不但未能诱他入毂。反倒落了下风。

    达尔巴口中呼喝连连,黄金杵劈面击下,正中一人头颅,只打得他脑浆迸裂,死于非命。他杀出了性子,双目透红,进步连环。死伤愈多。耳中但闻远处一声清嘶鼓风而至,霎时间似乎将众人厮杀声一并淹没。达尔巴微微一愕,正踏步连击,蓦地眼前一股大力涌至。达尔巴伸杵相隔,“噗”的一声,连声怒吼,倒退数步,惊怒下望去。却见对手是一头大鸟,貌极丑陋,猛鸷悍恶,凌厉无伦,正是杨过地神雕。达尔巴向来颇是得意自己天授神力,即便师父也有所不及。却不料及不上这畜生的翅膀一扇,狂怒下口中哇哇大叫,黄金杵已是击打了过去。那神雕凛然不惧,双翅横扫截击,宛若武林高手,竟是丝毫不落下风。杨过率领潜伏群豪接应来到,众人声势复振,与蒙古人僵持不下。

    金轮法王久战不下,心中惊怒交集,眼见杨过杀到。又添一强手。大吼声中,忽伸手入怀。黄光白光同时闪烁,金银轮齐出。周志重却是未带兵刃,他的青冥剑早给了张君宝,当下双手合抱以一式“虚极静笃”迎敌。这天下第一守势守得水泼不进,金轮法王急切之间如何能下?但觉“轰轰”海啸之声响起,万千狂涛席卷而来,原来是杨过侧面发掌截击。金轮法王“嘿”的一声,银轮交与右手,左臂反击一掌,二人掌力相接,两股天下至刚地掌力半空相遇,只发出“噼噼啪啪”之声,轰然大响,金轮法王面色煞白,退了一步,左臂疼痛欲折,大忖不妙。原来他与周志重激斗半晌,元气损耗甚巨,遇上杨过这个生力军,加之轻敌,出手未尽全力,险些吃了大亏。

    蓦地四下火把大举,杀声复振,到处都是“不要放走了鞑子”的声音,原来郭靖率门人弟子并五千襄阳精兵赶至。郭襄与张君宝回城报讯,郭靖与黄蓉商讨大计,黄蓉聪明伶俐,猜度出金轮法王定会胁迫群豪退往南阳,当下决意由郭靖率众人分兵追击,她则留下守城,以防伏兵偷袭。

    此时援兵即至,正如投下打破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蒙古人原坚若磐石地防线立时崩溃,宋兵狼奔豕突,鞑子乱作一团,大势已去。襄阳精兵甲于天下,不弱似蒙古铁骑,大军分三面合围,渐渐缺口愈来愈小。金轮法王看势不可为,渭然长叹,心知若再不走,只怕便要葬身此地,当机立断,喝声“走!”,趁着杨过尚未合身扑上,虚晃一招,五轮齐出,旋向二人,转身便走。这五轮脱手旋击,乃是金轮法王压箱底的绝学“五**法”,如今更是附上了无坚不摧地“龙象般若功”劲力,周杨二人不敢小觑,各自伸掌运力拍落,那金轮法王却是带着两个弟子脱身去地远了。

    这一仗只杀得天昏地暗,尸横遍野,中原群豪多有折损,两千多人伤亡了近四成,郭靖带来的五千精兵也折损了一千,战果却是极大,蒙古大军的粮草、库存火药尽数烧光,南阳城中守军加蒙古先锋队近万人全军覆没,众多蒙古武士也大半葬身火海,逃出生天者寥寥。

    此战乃是数十年来对蒙古前所未有之大捷,众人欢呼雀跃,城中还有不少酒肉,那鞑子昨夜并未耗去多少,早有人举碗庆祝,喧哗盈耳。郭靖右手提起前襟纵身掠上一处高台,朗声道:“请众兄弟暂歇,听我一言。”他内力精深,话音虽不甚高,但轰轰传出,刹那间全城数千人俱听了个清清楚楚。郭大侠之名人所敬仰,大伙儿见他有话要说,俱都静言不语。

    郭靖双拳抱拢,四方行了个礼道:“今日得此大功,全赖周杨二位大侠谋划统筹之功。”众人轰然喝彩,周志重与杨过忙不迭的还礼。郭靖又道:“这功劳更是众位兄弟浴血拼杀得来,我大宋血性男儿如斯,蒙古鞑子安得猖狂?”群豪欢呼震天。郭靖顿得一顿,待众人欢呼过后,道:“适才探子来报,蒙古大军离南阳尚有五日的距离,今日乃是十月十五,正是英雄大会的第一天,这蒙古鞑子留下地酒肉不用白不用,我看我们的英雄大宴第一日便在这南阳城中举行如何?”众人轰然大笑,高声欢呼,举起手中大碗对饮而尽。烈酒过喉,辛辣入肚,胸中豪气顿生。

    一时间包括军卒在内,城中开了七百余桌,声势无二。众人欢呼畅饮,纵论十余年间武林轶事异闻,更多的人猜枚赌饮,喧声盈耳。许多适才观过与金轮法王那场激斗之人都涌至周志重与杨过面前,众星捧月交口称赞,一般小兄弟如武氏兄弟、郭芙等来得稍晚者更是问长问短,二人直闹了个手忙脚乱。

    这日乘着大胜之威,众人在南阳城中推举郭靖为盟主,歃血为盟,决意与蒙古人誓死相拼。这顿大宴从早至午,又从午至晚方休。其间待到酒酣,有人兴致好,便在席间显示武功,引为笑乐,好不热闹。周志重虽性喜安静,却也为这豪情所染,美酒下肚不少。

    待到第二日吕文德军令传来,令郭靖率军南返襄阳。这南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郭靖本欲在此驻军,以抗蒙古大军,奈何这吕文德胆小如鼠,以无朝廷圣旨为由严令不得越界一步,坚不肯多派一兵一卒来援。郭靖心知单凭手中的五千人极难抗衡接踵而至地蒙古二十万大军,万般无奈下,叹息声中仍是不得不下了南撤地军令。群豪乃是江湖草莽,不懂兵书战策,闻言也便随之南撤,若不然只怕便要哗变了。

    次日英雄大会便于撤退途中续开,及至回到襄阳,那安抚使吕文德与守城大将王坚亲来向各路英雄豪杰敬酒,气氛复烈。如是数日,英雄大会中对如何联络各路豪杰、如何扰乱蒙古后军、如何协助城守,均已商议妥善,只等蒙古大军来战。

    南阳大捷消息传到京师,百姓为之欢欣鼓舞。朝堂之上昏君奸臣口头嘉奖外,更是一兵一卒不发,但言道:“这襄阳城是鞑子的克星果然不假,吾辈尽可高枕无忧,援兵更是不必。”

第七卷 第九章 此情追忆

    第七卷第九章此情追忆

    ps:单位年终甚么总结、开会一大堆,这个星期都不曾有时间码字,各位见谅,这一万字还是这两天我休息时码的。(顶点小说手打小说)

    英雄大会在襄阳城中举行,天下诸路群豪纷纷来聚,那因故晚到数日者虽躲过一劫,却也错过了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一战,引为毕生之憾。

    这日正是十月廿四,大会已毕,群豪或留下守城、或出城探哨,大多散去。郭靖见大会颇是圆满,心下甚喜,只是蒙古大军兵势之强,断非数千乌合之众所能抵挡,心下总是不能无忧。好在探马来报,蒙古北路大军虽已进抵南阳,然因粮草短缺,正陆续催发后继辎重,短时不会发兵进击,襄阳城还有加强守备的时间。

    城中诸人忙得不可开交,周志重却颇是轻闲,他心知自己论智谋不及黄蓉、论兵书战策不及郭靖,更无统兵之才,此时万万差不上手,只是等着蒙古鞑子攻城时出一份力,多杀几个鞑子罢了。其时再过一月便要跨入冬季,天寒地冻,蒙古大军原本想速战速决,岂料前锋营却吃了如许败仗,此时粮草不足,唯有按兵不动,待开过年后方行战事。襄阳城中反倒轻松了许多,看来可以过个好年。

    城中无论乞丐、百姓、兵士,皆是面带笑容,却有一人闷闷不乐,原来是郭二姑娘。往年的十月廿四,黄蓉必亲自下厨,做下一桌好菜。再下两碗长寿面,全家人为她和破虏庆贺生日。今年大伙儿忙着大事,竟是将她的生日给忘了个干净。郭襄自早至午,坐在房中,竟是无人留意,小姑娘一时赌气,午饭也不吃。一个人坐着生闷气。

    眼看天色渐渐转黑,郭襄肚子咕咕直叫。小姑娘一个人,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心道:“我便是饿上一整日,也没人知晓,平白地慢待了自己,那可不划算。”想到这里。郭襄唤道:“小棒头!”她连唤了几声,却是无人应承。郭襄嗔道:“这死丫头,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连你也来欺负我!”推开房门,见回廊中空无一人,显着有些寂静。郭襄大是讶异,只是这时她腹中饥饿,却是顾不得许多了。当下忙走出内室,去寻厨房。

    蓦地一股香气传来,郭襄鼻头一动,大喜道:“竹笋炒肉!红膏呛蟹!”这都是她爱吃地食物,香味扑鼻,正是黄蓉的手艺。郭襄心头欢喜:“妈妈终是没忘了自己。原来已经烧好菜等着自己了。”想到自己小心眼,还赌气饿了一天,心下大是惭愧。想到这里,郭襄加快脚步,赶往偏厅。

    转过弯来,却是讶异:眼前桌上菜盘兀自热气,却是空无一人,桌边几条长凳散倒在地,好似刚发生过一场激斗一般。郭襄心头惊惧,连唤了两声:“爹爹!妈妈!”余音萦绕。却哪里有人应承?

    蓦地衣襟拂动。郭襄抬头望去,却见一黑衣蒙面人纵身掠将进来。嘿嘿笑道:“不用叫了,你那爹爹妈妈正在作客呢,你也随我去罢。”伸手来拿郭襄右臂。郭襄心头一凛,但觉右臂微微发麻,那人五指已是触到了衣袖。不假思索,郭襄右手五指外翻,手臂划个圈子,已是脱开了那人五指,顺势反搭了上去,拇指、中指扣住了对方的无名指和尾指,只需运力一掰,那人手指势必当场断裂。那人微露诧容,轻喝一声彩道:“好功夫!”

    郭襄所使的乃是郭靖传下的小擒拿手,这套功夫乃是当年江南七怪中的“妙手书生”朱聪所创,与寻常擒拿手大不相同,端得厉害。郭襄心底甚好,虽是拿住了那人两根手指,却不发力,喝道:“快还我爹爹妈妈!”那人纵声长笑,郭襄忽觉手中炙热,宛似握着两根烧红的铁条一般,忙撒手不迭。那人笑道:“小姑娘,还不跟我走么?”

    郭襄眼珠一转,俯身扶起一只长凳坐下,伸筷夹了一块蟹肉放入口中,闭目道:“妈妈烧地菜就是好吃。”那人讶道:“小姑娘,你不怕再吃苦头么?”郭襄笑道:“大哥哥,我知道是你,你可别想骗我了。”

    那人愕然,伸手扯下蒙面黑纱,正是杨过。杨过摇头笑道:“襄儿,我可真是服了你了,跟我来罢。”二人步出大厅,杨过大声道:“这小妮子聪明得紧,被她识破了,大伙儿出来罢。”四下众人齐齐现身,皆是哈哈大笑,郭襄放目望去,郭靖、黄蓉正微笑的看着自己,武氏兄弟来了,耶律燕来了,周志重来了,何足道、张君宝……大伙儿众星捧月般得将自己围在核心,齐声道:“恭贺郭二姑娘芳辰,愿姑娘长命百岁,福寿安康!”郭襄惊喜莫名,手上堆满了众人送她地贺礼,武墩儒送的是胭脂水粉,武修文送了一个玉镯,周志重赠送的是一本拳经,何足道送的却是昆仑山中稀世灵药雪罂子,众人所送珍奇无数。

    黄蓉笑道:“襄儿,你怎么看出是过儿?”郭襄道:“疑点有三:一是爹爹妈妈武功不说天下无敌,也是罕逢敌手,在襄阳城中绝无人能在片刻间无声无息便将你们掳了去;二是这屋中虽是凌乱,桌上菜盘却是整齐,哪有打斗不波及的;三便是杨过大哥哥露出的破绽了,你适才虽是极力压低声音,最后的那声长笑却露了馅。”杨过笑道:“郭伯母,你这女儿可是青出于蓝啊。”黄蓉心中高兴,笑意晏晏,连那平日里不苟言笑地郭靖也是点头期许。

    蓦地响声大作,远处一缕缕烟火冲天而起,夜空中五彩缤纷,绚烂异常,郭襄抬头向天,呀的一声叫将出来,但闻院外山呼海啸:“恭祝郭二姑娘多福多寿!”余音缭绕。全城回响,不知几千几万人齐声欢呼。郭襄吃了一惊,忙疾步向外,推开府门,但见大街上张灯结彩,宛若正月十五花灯节提前来到,众百姓皆身着新衣。手拿烟花,喜气洋洋。见郭襄出来,皆是道贺不已。郭襄弯腰躬身施了一个大礼,脆声道:“襄儿谢过各位叔叔、伯伯、婶婶、爷爷诸位长辈抬爱。”此事全是杨过与周志重所筹划,那杨过生性好玩,这番声势全是由他发起,满城百姓皆感郭大侠万家生佛,那郭二姑娘又向来平易近人。无论身份高低贵贱,皆折节下交,是以都是真心祝贺。郭靖虽心中有些怨杨过小题大做,然见女儿如此谦逊有礼,心中亦是高兴。

    这一夜又是彻夜狂欢,郭靖老成持重,下令紧守城防,是以城内虽是尽欢。却没露出丝毫令蒙古军可乘之机。

    待到日上三竿,众人自梦中醒来,却听到了郭芙失踪的消息。原来昨夜武墩儒醉卧庭院,未曾回房,待早上回去,却见被褥整齐。并无痕迹,武墩儒原以为郭芙亦未曾回房歇息,四下询问时,却无人见其踪影。

    郭靖这一惊非同小可,忙分派人四下找寻。半晌才有人在一守南门士卒那里得到消息,原来郭芙昨日夜里叫开南门,出城去了。黄蓉又惊又急,道:“三更半夜地,她上哪里去?你怎能开门放她出去?”她忧心爱女,未免口气有些重。那士卒委屈道:“我劝了大小姐半天。她总是不依,还……。我怎么拦得住?”他那半句未曾说出来,众人却大致猜到其意,这郭芙向来娇纵无礼,连那安抚使吕文德都让她三分,这守卒被她骂得狗血淋头,哪里敢不从命?郭靖怒道:“这便是你娇惯的好女儿!”

    黄蓉心下虽是恼火,然女儿不得不寻,忙分派人手四处出城查询。武修文道:“师娘莫要担心,嫂子走的是南门,蒙古大营在北,定然不会有什么事。”周志重却是霍然心惊:蒙哥大营在北,忽必烈的南路大军却在南,原书中郭襄正是独自出走,被金轮法王擒住,带往南大营,这郭芙可莫要遭此厄运。想到此处,愈发不能心安,忙向黄蓉道明缘由,黄蓉亦是心惊,这金轮法王狡诈的很,若是落在他手中,再想救回便难了。

    此时地郭芙,却独自走在汉水畔。一阵寒风吹来,两片枯黄的叶子飘落发鬓。郭芙向来爱洁,此时却是恍若未见,心底下只是不断地想:“我这是去哪里?听说沿着这汉水上溯,便能走到武当山。那武当山是他的家,我这是要去他生活地地方去看看么?可是,可是他还在襄阳啊。”十年的夫妻生活,说长不长,说短却也不算短了,丈夫武墩儒虽是千依百顺,郭芙却总觉着他缺了点男子汉地气概,作为名满天下的郭大侠的女儿,自己的丈夫却是庸庸碌碌,毫不出彩,这令眼高于顶的郭芙颇是不快。平日里郭芙使小性子,也不知和丈夫拌了多少嘴。

    直到与周志重重逢,郭芙方明白了自己地心事。每日里远远望着周志重收徒教课、练拳劈腿,心中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但这份愉悦的心情却随着程英的到来而改变,周志重每一次望向程英目光中的温柔,便似在她心里重重地割下一刀。南阳大捷,郭芙虽未曾现场看到周志重与金轮法王地拼斗,然别人夸大的描述,更是令她心底地身影更为高大,似乎已经深深的印在心上,挥之不去,抹之不去,熨贴的潜伏着。只是斯人的目光,却从未在自己身上停留,哪怕只是惊鸿一瞥。

    礼花满天,妹子笑颜如花,满城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郭芙忽地心里强烈的妒忌,目光在人群里逡巡,寻到了他,口角微扬,弯起好看地弧度,那笑容亲切而动心,只是那笑容不是给自己,而是给了妹子。郭芙心口大痛,浑浑噩噩,印象中,自己似乎到了城门边,似乎和守城士卒说了什么话,接着便是出了城。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大亮,脚下的汉水浪花轻拍,似乎在提醒,这里离襄阳城已经远了。

    郭芙躬身下去,伸手掬了一把水敷上面孔。清凉的河水令她神智为之一清,此处离襄阳城已经达四十里远,稍稍离了战场,渐渐有些人烟。眼前便是一处市集,袅袅炊烟升起,原来是到了正午时分。郭芙出走半日,腹中早饿了。便即迈入市镇,寻了处酒楼用饭。

    这郭芙向来行走江湖是鲜衣怒马。这番出来却是步行,满面风尘,此时坐下,只觉双腿酸麻,腹中空空,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扬声道:“店家。拿手地好菜上给姑娘上两样来。”那伙计识人颇多,见这女子虽风尘仆仆,却透着一股华贵之气,忙不迭的应承,稍时一壶老酒、两大盘菜便即奉上。郭芙仰头干了第一杯酒,夹了一筷子菜,蓦地一掌拍桌,杯盘大响:“店家!这酒菜也忒难吃了点。难不成欺负姑奶奶单身一人么?”伙计急匆匆赶来,只是作揖:“这位奶奶,荒野小店,酒菜粗陋,难入您老人家法眼,还望担待。”

    身后一个声音道:“这婆娘倒是泼辣得紧。有意思。”郭芙倏地转身,与一人正面相对。二人齐声讶道:“是你?”那人身子健硕,正是当日在风陵渡有过一面之缘的“西山一窟鬼”中的老七“煞神鬼”。煞神鬼笑道:“小娘子今日一人喝闷酒啊?难不成是被相好的抛弃了么?对了,你那妹子呢?多日不见,我可想念得很。”郭芙粉脸生寒,倏地立起身,煞神鬼面色突变,急急退后,翩翩蝶起,原来是衣襟角被郭芙一剑斩下。

    郭芙咬碎一口银牙。步步紧逼。手中长剑寒光闪烁,一套“越女剑”施展开来。招招不离煞神鬼面门。她心里恼恨那煞神鬼言语轻薄,直欲斩下他舌头方才干休。须知郭芙武功虽与高手差得太远,但在小一辈中却是不弱,煞神鬼一时大意,此刻手忙脚乱,口中不住的嚷嚷:“好凶的婆娘!”但闻“咣当”、“喀嚓”之声不绝,酒楼上桌倒菜洒,一片狼藉,掌柜地只急得跳脚,口中低低咒骂,只是这两人凶神恶煞,他哪里敢惹?

    激斗中,楼下长笑声传来:“煞神鬼,好端端又在沾花惹草么?众兄弟等你多时了!”煞神鬼纵身掠起,避过郭芙攻向下盘地一剑,笑道:“没刺着!啊哟!”原来肩头却中了郭芙侧身踢出地一脚,双手抱头,“喀嚓”一声撞断窗户,咕噜噜滚下楼去。这酒楼二楼离地也有数丈,众人惊呼声中,却见煞神鬼半空中长身而起,双腿微曲,消去坠力,已是稳稳站立在街心,百忙中还冲郭芙作了个鬼脸。

    郭芙心头怒火更盛,她是大家闺秀,可不愿这般当街一跃而下,转身便要寻楼梯下楼。那伙计此时却是拦道:“这位奶奶,您还没给饭钱呢。”郭芙微微晒道:“罗嗦甚么,难道我会赖帐么!”伸手入怀,面色立时变得有些发白,原来她半夜出城走得匆忙,竟是没带包裹银两。那伙计是个愣头青,丝毫不惧这持剑人杀气腾腾,反道:“姑娘看来是要吃霸王餐了罢?”郭芙好不尴尬,她虽蛮横,却不会赖帐,道:“这位店家,这次我出来地匆忙,能否宽限数日,待我回去取钱。”那伙计仰天打了个哈哈,正要开口,旁侧掌柜的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捂住其口,将他拉至一边,陪笑道:“这位奶奶,出门在外,难免有甚么意外发生,这顿饭便算本店请了。”心中不住埋怨:“二狗子,你可真倔,这些拿刀使剑的祖宗,都不是好惹的,你我普通人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话语未落,却有一人道:“这位姑娘的帐,贫僧替她付了。”郭芙愕然回望,角落里一桌坐着一位高瘦红袍僧人,郭芙惊道:“金轮法王?”那金轮法王正是奉命从北大营前往南大营寻忽必烈商议进军事宜,却在这半途撞上,心下高兴得很。那郭芙正是郭黄二人地掌上明珠,若是能将她擒获,即便是郭靖不归降,在两军阵前大加折辱,也势必令他乱了方寸,这可是大功一件。

    郭芙心头打鼓,她曾不止一次见过金轮法王大展神威,心知此人武功不在父亲郭靖之下,此时心中早对自己擅自出走起了悔意。她足步方动,但见人影一晃。金轮法王正堵住了楼梯口去处,笑道:“郭大姑娘,你还是跟我走一趟罢。”郭芙怒叱一声道:“让开!”挺剑疾刺,她此番身处险境,却是潜力勃发,这招“鱼戏莲叶”剑速、劲力、方位,都比平日里高了一筹。只是她与面前之敌武功差距实不可以里计。金轮法王大手自剑影中探入,郭芙但觉剑身一震。已被金轮法王两指夹了个正着。大惊下,刚欲抽招换式,但听“咯”的一声轻响,手中一轻,长剑已被夹断,身上数处大穴同时一麻,已是动弹不得。郭芙惊怒交迸。张口大骂道:“贼和尚,你还不放开我?若是让我爹知道了,要你好看!”金轮法王却是不理,伸手提起郭芙后领,纵身自窗口跃出。

    他自北大营南去,路经大宋防区,守卫盘查森严,为防万一。便没有骑马。只是忽必烈驻军此刻尚在川东,路途不近,金轮法王手上多了一人,步行却是不便,二人出了集镇,远处大路尘土飞扬。数匹马飞驰而来,金轮法王笑道:“郭姑娘,此去不近,老衲寻匹脚力给你。”踏步上前,张臂拦道:“诸位下来走走罢。”

    当下冲到匹马受惊,人立而起,骑士怒道:“甚么人?作死么?”“刷”地一声,马鞭自空而落。金轮法王神色不动,轻舒猿臂,正拿住鞭梢。往回扯动。淡淡道:“下来罢。”那骑士哪里抵得过他的大力,怒吼声中终是被拽了下来。那人大怒。正欲出手,忽然瞧到了法王身侧的郭芙,讶道:“是你?”郭芙看得分明,真是冤家路窄,那人正是数次挑衅的煞神鬼。

    身后数骑一并停下,跃下数人,正是一窟鬼中的丧门鬼、催命鬼与俏鬼。俏鬼问道:“七哥,你和这和尚罗嗦甚么?你若是喜欢这女子,抢过来便是。”金轮法王冷冷道:“阿弥陀佛,各人自扫门前雪,施主自行上路,把马留下便可,切莫多管闲事,平白丢了性命。”那煞神鬼大怒道:“臭和尚,胃口不小,居然想要老子这匹越影马,这婆娘老子要定了,快放她下来。”郭芙心头一动,她虽颇是看煞神鬼不顺眼,然死生关头,却也不得不开口:“这位侠士快救我,我是襄阳郭大侠的女……”话语未落,倏然而止,原来是被封住了哑穴。

    四鬼赫然而惊,襄阳大会连开十日,名动江湖,西山一窟鬼远赴江南寻神雕侠杨过地晦气,却是扑了个空,后在江南遍寻不获,反倒错失了大会地热闹。十鬼虽然并非甚么好人,平日里行事多半也是旁门左道,然郭靖镇守襄阳数十载,力保大宋半壁江山,十鬼却是仰慕得紧,郭芙虽未话全,四人已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丧门鬼催命鬼伸手取下兵刃,一是链子枪,一是厚背单刀,四人散开成半圆围上。今日老大长须鬼樊一翁不在,若不然他认识金轮法王,那便要另想办法,绝不敢硬拼。这四鬼识人不明,自是吃了大亏。

    金轮法王如何将这四人看在眼里,“嘿”地一声,踏步上前,双掌忽地拍向煞神鬼与俏鬼。煞神鬼侧身避掌,顺势冲近,要将郭芙抢过去。只是金轮法王的“龙象般若功”力大而广,这一掌笼罩了方圆数尺的范围,煞神鬼但觉心口大震,掌力已是沾体。大惊下忙横过右肘挡在胸前。

    “喀喇”一声,煞神鬼臂骨折断,跟着心口中掌,胸骨齐断,哼也不哼,立时毙命。俏鬼面色煞白,眼见敌人那无俦巨力便要拍到眼前,骇极而呼,蓦地一人挡在身前,手中链子枪封住金轮法王掌力,正是丧门鬼。金轮法王冷哼一声,掌力之中又加了两成力,丧门鬼手中链子枪从中而折,“波”地一声,小腹中掌。催命鬼怒吼一声,滚地施展地堂刀来袭。

    金轮法王嘿的一声,右足自刀影中踏下,正将单刀踩在足底,催命鬼奋力回夺,法王足底倏的松劲,单刀回激,刀柄正撞在催命鬼胸口,“喀喀”数响,已是撞断了几根肋骨。刹那间,众人一死两重伤。俏鬼惊呼道:“七哥!八哥!”金轮法王狞笑提掌上前,脚下一紧。被人一把抱住,原来是重伤的丧门鬼。法王眉头大皱,右足蕴力,足跟后撞,正中丧门鬼心口。丧门鬼口中鲜血狂喷,叫道:“六哥!快带九妹走!”俏鬼泣道:“八哥,我……”金轮法王始终挣不脱丧门鬼双手。惊怒交迸,左手重重拍下。每击一掌,丧门鬼便喷出一大口血,到后来血中已有碎裂内脏。催命鬼强忍痛楚将俏鬼拉上马匹,疾驰而去,寒风呼啸中兀自听到远处俏鬼地呜咽声。丧门鬼目中神光消散,口中兀自喃喃道:“快,快走……”终于寂然无声。

    郭芙只觑得目眦欲裂。她虽生性刁蛮,本性却也不是甚么坏人,眼见法王如此凶残毒辣,心下愤恨之情大过了恐惧,只是奈何哑穴被封,只能怒目而视。金轮法王却是冷笑道:“姑娘乖乖地跟着老衲去见王爷,若是半途想逃,便跟这二人一样!”

    适才法王出手狠辣。二鬼逃得匆忙,地上两具尸首来不及收了去,两匹坐骑逡巡不去,不时低下头拱拱主人已经冰冷的怀里,发出一声悲鸣。金轮法王放目望去,赞道:“好骏马!”藏边蒙古骏马成群。这般神骏法王却是不多见,当下踏步上前要去牵马缰。那煞神鬼的坐骑越影马却是颇有灵性,似乎晓得他要来夺,当下嘶鸣一声,忽地拔足飞奔,金轮法王竟是抓了个空。金轮法王嘿的一声道:“好个畜生!居然敢躲!”郭芙口不能言,心道:“你更是个畜生!”

    却见法王忽地踏前一步,这一步凌空虚蹈,电光火石间竟是跨出去两丈开外,那越影马脚力甚健。若是给它奔至百步开外。金轮法王便再也追之不上。只是此时它尚未能起速,金轮法王已是拦住。越影马足下不停,平地跃起,一双铁蹄迎面踏至。法王身子微侧,已是让开正面,右手反抓,正揪住马鬃,他手力奇大,那越影马吃痛,悲嘶一声止步,人立而起。金轮法王道:“给我跪下!”右手下按,越影马抗不住龙象大力,前蹄一软,跪倒在地。金轮法王长笑声中松手站起,那马却是再不逃走,鼻子喷出阵阵白气,显是给收服了。郭芙望着那越影马的一双眼睛,似乎看到了不舍、悲哀、无助,心中兀自一酸,双目竟是有些湿润。

    金轮法王虽是抓到了越影马,却再也拿不住另一匹,叫它逃了,大呼可惜。当下法王将郭芙提起放于马上,自己随马步行,二人一马放步西行。这越影马果是快捷,无愧于与那传说中的八骏同名,四只铁蹄摆开,只溅得黄土飞扬,滚滚而去。那金轮法王足不点地,大袖飘飘,走在一侧,与奔马走了个齐头。郭芙双臂无力,控不住缰绳,任由那马自行奔驰,却是安若平地,法王左手轻轻搭在马颈,暗运真气控制其奔速与方向。

    这般走来,速度果是比先前快了许多。申时未至,二人已是走出了数十里,人体大穴被封不可长久,否则大是损伤元气,郭芙奇货可居,法王自然不能亏待,当下将她穴道解开,二人武功差距甚远,法王自是不惧她逃跑。眼看前面又是一处集镇,郭芙张口唤饿,法王午间忙着擒拿郭芙,未曾多吃,此时也觉得腹中有些饥饿,当下便选了一处酒肆用饭。

    那伙计见二人颇是怪异,一个老和尚,偏生带着一个美貌**行走江湖,心下颇是有些起疑。法王瞪目道:“还没看够么?我点地两碗面快些上来!”袖袍掠过,桌角被齐齐斩去一截。伙计一个激灵,不敢怠慢,忙去张罗。

    这一去却是叫金轮法王好等,只等得七窍生烟,正欲拍桌翻脸,那伙计脚步慌乱,急急忙忙地端着托盘行出,叫道:“面来了,面来了!”法王面色稍霁,心道:“这趟事情重要,还是莫要去纠缠小事,今日先饶了你这一遭。”那伙计却是不小心在一处桌角拌了一下,手上托盘一震,两碗面飞出,眼看便要落地打碎。金轮法王倏地长臂探出,中指伸出,正顶住面碗底部,那面碗滴溜溜在指尖转动,竟是不落。法王手臂微颤,面碗侧击,当地轻响,正与另一碗面相撞,那碗面凭空移动三尺,正落于郭芙面前。法王指上面碗兀自转动。

    酒肆中众人采声大作,甚至有人叫道:“再来一个!”敢情是将他二人瞧作了耍杂技地艺人。法王伸手抄住面碗,放在自己面前,道:“走路小心些。”那伙计战战兢兢道:“是,客官慢用。”金轮法王伸手自筒中取了两双筷子,递给郭芙一双。郭芙午时进食不多,此时早已是饥肠辘辘。低头食用。金轮法王伸筷夹起一丝面条,正要入口。却见那伙计虽渐渐走远,却不住回首,面上露出一丝慌乱。法王江湖经验丰富,立时觉得不妙,怒喝道:“站住!”那伙计闻言却是发足急奔,愈发不敢回头。法王嘿地一声,身形疾闪。已是拿住那伙计跃回座头,伸手将面前的面灌入了其口。那伙计满面惊恐之色,手足挣扎,须臾之间,忽地双手扼住喉头,嘶哑数声,双目翻白而亡。

    金轮法王道:“好厉害的毒!”转身却见那郭芙吃得津津有味,那碗面却已见底。法王伸筷将自己碗中面条挑起。却见一只极大黑色蜘蛛赫然在碗。法王心自了然,这毒想必是有心人欲救郭芙所放,是以郭芙那碗并未下毒。适才若是自己拿错了碗,想必那伙计也会措辞纠正。

    店中大乱,众人见出了人命,皆是纷纷逃开避难。金轮法王心知那伙计必是为人胁迫下毒。此时元凶已经潜逃,当下倒是不急着离开,又命人再去下面,抓了一个伙计尝食后,方行进食。此处战乱频频,江湖亡命之徒出没,衙门哪里敢遣人来查,法王决意在此住宿,安心住下。

    金轮法王乃是出家之人,生平不近女色。是以他虽行事毒辣。对郭芙却是毫不逾矩。是夜二人分房而睡。郭芙辗转反侧,不能入眠。她虽手足自由,然金轮法王耳目灵敏,二人仅一墙之隔,要想逃走,势难如登天。夜凉如水,郭芙兀自听到隔壁传来如雷鼾声。金轮法王内功精湛,睡觉如何会发出如此声音,自是故意使然,乃是警示郭芙打消逃走之意。

    眼瞧东方鱼腹发白,郭芙已是心灰意冷,逃走之念不复存在,蓦地隔壁传来呵斥之声,郭芙心头一动,但闻两下重浊之声,四壁撼动,竟是有人潜入金轮法王房舍之中动手。郭芙大喜,暗道天助我也,正欲开门逃出,窗口忽有响动。郭芙骇然回望,却见木窗碎裂,一人托地跃入,红衣红裙,正是那逃走的俏鬼。郭芙大喜,正欲开口,俏鬼竖指口边,示意噤声。郭芙愕然,却见窗口复又跳入一人,身形颇矮,不满四尺,颌下胡子却有三尺长,正是西山一窟鬼的老大长须鬼樊一翁。

    俏鬼示意郭芙脱下外袍,裹起床上枕头,运力呼地向窗外抛出。黑夜中但见衣襟飞舞,确似一女子越窗掠出。郭芙心有所动,俏鬼已是挽住她臂弯,二人挫身避入角落。这房屋一角因屋中陈设恰好挡住了灯光,而构成了死角。若是不上前查看,是难以察觉地。

    樊一翁向郭芙微笑点头,将床上被褥卷起,夹在胁下,纵身自前门而出。蓦地院中传来一记沉闷对掌,郭芙清晰听到二人吐气开声,夹杂着一人闷哼之声,显是樊一翁不敌法王,声音迅速远去。

    须臾间,风声再起,一人破门而入,屋外晨曦微光下,郭芙瞧得分明,正是那金轮法王。那金轮法王面有怒容,目光四下逡巡,郭芙只唬得心中噗噗乱跳,低目不敢相觑。值此危境,二人竟是潜力迸发,硬是屏住了呼吸,全身气息尽数收敛,那金轮法王低身向床下窥了一眼,二人距他只有数步,却仍是未被其发觉。

    眼看法王身影越窗而出,片刻后,郭芙终是憋不住,大口喘气,道:“这位姐姐,真是谢谢你了。”俏鬼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忽地面色一变,低喝道:“噤声!”二人闭口,身影飒然,一人再度掠窗而入,低身向床下窥视,正是金轮法王。法王面上终是露出失望之色,跺脚道:“我看这小妮子能逃多远!”起身离开。

    二人瘫倒在地,浑身汗出如浆。此计颇是严密,先是不在深夜来袭,而是挑拂晓前人的警觉性最低地一霎那动手,先是数鬼入室突袭,众人知法王厉害,一击即离,为的是吸引其注意力。接着俏鬼以衣袍罩枕头造成郭芙越窗逃走之相,只是这当然瞒不了法王,法王自然料到郭芙要从前门逃走,是以在门前截住了扮作夹带郭芙逃走地长须鬼。樊一翁甩出长须袭敌,金轮法王虽曾见过,但与其十六年未曾见面,一时未曾防备,险些吃了小亏。樊一翁出手占了主动,虽是被法王恼羞成怒的一掌震得吐血,却仍是成功越脊逃走。金轮法王颇是老辣,如此还是没能骗得了他,他居然放弃不追,入屋查看,若是二人藏在床下,便要事败了。

    二人心头砰砰直跳,适才若是一步考虑不到,或是最后没料到他去而复返,现在都是险境,这金轮法王忒难对付。俏鬼道:“这老贼秃天亮必然还会再来,咱们快走!”

    二人急急自后院溜出,郭芙道:“姐姐大恩,小妹永生不忘。不知其他大哥怎么样了?”俏鬼道:“妹妹不用担心,我那些兄长们滑溜得紧,武功虽然不行,逃命的本事却是一流。”郭芙道:“那姐姐先随我回襄阳罢。”俏鬼道:“不行,那老贼秃此刻必然守在回襄阳的途中,你我切不可自投罗网。”郭芙惊道:“那该如何?”俏鬼道:“这老贼忒厉害,二姐的黑蜘蛛没能制住他,眼下众位哥哥将他往东引,咱们便向西去,老贼绝料不到我们还敢向西去。”

    忽必烈南大营在西南,二人自然不能去,当下便向西北而行。沿着汉水上溯,两日后已能看到远处的武当山。郭芙原本此行目地便是武当山,此时见到,百感交集,想到周志重,心头又是一痛。俏鬼见她面色有异,讶道:“妹子,你受了什么伤没好么?”郭芙忙道:“没甚么。”俏鬼见她面色变幻,忽喜忽悲,自是二女心事,她也曾有过丈夫,自然明白。

    二人心事各异,忽听得身后响动,齐齐转身望去,黄尘滚滚,长笑声起,远处一道身影疾驰而至。郭芙面色忽白,颤声道:“是那金轮法王!”俏鬼大惊道:“快走!”二人心头大震,这金轮法王不知使了甚么法子,摆脱了众人,居然又行追来,这份追踪地功夫极是不凡。

    二女逃出数步,笑声已至背后,金轮法王嘿的一声,左手并指点向郭芙,右手却是一掌击至俏鬼颈下“大椎穴”,意欲一掌毙敌。

    蓦地劲风拂动,一股凌厉地劲力侧向袭来,其势未至,金轮法王已感刮面生疼,心下暗惊:“又来了甚么高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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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神雕,取一个胸无大志,只愿庸庸度过一生的现代人无可奈何流落到神雕世界的意思。事先申明,本书不会太过yy,不会抢杨过的老婆、不会称王称霸,只是讲一个现代平庸之人,一步一步在那个时代成为一名武林高手而已,一圆作者的高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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