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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晚清之乱臣贼子txt下载     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四章 老狐狸病倒

    英法联军在大沽口遭到失败,也是被吴超越这只妖蛾子翅膀给坑的,历史上的第二次鸦片战争中,英法联军曾经三次进攻大沽口,第一次和第三次都取得了完胜,惟有第二次攻打大沽口遭到失败,而因为吴超越的出现,英法联军的失败就提前到了第一次。

    历史上清军能在第二次大沽口战役中获胜,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汲取了第一次战役的教训,花了大价钱翻新和整修年久失修的大沽口炮台,增设了大量火炮,再加上当时的清军中出现了史荣椿和龙汝元等几个血性汉子,身先士卒激励士气,直到牺牲都没有离开炮台一步,带动了清军将士奋勇作战,舍死忘生的和英法联军死拼到底,最终击沉击伤英法联军的十条战船,成功迫使英法联军退兵,取得了二鸦战争中满清军队的唯一胜利。

    而在这个历史位面上,因为吴超越造成的影响,二鸦战争爆发之前,西方舰队就已经先后两次兵临大沽口,第一次逼着满清朝廷签订了大沽条约,第二次则是干脆切断满清朝廷的海上漕运,用大炮和火枪提前告诉了满清朝廷大沽口炮台的重要性。结果好歹知道点什么叫汲取教训的满清朝廷提前重视大沽口,早早就拔出巨款翻修一鸦时修建的大沽口炮台,建立了坚固的永久性防御工事,添置了大量的先进火炮,部署于重兵守卫,以此为基础才提前在二鸦战争中的第一次大沽口战役中取得了胜利。

    除此之外,英法联军的过于轻敌和直隶清军的血性爆发也是历史改变的重要原因,入侵满清的英国和法**队加在一起也只有六千五百余人,占领广州后又部署了一定军队留守,实际北上攻打大沽口的英法联军仅有四千多人,兵力本来就有些单薄,还对大沽口炮台的防御力量重视远远不够,以为象以前一样,只要把战舰一字排开对着大沽口猛轰几炮就可以让守军抱头鼠窜,还是抱着以前的蔑视心理打,结果就吃了大亏。

    而清军这边呢,直隶提督史荣椿亲自率军上阵,始终坚守在阵地第一线,获赦返京的胜保率领援军驻守葛沽,随时准备增援大沽口,僧格林沁也正在带着满蒙骑兵日夜兼程的赶来充当第三梯队。除此之外,京城那边也是全城戒严,发动了大量的旗人预备队守卫京城,虽战斗力不强,却也算得上是众志成城,在声势上压倒了孤军来犯的英法联军,也在兵力上取得了最为绝对的优势。

    最后,靠着史荣椿所部清军的浴血奋战,在付出了十分惨重的代价后,大沽口炮台终于还是击沉了英法联军的四条战船,击伤五条,还在炮战中奇迹般的重伤了英法联军的指挥官何伯,兵力过于单薄英法联军别无选择,只能是退兵返回广州,同时向国内报信请求援军。

    如吴超越所料,是战过后,满清朝廷里果然到处都是一片欢呼雀跃的声音,主和派灰头土脸,主战派趾高气昂,甚至还有人喊出了夺回广州香港把所有洋人赶出大清的口号。咸丰大帝也彻底忘了英法联军这时候还占着广东省会广州城,更忘了广东巡抚柏贵和广州将军穆克德讷目前还在广州城里替洋人管理广州,征收赋税钱粮供给联军,喜气洋洋的只是幻想洋人就此被彻底打怕,在谈判桌上主动做出让步,早日归还广州不再闹事。

    还有锦上添花的好事,当吴超越成功缴获一条太平军蒸汽炮船的好消息送到京城时,心情本来就极好的咸丰大帝当然更是龙颜大悦,很是得意当着臣子说道:“其实吴爱卿关于战事的折子根本就不用看,除了捷报就只有捷报,在打仗方面,吴爱卿最让朕放心!”

    话虽如此,为了知道战事的详细经过,咸丰大帝还是拿起了吴超越的报捷折子细看,结果看着看着,咸丰大帝的脸色就开始凝重了,还忍不住低声念了起来,“……臣窃以为,洋人可师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长江之战便是明证,贼将洪卫可自毁战船,使微臣空费军力,徒劳无功,然洋夷贪生怕死,先阻洪匪毁船,又缚洪匪献与微臣请功,反复无常,首鼠两端,无耻之尤……。”

    “……由此,微臣大胆请陛下颁布明旨,命令大清各处通商口岸,严禁任用洋人参与作战,只可委之以练兵、教习、传课等辅助之职,以免重蹈长毛覆辙,酿洋夷临阵倒戈之惨祸……。”

    念到这里时,咸丰大帝情不自禁的放下了奏折,下意识的想起了东南沿海各省督抚大肆雇佣洋兵抵抗太平军的危险问题,心生警惕,也忍不住点了点头,说道:“吴爱卿这道折子说得很对,洋人可师可仿亦可用,然不可信!不可托!亦不可重!不然的话,洋夷今天能在形势危急时出卖长毛,明天就有可能在风口浪尖出卖我大清!”

    在场的柏葰和穆荫等军机大臣撇嘴,心说姓吴的说得可真是比唱得好听,说到和洋人勾搭得紧,天下督抚中谁能及得上你半成?!而肃顺则是乘机进谗,恭敬说道:“主子所言极是,的确是这个道理,洋人的船坚炮利我们可以学,但绝对不能让洋人来替我们驾船开炮,靠不住!吴超越宁可浪费时间自练自学,也绝不雇佣洋人驾驶湖北的火轮船,结果到了实战之时,就证明了他做得对,也证明了长毛靠雇佣洋人驾驶火轮船,绝不可能是我大清将士驾驶的火轮船对手!”

    咸丰大帝连连点头,对肃顺的话深以为然,又微笑说道:“一直以为吴爱卿有水乳之和,现在看来朕还真是冤枉了他,想不到他在心里还这么提防着洋人。”

    “主子,这不能怪你看差。”肃顺笑眯眯的说道:“是吴超越那小子的确和洋人来往过多,主子疑他也是理所当然,不过现在好了,吴超越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清白,还有他对大清江山的耿耿忠心,主子这下子更可以放心大用他了。”

    咸丰大帝再次点头,稍做盘算后,咸丰大帝终于松口道:“这样吧,吴超越上次不是请旨截留汉口关税购买三条大火轮船吗?答应他,他现在已经有三条小火轮船了,再加上三条新的大火轮船,再想歼灭长毛水师就易如反掌了。”

    肃顺赶紧替吴超越谢恩,柏葰和穆荫等人却在旁边心中暗恨,知道肃顺的铁杆走狗吴超越这下子肯定要更风光了。但事还没完,咸丰大帝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忙问道:“对了,花沙纳爱卿在湖南剿匪的情况如何了?前段时间不是常有他的红旗报捷吗,怎么这几天没消息了?朕还等着他尽快肃清湖南长毛,出兵增援江西呢。”

    “回皇上,花大人病了。”名誉上的军机首席彭蕴章如实答道:“前日收到花大人的奏折,说他因为生病,被迫在祁阳停歇休养,所以近来没有与长毛交战。”

    “花爱卿病了?”咸丰大帝小小一惊,忙追问道:“重不重?”

    “折子上没说。”彭蕴章答道:“但是微臣估计,病情应该不轻,不然的话,以花大人的脾气,肯定不会只在意自己的身体,而置剿匪大事于不顾。”

    咸丰大帝的脸色开始凝重了,心中暗道:“花爱卿,你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你要是有什么闪失,朕又被迫更换湖广总督,湖广那边搞不好就又得出问题了。吴超越那个汉蛮子,可不是什么寻常人能够压制得住的。”

    咸丰大帝心中担忧,他的好奴才肃顺却在心中暗喜,暗道:“好!最好是一病不起,被迫离任,老子就可以乘机把吴超越那小子扶上去!老不死的老东西,只顾讨好主子盯着慰亭捆住他手脚,全然没想过平叛剿匪的大事,误国误民,活该上吐下泄而死!”

    生出了这个念头,对吴超越好得有些不象话的肃顺还在当夜发出了一道书信,让吴超越盯紧花沙纳的病情,一旦发现花沙纳病重就赶紧想办法再做几件让咸丰大帝高兴的事,方便自己力推吴超越上位,接替花沙纳出任湖广总督。

    其实也不用肃顺提醒,吴超越早就在关心花沙纳的病情了。事实上,早在吴军水师还在和太平军水师激战的时候,吴超越就已经知道了花沙纳在湖南患病的消息,开始吴超越还没怎么在意,觉得今年只有五十三虚岁的花沙纳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结果还是在赵烈文的提醒下,吴超越才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以花沙纳对满清朝廷的耿耿忠心,如果只是患什么小病,绝无任何可能为了自己休养而暂停战事!所以吴超越这才赶紧派人赶赴湖南了解情况,替自己探望花沙纳。

    顺便说一句,吴超越这么关心花沙纳,还真不是想乘机把花沙纳取而代之,而是吴超越确实有些尊敬和感激花沙纳,所以才这么关心。

    率领吴军水师返回省城修复主力战船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去替吴超越探望花沙纳的黄植生回到了省城,给吴超越带来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花沙纳居然病得不轻,除了出现腹泻呕吐等水土不服的症状外,还在遍地死尸的战场上中了热瘴,几次出现神气昏沉的症状,一度病情相当危急。

    除了报知花沙纳的具体病情外,在江阴时就收的老走狗黄植生还带来了一道花沙纳的亲笔书信,在书信上,花沙纳明白告诉吴超越,说他突然病倒,除了不服水土外,更关键还是累的,既得操心战事,又得与以文格为首的湖南文武官吏斗智斗勇斗力,摆平各种人事纷争,打击贪腐安抚百姓,实在是不堪重负才患病躺倒。此外花沙纳又告诉吴超越,说他经过名医调养,病情已经大为好转,要吴超越不必记挂于他,他那把老骨头还撑得住。

    轮流看完了花沙纳的书信,赵烈文、阎敬铭和邵彦烺等帮凶走狗都是一言不发,各有所思,倒是黄植生喋喋不休,说道:“吴抚台,花制台真的病得不轻,也累得够戗,召见下官时虽然表面上有说有笑,但下官看得出来,他是强撑的,依下官之间,你最好还是劝一劝花制台,劝他赶紧返回湖北省城调养,不然的话,他恐怕会有危险。”

    已经接到肃顺密信的吴超越不吭声,心中既巴不得花沙纳真的蹬腿滚蛋,给肃顺力推自己上位的机会,又多少有些不忍。那边赵烈文等人也是心情复杂,过了半晌后,赵烈文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慰亭,黄大人说得对,不管花制台听不听,你都得劝一劝他。毕竟,他老人家对你,可是比对亲生子侄都还好。”

    “抚台大人,花制台是蒙古人,自幼生长在北方,到了气候湿热的湖南南部的确会不适应。”阎敬铭也说道:“文格那帮混蛋阳奉阴违,长毛也是一看到你派给花制台的抚标就跑,湖南那边的情况一时太平不了,如果不赶紧劝劝花制台,让他继续在湖南强撑下去,后果恐怕很难预料。”

    吴超越苦笑了,苦笑说道:“惠甫,丹初,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你们以为我是在盼着花制台病重,乘机把他取而代之?我是在考虑,真把花制台强拉回湖北养病,湖南那边怎么办?”

    赵烈文和阎敬铭等人又不吭声了,都知道在花沙纳的辛苦努力下,湖南南部的局势虽然已经大为好转,接连被冯三保抽得满地找牙的太平军也已经气焰大减,不但无法继续扩张还已经被压缩到了衡永两府的交界处。但是这个时候如果花沙纳突然返回湖北,那么湖南的局势会不会出现反复,就谁也不敢保证了。

    ——别的不说,没有花沙纳在湖南坐镇,逼着文格出钱出粮供给前线,协助吴军平叛的两大友军湘军和楚勇能否还获得充足粮饷补给,就谁都不敢保证!

    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超越这才吩咐道:“这样吧,先写信力劝花制台返回湖北省城养病,再请花制台与我联名保奏冯三保实授衡永桂郴道,继续率军配合湘军和楚勇剿匪。”

    吴超越的办法虽然救急,却未必担保有效,但是在没有其他办法的情况下,赵烈文等人还是点头同意。结果靠着湖南北部目前还畅通无阻的驿站系统,吴超越倒是很快就收到了花沙纳的答复,然而很可惜,花沙纳拒绝了吴超越的好意。

    花沙纳在书信上明白告诉了吴超越自己断然拒绝的原因,说是让冯三保出任衡永桂郴道继续统兵剿匪,表面上看是个不错的救急办法,但是很遗憾,花沙纳认为冯三保绝无可能斗得过文格那帮人,就算实授了衡永桂郴道,也肯定无法如臂使指的号令这四个州府,为湘军和楚勇弄到作战所需的军饷粮草,只有让自己继续坐镇湖南,才能镇得住文格那帮豺狼虎豹,还有替搜刮过狠的骆秉章擦干净屁股。

    除此之外,花沙纳还明白告诉吴超越,说他已经下定决心扳倒太过无能无耻的文格,争取把湖南巡抚再换一次人。——当然,至于新上任的湖南巡抚是否比文格更加糟糕,那就是谁也不敢保证的问题。

    心意已经尽到,是花沙纳不肯接受,年轻力壮的吴超越便心安理得的继续坐镇湖北安享太平,让已经年过半百的花沙纳继续在前方操心劳神,冲锋陷阵。结果让吴超越意想不到的是,又过了一段时间后,两道和花沙纳的告急书信就在同一天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第一道告急书信来自肃顺,肃顺明白告诉吴超越,说因为知道花沙纳病得不轻,咸丰大帝已经在开始考虑湖广总督的接任人选问题,柏葰等人也在极力怂恿咸丰大帝把花沙纳接回京城调养,另换一个满蒙总督接管湖广。所以肃顺要求吴超越赶紧得有一点表现,不然的话,花沙纳如果真的突然出了什么问题,临时抱佛脚就晚了!

    第二道告急书信来自冯三保,花沙纳的幕僚长戴文节暗中知会冯三保,说是花沙纳的病情再次加重,郎中建议花沙纳尽快离开气候越来闷热潮湿的湖南南部安心调养,但是遭到了花沙纳的断然拒绝,戴文节苦劝无用,只能是请吴超越想办法劝说花沙纳返回湖北。

    除此之外,冯三保还告诉吴超越,说他在写信时,已经有三天时间没能见到花沙纳,同时花沙纳身边的其他人也收到了禁口令,不肯对外泄露关于花沙纳病情的一字一句。

    看完了这两道书信,吴超越也知道不能再坐着干等了,赶紧找来赵烈文和阎敬铭研究对策,结果赵烈文和阎敬铭也对这个情况十分担心,都提醒道:“慰亭,小心了,如果湖广总督真的再换一次人,我们的日子恐怕就不会象现在这么好过了。花制台把你看得紧是紧,可是不刁难你,在关于兵权之外的事也全都让着你,新来的湖广总督会不会还象这样,希望可不大。”

    “吴抚台,想办法争一争吧。”阎敬铭建议道:“肃中堂已经表明了态度要力挺你接任湖广总督,他既得皇上宠信,又有载王爷和端王爷他们帮忙,说话分量很重,你站出来争这个湖广总督,未必没有希望。”

    听到这些建议,早就想当湖广总督的吴超越当然是万分动心,然而慎重考虑的同时,吴超越却又觉得有个地方似乎有些不对,便向赵烈文和阎敬铭问道:“惠甫,丹初,你们有没有觉得有点古怪?花制台身边的其他人都被封了口,他最信任的幕僚戴文节,怎么会偏偏向冯三保泄露他的病情危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五章 大清忠臣

    虽然是出了名的清官,然而不行贿不送礼能够混到巡抚尚书的位置,阎敬铭当然也是一个玩心眼的高手,听了吴超越提出的疑问,赵烈文还没反应过来,阎敬铭就已经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问道:“吴抚台,你担心这是花制台玩的花样?”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吴超越答道:“花制台是好人,但是他有多精明你们都知道,为了达成某种目的,使出这样的手段并不奇怪。”

    “你是说,花制台是为了试探你,才故意让戴文节放出风,说他病情突然加重?”阎敬铭有些惊讶,说道:“不可能吧?无缘无故的,花制台为什么要这样试探你?还连故意装做病情加重的法子都使了出来?”

    吴超越对这点也有些想不通,替满清朝廷监视自己的花沙纳确实有一万个理由要试探自己的野心和用心,然而在自己没有任何异常迹象的情况下,花沙纳吃饱了撑的要闹出这么大动静试探自己,尤其是在花沙纳目前的身体情况关系湖南政局和平叛大事的情况下。

    “慰亭,这会不会是顺带?顺带试探你?”赵烈文突然说道:“假如花制台出于某种原因和目的,需要布置病情突然加重的假象,针对另一个目的的同时,也顺带试探一下你对这件事的反应?”

    “有这个可能!”吴超越醒过味来,说道:“文格,我们差点了湖南巡抚文格!花制台这次南下平叛,为了遏制湖南官场迅速堕落的风气,和文格没少明争暗斗,花制台的病情同样和文格的地位权势息息相关,花制台出于某种目的迷惑文格,假装病情加重绝不是没这个可能!”

    “尤其现在花制台还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扳倒文格。”赵烈文补充道:“在这个风口浪尖故意装做病重,诱使已经和花制台翻脸的文格出招露出破绽,乘机抓到罪证,可能性更大。”

    吴超越点点头,咬牙说道:“果然是老狐狸,一边布局给文格下套,一边乘机再试探试探我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举动,一箭双雕,倒是两不耽误。”

    “吴抚台,这只是一种可能和猜测,我们并不能确定花制台真的是装做病情加重。”阎敬铭赶紧提醒,又说道:“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花制台真的病情突然加重,又听不进劝,所以戴文节才找到你帮忙,这也没什么奇怪,你和花制台关系好,除了兵权的事花制台全听你的,找你帮忙劝说完全合情合理。”

    吴超越不吭声,这倒不是吴超越觉得阎敬铭说得不对,而是吴超越也在担心这点,如果花沙纳是真的病情再度加重怎么办?文官出身的蒙古人跑到湖南南部水土不服,还中了热瘴,病情反复间突然加重也很正常,谁都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那矛盾马上就跑出来了,如果花沙纳是真的病重,吴超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努把力争取再进一步,那么另换一个满蒙总督来湖广坐镇,那麻烦肯定不小,甚至还有可能影响起兵反清的大事。但如果花沙纳是出于双重目的而装病,吴超越又不甘寂寞出了手,那么不但湖广总督的官帽捞不到,吴超越以后也肯定会面临花沙纳严厉百倍的监视掣肘,同样也有可能影响到起兵反清的大事。

    “是按兵不动,继续观望形势?还是两害取其轻,出手争一争接任湖广总督?毕竟,以花老头的脾气,就算这点我赌错了,也不会公开和我翻脸。”

    开始倾向于冒险赌上一把之后,吴超越便忍不住盘算起了如何争这个湖广总督,而要争也简单,第一无非就是表忠,第二就是立功,然而再往下盘算时,吴超越却又发现想要做到这两点绝不是那么容易。

    首先就如何表忠,吴超越装得再象忠臣,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也肯定只会更信任满蒙官员,吴超越要怎么才能让咸丰和满清朝廷相信自己比满蒙官员更加忠心可靠?

    其次是立功,治政安民这方面立功见效太缓,再立军功倒是个好办法,可现在吴超越还能怎么再立军功?再去和太平军拼命?还是北上河南去和捻军捉迷藏?

    “南下收拾湖南的太平军倒是个好办法,那里的敌人既不算特别难对付,又用不着和他们拼命到底,只要把他们撵出湖南就行,可我是湖北巡抚……,咦?等等!”

    盘算到这里的时候,吴超越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惊人念头,忍不住向赵烈文和阎敬铭问道:“惠甫,丹初,要不这样吧,我上个折子请求朝廷让我和文格互换职位,文格来湖北接我的任,我去巡抚湖南接替花制台率军平叛,让花制台可以抽出身来返回湖北省城休养。”

    听到这话,赵烈文的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两个鸡蛋,阎敬铭那双一高一低的怪眼也瞪成了铜铃状,异口同声的惊叫道:“你疯了?朝廷和皇上真答应了怎么办?湖南那鬼地方那里及得上湖北?”

    “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一定会拦着。”吴超越回答道:“他们知道湖北有多重要,肯定会拼出老命的阻拦皇上答应这么做。而且朝廷和皇上也肯定会担心湖北重蹈湖南的覆辙,对把我调出湖北这件事也一定会慎之又慎。”

    “就算肃中堂他们一定会阻拦,朝廷也一定会考虑把你调出湖北的影响,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烈文赶紧问道。

    “表忠心,也争取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吴超越沉声回答道:“我敢打赌,看到我这份自请调任的折子,皇上一定会感动万分,认为我忠诚可靠,为了他的江山社稷可以牺牲个人利益,接下来花制台如果是真的病重,无法再继续担任湖广总督,皇上被迫考虑他的接替人选时,就一定会首先想到我!然后肃中堂再想推我上位,就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如果花制台和我们分析的一样,是出于某种目的在装病。”说到这,吴超越微微一笑,说道:“你们说花制台知道了这件事,会感动成什么模样?既感动了他,又感动了皇上,以后我在湖广的位置岂不是更加稳如泰山?到了湖广总督出缺的时候,我岂不是更有机会上位?”

    赵烈文和阎敬铭细一琢磨,发现吴超越这一手的确是条两全之策,先把忠君爱国和尊敬长辈的金漆招牌亮出来,然后不管花沙纳是真病重还是假病重,吴超越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进可窃取湖广总督的宝座,退可更加获得咸丰大帝和花沙纳的信任宠爱,官场地位更加稳如泰山。但是……

    但是赵烈文还是又向吴超越提出了警告,说道:“慰亭,这事你可要考虑好了,我知道朝廷和皇上一定会考虑把你调出湖北的影响和后果,肃中堂他们也一定会全力拦着,你被调出湖北的可能很小,但万一呢?万一皇上真的答应怎么办?你真的愿意去湖南从头开始?别怪我没提醒你,湖南可没有汉口码头,也没有九省过路抽厘!”

    “没有万一!”吴超越回答得斩钉截铁,指出道:“戴文节向冯三保泄露的消息如果是真,那花制台就算回到湖北省城休养,也肯定无法再继续履行总督职责,皇上和朝廷只能是把湖广总督换人。”

    “如果戴文节泄露的消息是假,那花制台可以继续担任湖广总督,朝廷和皇上也就没必要再冒着巨大风险把我调到湖南。就算柏葰那帮人肯定会乘机捣乱恶心我,皇上也必须得考虑湖北周边的危急状况,肯定不敢再拿湖北的安定冒险!”

    见吴超越如此自信,赵烈文便也不再坚持反对,马上提笔按照吴超越的意思写下奏折,妙笔生花的帮助吴超越塑造忠君爱国、尊敬长辈和不计个人得失的虚伪形象。那边的阎敬铭则建议道:“吴抚台,要不稳妥点,把这道折子先送给肃中堂,请他替你呈递皇上,他会把握好时机和火候,不让你担半点风险。”

    吴超越盘算了一下,摇头说道:“不必了,这么做虽然万无一失,但是太着痕迹,柏葰那帮人肯定会揪住我不走正常程序递交奏折这点大做文章,皇上也有可能看出我的真正目的,那就起了反效果了。”

    关系重大的折子发出后,吴超越当然又让赵烈文代笔,给花沙纳写了一道书信,让花沙纳知道自己的决定,力劝花沙纳立即返回湖北省城治疗休养,等朝廷批准自己的奏请之后,再让自己去湖南收拾太平军和整治那里的官场风气。末了,赵烈文又问是否该给肃顺写一道书信,吴超越直接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肃中堂正在憋着劲要推我上位,一看折子就会知道我的意思。”

    “不过嘛。”说到这,吴超越露出些苦笑,说道:“用这么疯狂的办法抢官位,一顿臭骂是肯定少不了啦。”

    …………

    肃顺是否会臭骂吴超越姑且不提,单说咱们吴小买办恳求与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的奏折送到了京城后,军机处第一个看到这道奏折的穆荫第一反应是自己看花了眼,揉了眼睛又看了一遍后,穆荫又忍不住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确认是不是在做梦,然后还忍不住惊叫道:“快出去看看,今天的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太阳当然不会从西边出来,倒是彭蕴章和柏葰等军机大臣对穆荫的怪叫大惑不解,疑惑问起原因时,穆荫这才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吴超越上奏,说请皇上允许让他和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让他去湖南剿匪平叛,让花沙纳可以安心回到湖北省城休养。”

    听到这话,彭蕴章、柏葰、杜翰和在场的军机章京个个呆如木鸡,也个个都把嘴巴张得接近脱臼。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后,柏葰等人齐发一声惊叫,争先恐后的就扑到了穆荫面前同看奏折,而再一次经过直至灵魂的震撼之后,柏葰第一个大喊道:“这是好事啊!吴大人忠君报国,尊崇长辈,为了让花制台可以安心养病,宁愿舍富就穷,改调穷乡僻壤的湖南就职!这样的好事,我们军机处应该支持啊!”

    “各位大人,你们说是不是?穆中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这道折子让我送进养心殿呈请御览如何?”

    嘴上说着,柏葰收起折子还真的抬腿就往走,那边的军机处老油条穆荫却迅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柏葰又使了一个眼色,冷笑说道:“柏中堂,恕下官提醒一句,这事你最好再想一想。”

    得穆荫提醒,乐昏了头的柏葰才稍微回过些神来,再往下细想时,柏葰很快就发现不对了——湖南那边的消息可是说花沙纳病得不轻,与柏中堂关系密切的文格也在近期的书信中一再提起花沙纳病重,小心翼翼的打听新任湖广总督的人选,同时有消息说咸丰大帝也在考虑接替花沙纳的人选。在这个要命时刻,把吴超越这么一道大公无私忠君报国的折子送到咸丰大帝面前,那肃顺和载垣等人不乘机把这道奏折玩出花来简直叫怪!

    “好狠的一招以退求进,以屈求伸!小蛮子的心机,够深啊!”

    发现了吴超越的用意心机,柏中堂也马上就改了主意,眼珠子一转就改口说道:“穆中堂提醒得是,我差点忘了,吴抚台此举的用意虽善,但是地方督抚点名要求与其他省的巡抚交换职位,实在是太过骇人听闻,我朝自开国以来就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开了这样的恶劣先例,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同为官场老油条的彭蕴章和杜翰都不说话,都看出了吴超越此举的真正用意,也都明白柏中堂和穆荫是在顾忌什么,只是不愿卷入柏葰和肃顺的党争,所以都不做表态。穆荫则点了点头,很油滑的说道:“柏中堂,那以你之见,这道折子该如何处理?”

    柏葰也有些左右为难,既不愿帮着吴超越讨好咸丰,又不想错过这个乘机整治吴超越和打击肃党的机会,盘算了片刻才迟疑着说道:“要不,暂时把这道折子扣在军机处吧,再看看湖广那边的情况,然后再决定什么时候把这道折子呈递御览。”

    彭蕴章和穆荫等人全都点头称善,柏葰则在心里说道:“花沙纳,看在蒙古老乡的份上帮一把,赶快上折子请求回湖北休养,到时候我乘机把吴超越这道折子往皇上一递,就有希望让这个小蛮子偷鸡不着蚀把米了。”

    在无法确认湖广总督是否需要换人的情况下,这的确是柏中堂唯一能够整治吴超越的办法——花沙纳的病情必须重到一定得离开湖南休养,但又不至于病重到湖广总督必须换人,然后把吴超越的奏折递上去,咸丰大帝才有可能考虑把治理湖北得力的吴超越调到湖南。这样的分寸当然不容易把握,但柏中堂有这个信心。

    柏中堂很快就为自己的信心悔青了肠子,没过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突然亲自驾临军机处,军机处众人赶紧跪下行礼间,咸丰大帝却劈头盖脸的问道:“这几天可有湖北巡抚吴爱卿的折子?”

    听到这话和咸丰大帝的口气,柏中堂的脸色当场就有些发白,彭蕴章则不动声色的答道:“回皇上,有一道。”

    “那为什么不呈交御览?为什么要扣下?”咸丰大帝追问道。

    彭蕴章不答,只是斜眼去看柏葰,咸丰大帝也跟着把绿豆眼转到柏葰身上,神情颇为不善,柏葰则战战兢兢,磕头说道:“回皇上,微臣觉得那道折子太过骇人听闻,所以就扣下了。”

    心惊胆战的回答着,柏葰的心里万分纳闷,不明白咸丰大帝为什么会知道那道折子的存在——按理来说,肃顺不可能主动向咸丰大帝提起这件事,让咸丰大帝觉得他也赞同把吴超越改调湖南啊?

    “忠于君上,敬爱长辈,为了替朕分忧,让重病在身的花爱卿可以安心休养,自请改调偏远哭穷之地担任巡抚,主持平叛剿匪,这样骇人听闻的事,朕倒是巴不得多有几件!还不把折子拿出来?!”

    连滚带爬的冲回书架找到那道该死的折子,双手举过头顶呈递到咸丰大帝面前时,咸丰大帝再接过折子打开细看了一番后,咸丰大帝干瘦的丑脸上果然露出了感动,自言自语的说道:“忠臣,果然是难得的忠臣啊,为了朕的江山社稷,为了替朕保住忠心耿耿的花爱卿,竟然能自愿吃这么大的亏。这样的忠良能臣,朝廷里那怕再多有一个,朕也就心满意足了。”

    既然拦不住咸丰大帝对吴超越的益发宠爱,柏中堂也只能是顺水推舟,磕头说道:“主子所言极是,吴抚台自请与文格对换职位,虽然骇人听闻,是我大清开国以来前所未有之事,但是他的耿耿忠心,确实可歌可赞。”

    “微臣有罪,此前冒昧认为吴超越此举可赞而不可行,故而将他的折子暂留军机处。但主子既然觉得此举大善,那微臣斗胆建议皇上批复准行,让吴超越与文格对换职务,改调湖南巡抚,主持湖南平叛大事,让花制台可以安心返回湖北养病。”

    “谁说朕要让吴爱卿改调湖南巡抚了?”咸丰大帝突然变了脸色,怒吼道:“亏你还是军机大臣,文格把湖南折腾成了什么模样,难道你还不知道?让他和吴爱卿对换职位,你想让中原唯一太平无事的湖北变成第二个湖南么?!”

    柏葰大惊,赶紧连连磕头请罪,好在咸丰大帝也没继续追究下去,只是说道:“朕今天搁下句明白话,且不说花爱卿的身体现在还问题不大,湖南的形势也在他和湖北讲师的努力维持下大为好转,就算花爱卿真有什么意外,朕也绝不会把吴爱卿调出湖北!”

    “糟!”柏葰心中叫苦,暗道:“文格要倒霉了,吴超越那个小蛮子的地位也更稳固了,真到了湖广总督需要换人的时候,小蛮子的机会也更多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六章 湖南发生的事

    也不知道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吴超越主动奏请让自己与湖南巡抚文格互换职位的事,竟然提前被湖南巡抚文格给知道了。

    听到这消息,文格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在再三确认了消息绝对可靠之后,文格才狂喜过望的向报信人问道:“吴超越和花老头的关系就好到了这地步?为了让那个蒙古老鞑子可以安心养病,竟然能自愿来湖南当巡抚,替那个蒙古老鞑子擦屁股?!”

    “确实很好,总督衙门的准确消息,在私下里,花制台和吴抚台都是以祖孙相称。”报信人如实回答道:“另有消息,吴抚台在湖北做的很多不符合朝廷规矩的事,都是被花制台出手压了下来,替吴抚台挡了不少的明枪暗箭。这次吴抚台续任湖北巡抚,听说花制台在中间也出了不少的力。”

    “老不死的,对吴超越那么好,偏偏就对老子吹毛求疵。”这段时间没少挨花沙纳整治的文格咬牙切齿,对花沙纳的偏袒偏心万分不满,然后又大喝问道:“那个老鞑子,现在的情况如何了?有没有可能尽快病死?”

    “具体不知道,只知道病得很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公开露面了。”报信人又回答道:“我们安插到花制台身边的眼线也报告说,花制台的亲兵队传言,花制台已经无法理事,临时行辕里的大小事务,目前都是戴文节在处理。”

    “活该!报应!”

    文格很是幸灾乐祸,然而再细一盘算,文格又发现这时候该死的花老鞑子还真不能死——死了的话自己和吴超越对调职位的好事可就要泡汤了。为了争取这个难得机会和增加把握,文格便提笔写了一道劝说花沙纳离开前线休养的书信,交给自己的心腹幕僚田子石,向他吩咐道:“把信送去给花老头,随便给他带点什么吃不死人的补药,替我劝劝他以身体为重,尽快离开前线休养,又顺便替我看看那边的情况。”

    很有些鬼主意的田子石心领神会的接过差使,当天就动身赶来花沙纳目前驻扎的祁阳探望花沙纳,然后靠着湘江的畅通水路,只用了两天多点时间,田子石就顺利抵达了湘江河畔的祁阳城下,顺利在城中见到了重病在床的花沙纳。

    花沙纳的确病得很重,消瘦得十分明显不说,人还昏昏沉沉的前言不搭后语,田子石无奈,只好向侍侯在一旁的戴文节问起花沙纳的情况,戴文节则唉声叹气的说道:“从上次病情突然反复以后,一直都是这样,难得有神智清醒的时候,劝他回湖北去休养也不听,就是要死撑着。”

    “这怎么能行?”田子石很是担心的对花沙纳劝道:“花制台,国事虽然重要,但你的身体也很重要,还是要以保重身体为上。”

    花沙纳含含糊糊的直说胡话,根本就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的田子石劝说,戴文节则又说道:“不过还好,昨天晚上清醒的时候,我又劝了花制台,说天气越来越热,战场上到处都是死尸,尸毒瘴气过多,对他病情的影响只会越来越大。花制台这才答应考虑先回长沙养病,只是没下定决心,等他神智再清醒的时候,我再极力劝一劝。”

    “先回长沙也行,前线没了人主持大局,吴超越就更有可能被改调湖南巡抚了。”

    田子石心中暗喜,赶紧又怂恿深得花沙纳信任的戴文节继续劝说,戴文节满口答应,说话间,卫兵送来汤药,戴文节赶紧搀扶花沙纳坐起,亲手为花沙纳喂药,然而汤药喂进口中,药汁却不断顺着花沙纳的口角流下胸膛,戴文节手忙脚乱的替花沙纳擦拭汤药间,眼中也不由流下了泪水,哽咽道:“毓仲,毓仲,你怎么就不听劝?怎么就不听劝?你知不知道,慰亭为了让你安心休养,都已经上了折子主动请求改调湖南?”

    “慰亭?”花沙纳突然来了一些精神,口齿不清的说道:“慰亭在那里?慰亭,你来了,老夫就可以放心了……。”

    听到这话,戴文节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音,田子石也在旁边陪着抹眼泪,好不容易等戴文节勉强给花沙纳喂下汤药,田子石这才起身告辞,戴文节则抹去眼泪,说道:“田师爷,等一等,祁阳这边连遭战乱,药材不全,有些花制台要用的药,麻烦你在长沙给配一下,尽快派人送来。”

    帮这样的小忙田子石当然不会拒绝,赶紧一口答应,而戴文节取来药材清单交给田子石后,却又随口说道:“田师爷,还有件小事,上次长沙府送来的军粮,有好几百石是发霉的粮食,押粮的官员说那批军粮是府库发出的,关于这点,长沙知府仓景愉是否应该给前线将士一个交代?”

    “有这事?”田子石一惊,忙说道:“戴师爷放心,小的回去以后,一定向文抚台禀明此事,请他下文详查。”

    “也用不着这么麻烦,湖南的潮湿气候放在这里,粮食发霉也很正常。”戴文节摇头,说道:“反正只有四百五十石,数量不多,叫长沙府补上就是了。正好,长沙府又该给前线供粮了,顺便一起带来补上就行,犯不着大动干戈。”

    说罢,戴文节又顺口补充了一句,说道:“对了,这次最好叫仓知府亲自来一趟,我得和他核对钱粮帐目了,花制台病成这样,我可没办法亲自去长沙府和他核对。”

    田子石再次一口答应,然后赶紧告辞离开,带着戴文节的口信匆匆返回长沙向文格,结果听说花沙纳病得这么沉重,早就把花沙纳恨得牙痒的文格当然是心花怒放,幸灾乐祸到了极点,也对调任湖北发财捞钱更加充满希望。

    末了,田子石才又把军粮和戴文节要求核对帐目的事告诉给了文格,文格虽然很是舍不得把可以卖大钱的粮食往前线的丘八嘴里扔,但是为了调任湖北的事,文格还是随口吩咐道:“那就叫仓景愉亲自跑一趟吧,把送的军粮送去,该补的军粮也补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再出什么差错。”

    做出了这个决定后,文格还又派人把亲信仓景愉叫来,向他吩咐道:“你押粮去祁阳的时候,顺便把花老鞑子的药带去,也顺便带一条好点的官船,争取劝他和你一起回长沙休养。事关重大,这点你如果能做到,本官绝不会亏待了你!”

    仓景愉满口答应,又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大人,听说湖北的吴抚台上了折子,主动奏请和你互换职位,到湖南来主持平匪大事,让花制台可以安心返回湖北休养,这事是真的吗?”

    “你也听到这传言了?”文格露出了笑容。

    光是看文格的开心笑容,仓景愉就知道那条传言不是谣言,而是铁一般的事实,赶紧向文格连连拱手,笑嘻嘻的说道:“恭喜文抚台,贺喜文抚台,祝文抚台心想事成,顺利前往湖北上任。”

    “有什么可恭喜的,平调而已,又不是升任湖广总督?”文大抚台轻描淡写的一挥手,又忍不住十分得意的微笑说道:“好好去办差吧,如果你真能帮本官把花制台接回来让前线无主,也让朝廷和皇上接受吴抚台的奏请,本官到了湖北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奏请把你调到湖北任职,让你去汉口替朝廷征收关税。”

    仓景愉一听大喜,赶紧向文大抚台连连磕头道谢,又赶紧安排人手把供应前线的粮草装船,准备好了和戴文节核对的帐目,最后精心安排了一条乘座舒适的上好官船,走湘江水道赶来祁阳拜见花沙纳。

    太平军主力是早就冯三保和湘军、楚勇联手撵到湘赣桂交界处,余下的几股偏师也是被撵得远离了湘军航道,有清军护卫的长沙运粮船队当然很顺利的就赶到了祁阳,把粮草交割给了大营之后,仓景愉也赶紧进入祁阳城中,到花沙纳下榻的临时行辕拜见。

    在行辕门口等了片刻时间,卫士出门宣布花沙纳召见,仓景愉忙装出一副关心紧张的模样,捧着送给花沙纳的药物进了行辕,然而令仓景愉颇为诧异的是,卫士并没有把他领进后院去探望卧病在床的花沙纳,而是把他领进了二堂等待。

    “难道花老鞑子根本就不想见我?戴文节要摆谱装二总督?狗娘养的,等花老鞑子断了气,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威风?”

    仓景愉腹诽着肯定要摆谱的戴文节的时候,后堂突然传来了制台大人升堂的呼喝声,两旁的卫士立即收腹挺胸,做好迎接准备,仓景愉则惊诧的抬起了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然后更加令仓景愉目瞪口呆的事发生了,传说中已经病得快要断气的花沙纳竟然穿着官服大步坐出后堂,到了二堂正中的座位上坐下,花沙纳的头号亲信戴文节则奸笑着站到了他的旁边。

    “下官仓景愉,拜见制台大人。”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仓景愉赶紧跪下磕头,又很会拍马屁的恭喜花沙纳病情大为好转,谁曾想阿谀谄媚的言语,却换来了花沙纳的一声厉喝,“拿下!”

    左右应诺,立即上前把仓景愉按住,手里还捧着药物的仓景愉魂飞魄散,赶紧大叫道:“花制台,下官犯了罪?为什么要拿下官?”

    “为什么要拿你?”花沙纳冷笑,说道:“本官督师湖南以来,长沙府供应给前线的一万五千六百五十六石军粮中,有九千二百二十五石上好精米被你暗中偷卖,换成陈米老米供应前线,从中牟取暴利!你自己说,本官该不该拿你?!”

    “冤枉,冤枉啊!”仓景愉放声惨叫,“花制台,这子虚乌有的事,你是听谁说的?下官没做过,没做过啊!”

    “没做过?”花沙纳一听笑了,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是不是?替你变卖军粮的那个师爷已经招了,口供在本官手里,替你把上好精米变成陈年老米的商号掌柜,也已经招了,口供同样在那里。这两个人,也已经在本官麾下戈什哈的保护和押解下,秘密离开了长沙,正在往祁阳赶来,要和他们当堂对质的话,本官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花沙纳向旁边的戴文节一努嘴,戴文节会意,笑嘻嘻的拿出了两份签字画押的口供,走到仓景愉面前出示,结果看到了那两份口供之后,仓景愉也当场就尿了裤裆,赶紧拼命的磕头求饶,“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该死,下官该死,求制台大人高抬贵手,饶下官一条狗命。”

    “饶你一命,当然可以。”花沙纳忽然放缓了口气,微笑说道:“只要你老实替本官做些事,本官当然网开一面,饶你一命。”

    “请制台大人吩咐,下官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仓景愉赶紧磕头答应。

    “很容易的事,把你这两年向文格行了多少贿,送了多少礼,如实交代就行了。”花沙纳轻描淡写的说道:“对了,老夫还知道,你在兼管湖南铸钱局的期间,把铜钱的黄铜成色减了一半牟取暴利,文格也有在其中参与,把这事老实交代,也顺便交出湖南铸钱局的密帐,老夫就饶你不死。”

    仓景愉全身颤抖了,也终于明白花沙纳为什么这样煞费苦心的诱捕自己这么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了——从自己身上打开缺口,收拾文格!

    等了片刻不见仓景愉开口,花沙纳又问道:“怎么?不想活了?想宁可死你一个,也要保住你的主子文格?”

    “制台大人,不是下官想死,是下官说了,也是必死无疑啊。”仓景愉直接哭出了声音,连连磕头。

    “知道,在这些事上,你也不干净,老实交代了同样是死路一条。”花沙纳微笑说道:“可老夫可以担保你不死,老夫可以上折子为你求情,求皇上念在你揭发有功的份上,饶你一命,赦你不死。”

    “刑部的汉尚书赵光,满尚书麟魁,也都是老夫在京城时的故交,关系还相当不错,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开了口,他们在给你议罪的时候,自然会对你手下留情。军机处的那几位中堂和你无冤无仇,当然也不会为了整你故意和刑部顶着干。”

    仓景愉颤抖着心中犹豫,可还是不敢开口出卖主子文格,也不敢完全相信花沙纳的承诺——这些大人物说话,可没几个是真正会算话的。

    “还是不肯说?”花沙纳又微笑说道:“行啊,如果你以为保住文格就可以保住你,那你就试一试。当今天下,惟以剿平长毛匪患最为大,老夫把你贪污军粮的事如实上奏,你看皇上震怒之下,文格有没有本事能保住你的脑袋?”

    说到这,素来温和的花沙纳难得狰狞一笑,又说道:“还有,为了感谢你让老夫此番徒劳无功,到了那时候,本官还要给赵光和麟魁打个招呼,叫他们下手狠点,除了砍你的脑袋之外,还要把你的全家发配到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遇赦不赦!”

    “仓大人,你的两个女儿一个十六岁,一个十三岁,你不想让她们过上天天做新娘,夜夜换新郎的日子吧?说句不雅的话,她们的娘亲,恐怕也要在一个炕上和她们一起侍侯男人,无数个男人!”

    听了花老狐狸这番阴损狠毒的言语,已经尿了裤裆的仓景愉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号啕大哭,“制台大人饶命,制台大人饶命,下官招,下官什么都招……!”

    …………

    足以直接扳倒文格的证据终于拿到手了,然而仓景愉被押下堂去了以后,花沙纳脸上却没有半点喜色,相反还敲起了二郎腿眺望着堂外的天空若有所思,旁边的戴文节见了奇怪,便问道:“毓仲,怎么了?事得手了还不开心,担心还是扳不倒文格?”

    “不是,皇上在批复我的密折上已经明白说了,只要拿到真凭实据,他必动文格。”

    花沙纳摇头,说道:“老夫在想慰亭,琢磨关于他的事。文节,你说这次慰亭上折子请求和文格互换职位,是真的关心老夫?还是别有所图?”

    “应该是两者都有之。”戴文节如实答道:“吴抚台垂涎兵权,当然想讨好皇上和朝廷,乘机争取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但我看得出来,吴抚台也是真心的尊敬你,不然的话,以他的手腕和靠山,想摆脱你的束缚强行掌兵,也不是没有办法。”

    花沙纳不吭声,又沉默了许久后,花沙纳突然叹了口气,苦笑说道:“文节,敢不敢和我打个赌?如果慰亭知道了老夫其实病情已经大为好转后,送来的第一道公文就是借口皇上批准他购买三条大火轮船,要求再次扩建抚标?如果不是,老夫把心爱那幅宋代名画《墨竹图》输给你,如果是,你只要把你家传那幅前朝的《雪村访友图》输给我就行。”

    “不赌!必输的事,我才没那么傻,把《雪村访友图》白送给你!”

    戴文节断然摇头,又好奇问道:“毓仲,那你这次答不答应?”

    花沙纳不答,只是又叹了一口气,喃喃说道:“慰亭若真无异心,必为我大清江山的栋梁砥柱,再造社稷的千古名臣,如若不然,老夫就是大清朝廷的千古罪人,注定要遗臭万年啊。”

    言罢,一直在强撑的花沙纳又觉得两侧额角疼痛欲炸,天旋地转,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七章 第一要事

    老狐狸花沙纳果然是假装病重的消息得到确认时,消失了很久的李鸿章也重新回到了吴超越的面前,还是身披重孝和脸带泪痕的出现在了吴超越的面前,并且一见面就在吴超越面前拜倒,伏地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少荃,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穿着孝服,还哭成这样?”吴超越很是惊讶的问道。

    “我父亲过世了。”李鸿章痛哭着回答道。

    “什么?伯父过世了?怎么会这么突然,事前我怎么半点消息都不知道?”

    吴超越大惊追问,然后李鸿章才哭哭啼啼的道出了原委,说李文安是在江西的抚州凤冈突然病倒,然后还没等郎中查清楚李文安的病情,李文安就已经暴卒而亡,所以李鸿章根本来不及向吴超越提前知会这一情况。而李文安病死之后,本来就士气不高的式字营也军心大乱,李鸿章不得以率军撤回南昌府休整,又将式字营交托给同乡兼副手张树声统率,自己则按照满清朝廷的规矩上书请求丁忧,携带李文安的棺木来到湖北向吴超越报丧,也准备与正在湖南善化担任县令的兄长李翰章会合,设法把李文安的遗体送回合肥安葬。

    听了李鸿章的流泪陈述,吴超越当然也少不得假惺惺的哭泣了几声,然后赶紧派人为李文安准备灵堂,招魂祭奠,又一边极力安慰李鸿章,一边为李鸿章准备住所让他休息。

    结果也是在李鸿章被请下堂去休息后,很有些妒忌吴超越和李鸿章亲密关系的赵烈文才开了口,提醒道:“慰亭,别说我是在背后中伤,你这位师兄这次扶灵来到湖北,目的恐怕不是为了与他的兄长一起扶灵返回故乡安葬。”

    “这我当然看得出来,且不说合肥在长毛手里很难回去,就算他有这个打算,也大可以在九江等李瀚章,用不着跑冤枉路来武昌。”

    吴超越耸耸肩膀,早就对李鸿章的真正用意心知肚明,又叹了口气,说道:“不过算了,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在江西已经吃了不少的苦,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犯不着再和他计较以前的事了。”

    吴超越这么感慨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事实上,自打曾国藩阵亡之后,吴超越就没怎么特别关心过孤悬在江西腹地的式字营,而随着太平军再次大举增兵江西,势单力薄的李文安父子在江西也是处境日见窘迫,虽靠着吴超越施舍的武器弹药做到能够自保,也让出了刁钻刻薄的江西巡抚文俊不敢过于得罪李文安父子,但没有稳定军饷粮草和弹药的来源,李家父子还是没在江西翻起多大的风浪,相反还吃了不少颠沛流离的苦,遭到了试图摆脱吴超越单干的报应。

    所以,即便不用赵烈文提醒,吴超越也知道李鸿章跑冤枉路携带李文安遗体来到湖北省城的真正原因——第一是逃出已成糜烂之势的江西战场,第二是不甘心就此丁忧归田,想让自己这个好兄弟上折子请求为他夺情,第三则是寻求吴超越的羽翼庇护,又想靠吴超越的钱粮武器东山再起。

    明白归明白,往日的交情毕竟放在了那里,有些喜欢念旧的吴超越还是装做了不知道好兄弟那些花花肠子,一边极力劝说李鸿章不要冒险返回合肥,一边也劝说李鸿章不要就此闲归乡里,自告奋勇要为李鸿章奏请夺情起复。而李鸿章假惺惺的推让了一番后,也很快便就坡下驴,答应等李瀚章到来后再做商议。

    即便还没有敲定夺情的事,吴超越就已经开始了考虑如何任用李鸿章,然而让吴超越颇有些犹豫的是,自己是应该乘机把李鸿章留在身边帮忙?还是继续把李鸿章放出去带兵打仗?

    以李鸿章的才具能力,把他留在身边帮忙,肯定是不亚于赵烈文和阎敬铭的得力助手,然而吴超越却又有些不放心李鸿章对满清朝廷的忠心,怕被他看出自己的反意——电视上没说过,历史稀烂的吴超越当然不知道八国联军时,满清地方督抚秘密搞的东南互保条约中,第一条就是慈禧和光绪如果被洋人干掉,满清地方督抚马上公举李鸿章担任总统,而李鸿章本人更是带头在这份条约签了字。

    把李鸿章再放出去带兵打仗,吴超越同样也不敢也完全放心,历史再差吴超越也知道李鸿章在历史上搞出了大名鼎鼎的淮军,现在又没有了李文安的制约,真让李鸿章当家作主一个人单干,拉起了一支强大军队还在吴超越起兵时捣乱,吴超越可真就是自己挖坑埋自己了。

    食之有刺,弃之可惜,左右为难之下,吴超越干脆把这个选择交给了李鸿章自己,借再李瀚章卸任来到湖北的机会,在闲谈时故意拐弯抹角的提起这件事,询问李鸿章自己的意见,结果聪明过人的李鸿章也果然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马上就隐晦的给出了答案。然而让吴超越遗憾无奈的是,李鸿章竟然还是想出去带兵打仗。

    当然,吴超越也能明白李鸿章的苦衷,文职本来就不容易获得升迁机会,自己的身边又有了赵烈文和阎敬铭等得力文官帮忙,李鸿章留在自己身边当然更难迅速出头。而在天下大乱的情况下,带兵打仗当然是升官发财的最佳捷径,野心勃勃的李鸿章当然想走捷径,不愿苦巴巴的熬资历。

    不过也还好,让吴超越颇为欣慰的是,李鸿章还算知道吃一堑长一智,表态愿意继续带兵的同时,也主动表示不想再自主办理团练,愿意在吴超越的号令指挥下领兵作战,自愿从师兄降格到吴超越的小弟打手,给吴超越当牛做马,冲锋陷阵。

    摸清楚了李鸿章的态度,即便还是不敢完全放心,但吴超越还是决定应该奖赏一下李鸿章识时务的正确选择,开始琢磨能够给他点甜头的职位。结果很凑巧的是,就在这个时候,曾经和吴超越有过数面之缘的前山东巡抚崇恩突然来到了湖北,登门拜访的同时帮吴超越想出了安置李鸿章的最好办法。

    前山东巡抚崇恩来湖北的原因是准备到湖南上任,接替因为铸钱盗铜案被花沙纳一本参倒的文格署理湖南巡抚。而崇恩在军事上虽然也不怎么擅长,之前丢掉山东巡抚的位置,就是因为没能迅速镇压突然走出沂蒙山区的吉文元,给了吉文元迅速东山再起的机会。但崇恩在民政上却小有一手,被贬为哈密办事大臣后,迅速调和了那里的民族冲突,安抚得力又治理有功,积功又调回直隶担任布政使,然后又靠着理财抚民有术,在文格倒台后成功升任署理湖南巡抚,真正做到了东山再起。

    除了在民政和书法诗词上小有一手外,崇恩还有个优点就是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擅军事,又知道想在湖南坐稳位置早日去掉署理二字必须得重视军事,便在与吴超越见面时拉下了面子向晚辈讨教,请求吴超越在军事方面多给他一点帮助指点,让他别在重蹈在山东时的覆辙,结果吴超越自然马上就想到了李鸿章。

    “瞌睡时有人送枕头,巧了,干脆乘机把李鸿章放到湖南算了,那鬼地方正在打仗,立功受赏的机会多,又是穷乡僻壤,还被骆秉章和文格先后搜刮得天高三尺,没银子没军饷少荃想把我甩开单干也发展不到那里。”

    “还有,把少荃这颗钉子安插进了湖南后,还可以乘机用他制约湘军和楚勇,免得这两帮人马在我起兵时捣乱。当然,也不能排除少荃会和胡林翼、刘长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联起手来和我做对,不过用不着怕,中国人向来就是一个人一条龙,一群人一群虫,分赃不均,争权夺利,各怀鬼胎,湖南帮的派系越多,越容易分化离间和笼络收买!”

    生出了这些恶毒念头,吴超越当然是马上付诸实施,先是派人请来了李瀚章和李鸿章兄弟给崇恩介绍,又很是吹嘘了一番李鸿章在江西安徽平叛战场上的耀眼表现,也顺便吹嘘了一番李瀚章对湖南风俗民情和官场军队的熟悉。

    结果李家兄弟自己也争气,在崇恩的问话试探下对答如流,发表了不少正确见解,急需了解湖南情况和急需军事助手的崇恩顿时也大喜过望,顾不得李家兄弟正在丁忧守制,当场就向吴超越提出要人,并直接表态说那怕满清朝廷不同意让李家兄弟夺情起复,也要让李家兄弟以幕僚身份帮助自己治境统兵。

    吴超越再假惺惺的向李家兄弟问起是否愿意跟随崇恩去湖南办差时,心领神会的李家兄弟当然是只谦虚了两句就马上一口答应,吴超越则又很大方的表示一定会在李鸿章替崇恩建立新团练时提供全力帮助,宾主客三方皆大欢喜,尽兴而散。

    随着吴超越送走了返回馆驿休息的崇恩后,马上就能捞到更多军政权力的李家兄弟当然是立即跑到吴超越面前道谢,感谢吴超越的提携大恩——给了他们双双升任湖南省委秘书的机会,吴超越则微笑着摆手说道:“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说起来,这也是你们二位兄长的运气,刚卸了职闲着,马上就碰上崇抚台巡抚湖南,崇抚台又恰好在济南时和我有点交情,不然的话,那能碰上这么好的机会?”

    虽然也很清楚这次飞黄腾达有很大的运气成分,但李家兄弟还是衷心的一再感谢吴超越有好事也没忘了他们,并表示一定会做好吴超越与崇恩之间的连接桥梁,帮吴超越和崇恩友好相处。吴超越顺口道谢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忙对李鸿章说道:“少荃,到了湖南后,有件事务必要请你帮个忙,请你帮我去我们恩师的湘乡老家走一趟。”

    “慰亭,你要我替你去恩师的老家做什么?”

    李鸿章很疑惑的问,结果吴超越的爽快回答让李鸿章直接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吴超越很直接的说道:“去替我向师母求亲,求师母答应把恩师的长女曾纪静姑娘许给我做偏房。”

    “偏房?!”李鸿章杀猪一样的惨叫道:“慰亭,你要我的命?恩师是什么身份,曾圣人的七十世孙!他的女儿还是长女,怎么可能嫁给你做偏房?!”

    “没关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师母也一定会考虑答应。”吴超越更加爽快的回答道:“因为一些意外,恩师的千金除了我以外,就没办法再嫁人了。”

    李鸿章张大了嘴巴,李瀚章瞪大了眼睛,吴超越这才脸不红心不跳的说了自己不小心把曾纪静衣服扒光的事,结果李瀚章的眼角当然差点没撕破,李鸿章的嘴巴则是直接张脱了臼,托上下巴后还第一句话就问道:“慰亭,老实交代,那天晚上你是不是故意的?”

    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吴超越当然大声喊冤,赌咒发誓说自己当时真是认错了人,然而李鸿章却根本不信,还哼哼道:“就算你真不是故意的,还不是往死里坑我?到了恩师家只怕我求亲的话刚说出口,师母马上就能提菜刀把我剁了!”

    “不会,不会,我估计最多就是拿扫帚把你打出门。”

    吴超越赶紧没心没肺的安慰,又更加厚颜无耻的说道:“少荃,我觉得这件事全天下就你一个人能办成。毕竟,我的正妻杨玉茹和偏房冯婉贞,都是你做的媒,你在这个方面和我有缘,是我的福星,所以你一定有希望说服师母,同意让师妹委身下嫁于我。”

    “我不想当这样的福星啊。”李鸿章痛苦的呻吟,根本就不敢想象去替师弟登门向师妹求亲时,会遭到什么样的暴力虐待…………

    次日,出于礼节,吴超越再次在巡抚衙门中摆酒宴请崇恩,并邀请省城里的湖北文武官员作陪,向崇恩介绍自己的同僚方便以后比邻而居,崇恩欣然从命,湖北文武官员也暗骂着铁公鸡终于舍得拔毛跑来给湖广的两大巡抚磕头,宴席间气氛倒也颇为喜庆。

    谈笑间,忽然有亲兵匆匆进到宴会所在花厅,将一道公文交到吴大赛手里并耳语了几句,吴大赛忙又把公文转递到正在与崇恩谈笑的吴超越面前,说道:“抚台大人,花制台刚派人从湖北送来的宪令,说是很急,请你立即拆看。”

    吴超越听了也没怠慢,忙向崇恩道了罪,赶紧接过火漆封口的公文拆开观看,然而大概看得几眼后,吴超越却露出了诧异神色,说道:“花制台又在玩什么花样?怎么又说他病情加重了?”

    “花制台又说他病情加重了?真的假的?”崇恩也吓了一大跳,心说花老头你可别玩我,上次你说你病情突然加重,文格的二品顶子就落了地,这会本官还没正式上任呢,你就又来一个病情加重,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很是诧异的继续往下看时,吴超越的神情开始凝重了,因为花沙纳在公文上不但说他的病情加重,还说他已经被迫把前线军务移交给了冯三保等人,先行返回长沙休养,要求吴超越转告即将到湖南上任的新任巡抚崇恩,叫崇恩在路上不要耽搁,赶紧去湖南正式上任,接手指挥湖南平叛的重任。

    神情严肃的把公文递给了崇恩后,崇恩迅速看完,也顿时就是满脸的紧张,对吴超越说道:“慰亭,看来花制台这次是真的病重了,以花毓仲的脾气,绝不可能扔下平叛大事不管,先行返回长沙调养,我不能在这里耽搁了,吃完了这顿饭就走。”

    吴超越点点头,一边命人给崇恩安排快船和护卫,一边通知李鸿章兄弟也立即做好随同崇恩去湖南的准备。而那边湖北的文武官员闻知花沙纳这次真的病重,谈笑之声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窃窃私语,还有不少官员在不断偷看吴超越,看吴超越的神情反应,也看吴超越有没有接任湖广总督的福相。

    匆匆吃过酒饭后,着急上路的崇恩马上就告辞回去准备出发,吴超越则答应去码头送他,接着到了湖北文武官员起身告辞的时候,吴超越则又敏锐的发现,这些下属对自己的礼节明显的恭敬虔诚了许多,尤其是有资格接任湖北巡抚的布政使马秀儒和按察使李卿谷,更是恭敬得只差没跪下来舔吴超越的鞋子。吴超越见了暗笑,暗道:“官场之上,果然升官才是第一要事啊。”

    也的确是第一要事,刚送走了一干同僚,还没等回到后堂,吴超越马上就向赵烈文吩咐道:“惠甫,帮我写封信给肃中堂,告诉他花制台这次真的病重的事,请他提前做好准备。”

    赵烈文含笑答应,又低声说道:“慰亭,湖北民政上也得提前做好准备,汉口关税、九省路厘和银圆铸造这三件大事,一定得找最靠得住的人掌握!”

    吴超越点头,心里则暗道:“等我当上湖广总督的时候,要是能把湖北巡抚这个职位取消就好了,让我既掌兵又掌钱,那才叫美。”(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八章 没能领会却更坏

    花老狐狸这一次还真的是再度病情加重,除了严重的水土不服和热毒内陷外,还打起了摆子出现疟疾症状,好在文格的事已了,不想太早蹬腿的老狐狸便也不再坚持亲自督师,没用人劝就便乖乖回到了长沙调养,再等小有治政之能的崇恩赶到湖南上任后,老狐狸就赶紧乘船回到已经住习惯的湖北休养,不敢再在气候环境难以适应的湖南呆下去。

    收到消息,为了讨好卖乖表忠心,吴超越当然是亲自跑到了鄂湘交界的螺山码头去迎接花老狐狸归来。结果见面时,吴超越还真被吓了一跳,才几个月时间不见,原本有些微胖的花老狐狸竟然已经瘦得和自己有得一拼,脸上尽是皱纹,精气神的状况更差,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阻止了戴文节等人叫醒老狐狸,在老狐狸身边一直守侯到傍晚时分,必须得服药的花沙纳才在亲兵的呼唤下悠悠醒转,然后看到吴超越端着药守在面前,奄奄一息的花沙纳这才来了些精神,强笑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到武昌了,慰亭,这不是你干的活,让下人来吧。”

    “毓仲,我们才刚进湖北。”旁边的戴文节忙提醒道:“吴抚台收到你回省的消息,亲自到了湖南和湖北交界的螺山码头迎接你,我们才离开螺山没多久。”

    “哦。”花沙纳明显浑浊了许多的眼睛里流露出感动,埋怨道:“慰亭,你也真是的,身为巡抚,怎么能为了迎接我这样的小事轻离省城?让言官御史知道了,说不定又会参你一本。”

    “花爷爷……。”吴超越落下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是我不好,我忘了你一个蒙古人到了气候湿热的湖南会水土不服,劝你亲自到湖北主持平叛,没想到会把你害成这样。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傻话,这怎么能怪你?当时的情况,没有你劝,老夫也得决定亲征湖南。”花沙纳笑骂,又咳嗽着说道:“老夫是总督,两湖的军务都是老夫负责,湖南剿匪的事,老夫不亲自去,难道叫你这个湖北巡抚去?”

    咳嗽着,花沙纳还露出了痛苦表情,吴超越和戴文节赶紧为他捶背揉胸,好不容易才让他缓过气来,又亲手喂他服下汤药后,吴超越本想再扶花沙纳躺下休息,花沙纳却摆手拒绝,微笑着向吴超越问道:“慰亭,如果老夫撑不下去被迫卸任,想不想接替老夫出任湖广总督?”

    听到这个问题,脸皮一向奇厚的吴超越难得有些难为情,讪笑着说道:“花爷爷,你千万别这么说,你一定能好起来,湖广总督的位置也只有你坐,朝廷和皇上才能放心,晚辈也才能心服口服。”

    花沙纳一听笑了,笑着说道:“你这句话里,有一点说得再对也不过,的确只有老夫坐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朝廷和皇上才能放心,你能明白这点,说明你在官场上也算历练出来了,能够揣摩皇上的真正心思了。”

    笑着夸奖了吴超越的长进一番,花沙纳又微笑着说道:“可是老夫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病成了这样,别说你了,就是老夫自己都很清楚,我这个湖广总督恐怕快要当到尽头了,真到了那个时候,你想不想接任老夫的位置?”

    吴超越扭扭捏捏的不说话,花沙纳也没逼吴超越,只是笑着声音微弱的说道:“如果你愿意,那老夫给你一点指点,通过肃中堂和你在宫里那条线,给皇上出一个主意,让皇上升你为湖广总督,接替老夫的职位,再派一个满人来当湖北巡抚。这么一来,你升任湖广总督的把握就大得多了。”

    虽然很不希望满清朝廷又派一个满人来监视自己,但吴超越还是恭敬谢了花沙纳的指点,花沙纳则用枯瘦的老手拍拍吴超越,声音微弱的说道:“别担心,肃中堂有句震惊朝野的名言是旗人混蛋多,这句话老夫很赞同,但旗人也不完全都是混蛋,比方说肃中堂和老夫,在你眼里就绝对不算混蛋吧?”

    “所以,碰上不混蛋的满人巡抚,就和他友好相处。碰上混蛋的满人巡抚,就和他斗到底,斗个你死我活!反正现在朝廷和皇上离不开你坐镇湖北,你的靠山后台又强硬得力,斗起来你不会吃亏,只管放手整人就是了。”

    小声的衷心谢着花沙纳的指点,吴超越的心里也多少有些矛盾,是既很想取代花沙纳主持两湖军事,又有些不舍现在的局面——真要是碰上一个混蛋旗人巡抚,吴超越那怕已经当上了湖广总督,日子也绝不会比现在更舒坦自在。

    说完了这些话后,病势沉重的花沙纳也有些难以支撑,主动开口要求躺下,吴超越赶紧搀扶花沙纳躺下,劝说花沙纳好生休息并起身告辞。花沙纳点头,然而吴超越站起准备离开时,花沙纳却又突然睁开了眼睛,招呼道:“慰亭,等等。”

    吴超越赶紧住步回身,询问花沙纳还有什么交代,花沙纳却闭上了眼睛,喃喃说道:“你争湖广总督这个位置时,如果有什么疑问难题,可以尽管来找我。老夫上任湖广前在朝廷里是做吏部尚书,连续几年主持关乎京官命运的京察大计,在朝廷里栽了不少花,卖了不少人情,还能给你帮上点忙。”

    “花爷爷……。”吴超越轻唤了一声,眼中也顿时有泪花闪烁…………

    其实不光是花沙纳看好吴超越能够接替自己出任湖广总督,湖广的文武官员也基本上都认为军政出色的吴超越最有希望接替花沙纳担任总督,以至于满清朝廷里还没有决定是否让病势沉重的花沙纳卸任,湖南和湖北的文武官员就已经开始把吴超越当做未来的总督讨好,甚至就连刚上任的湖南巡抚崇恩也认命的承认自己绝对争不过吴超越,早早就在私人书信中怂恿吴超越争湖广总督的位置,主动表示愿意惟吴超越的马首是瞻。

    再接下来,在花沙纳病势沉重的情况下,吴超越便事实上兼起了湖广总督的职位,替花沙纳调兵遣将镇压湖南太平军,升迁调动湖广两省的军队将领,也打着花沙纳的招牌实际上掌管了两湖清军。而提前尝到了湖广总督的甜头的同时,吴超越自然也没忘了按照花沙纳的指点,动用自己最宝贵那两条人脉关系,全力争取正式接任湖广总督。然而……

    然而吴超越还是低估了自己的上位难度,更低估了野猪皮九世咸丰大帝对汉人的猜忌程度,那怕湖广人心所向,那怕京城里一些并非肃党的满清官员都认为吴超越是接任湖广总督的最好选择,咸丰大帝却还是不肯放心把湖广兵权交给一个汉人,还是想让一个满蒙总督掌管湖广兵权。

    当然,这里也必须得为咸丰大帝喊一句冤,无论换成了是谁站在他的角度和立场上,真的都不敢放心湖广兵权交给一个汉人。因为随着战事的不断发展,湖广的清军团练早就在不知不觉中成长了中原最强,周边省份的清军别说是再有力制约湖广清军了,相反还得靠湖广清军的羽翼庇护和不断增援才能自保,这么强大的一支军事武装力量,祖上名叫野猪皮的咸丰大帝当然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放心交给汉人。

    对吴超越来说更糟糕的是,他的对立党派柏葰那边也学精了,知道寻常的满蒙督抚很难斗得过功勋卓著的吴超越,便处心积虑的替吴超越物色到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竞争对手,把这个人选推了出来和吴超越竞争。

    这个人选吴超越认识见过,拉扯起来还算有点渊源——前直隶总督、现任东阁大学士桂良,和吴超越有点渊源的原因则是桂良有个女婿叫做鬼子六,资历、官职与血缘都足以和吴超越抗衡。而更加糟糕的是,挂着中堂头衔的桂良还对接任湖广总督十分感兴趣,原因嘛,当然是当地方官比当京官捞钱容易百倍。

    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个强大的竞争对手,就连吴超越的靠山肃顺都有些吃不住劲了,几次推荐吴超越上位都被咸丰大帝摇头否决,相反柏葰等人提议让桂良去湖广上任时,咸丰大帝则露出了动摇神色,如果不是花沙纳自请解职的折子还没送到京城,桂良说不定就已经当上了湖广总督。

    还没有彻底扳倒柏葰让自己的权力象历史上那样达到巅峰,迫不得已之下,肃顺只能是给吴超越写了一道书信,告诉京城里发生的情况,要求吴超越务必阻止花沙纳上奏请辞,给自己争取推举吴超越上位的时间。

    肃顺的书信送到湖北后,看完了肃顺的书信,历史稀烂的吴超越问候鬼子六老婆祖宗十八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疑惑肃顺提出的要求,不明白肃顺为什么要求自己阻止花沙纳请求辞职。好在旁边的阎敬铭马上就道破了迷津,说道:“抚台大人,这是我朝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在职官员患病,除非本人自行上折子请求解职归田,否则朝廷一般都不会主动撤这个官员的差,直到这个官员病情痊愈或者病死,再或者出什么岔子给了朝廷把柄下文撤差。”

    “还有,花制台的背景出身也不简单,他的祖父深得乾隆皇帝信任,嘉庆、道光两朝都对花制台的祖父和父亲圣宠有加,花制台本人也同样获得了道光帝和当今圣上的信任宠爱,如果不是吏部尚书不能兼任军机大臣,前几年早就进了军机处。所以花制台一天不上折子称病乞休,皇上就一天不会主动下旨撤他的差,桂良也一天当不上湖广总督,肃中堂也就有了打压桂良提携于你的机会和时间。”

    终于明白了肃顺的意图之后,吴超越也开始有些担心了,忙又向阎敬铭问道:“丹初,那我怎么样才能阻止花制台自请解职?这样的话,不容易说得出口啊?”

    “不难。”阎敬铭献计道:“只要把柏中堂他们力推桂良接任湖广总督的事告诉给花制台就行,花制台会明白你的意思,他如果铁了心要扶你上位,也一定会咬着牙坚持不上折子乞休,给肃中堂那边争取时间。”

    吴超越一听大喜,赶紧领了吴大赛等亲兵出门,打马直奔总督府而来,打着探望病情的旗号要求与花沙纳见面,也很快就被领进了花沙纳休养的后房之中。

    回到湖北省城后经过悉心调养,花沙纳的病情多少也有了一些好转,起码精神要比在螺山时好得多,见吴超越到来后,花沙纳还微笑着向吴超越说道:“巧了,正想派人去请你,没想到你先来了,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想来探望一下花爷爷你。”吴超越随口鬼扯,又拿出了顺手带来的金鸡纳霜,说道:“花爷爷,晚辈送给你的金鸡纳霜,不知道你吃完没有,顺便又带来了一些,你如果需要,随时可以派人传话,晚辈马上给你送来。”

    “老夫早就不打摆子了,这药已经用不着吃了。”花沙纳摇头,又突然一笑,说道:“差点忘了恭喜你了,朝廷里传来消息,皇上有意让东阁大学士桂良桂中堂接老夫的差,他可是你在直隶时的老熟人,他的女婿恭王爷也提携过你,想来你们一定会在湖广相处愉快的。”

    吴超越不说话了,知道花老狐狸其实已经看出自己的来意,也不好意思再继续张口了。花沙纳则微笑得更加开心,说道:“放心,桂中堂除了有些爱摆架子,有些爱银子,其他方面都还算不错,你只要拿银子把他喂饱了,想来他就不会故意为难你了。”

    吴超越无奈点头的时候,花沙纳却又突然说道:“对了,还忘了问你一件事,听说你在江苏按察使任上进京述职的时候,恭王爷曾经尝试拉拢过你,但是你更喜欢让肃中堂当你在朝廷里的靠山,就拒绝了,有没有这事?”

    “花爷爷,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吴超越大惊问道。

    花沙纳笑而不答,只是笑道:“那又得恭喜你了,你这次的麻烦大了。恭王爷和肃中堂一向都是面和心不和,还似乎对肃中堂的权势过大有些不满,你是肃中堂在地方督抚中最信得过的人……。”

    “更惨的是,恭王爷还做了不少时间的军机首席……。”

    “呵呵,这么多事加在一起,恭王爷的老泰山就任湖北总督,你们之间想不发生点什么故事都难了。”

    吴超越表情哭丧,都不知道如何回答花沙纳的调笑,还好,花沙纳没再继续调侃下去,收住了笑容后,又突然淡淡的说道:“别担心,老夫不会上折子称病乞休。”

    “花爷爷!”

    吴超越顿时大喜了,还忍不住扑了上去拉住花沙纳的枯瘦老手,花沙纳则再次露出笑容,微笑说道:“虽然老夫也不肯定桂中堂会不会因为恭王爷故意针对你,或者全力拉拢你,逼你改换门庭,但老夫不能冒这个险。大清的中原只有湖北是唯一稳定的省份,湖南的情况也在迅速好转,老夫不能冒着湖广内乱的危险把总督的位置让给桂良。”

    说到这,花沙纳抬手拍了拍吴超越的脑袋,微笑说道:“所以你放心,不管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为了湖广两省的官民百姓,还是为了你,老夫都绝对不会上折子称病乞休,那怕病死在任上!”

    吴超越感动落泪,花沙纳则轻拍吴超越的脑袋,又突然说道:“还有件事,或许不太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恭王爷突然犯糊涂,认定他的岳父桂中堂必定接任湖广总督,私下里和你书信联络。如果真有这样的机会,千万别犹豫,马上把恭王爷的书信用密折呈交给皇上!记住,用督抚密折!”

    “为什么?”吴超越好奇问道。

    “当然是彻底断了桂良接任湖广总督的可能。”花沙纳微笑说道:“皇子结交外臣本来就是朝廷大忌,恭王爷现在又获罪在身,他在私下里联络你被皇上知道,皇上必然大怒,他的岳父老泰山,也就这辈子都没机会和你同省为官了。”

    “而你呢,只是得罪一个闭门读书的王爷,却获得了皇上的更进一步信任,利远大于弊,明白不?”

    吴超越点头道谢,又向花沙纳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和一些公务,然后才起身告辞。结果吴超越离开之后,一直守侯在一旁的戴文节才微笑着向花沙纳问道:“毓仲,暗示得太隐晦了吧?吴抚台如果不能领会怎么办?”

    “他如果不能领会,那他就没资格坐这个湖广总督。”花沙纳淡淡说道:“这个职位太重要,权力也太大,就算真坐上了,也会因为他的汉人身份,很快就被朝廷里那些八旗王公整倒玩死。”

    戴文节纯粹是白操心,满肚子坏水的吴超越虽然不知道花沙纳的真正用心,却早已在花沙纳的话语提示中想到了坏点子,还在回巡抚衙门的路上就已经迫不及待的琢磨起了馊主意……

    “鬼子六,你没多少可能主动联系我,我就不能想办法先联系你了?只要拿到了你试图收买笼络我的铁证,看你那个草包哥哥怎么整死你!”

    “老子虽然和你无冤无仇,但谁叫你比你草包哥哥强那么多?真让你东山再起*****老子的麻烦就大了,与其留下你这个隐患,不如早点解决!”(未完待续。)

第二百六十九章 家门不幸

    “奴才给桂中堂请安。”

    “请中堂安。”

    “桂中堂,怎么刚散朝就要回去了?没什么公务要办?”

    “已经办完了,在宫里闷得慌,回去舒坦舒坦。”

    十分郁闷的回答了问题,大清一品大员东阁大学士桂良神情有些不善的径直走向了东华门,对上前来行礼问安的文武官员再不怎么费劲搭理,偶然眺眼看向军机处所在的方向时,桂良桂中堂眼中还尽是羡慕与妒恨之色,心情益发郁闷。

    也怪不得咱们的桂中堂心情不好,贵为一品大学士号称中堂,还是咸丰大帝六弟恭亲王的岳父,咱们桂中堂手里的实权却小得十分可怜,每天除了可以上朝在百官面前露面外,基本上就找不到什么重要的事做,清闲程度几乎直追京城里那些成天提笼架鸟的闲散王爷,混吃混喝等死的贝勒贝子。

    桂中堂不怕闲,也不想让自己成天累得连漂亮小妾都力气去睡,桂中堂怕的是没钱没银子,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桂中堂当然不想走回头路,降尊纡贵又去过清贫生活。然而很可惜的是,手里没权,兜里就注定没钱,自从升任东阁大学士之后,桂中堂每年除了能够领到少得可怜的一点俸禄银外,就只能是指望地方官的冰炭二敬和嫁女儿换来的皇庄那点微薄地租维持生计,养活一家三百多口子人根本不够,穷得简直想把一个铜板扳成两瓣花。

    桂中堂也无比怀念自己就职地方时的那段辉煌岁月,那时候,桂中堂简直就是坐在金山银海里啊,一年光是养廉银子就有上万两,还有赋税的节余,下属的孝敬,士商的供奉,心肠只要稍微狠点,还可以收钱办事,卖官鬻爵,入股商号,贪污敛财,总之只要桂中堂愿意,有的是人争着抢着给桂中堂送银子送美女,收不收还得看桂中堂的心情如何。

    京城里的大宅院,宅院里的十几房娇妻美妾,无数的古玩字画,稀世珍品,绫罗绸缎,还有城外的庄子园子,自家养的戏班,优伶***鹰犬良驹,种种种种昂贵之物,都是桂中堂当地方官时挣下来的。

    回忆着担任地方督抚时的幸福日子,桂中堂嘴角边也不由浮现出了一丝苦笑,很有一点痛恨女婿鬼子六的脑袋进水,为了替他的死鬼老娘争封号得罪咸丰大帝,连累自己被明升暗降,在直隶总督任上三年刚满,马上就被调回京城发配进鸟不拉屎的东阁当什么狗屁中堂大学士,官职的名字称呼倒是好听了,有捞银子的实权却全没了。

    “择婿不慎啊。”

    悄悄哀叹出了这句话后,桂良又不由想起了朝廷里近来的一些传言,说是自己的女婿鬼子六因为在大沽口战前极力主张以战促和,已经得到了咸丰大帝的原谅和部分信任,复出任职有望。还有就是咸丰大帝正在考虑任用自己接替病重的花沙纳出任湖广总督,军机处和中央六部也有不少人在促成这件事,虽然暂时还没有敲定,但这条传言的来源出处却十分可靠——是军机处里直接传出的消息。

    “希望这些都是真的,也希望花老头赶紧上折子称病乞休,听说湖北现在被吴超越那小子治理得相当不错,赋税钱粮已经是中原诸省之首,真能当上湖广总督,老夫就不用再为那三个孽畜和他们儿子的赌债嫖债犯愁了。

    “唉,家门不幸啊,老夫一世英明,怎么生出来的子孙个个蠢如猪狗?一个比一个更加的烂泥扶不上墙?唯一争气那个儿子,为什么偏偏就在二十二岁那年早死?!”

    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里,让桂中堂颇有些意外的是,他的宝贝小儿子延祜竟然难得的没去八大胡同里吃喝嫖赌,正老老实实的在大厅里坐着,见他到来后,平时里看到桂中堂就躲的延祜居然还主动迎了上来请安,在院中跪倒口称阿玛。

    心里正责怪着儿孙的不成器,也对这个小儿子失望透顶,桂中堂对延祜当然没什么好脸色,哼了一声就算回答,然后抬步就要去后堂更衣,可是延祜却突然问道:“阿玛,你是不是要去湖广当总督了?”

    “啥?”桂中堂一楞,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你听谁说的?”

    “不是听说的,是猜出来的。”延祜满脸激动和兴奋的说道:“就在刚才,湖北巡抚吴超越突然派人送来了一道书信,还送上了一份厚礼,信上尽是拍你马屁的话,还拐弯抹角的提起了你要到湖广接任总督的事,所以孩儿就猜到你可能要去湖广上任了。”

    “吴超越给老夫来信送礼,还尽拍我的马屁?信在那里?送信的人呢?”桂中堂赶紧问道。

    “送信的人下去休息了,信在这。”

    延祜一边回答,一边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已经被拆开过的书信,桂中堂见了大怒,喝问道:“谁叫你拆开的?一省巡抚写给为父的书信,你也敢私自拆开?”

    “阿玛,你不是当云贵总督和直隶总督的时候了,又不是公文圣谕,孩儿拆开看看又有什么?孩儿就是好奇,无缘无故的,湖北的巡抚怎么会给你写信送礼?”

    宝贝小儿子理直气壮的反问让桂中堂十分无语,好在这事也不重要,着急知道更重要情况的桂中堂再不理会宝贝小儿子,只是赶紧抽出信笺展开细看——然后,桂中堂就开始内心窃喜了。

    吴超越的书信其实没什么营养,除了与曾经在天津战场见过面的桂中堂叙旧外,再有就是请安问候之类的废话,真正有内容只是两点,一是拐弯抹角的打听桂良是否要到湖广上任,提前表态愿意和桂良友好相处。

    第二点相对来说比较重要,吴超越主动提起了上次到京城时与鬼子六见面的事,对拒绝鬼子六的留宿邀请万分后悔,请求桂良代替自己向鬼子六道罪,恳求鬼子六的原谅,也希望桂中堂千万别因为这件事和自己生出什么隔阂。

    看完了吴超越的书信,桂中堂心中狂喜的同时也开始分析吴超越此举的用意,觉得吴超越这么做很可能是已经认命服输,知道咸丰大帝绝不可能把中原目前最为强大的湖广军队交给汉人统帅,也知道桂中堂很有可能重出江湖督师湖广,便抢先出手讨好自己,方便日后在湖广友好相处,避免出现满清官场督抚不和的常见情况。

    “阿玛,你怎么不说话?吴超越书信里暗示的你要到湖广上任的事,是不是真的?”

    桂良在心中迅速盘算,他的宝贝小儿子延祜却在旁边聒噪,还迫不及待的幻想起了美好未来,说道:“湖广那边穷是穷了点,不过只要能有地方实权就行,怎么都比在京城里当穷京官强。阿玛,朝廷如果真让你外放湖广总督,可一定得把孩儿带上,孩儿在京城里早就呆得腻腻的了,早就想出去散散心了……。”

    “闭嘴!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打主意又想用老子的名誉捞钱了?!”

    桂良听不下去呵斥,然后再细一盘算后,桂良拿定主意,赶紧带上吴超越的书信出门,打着探望女儿的名誉去恭王府拜见鬼子六,桂良的宝贝儿子延祜则也开始四处向狐朋狗友打听湖广的情况不提。

    逐渐重新获得咸丰大帝的鬼子六这会已经补了镶红旗蒙古都统的缺,又正在主持镶红旗翻修营房的事,忙碌下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家里,等了一个下午的桂良忙上前给女婿磕头,又要求与鬼子六单独说话,鬼子六知道必有要事,便把桂良领进了后堂单独交谈。

    再接着,桂良当然是马上把吴超越的书信交给了鬼子六,小心翼翼的向女婿求证自己外放湖广总督的事。结果鬼子六的回答顿时让桂良大喜过望,坦然答道:“有这事,我有准确的内廷消息,皇兄的确在考虑让岳父大人你出任湖广总督,柏葰他们也正在极力促成这件事,所以如果湖广总督真的出缺,老泰山你希望很大。”

    “贤婿,那你之前怎么不早点给我通点声气,让我早做些准备?”桂良狂喜问道。

    “我就是怕你早做准备,所以才一直没敢把这个消息告诉你!”

    鬼子六没好气的回答道:“你以为柏葰他们挺你是安什么好心?他们是为了打压肃顺在地方督抚中最得力的外援吴超越才这么做,不给吴超越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的机会!”

    “你不主动跳出来争,也不主动去和柏葰一党联手,肃顺倒是不会把你怎么样,因为他很清楚你不是故意和他做对,成为他党羽吴超越上位的绊脚石,是别人借你这把刀,也是因为皇上有意于你,才把你推到了这个风口浪尖!”

    “但你如果敢主动去争,甚至敢去和柏葰一党联手,肃顺必然出手报复!肃顺的心眼有多小,难道你不知道?同为大学士,你斗得过他不?!”

    桂良醒悟,庆幸自己的运气之余,也更加庆幸自己之前沉住了气,即便听到了柏葰等人在力挺自己的传言,也没急着跳出来拉肃顺一党的仇恨,侥幸躲过了一劫。而庆幸过后,桂良忙又问道:“贤婿,那事情还没定,吴超越怎么就给老夫写这么一道书信?难道说,老夫督师湖广的事,已经十拿九稳了?”

    “有可能。”鬼子六点头,说道:“皇兄的脾气你我都知道,一向对汉人都是用而不信,吴超越文武双全,才具过人,又和洋人关系亲密,皇兄绝不会放心把湖广兵权交给他。我估摸着肃顺那边也已经认栽,知道吴超越推不上去决定放弃,吴超越这才写这么一道书信给你,提前打好基础,以免重蹈官文那样的覆辙。”

    听了鬼子六的这番分析,桂良当然更是心花怒放,欣喜万分。那边的鬼子六则又冷笑说道:“这小子也的确小心,知道上次拒绝本王的恩典,本王肯定心中不快,主动把事情捅破抢先谢罪,以免岳父大人你替我出气,故意在湖广掣他的肘。”

    “慰亭是小心太过了,贤婿你是什么人,老夫还不知道?”桂良微笑说道:“老夫知道他能干,此番若真能督师湖广,必然会象花沙纳一样的待他,不会象官文那样犯蠢,把他逼到必须你死我活。”

    鬼子六笑笑,笑容颇是古怪,心说你吴超越认错可以,但是要想让本王真的原谅你,就只能是给本王滚下肃顺的贼船,到本王的船上来做奴才。而再盘算了一下之后,鬼子六干脆提起了毛笔,亲笔给吴超越写了一道书信,宽宏大度的向吴超越示好,准备先安抚住吴超越,借吴超越之力帮桂良先在湖广站稳脚跟,然后再考虑其他的事。

    书信很快写成,鬼子六顺手交给了桂良,让桂良也写一封书信一起给吴超越送去,并说明目的是为了安抚吴超越,桂良也很清楚自己想在湖广坐稳位置必须要仰仗吴超越鼎力支持,忙向宝贝女婿道谢,又伸手来接书信。然而就在桂良碰到书信时,鬼子六却又改了主意,把书信一夺,说道:“不行!我不能给吴超越写信!”

    “为什么?”桂良惊讶问道。

    “因为皇兄。”鬼子六声音阴沉的说道:“皇子结交外臣,历来是朝廷大忌,我又曾经因为替母后争封号激怒过皇兄,让皇兄怀疑我存有异心,这会皇兄好不容易才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这要是让他知道了我和地方督抚有什么往来,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桂良赶紧点头,也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再让咸丰大帝对鬼子六生出任何不快。那边鬼子六则稍一盘算,马上又说道:“这样吧,你在回信上告诉吴超越,就说已经对我提起了那件事,我却早就把那事忘得一干二净。另外,再给吴超越送上一份雅致些的礼物,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

    桂良应诺,又在鬼子六的邀请下一起吃了晚饭便告辞回府,鬼子六亲自把桂良送出大门,又眺望着已经漆黑的京城夜空心中冷哼,“肃顺,狗奴才,你再是辱骂看不起我们旗人又如何,还不是改变不了皇兄对汉人的猜忌?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找你新帐老帐一起算!别以为本王不知道,把本王撵出军机处剥夺一切实权,是你在皇兄面前进的谗!”

    …………

    再来看看桂良这边的情况,喜滋滋的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后,桂良很是有些意外的看到,他那三个基本上把八大胡同当家住的宝贝儿子延禧、延祺和延祜,竟然破天荒的都在家里,还一见面就一起上来请安。

    “难得啊,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了,还是九城巡防把八大胡同都给封了,你们三个居然能都在家里?”

    桂中堂的冷嘲热讽没能收到任何效果,三个宝贝儿子都没搭桂中堂这个茬,只是咋咋呼呼的嚷嚷道:“阿玛,我们打听到消息了,柏中堂他们真的在极力推荐你接任湖广总督,皇上也有这个意思!”

    “孩儿恭喜阿玛,贺喜阿玛!我们打听清楚了,湖北那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赋税钱粮是中原第一,还有什么汉口关税,九省过路厘,还连大清的银圆都是在湖北铸造!阿玛,你去湖北上任,可一定得把我们都带去啊!”

    “阿玛,还有好消息,听说吴超越那小子家里有的是钱,出手又大方,阿玛你到了湖北上任,就可以等着金子银子主动送上门了!哈哈哈哈!”

    “给老夫闭嘴!老夫还没正式上任,就开始打银子的主意,象什么话?给老夫听好,等老夫带着你们到了湖北的时候,都得给老夫收敛点,别再成天的吃喝嫖赌,花天酒地!不然的话,就给老夫在京城里呆着,那也不准去!”

    唯唯诺诺答应的同时,三个宝贝儿子又赶紧侍侯桂中堂,敲腿的敲腿,锤背的锤背,一个劲的讨好桂中堂争取一同到湖北无法无天。而桂中堂冷哼得意之余,又想起了给吴超越写回信的大事,忙提笔按照鬼子六的意思写了一道回信,封好后交给长子延禧,吩咐道:“把这道书信交给吴超越派来的信使,让他带回去,还有,把老夫那套鼻烟壶《胡笳十八拍》当做回礼,也让信使带回去交给吴超越。”

    “《胡笳十八拍》?”延禧一楞,惊讶说道:“父亲,那可是你的心爱之物,你怎么舍得拿了送人?”

    “吴超越得罪过你们的妹夫恭王爷,提前派人送信送礼,就是怕老夫记恨以前的事,找他的麻烦。”桂良随口解释道:“所以老夫得送他一点好东西,让他安心。”

    延禧恍然大悟,赶紧按照阿玛的吩咐行事间,延禧又在心里琢磨道:“老头子也是犯傻,想让吴超越安心,叫妹夫直接拿出点东西赏赐他效果不是更好?那套古月轩的《胡笳十八拍》,在琉璃厂里少说也可以卖到三千两银子,够老子在八大胡同逍遥两三个月了,送出去老子都心疼。”

    “对了,干脆把妹夫送我那幅字转送给吴超越算逑,那幅字是妹夫的亲笔,就说是妹夫赏给吴超越的,吴超越见了肯定喜欢。老头子那套《胡笳十八拍》,老子就替吴超越收下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章 恭王爷要谋反

    闻知鬼子六没写什么亲笔回信给自己,满怀期待的吴超越当然是大失所望,此前严重不看好这个办法的赵烈文也是无奈摇头,颇有些埋怨的说道:“慰亭,之前就劝过你,说恭王爷不可能上这样的恶当,你就是不听。”

    “花制台那天对你说的那些话,摆明了是在指点你利用恭王爷和桂良的关系做文章,请肃中堂设法暗示皇上提防这层关系,让皇上对桂中堂也不敢过于放心。你可倒好,贪心不足,非要一下子把桂中堂踢出局,还要把恭王爷直接托下水,讨好皇上又向肃中堂表忠心,怎么就不想想这容易吗?”

    “恭王爷可是和皇上争过皇位的人,皇上登基后不但没被秋后算帐,还进了军机当了首席,没点手腕机心,能做得到这一步?你故意拉他下水,他怎么可能会轻易上当?!”如果不是信使还带回来鬼子六送给自己的礼物,多少拿到了一点鬼子六和自己私下往来的证据,吴超越肯定会被赵烈文数落得更加沮丧心烦。然而打开了礼盒一看之后,吴超越就又大失所望了——鬼子六送给自己的,竟然只是一个卷轴。

    “他娘的,真够小心,送我一幅名画名帖,又故意没在书信里提起这玩意的存在,既表明了态度,还不落半点把柄,野猪皮家族能荼毒中国两百多年,果然不简单啊。”

    暗暗咒骂着随手展开卷轴,因为卷裹顺序的问题,首先出现在吴超越面前,竟然是鬼子六的皇六子朱砂印,还有鬼子六亲笔签名的‘奕訢’二字,以及一个龙飞凤舞的巨大‘事’字,吴超越也顿时万分诧异,忍不住脱口说道:“恭王爷的亲笔书法?”

    “恭王爷的亲笔书法?”赵烈文也惊讶抬头,有些不敢相信的说道:“搞错没有?恭王爷那么小心的人,怎么可能把他的亲笔书法送你?写的什么字?”

    吴超越也觉得鬼子六不可能犯这样的糊涂,然而再完全展开卷轴一看上面的四个大字时,吴超越顿时就傻了眼了,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拳头,眼珠子更是差点没瞪出眼眶,脑海中还彻底一片茫然…………

    “慰亭,怎么了?什么书法把你变成这样?”

    赵烈文发现情况不对,便起身走了过来观看鬼子六那幅书法,结果只看得一眼,赵烈文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手指着那幅书法口中嗬嗬作响,半晌都说不出一句清晰的话。

    很凑巧,恰好在这时候,吴超越的另一个心腹阎敬铭捧着一堆公文进到了签押房,见吴超越和赵烈文傻成那样,阎敬铭当然是万分好奇,走上来也看了一眼鬼子六那幅书法,结果也是只看得一眼,阎敬铭一高一低两只怪眼就瞪成了铜铃状,杀猪一样的惨叫道:“恭王爷的亲笔?吴抚台,这幅字那来的?怎么在你手里?”

    “恭王爷送我的。”吴超越失魂落魄的回答道。

    蓬一声响,阎敬铭手里的公文落了地,张口结舌了半晌后,吴超越、赵烈文和阎敬铭三人不约而同,异口同声,撕心裂肺的同时吼出了一句话…………

    “恭王爷要谋反?!”

    …………

    吴超越在hb彻底被吓傻的时候,在关于湖广总督人选这个问题上,肃党的死对头柏葰一党,还有鬼子六恭王爷和桂良桂中堂,都开始有一些沉不住气了。

    沉不住气的原因当然是花沙纳迟迟不肯主动让出位置,花老狐狸的资历功劳放在那里,他只要一天不上折子称病乞休,最有希望接任的桂良就一天没办法上位。而乘着花老狐狸垂死挣扎的机会,肃顺和载垣一党也在积极鼓动咸丰大帝重新调整湖广督抚的民族搭配,让吴超越上位总督主持军事,辅之以满蒙巡抚控制hnhb两省,而咸丰大帝虽然始终没有答应,却也出现了一些动摇,一度对肃顺等人表态不是不能考虑。

    肃顺一党最大的短项就是在地方督抚中缺少强援,除了吴超越一个死党外就没什么人和肃顺走得特别近,柏葰等人除了想故意恶心肃顺外,更不愿让肃顺树起吴超越这个榜样招蜂惹蝶,勾引更多的地方督抚报效肃顺。而鬼子六既是不满肃顺擅权,又希望扶持老丈人上位掌权,同时为了报复不肯改换门庭的吴超越,当然也不愿看到肃顺得手,所以即便在私下里没有联络,柏葰一党和鬼子六还是心照不宣的联起了手,互帮互助为桂良上位创造出了机会。

    机会出现在一次柏葰和鬼子六等人都有参与的御前奏对时,乘着最难缠的肃顺不在,柏葰故意提起了荆州将军绵洵近来也患病在身的话题,请求咸丰大帝予以重视,而咸丰大帝念在同姓野猪皮的份上,便随口下令让军机处拟旨慰问,并赏赐药物。柏葰忙替绵洵谢恩,又乘机说道:“主子,湖广总督花沙纳也患病在床,不知主子可否一道颁赏,也赏赐给花沙纳一些药物?”

    “甚好,也顺道给花爱卿也送去一些药物。”咸丰大帝一口答应,又顺口问道:“对了,花爱卿近来的病情如何了,可有好转?”

    柏中堂等的就是这句话,马上就答道:“回主子,花制台近来没有具折禀报病情,但是就奴才所知,花制台回到hb后也一直都是卧床不起,难以理事。hb是天下中枢,湖广兵马更是平定长毛捻匪的主力中坚,望主子慎重三思。”

    咸丰大帝沉默,神情则颇为担忧,那边鬼子六察言观色,乘机也说道:“皇兄,花制台虽勤勉国事,忠于职守,但他毕竟病得不轻,湖广的担子又重,臣弟认为,不妨把花制台调回京城任职为上。”

    “恭王爷所言极是。”柏葰赶紧帮腔道:“花沙纳是蒙古人,在南方水土不服,患病之后难以痊愈,把他调回京城任职,既可以让他安心调养,又可以为他减轻负担,以示我皇如天之恩。”

    被柏葰和鬼子六这么一唱一和的一鼓动,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难免就有些动摇,好在吴超越的另一个靠山载垣也在现场,忙站了出来反对,说道:“皇上,花沙纳虽病重,但他并未告病,湖广又是中原第一紧要之处,陡然撤换总督,只怕会引起湖广震动,给长毛发匪以可乘之机。”

    “载王爷这话言过了,撤换一个总督就可能引起省内震动,给长毛可乘之机,那朝廷以后岂不是再不能撤换地方督抚了?”

    柏葰微笑说道:“再说了,hb以东的发匪已经被jx官军和hb水师联手挡在了湖口,hn的匪患也缩小了许多,此时更换总督影响极小。但如果长毛发匪突然又大举西进,花制台的病情也突然再次加重,那时候朝廷再被迫撤换湖广总督,才真的是措手不及,湖广震动。”

    “皇兄,臣弟也是这个担心。”鬼子六反过来又给柏葰帮腔,说道:“花制台之所以始终没有告病乞休,是因为他对朝廷忠心耿耿,宁可病死任上也要为皇兄你鞠躬尽瘁,但是他的病情如果不能迅速好转,真要是有什么闪失,不但湖广两省会受到影响,皇兄你也要痛失一名栋梁之才。”

    载垣比肃顺最不如的地方就是口才不行,即便看出了柏葰和鬼子六是在一唱一和也驳不过他们,只能是这么说道:“那湖广总督的职位怎么办?把花制台调回了京城,谁来接任湖广总督?”

    柏葰和鬼子六一听都乐了,全都答道:“载王爷放心,此事自有圣裁,我大清朝廷之中人才济济,德才兼备又忠心不二者数不胜数,何人接任湖广总督,陛下心中自有胜算,无须我等进言。”

    咸丰大帝的心里确实很有谋算,盘算了片刻后,咸丰大帝先是让众人跪安,然后又传旨叫来了心里早就看好的东阁大学士桂良,当面问起了桂良政军民情的了解。而桂良当然也是早就有充足准备的,接受面试间对答如流不说,还揣摩咸丰大帝的心意,对花沙纳过于放权一事也小心翼翼的指责了几句,结果的确很有些在意这点的咸丰大帝听了后,虽不置可否,却也对桂良留下了熟悉湖广情况的好印象。

    最后,还是在傍晚时,肃顺才在载垣的口中知道养心殿里发生的事,也很快通过内线知道了咸丰大帝召见桂良时问话的大致情况,结果大怒于鬼子六敢和柏葰公开联手之余,肃顺难免又对载垣发了通脾气,“你咋就这么笨?当时你既然驳不过他们,怎么就没想过顺水推舟,抢先推举慰亭就地接任湖广总督,先把水搅浑再说?”

    “当时我犯了糊涂,一时没想到这点。”载垣坦然承认自己犯错,又说道:“不过我也是看到你没在,担心推举慰亭出来不但斗不过柏葰那帮人,还有可能被他们乘机劝说皇上当场敲定别的人选,那我们再想后悔就难了。”

    肃顺很是无奈的点头,也认为载垣没出手把水搅浑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没给柏葰和鬼子六乘机怂恿咸丰大帝当场拍板定案的机会。再然后,肃顺还又更加无奈的叹息道:“推这小子上位,咋每次都这么难?小混蛋在朝廷里的仇人,怎么比我还多?”

    “雨亭,我们或许得做好失手的准备了。”载垣说道:“皇上召见桂良,问的还全是关于湖广的情况,这足以说明皇上心里是看好桂良,我们说不服皇上,也只能是提前做好让桂良接手湖广总督的准备。”

    肃顺沉默了许久,才无比勉强的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好在小混蛋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做好准备吧。”

    被迫决定放弃力推吴超越上位后,载垣这才想起打听肃顺今天为什么不在养心殿,肃顺则打着呵欠说道:“御史孟传金上奏,说是今年的顺天府乡试中有涉嫌舞弊的问题,这次顺天府乡试的主考官又恰好是柏葰那个狗杂种,我就主动请缨去查这个案子。”

    “那查出什么没有?”载垣赶紧又问。

    “抓了两个卷子有问题的考生,一个叫罗鸿祀,一个叫平龄,交给了刑部审问,也不知道问出来了没有。不过,也别抱太大希望,这种小事想牵扯到柏葰身上没多大……。”

    从门外匆匆进来的心腹随从打断了肃顺的叙述,还把一道吴超越派人送来的密信呈到了肃顺的面前,心情正不好的肃顺见了书信再度苦笑,骂道:“小混蛋,该不会是又想问湖广总督的事吧?告诉你,没门了,等下次吧。”

    骂着,肃顺随手接过火漆密封的书信打开,取出了信笺展开观看,然而只随便看得几眼,肃顺的眼珠子就差点瞪出眼眶了,口中嗬嗬不断就好象老牛拉车,身体也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了起来。

    “出什么事了?信上说了什么?”

    载垣很是奇怪凑了上来同看,然而大概看清了部分内容之后,载垣的嘴巴顿时就差点张脱了臼,还迫不及待的抢过了书信细看,身体颤抖得就好象在打摆子。再然后,载垣和肃顺互相对视了一眼之后,也是异口同声的大吼了一句……

    “恭王爷要谋反?!”

    …………

    也顺便来看看咸丰大帝这边的情况,事实上,召见完了桂良之后,咸丰大帝心里就已经拿定了主意,决心要让桂良出任湖广总督。而唯一让咸丰大帝稍稍有些犹豫的,就是继续等花沙纳的告病乞休折,还是把花沙纳调回京城任职,直接给桂良腾出位置?

    还好,这个问题不难解决,花老狐狸对咸丰大帝来说最大的优点就是忠心听话,咸丰大帝也用不着考虑老狐狸的感受,只需要在密折里批复一句询问花沙纳病情的话,老狐狸自然就会心领神会,主动做台阶给咸丰大帝下。所以在返回后宫就寝之前,咸丰大帝便也随口对心腹太监安德海打了招呼,说是如果密折送到,只要自己还没睡下,就可以直接呈请御览。

    再然后,咸丰大帝当然是翻了他最疼爱那个宠妃的牌子,没过多少时间,那名早就洗得白白嫩嫩的宠妃便在光着屁股被毛毯包裹的情况下,被两个太监扛着放上了咸丰大帝的龙床。

    再接着当然是翻云覆雨了,然而很可惜的是,还没等那宠妃有多少感觉,咸丰大帝就已经缴枪投降,宠妃心中大为不满,忙又纠缠摩擦,鼓动咸丰大帝再接再厉,可就在咸丰大帝好不容易重新有了点感觉时,也发出了一点声响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了安德海的声音,“主子,有hb巡抚吴超越的密折。”

    “怎么这么烦?”

    宠妃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叔叔也有些可恶,更巴不得咸丰大帝不去理会,但还是很可惜,虽然觉得有些扫兴,心里正牵挂着湖广事务的咸丰大帝却难得尽职尽责了一把,吩咐道:“呈进来。”

    应诺声中,安德海小心翼翼的进到了房中,跪到了帐边双手呈上了一个密折盒,结果令咸丰大帝和宠妃都颇诧异的是,吴超越这次呈来的密折盒子竟然极大,里面除了折子以外还装有一个卷轴。咸丰大帝见了满头雾水,忍不住说道:“吴爱卿搞什么鬼?给朕送个卷轴干什么?”

    奇怪之下,咸丰大帝当然是赶紧打开了密折观看,宠妃心中好奇却不敢同看,只能是悄悄观察咸丰大帝的神情,接着让宠妃更加惊奇的事发生了——已经算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咸丰大帝,竟然一下子就把嘴巴张成了血盆状。

    “皇上,出什么事了?”

    宠妃心痒难熬的问,可咸丰大帝却根本不做理会,只是颤抖着赶紧打开了吴超越随同密折一起送来的卷轴,宠妃见了卷轴上内容,又一眼认出是鬼子六的亲笔,还有鬼子六的印章,顿时也惊叫道:“老六的字?这东西怎么会和吴超越的密折一起送来?”

    “这是老六通过桂良赏赐给吴超越的。”咸丰大帝失魂落魄的回答道:“吴超越不敢隐瞒,就赶紧连同密折一起送来了?”

    “老六赏赐给吴超越的?”

    宠妃的樱桃小嘴张得几乎撕裂,和咸丰大帝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宠妃和咸丰大帝也异口同声的惊叫……

    “难道老六要谋反?!”

    又目瞪口呆的对视了片刻,咸丰大帝这才猛的掀开被窝,光着屁股跳下伪龙床,大吼大叫着宣召肃顺、载垣和端华等心腹立即来见,又大喝道:“传旨景寿,宫中立刻加派双倍侍卫!再调一队侍卫在养心殿外侯命,随时听宣!”

    听到咸丰大帝的大吼大叫,宠妃难得没有腹诽丈夫的缺少城府涵养,只是颤抖着拿起了鬼子六那幅亲笔书法细看,仔细辨别真伪,然而很可惜,字幅不但千真万确是鬼子六的笔迹和专用印章,鬼子六亲笔所书的四个大字还越看越是让宠妃心惊肉跳。

    “能托大事。”

    颤抖着轻轻念完了那四个大字后,宠妃又在心里颤抖着自语道:“六弟,你该不会是真想谋反吧?吴超越是hb巡抚,还是大清督抚中最能打仗的巡抚,你送这样的字幅给他做什么?想把什么大事托付给他?”(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一章 搂草打兔子

    柏葰也是在快下差的时候,才收到内线情报,知道肃顺今天是去了调查顺天府乡试涉嫌舞弊的案子。结果柏葰顿时也有些心慌,匆匆办完了手里的公事就赶紧下差回家,准备去安排和布置这件事的善后事宜。

    越急麻烦事越多,匆匆出得东华门时,还没等在门外等候的下人迎上来请安,柏中堂又恰好碰上了很少在这个时间段下差的东阁大学士桂良桂中堂,心中有事的柏中堂本想互相点点头就走完过场,不曾想桂中堂却象吃错了药一样,一个劲的缠着柏中堂不放,还说他家里养的戏班新排了一场好戏,一定要邀请柏中堂到他的家中喝酒听戏。

    知道桂良是想感谢自己的提携之恩,又有些想在桂良上任湖广后发展一个督抚外援,在实在推辞不过的情况下,柏中堂也只好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待我回家更衣之后,再到桂中堂府上拜访。”

    桂良一听大喜,忙和柏中堂约了不见不散,然后才告辞离去,柏葰则也匆匆上了自己的绿昵大轿,催促着轿夫一路急行回家,好在路上没再耽搁,柏中堂没用多少时间就顺利回到自己家中,也马上叫来了自己的心腹家人靳祥,劈头盖脸就问道:“乡试的事被人告发了,你那边有没有问题?”

    “请爷放心,万无一失。”靳祥自信满满的回答道:“奴才早就和那几个人打过招呼,假如真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必须得给我把嘴巴闭紧,谁要是敢乱说一句话,就要谁全家的脑袋!”

    “别把话说得这么满!”

    柏葰没好气的呵斥,吩咐道:“乘着今天才开始查这个案,赶快去给和你有联络那几个人再打个招呼,科场上的事就算是说了实话,也绝不可能获得赦免,最轻也是发配宁古塔终身不能回关!不想去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就给你把嘴巴闭紧了!”

    靳祥赶紧连声答应,柏葰却还是不肯放心,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去告诉浦安,这个案子被肃顺那个杂碎抢了过去,有什么纰漏赶紧补上,该打招呼的赶快打,如果觉得谁靠不住……。”

    说到这,柏葰比画了一个杀头的手势,靳祥心领神会,匆匆去办了差使,柏葰则又叫来了几个心腹下人,让他们各自行动,探听这个案子目前的进展情况,也探听到底是那里露出了破绽走漏了风声,还有是谁捅到了咸丰大帝和肃顺的耳朵里,以及其中有没有其他的政敌插手。

    该交代的事都交代完了,都做的准备也都做好,柏葰柏中堂这才隐隐有些后悔,后悔没能经受诱惑在这事上伸了手,但柏中堂也并不是特别的担心,因为知道柏中堂在这件事上直接伸手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心腹靳祥,另一个则是死党浦安,不但被他们咬出来的可能微乎其微,真要是到了必须动手的社会,杀人灭口也十分容易。

    “去他娘的!无凭无据,看你肃顺狗杂碎能把老子怎么样?!”

    暗骂了一声之后,柏中堂这才想起自己还要到桂中堂府上听戏,答应过的事柏中堂当然不能言而无信,加上桂中堂肯定会有一份心意感谢,柏中堂便也没有浪费时间,马上便叫来了丫鬟伺候自己更衣,换下官服穿上了一身绫罗绸缎,然后就又乘轿来到了桂中堂的府上做客。

    到得桂中堂府上时,天色已是傍晚,结果让柏中堂颇有些意外的是,被桂中堂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府中之后,他又一眼看到已经低调了快两年的恭亲王鬼子六居然也在这里,还已经坐在戏台前等待开戏。柏中堂慌忙上前行礼,鬼子六则亲手搀起柏中堂,微笑说道:“柏中堂,这里不是朝堂,在这里我们都是客人,不必这么多礼,随意就好。”

    柏葰恭敬谢了,然后才在桂中堂的邀请下入座,心里则也暗暗有些欢喜,暗道:“好,看来恭王爷这次是准备摆明车马了,这样最好,我又多一强援矣。”

    再接着当然是好戏开锣,浓妆艳抹的花旦武生鬼哭狼嚎的同时,好酒好菜也早早就放到了鬼子六、桂中堂和柏中堂面前,而让柏中堂暗暗钦佩的是,尽管大家心里都很明白如此聚宴意味着什么,只有二十五岁的鬼子六却城府深得十分可怕,再是如何与柏中堂有说有笑,亲热交心,宴席间都始终没有提起过关于肃顺的一个字一句话,柏中堂也心里有数,同样故意没有提起肃顺,耐心只是等候鬼子六的下招。

    果不其然,几出戏唱完之后,见夜色已深,先是桂良力邀柏中堂和鬼子六留宿,然后鬼子六又借口月色皎洁,又邀请到柏中堂到后花园里散步赏月和顺便醒醒酒,心领神会的柏中堂欣然从命。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鬼子六才图穷匕见,开始在话语中流露对肃顺擅权的不满。

    柏葰和肃顺不对付是朝野皆知的事,所以鬼子六提起这个话题后,柏葰也没客气,直接就怒斥肃顺是祸国殃民的乱臣贼子,欺满抬汉的八旗败类,并且直接指出因为肃顺在京城之中权势过大,耳目过多,想在京城之中抓到肃顺把柄难度极大,唯有从与肃顺关系亲密的地方督抚身上下手,才有可能顺藤摸瓜扳倒肃顺。

    柏葰虽然没说从那一个地方督抚身上下手,但鬼子六当然知道柏葰说的是谁,当下鬼子六微微一笑,说道:“柏中堂,这一点你恐怕有些搞错了,在本王看来,不管肃中堂再是如何的欺满抬汉,在地方督抚之中,却还是没有一个是他的铁杆死党——包括肃中堂最抬举的吴超越都不是。”

    “恭王爷此言何意?”柏葰惊讶问道。

    鬼子六笑笑,突然说道:“吴超越此前是实在找不到靠山,这才被迫靠上了肃中堂,肃中堂对他虽然也还算不错,却又因为他的汉人身份和年龄资历,每一次抬举他都是困难重重。这一次湖广总督出缺,其实谁都知道吴超越是最适合的人,但肃中堂还是没能把吴超越推上去,吴超越的心里说没有想法,恐怕谁也不信。”

    “恭王爷想引诱和逼迫吴超越改换门庭?!”

    柏中堂马上明白了鬼子六的弦外之音,刚想与鬼子六讨论这个可能时,不料一个鬼子六的随从却急匆匆的走来,向柏中堂打千说道:“禀中堂,你家里有人来了,说是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立即见你,还坚持跟了过来……。”

    “老爷,是我,靳祥,奴才有急事要见你,十万火急!”

    还没等鬼子六的随从把话说完,后花园的月门外就已经传来了心腹靳祥焦急的叫喊声,柏葰情知有变,慌忙下令让靳祥进来。结果靳祥被领进来之后,一边向柏中堂行礼打千,一边偷偷去看旁边的鬼子六等人,鬼子六会意,向自己的随从一努嘴,随从会意退下,鬼子六也随便找了一个借口暂时离开,留下柏葰与靳祥单独密谈。

    “老爷,出大事了。”靳祥附到柏葰耳边,焦急的低声说道:“奴才探听到消息,肃中堂那边派人抓了两个涉嫌舞弊的中榜举人,恰好都是和奴才有联系的人。”

    柏葰心中一沉,但还是强作镇定的低声呵斥道:“怕什么?你不是说了,和你有联系的人,嘴巴都很靠得住吗?”

    “他们的嘴巴肯定靠得住。”靳祥哭丧着脸说道:“可这两个举人中有一个叫平龄的,身份有问题,他是个戏子优伶,按大清的规矩,是不能参加科举的。”

    让没资格参加科举的戏子中了举人,还恰好被死对头肃顺给抓了一个正着,柏中堂一听差点没晕过去,震怒之下,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的柏葰直接一个耳光抽在了靳祥的脸上,怒吼道:“混蛋!谁叫你放优伶参加乡试的?!”、

    “不是奴才啊。”靳祥捂着脸喊冤,哭丧着脸说道:“是浦大人给他编了秀才的身份,让他参加科举,又让奴才给他换了考卷,浦大人的交代,奴才敢不听吗?”

    气急败坏到了极点的柏中堂一脚把靳祥踹了一个四脚朝天,怒吼道:“浦安,你这个王八蛋!”

    狂怒之下,柏中堂这两句怒吼不但被鬼子六的随从听到,已经走到了远处的鬼子六也同样听到了柏中堂的吼叫,鬼子六心里正奇怪的时候,却又更加惊讶的突然发现,桂府院外竟然突然出现了无数火光,还听到了无数的马蹄声音,以及隐约的叫喊声,“围起来!许进不许出!”

    “出什么事了?”

    鬼子六心中一沉,慌忙回到柏中堂身边时,同样已经发现情况不对的柏中堂早已是脸色苍白,颤抖着向鬼子六问道:“恭王爷,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有军队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

    “应该是。”鬼子六点头,又皱眉说道:“为什么会这样?出了什么事?”

    说罢,鬼子六还下意识的看了柏中堂一眼,心中大疑,无比怀疑这件事和柏中堂刚才的怒吼有关——没办法,实在是太巧了。所以不要说是鬼子六了,就是柏中堂本人也是心惊肉跳,暗道:“难道肃顺那个杂碎已经问出口供了?浦安也已经把我卖了?”

    “王爷,出大事了!有一队御前侍卫包围了桂中堂的府邸,还直接冲了进来!”

    院外传来的恐慌叫嚷彻底粉碎了柏中堂的最后心理防线,让柏中堂忍不住扑通一声向鬼子六双膝跪下,抱着鬼子六的大腿嚎啕大哭,“王爷救命,王爷救命!”

    “到底出什么事了?”鬼子六顿时认定这事是因为柏中堂引起,忙说道:“快说,到底是什么事?让本王心里先有一个底。”

    “这次顺天府乡试,奴才一时糊涂,收了一些考生的银子,今天也不知道是被谁捅到了皇上面前,肃顺请旨查办,还恰好抓到了两个最关键的证人……。”

    知道时间紧急,柏葰言语飞快的坦然承认了自己参与科举舞弊的事,恳求鬼子六为自己开脱求情,然而还没等柏葰说完,一队打着火把的御前侍卫就已经粗暴的直接冲进了后花园中,为首的还不是别人,正是肃顺的死党兼柏中堂的死对头领侍卫内大臣——景寿!

    “奴才拜见王爷!咦,柏中堂,你怎么也在这里?怎么还在向恭王爷行礼?”

    还别说,看到柏中堂双膝跪在鬼子六面前还满脸泪痕的模样,景寿还真被吓了一大跳。然而更令景寿傻眼的是,看清他的模样后,柏中堂又站了起来,昂首说道:“好快的速度,好狠的手段,为了抓本官,连御前侍卫都派出来了!不过景大人,下官是犯了谋反罪吗?还要有劳你亲自动手?”

    “啥?”

    景寿彻底晕菜了,那边的柏中堂亲信靳祥则也突然忠心爆发,跳了出来大吼道:“要抓抓我!和我家老爷无关!顺天府乡试的事,我家老爷什么都不知道,全是我和浦安联手干的,考生送的银子,也是我一个人收的!”

    “啥?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景寿更晕菜了,柏中堂和鬼子六隐约觉得情况不对间,那边桂良则已经在几个御前侍卫的捆绑下被拖进了后花园,挣扎着大吼大叫的嚷嚷,“景大人,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围我的府邸,为什么要拿我?”

    “奉旨!”

    景寿这才亮出手里的黄金令箭,大声说出自己的真正来意,道:“皇上口谕,着领侍卫内大臣景寿立即拘捕恭亲王奕訢及东阁大学士桂良,押入内廷受审!钦此!”

    大声说罢,景寿这才一挥手,又大声说了一句,“王爷,对不起了!”

    话音未落,早有几个如狼似虎的御前侍卫冲了上来按住鬼子六,拿出随身带来的黄色绫带把鬼子六捆了一个结实。鬼子六和桂良一起张口结舌间,柏葰和靳祥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后柏中堂和靳祥无比震惊的同时惊叫道:“不是抓我们?!”

    “的确不是抓你们。”

    景寿老实点头,又无比好奇的问道:“但是柏中堂,下官有几点不解?刚才你怎么跪在恭王爷的面前,似乎还在哭泣?还有,刚才你这位高仆,叫嚷什么顺天府乡试,还有什么浦安和考生送的银子,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打自招的柏中堂和靳祥一起傻眼了,半晌都回答不出一句话一个字,那边景寿却迅速醒悟了过来,笑道:“搂草打兔子,柏中堂,这次看来下官的运气不错,要立双份功劳了。来了,给我把柏中堂的这位高仆拿下!”

    侍卫答应,又有几个侍卫扑了上去,七手八脚把已经尿了裤裆的靳祥拿下,那边的柏中堂却垂死挣扎,嚷嚷道:“景寿,你为什么要拿我的家奴?他犯了什么罪?你用什么罪名拿下?!”

    “这个时候和恭王爷在一起的,我都有理由怀疑参与谋反,都有权力拿下!包括你柏中堂在内!”景寿傲然答道:“柏中堂你如果不服气,到了皇上面前,只管告我越权就是了!”

    “参与谋反?!”

    柏中堂差点没晕过去,然而即便没有晕过去,柏中堂却还是和另一边已经被拿下的桂良桂中堂一起,口角边都吐出了白色泡沫,脑海里更是彻底一片空白——参与谋反这条重罪,可不是什么流放新疆宁古塔那么简单!

    “我谋反?”鬼子六也醒了神来,疯狂大吼道:“谁说我谋反?谁说我谋反?证据在那?证人在那?”

    “王爷恕罪,这些问题,你还是见到了皇上再问吧。”

    景寿微笑挥挥手,示意侍卫把几近疯狂的鬼子六押走,又微笑着对柏葰说道:“柏中堂,下官劝你一句,最好也随我进宫走一趟。不然的话,就凭你刚才跪在恭王爷面前这点,下官就有理由让侍卫直接请你进宫。”

    听到景寿这话,三魂吓飞了六魄的柏葰当然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乖乖的在侍卫监视下随着景寿进宫拜见咸丰大帝,然而更让桂良和柏葰等人魂飞魄散的还在后面,当他们来到紫禁城门前时,第一反应就是值夜侍卫的多了不止一倍!而再接着,皇宫之中,还在深夜里敲响了景阳钟,召唤在京百官连夜进宫召开朝会!

    “连景阳钟都敲了?恭王爷啊,奴才这次真是被你坑死了!”

    桂良和柏葰同时发出哀号的时候,鬼子六本人也彻底傻眼的时候,景寿逮捕鬼子六期间遇到的怪事,也已经被御前侍卫提前带回了宫里,禀报到了肃顺肃中堂的面前,结果恨柏中堂恨得蛋疼的肃中堂当然是乐得一蹦三尺高,搓着手放声狂笑…………

    “小混蛋,你还真是老子的福星啊!恭老六和柏葰这个狗杂碎刚联手,你就帮老子同时把他们拿下,这么好的运气,老子想都不敢想啊!”

    狂笑过后,肃顺当然是马上派人连夜逮捕柏葰的死党浦安审问,并且连夜审讯已经吓尿了裤裆的柏中堂心腹靳祥!(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二章 能托大事

    人之常情,在还是皇子的时候,鬼子六不是没有垂涎过紫禁城里的那个位置,死鬼老爸道光蹬腿时把皇位传给了咸丰大帝后,鬼子六也在心里不止一次的深情祝福过死鬼老爸深入十九层地狱,天天受尽阴间酷刑折磨,永世不得翻身。

    鬼子六也一直觉得很委屈,打破脑袋也想不通,死鬼老爸到底是觉得咸丰大帝有那点好,怎么偏偏就把皇位传给咸丰,没有传给才干智谋和胸怀气度胜过咸丰大帝十倍的自己?坚持要为死鬼老娘讨要皇太后的封号,就是鬼子六发自内心深处的不甘反抗!

    鬼子六一直对咸丰大帝登基第一年就碰上太平军起义大爆发幸灾乐祸,也巴不得酒色过度的咸丰大帝得马上风死在女人肚皮上,更一直认定,如果是自己坐上皇位,就一定能把大清江山治理得更好!

    但是,鬼子六还真没想过谋反!

    鬼子六不是不想坐龙椅,不是不想把蠢材哥哥咸丰取而代之,是鬼子六真没这个胆量!做为根正苗红的野猪皮子孙,自幼耳濡目染,熟悉满清的政治体制,没有人比鬼子六更清楚谋反夺位有多困难,失败后的下场有多凄惨!不想被封为阿其那、赛思黑的鬼子六真的从没有过半点造反夺位的念头,就更别说是付诸实施了。

    鬼子六这些年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是想当一个权臣重臣,如果有可能的话,能够象同样流着野猪皮家族血液的多尔衮一样,当上一个有实无名的代皇帝摄政王,鬼子六也就觉得这辈子不算白过了。但鬼子六敢对野猪皮一到八世的地狱恶灵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半点想要谋反的心思!

    再所以,突然被咸丰大帝以涉嫌谋反的罪名逮捕时,鬼子六也就彻底晕菜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上怎么会掉下一个谋反的黑锅,恰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难道是皇兄对我太不放心,故意捏造罪名要我的命?一劳永逸剪除我这个隐患?”

    晕头转向间,鬼子六甚至还怀疑过这是咸丰大帝故意栽赃陷害,然而被侍卫押到紫禁城门前后,听到了皇宫里突然敲响了召集百官上朝的景阳钟后,鬼子六又马上明白自己冤枉了咸丰大帝——咸丰大帝就算再蠢,也绝不可能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栽赃陷害自己,当众留下千古骂名。

    道理也很简单,咸丰大帝真想做掉鬼子六,在私下里直接一杯毒酒赐死就可以解决问题,然后想怎么往鬼子六身上泼脏水就怎么泼,反正鬼子六没办法再辩解。而逮捕鬼子六进宫的同时又宣召百官上朝,摆明了是要当众动手,名正言顺的干掉鬼子六,同时也还算够意思的给鬼子六一个辩解机会。

    “看来九成九是有人诬告本王了,是什么人在诬告本王?还能够让皇兄弄出这么大动静?他到底是如何诬告的本王,又伪造了什么样的证据?”

    心里盘算这些疑问的时候,突然出现在金銮殿门前的肃顺让鬼子六心中再次起疑,无比怀疑是暗中和自己一直不对付的肃顺搞鬼,捏造了罪证陷害自己。所以鬼子六也没犹豫,直接就向肃顺问道:“肃中堂,为什么说我谋反?谁说本王要谋反?”

    “王爷恕罪,现在微臣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说,总之你耐心等着吧,等百官都到齐了,你就什么都知道了。还有,奉皇上口谕,现在由下官暂时看守于你,请王爷自重,不要让下官为难。”

    肃顺的轻松回答让鬼子六又是一楞,也下意识的把肃顺排除出了嫌疑名单——以肃顺的性格脾气,真要是他出的手,绝不会表现得这么轻松随意,表情还自信万分。当下鬼子六也难免更加奇怪,暗道:“到底是谁干的?本王在朝廷里除了肃顺这个王八蛋以外,再没有任何不共戴天的仇人了啊?”

    忐忑不安的等待间,听到了钟声的在京官员已经纷纷赶到了皇宫听宣,结果也没等所有人到齐,咸丰大帝就已经下旨升殿,直接就被押在金銮殿门前的鬼子六首先被押进殿中,同样涉案的桂良和柏葰则被分别暂时拘押别处以防串供,接着文武百官列队入殿,看到鬼子六被黄绫捆着按跪在殿上时,文武百官当然是无不震惊,虽不敢开口询问原因,也无一不是在心中惊叫,“今天晚上,要出大事!”

    果不其然,咸丰大帝出现在百官面前之时,果然是脸色铁青,极度狰狞难看到了极点,百官跪拜行礼之后,咸丰大帝还开门见山的就说道:“诸位爱卿免礼,平身,诸位爱卿,朕本不打算在深夜之中惊扰召唤你们,但是没办法,为了不让世人说朕是一个残害手足骨肉的昏庸暴君,让朕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朕必须得请你们进宫来替朕做一个见证,亲眼看一看朕为什么要法办奕訢!”

    “臣等万死!”

    本已起身的文武百官魂飞魄散,赶紧又全部跪下做奴才,鬼子六本人更是差点吓尿了裤裆,惨叫道:“冤枉!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敢对大清的历代先皇发誓,臣弟对你绝无二心啊!”

    “绝无二心?好一个绝无二心!”

    咸丰大帝一听笑了,笑得还无比的狰狞,直接问道:“奕訢,朕问你,你和湖北巡抚吴超越吴爱卿,是什么关系?”

    “吴超越?”鬼子六又懵了,打破脑袋也不明白咸丰大帝为什么会提起吴超越,但是这个时候鬼子六当然不敢说半点假话,只能是老实回答道:“回禀皇上,臣弟与吴超越只是认识,关系平平,曾经带着他到大沽口和洋人谈判,后来他在江苏按察使任上时回京述职,又和他见了一面,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什么联系。”

    “好一个关系平平!”咸丰大帝笑得更狰狞了,又问道:“那朕问你,吴超越担任江苏按察使时进京述职,到你的王府拜访,你是否曾经坚持要留他住下?”

    “有这事。”鬼子六坦然点头,说道:“当时臣弟因为和吴超越有旧,又赏识他的才干,就邀请他留在臣弟的家中住下,但吴超越拒绝了。”

    “那吴爱卿如果当时答应在你家里住下,你又打算和他说些什么?”

    咸丰大帝狞笑着问,又说道:“还有,你说你很赏识吴爱卿的才干,但后来几天,肃爱卿和载爱卿他们力劝朕破格超拔才干出众的吴爱卿时,你当时身为军机大臣,又为什么一言不发?这象是在赏识吴爱卿的才干吗?”

    鬼子六一听想哭,心说皇兄你还真是疑邻盗斧啊,官场上的规矩难道你不知道?外官进京住在谁家里,就代表和谁的关系亲密,吴超越不给我这个王爷面子,他想当湖北巡抚我当然也不会给他面子,这点想想就知道啊。

    这样的实话鬼子六当然杀了头都不敢直接说出来,被迫无奈之下,鬼子六当然是只能随口鬼扯,磕头答道:“回皇上,臣弟当时觉得吴超越虽然才干出众,但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就没赞同让他出任巡抚。就现在看来,臣弟当时错了,肃中堂他们才是对的。”

    “亏得你当时错了,更亏得吴爱卿当时谨慎,没住进你的家里,不然的话,吴爱卿恐怕现在就得陪着你一起人头落地了。”

    咸丰大帝狞笑嘲讽,又问道:“朕的好六弟,朕再问你,今天白天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和柏葰一唱一和的怂恿朕撤换湖广总督?柏葰为什么要一再向朕推举让你的岳父老泰山桂良出任湖广总督?还有,朕派人去抓你的时候,柏葰为什么偏巧都和你都在桂良的家里?还跪在你的面前,脸带泪痕?!”

    百官哗然,鬼子六却是欲哭无泪,答道:“回皇上,臣弟今天建议撤换湖广总督,是因为湖广总督花沙纳病势沉重,担心他有什么意外,误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啊!至于后来发生的事,都是巧合,真的都是巧合啊!”

    “好个巧合,好个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快气疯了的咸丰大帝再度狰狞大笑,突然说道:“六弟,恐怕你真正为了的东西,是湖广的兵权?然后再用湖广的军队,办你想办的大事吧?”

    “兵权?办大事?!”

    百官再度喧哗间,鬼子六也几乎都快被吓疯了,惨叫道:“皇兄,臣弟就是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染指湖广的兵权啊!还有,臣弟能办什么大事,又敢办什么大事?”

    “那你为什么要通过桂良笼络吴超越爱卿?笼络收买出了名能征善战的吴爱卿?还告诉他,你要托付给他大事?”

    咸丰大帝声音阴冷的问,结果金銮殿上的文武百官也马上个个脸上变色,下意识的联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用老丈人掌握目前中原兵力最为强大的湖广军队,再收买笼络最能打的湖北巡抚吴超越,外结强援,内里还有柏葰在军机处呼应,鬼子六再突然动手,光明正大匾额下的位置,就有很大希望换人了。

    “冤枉——!皇兄,臣弟冤枉啊!臣弟什么时候通过桂良笼络吴超越了?又什么时候告诉吴超越,我要托付给他什么大事了?臣弟冤枉,冤枉啊!”

    鬼子六撕心裂肺一样的嚎叫间,咸丰大帝也终于让安德海当众亮出了那道要命的字幅,狞笑问道:“六弟,看清楚了,这幅字是不是你的亲笔?是不是你的印章?”

    “能托大事?!”

    文武百官有不少人都惊讶得直接喊了出来,鬼子六则是张口结舌,凝视了那幅字半晌才回过神来,点头说道:“是臣弟的字,但臣弟想不起什么时候写过这幅字了,还有,这幅字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在这里?”咸丰大帝狞笑说道:“当然是因为你让桂良把这幅字赏赐给吴超越,吴爱卿不敢收,又对朕忠心耿耿,就赶紧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京城交给朕了。”

    咸丰大帝的话还没有说完,鬼子六就已经瘫在了金銮殿上,在场的文武百官则个个脸色苍白,面面相觑间无不心中惊叫,“恭王爷真要谋反?”

    “怎么不说话了?”咸丰大帝拍起了伪龙案,怒吼问道:“朕问你,你把这幅字送给吴爱卿,是什么意思?要把什么大事托付给朕的吴爱卿?!”

    “没……,没……,臣弟……,臣弟不敢,不敢……啊。”

    百口莫辨间,鬼子六突然脑海中一闪,顿时大叫了起来,“想起来了!臣弟想起来了!这幅字,是臣弟写给桂中堂的大公子延禧的!”

    “臣弟还记得写这四个字的原因,桂中堂那位大公子有些不成器,时常让桂中堂伤心,臣弟听闻后,就在拜访岳父时随便劝导了延禧一番,写下这四个字劝他勤学上进,能够让朝廷把大事托付给他,做朝廷的栋梁之才!”

    鬼子六当然说的是真话,然而很可惜,咸丰大帝不但不信,相反还又狞笑问道:“既然如此,那这幅字,怎么会跑到了吴爱卿手里?”

    “这……。”鬼子六无言以对,只能是垂首答道:“这个,臣弟也不知道了。”

    咸丰大帝又笑了,然后才对百官说道:“诸位爱卿,看到了吧,听到了吧?朕今天下旨捕拿奕訢,是不是不教而诛?是不是手足相残,刻薄无情?”

    “臣等万死!”

    百官再次山呼请罪,然后马上就有人说道:“吾皇圣明,恭亲王奕訢结交外臣,垂涎兵权,暗示谋反,罪不容诛!吾皇觉察奕訢罪行,仍许其当众自辨,足见吾皇心胸坦荡,怜惜骨肉,乃千古第一明君!”

    “吾皇仁厚,虽尧舜禹汤,亦不能及!”

    “皇上宽厚,奕訢犯了这么大的案子,竟然还能允许奕訢当朝自辨,微臣感动得都快哭了!我等能在如此宽仁之君的朝中为臣,真是我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还是在阿谀奉承的马屁话把咸丰大帝哄得心情稍稍有些好转后,和鬼子六有很深交情的绵愉才小心翼翼的站了出来,进言道:“皇上,奕訢之罪虽证据确凿,但此案干系重大,牵涉过多,微臣斗胆奏请将奕訢暂且关押,另派重臣详查究竟,待水落石出之后,再治奕訢之罪不迟。”

    虽然很想把胆敢垂涎皇位的鬼子六一刀砍了,但是要想处死自己的亲弟弟毕竟事情太过重大,同时既然鬼子六已经抓了,咸丰大帝也不怕他还能翻起什么风浪,所以咸丰大帝稍一盘算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看在五叔的面子上,就先把奕訢削去王爵,关入宗人府养蜂夹道,不得与任何外人接触,待查清案情详细之后再说。”

    绵愉赶紧磕头谢恩间,又赶紧乘机请求主持查办此案,然而咸丰大帝却根本信不过和鬼子六是叔侄的绵愉,说道:“五叔年纪大了,这事又过于繁杂,就不必操心劳神了。肃顺,载垣,这事交给你们去查,不管牵涉到谁,一律深查到底!”

    肃顺和载垣欢天喜地的应诺间,鬼子六也彻底的绝望了,暗道:“完了,交给这两个杂碎查办,就算能查出我是冤枉的,我这次大劫也绝对躲不过去了。”

    对鬼子六来说很幸运的是,他的大舅子延禧这次总算是没犯糊涂,知道事情太大不敢隐瞒,老实承认了自己贪污礼品的罪行,也一口咬死那幅字是他做主送给吴超越的,没在肃顺和载垣的引诱逼迫下胡说八道。同时桂良也拿满门九族的性命担保那幅字送到吴超越手里的事和鬼子六无关,同样咬死了没有改口,始终没给肃顺拿到整死鬼子六的铁证。

    对鬼子六来说更幸运的是,他那位精明过人的嫂子在事后回了神,也向咸丰大帝指出了一个重大疑点——如果鬼子六真要谋反武力夺权,那他应该设法控制京城或者直隶的军队才对,湖广的军队就算真被鬼子六通过桂良掌握了,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桂良在湖北起兵,用不着等湖广的叛军越过河南,鬼子六全家的脑袋就已经落地了。

    在心爱妃子的提醒下想到了这一点后,又亲自调看了对桂良一家的问案口供,咸丰大帝也逐渐开始怀疑这只是一个巧合,逐渐收起了对鬼子六的杀心,开始寻思把鬼子六削去王爵永远圈禁算逑!

    最倒霉的还是柏葰柏中堂,牵涉进鬼子六的所谓谋反案不说,在顺天府乡试中收受贿赂营私舞弊的罪行也被肃顺给查了出来,案卷被肃顺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后,勃然大怒的咸丰大帝又经不住肃顺的鼓动,当场给柏葰定了一个斩立决的处分,下旨由肃顺负责监斩处死!同时柏葰一党的众多官员也被受到牵连,杀头的杀头,收监的收监,流放的流放,风光一时的柏党彻底土崩瓦解,烟消云散,肃党官员则乘机纷纷上位,肃中堂的权势也提前达到了历史上的颠峰时期。

    肃中堂的确是旗人中的另类,亲自监斩处死了死对头柏葰,彻底扳倒了政敌独揽了朝廷大权后,肃顺第一件事并不是设宴庆贺,而是让心腹幕僚给吴超越写了一道书信,大模大样的吩咐道:“告诉那个小兔崽子,叫他给我放手大干,用不着再有任何的顾忌!只要能剿平长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老子尽量满足!”

    “还有,既然花沙纳身患重病,那小兔崽子现在实际上既是巡抚又是总督,那就别急着当上总督交出巡抚权力,先把这两个职位同时干着,等花老头蹬了腿或者撑不下去告病,老子再扶他上位,顺便请皇上恢复先皇旧制,取消湖北巡抚一职,由他继续兼任!”

    另类归另类,但是当吴超越在肃顺的纵容下真的提出了新的要求时,胆大包天的肃中堂还是也被吓了一大跳,惊叫道:“小兔崽子,你的胆子还真够大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三章 要的就是适得其反

    帮着肃顺与鬼子六、柏葰等人争权夺利的同时,吴超越也没忘了关注周边形势和亦敌亦友的太平军那边的情况,然而令吴超越十分诧异的是,在没有了湘军这个死敌之后,也在捻军提前成熟和中原清军主力被英法联军牵制的情况下,太平天国的发展规模虽然远比历史上为大,却在近来一段时间里突然放缓了发展势头,扩张速度明显放慢了许多。

    这一点在北线表现得最明显,成功突破清军淮河防线的同时,石达开所部的太平军还重创了两淮清军的主力袁甲三部,迫使袁甲三退保徐州,石达开所部在淮河流域实际上已经没有了对手,正是大举北上的难得战机。然而很奇怪的是,石达开的主力却打到了徐州城下便就此停步,并没有乘机越过已经改道的旧黄河,直接杀进清军比较空虚的山东境内,给了山东清军喘息和补防的时间机会。

    当然,石达开这么做也有可能是想磨刀不误砍柴工,想先干掉垂死挣扎的袁甲三拿下徐州重镇,再以徐州为前进基地袭取山东。可是就吴超越了解的消息,徐州那边的战事其实并不激烈,太平军仅发起了两次地道攻城没能得手,就解除了对徐州城的包围,掉头来打宿迁和淮安这两座已经并不重要的城池,基本上已成笼中之鸟的袁甲三也因此侥幸逃过一次大劫。

    还有安徽这边也一样,安徽清军能够真正控制的地区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颖州和六安的十几个县,同时颖州境内还有大量的捻军活动,太平军只要稍微再加一把劲,一举吃下整个安徽绝不困难。然而石达开的主力就是不肯回头补这最后一刀,拿下了宿迁和淮安之后,石达开的主力还又向南打回了扬州府,很是让吴超越不解的白白闲置了北线主力。

    “石达开搞什么鬼?觉得大局已定,想到扬州弄几百匹扬州瘦马享受了?不对啊,这事洪秀全和杨秀清倒是干得出来,但石达开应该不是这样的人啊?”

    吴超越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天才特务张德坚却突然携带着一份情报汇总来到了面前,向吴超越禀报了一个大胆推测而得的结果——太平军内部已经出现了分裂的苗头,洪秀全和杨秀清这对神棍还很有可能翻脸成仇!

    “抚台大人,下官知道,你一定会觉得这事太过匪夷所思,甚至怀疑下官是在哗众取宠,骗功冒赏,但下官坚持认为,洪杨发匪有很大可能反目决裂,甚至武力火并!”

    “下官得出这个结论,是综合了我们在长毛伪都里收集到的情报所分析所得,江宁城中盛传,自长毛发匪攻破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之后,杨秀清便不再与洪秀全商议任何军国重事,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杨秀清直接说了算,事前不知会,事后不禀报,将洪秀全彻底架空。关于这一点,下官有多份旁证可以证明,请抚台大人过目。”

    “除此之外,杨秀清也逐渐露出了小丑跳梁姿态,对长毛伪王伪候动责杖打,甚至杀戮收监,还有准确情报说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把洪秀全的亲兄长洪仁发打了一个半死。下官认为,此事不管杨秀清是否有理,也必有蔑视洪逆之意,洪逆心中也必然极为不快,不可能不会对杨秀清生出恨意。”

    “另有传言,说石达开匪首在凤阳大败淮北官军之后,洪秀全大为欢喜,要封石逆为翼王八千岁,但杨秀清仅同意封六千岁,二人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杨秀清便又假托天父下凡,将洪逆**杖责,强迫洪逆收回成命。”

    “这条传言尚未获得证实,但事隔仅两日,下官派驻江宁的细作又探到准确消息,说是杨秀清借口他的族叔马夫被贼将黄玉昆欺凌,将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重责三百杖,革去候爵,贬为伍卒。关于这点,下官派去的细作是亲眼所见,亲眼看到了黄玉昆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当场送命。”

    “所以,下官大胆推测,洪秀全坚持要封石达开为翼王八千岁,除了要奖励石逆的凤阳大捷,真正目的还很可能是为了扶持石达开以制约杨秀清。而杨秀清一是可能妒忌石逆的大功,二是可能有所察觉,便坚决反对,然后又故意毒打贬斥石逆的岳父黄玉昆,向洪秀全和石达开示威……。”

    听着张德坚合情合理的分析,又翻看着湖北情报局辛苦收集来的各种情报,吴超越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早就大骂开了,“洪秀全,杨秀清,你们这帮不争气的土包子啊!老子为了让你们取得成功,先是帮你们干掉了韦昌辉那个王八蛋,又替你们整死了湘军和曾老师,好不容易才帮你们解除最大的两个内忧外患,你们怎么就这么不争气?还要想着争权夺利,还要想着窝里斗打横拳?这种事你们就不能等到打进了北京再做?现在又要内讧火并,你们不是在白白便宜野猪皮家族是什么?”

    吴超越痛心疾首的时候,赵烈文却在另一旁若有所思,还突然说道:“慰亭,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在对石达开的主力南下觉得奇怪吗?如果张总纂的分析是正确的,那石匪主力向南走的原因或许就可以解释了。”

    “到江宁勤王?!”吴超越下意识的想到了这个可能,道:“洪秀全决心干掉杨秀清,就暗中命令石达开用各种借口率军南下,然后找机会突然动手?”

    “虽然可能微乎其微,但按照张总纂的分析,绝对是合情合理。”赵烈文沉声回答道:“天无二日,国无二主,权臣欺上,主上不满,翻脸成仇乃至刀兵相见,这种事在史书上屡见不鲜。洪杨发匪就算没读过史书,为了争权夺利,自己也能想出这样的办法。”

    吴超越不答,只是在心里更加大骂,“洪秀全,杨秀清,你们这两头猪啊,咋就不知道团结一致,先把江山打下来?还有石达开,你可是民族英雄革命义士的偶像,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搀和进这种自取灭亡的事?”

    再怎么骂也没用,吴超越没办法跑到洪秀全和杨秀清的面前去调解劝说,当然也就没办法阻止改动版的天京事变发生。同时自打水师决战之后,杨秀清那边也主动切断了与大冶铁厂的暗中联系,吴超越也没办法暗中通知杨秀清小心提防,不要遭了洪秀全的毒手——吴超越可是更喜欢杨秀清一些,起码不象有轻微精神病的洪秀全那样无法沟通。

    顺便说一句,就算容闳那边还能够和太平军取得联系,吴超越也不敢通过这条渠道向杨秀清发出警告,因为太平军那边负责和容闳联系的是洪仁玕,在关于洪秀全的事上,吴超越当然信不过他。

    但吴超越还是不肯死心,绞尽脑汁的盘算了几天后,吴超越觉得还是自己有希望阻止改动版天京事变的发生,一是吴超越知道杨秀清和石达开的私交很好,又都是比较能脑子做事的人,就算有什么矛盾,也有坐下来和气说话的可能。第二则是南京太平军是被杨秀清亲手掌握,只要能够提醒杨秀清提前做好防范工作,在石达开突然返回南京时牢牢守住内外城门,就不用担心石达开会带着军队杀进城里和杨秀清火并。

    “是否冒险派人和杨秀清联系?他如果乘机拿到了我准备谋反的证据怎么办?”

    被这个艰难选择困扰的时候,天大的喜讯突然传来,吴超越的靠山肃顺在京城里的党争中大获全胜,敢在朝廷里故意刁难掣肘吴超越的满清官员不复存在不说,肃顺还得意洋洋的派人送来书信,让吴超越有什么要求只管提,直接表态全力支持吴超越放手大干。而吴超越在大喜之余,也终于想到了一个阻止天京事变爆发的办法,亲手写了一道书信给肃顺,一边向肃顺道喜,一边理直气壮的向肃顺提出了一个惊人要求——直接与太平军方面取得联系,以招安和招降太平军将领为名,离间和分化太平军的内部!

    为了让肃顺明白自己此举的苦衷和目的,吴超越当然随信附上了张德坚收集的太平军情报汇总抄件,又让口才出众的郭嵩焘亲自携带书信及情报抄件送到北京,当面向肃顺解释原因,还让郭嵩焘介绍了自己所准备采用的办法。

    “肃中堂,吴抚台他准备这么做,同时派出一明一暗两个信使去和长毛联系,公开派出的信使大张旗鼓的去见石达开,呈递书信向石达开陈述利害,指出杨秀清匪首对他的猜忌迫害,迟早必然会有血光之灾,劝他悬崖勒马,弃暗投明,斩杀洪杨二匪将功赎罪,同时也故意引起杨秀清对石逆的更进一步猜疑,激化他们的矛盾,也诱使他们内讧火并,自取灭亡。”

    “暗的信使派给匪首杨秀清,书信上,吴抚台将直陈杨秀清的所作所为,迟早必遭洪秀全暗害,也警告杨匪石匪此番的怪异调动目标是他,力劝杨秀清先下手为强,杀死洪秀全率众来归。”

    “如此一来,杨匪心中必然生出警惕,又闻知吴抚台派人招抚石达开,定然对石达开更加猜忌,轻则疏远提防,重则直接处死,甚至先发制人杀死洪匪篡位夺权。但不管杨匪做出任何选择,都只会对我大清有百利而无一害!”

    如果还没砍死政敌柏葰和扳倒偷偷摸摸捣乱的鬼子六,肃顺是否会采纳吴超越的这个建议肯定得仔细掂量——稍有不慎就可能让吴超越背上暗通长毛的嫌疑。而现在既然大权独揽,又觉得死党吴超越的办法相当靠谱,投入小见效大,肃顺便也没有迟疑,当天就把郭嵩焘领进了紫禁城里,让郭嵩焘当面向咸丰大帝陈述吴超越的妙计。——也的确是妙计,只不过没用这条妙计效果很有可能更好。

    还别说,咸丰大帝对此的反应还真让肃顺意外了一把,听完了郭嵩焘陈述的吴超越妙计之后,咸丰大帝不但没有猜忌狐疑,相反还露了喜色,惊喜说道:“好主意啊,和我大清太宗以离间计诱杀毛文龙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过区区两封书信,了不起再死上两名信使,那怕有一道书信可以收到效果,那也是一本万利了啊?”

    “主子,奴才也觉得这个办法不错。”肃顺乘机说道:“但吴超越又说了,因为此事需要在暗中与杨匪发逆联系,恐有瓜田李下之嫌,故而不敢擅专,只能是先请旨准行,以安圣上之心,亦塞言官之口。”

    “给吴爱卿拟一道密旨,朕允许他暗中与任何长毛发匪联系,实施此计间杀洪杨二匪!”

    咸丰大帝想都不想就一挥手,一口答应,末了又微笑说道:“这个吴爱卿,也真是小心,寄书招降的事在战场上屡见不鲜,还用得着什么请旨?朕难道连他都信不过了?”

    “这也是吴超越对主子你和大清朝廷忠心不二的明证。”

    肃顺乘机替死党说好话,末了,肃顺还很有头脑的建议道:“皇上,要不公开招降石达开匪首的事,直接由朝廷出面来做如何?奴才斗胆请皇上颁布一道圣旨,派人送抵石匪面前当众宣读,在旨意之中直陈石匪身陷危境,惟有斩杀洪杨二匪来投,方可尽赎前罪,活命受赏。”

    “如此一来,既可以让洪杨发匪想不知道此事都难,又可以让发匪明白,圣上你虽然身在京城处庙堂之高,仍对他们那宵小鼠辈的蝇营狗苟了如指掌,弹指刹那,便可将他们化为齑粉。”

    还是那句话,如果柏中堂和鬼子六等人还在的话,肃中堂这个建议肯定会遭到他们坚决反对——理由则是石达开肯定不会接受这道所谓圣旨,会有损咸丰大帝的威严。但是很可惜,柏中堂他们已经不在了,咸丰大帝在民间和太平军那边到底还剩多少威严,目前也是肃顺和载垣等人说了算,所以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一拍伪龙案,大声喝道:“就这么办!即刻拟旨,着人送往石逆军中当众宣读!”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怀疑吴超越此举的真正用意,当咸丰大帝亲自批准吴超越与杨秀清暗中联络的密旨送到湖北后,吴超越马上就欢天喜地的找来了赵烈文让他代笔时,赵烈文在听完了吴超越的要求后就提出了疑问,道:“慰亭,这么做会不会画蛇添足,适得其反?”

    “我要的就是适得其反!”

    吴超越心里嘀咕,又明知故问道:“如何会适得其反?”

    “因为从张德坚的情报分析来看,洪杨发逆几乎已经是势同水火,石达开的军队南下,也有可能是奉了洪秀全的勤王密令。”赵烈文皱着眉头说道:“这么一来,如果我们不用这条离间计,洪杨发逆很有可能就会在短时间内反目成仇,动手火并,让我们坐收渔利。”

    “但我们如果用了这条离间计。”赵烈文又说道:“那洪杨石三大发匪即便彼此猜忌,互相怀疑,却又很可能会因为知道对方已有防备,不敢再动手火并,如此一来,我们岂不就是适得其反了?”

    “惠甫,你说这点,我事前也有考虑,也担心会收到反效果。但是惠甫,你忘了一点,你我和张德坚都不是神仙,没办法未卜先知。”

    历史稀烂的吴超越选择性遗忘了好象还记得的天京事变,振振有词的对赵烈文说道:“从张德坚的情报分析来看,洪秀全和杨秀清是有可能会在近期翻脸,石达开的军队调动也十分诡异,但我们能肯定石达开回师南下是为了干掉杨秀清吗?杨秀清真的已经把洪秀全逼到非杀他不可的地步了?这些我们能肯定吗?”

    并非穿越者的赵烈文老实点头,承认无法肯定这点,也明白了吴超越的另一层意思,说道:“慰亭,这么说来,你是打算稳妥起见,先利用洪秀全和杨秀清的矛盾扩大离间他们的关系,也利用石达开的诡异南下刺激杨秀清,让杨秀清生出疑心……。”

    “如此一来,真能诱得洪杨石三贼直接动手火并当然最好。”吴超越补充道:“就算无法诱使和逼迫他们直接翻脸动手,也可以让他们互相起疑,彼此猜忌,从此再不能齐心协力,收循序渐进之效。”

    不能象吴超越那样勉强还能对历史未卜先知,赵烈文也就接受了吴超越的忽悠,立即提笔替吴超越给杨秀清写信。而吴超越松了口气后,也在心里说道:“杨秀清,石达开,我可是尽了最大的努力救你们了,求你们别打了,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说话,大家都是汉人,有矛盾可以以后再说,现在先干掉满清蛮夷要紧。”

    “当然,你们最好是再先干掉洪秀全那个祸害精神病,既解决了更多的隐患,也让我在满清朝廷里有个漂亮的交代,让我掌更多的权,更多的兵马,更好的帮你们对付满清野猪皮这个共同的敌人。”(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四章 政变之前

    南京,长江北岸,浦口码头。

    三千名最精锐的安徽太平军将士已然整装待发,身负洪秀全密令的天京水师总制张子朋,也已经带着运兵船队来到了浦口码头,只等石达开一声令下,三千太平军将士便可以登船出发,渡过长江直抵现在已经改名为天京的南京城下。

    石达开迟迟没有下令,眺望着南岸的南京城,石达开英俊的脸庞上还尽是复杂神情,因为石达开这一次渡江回京,名誉上是参加洪秀全长子洪天贵福受封幼主的典礼,实际上却是为了执行洪秀全的密诏命令——逮捕杨秀清及其主要党羽!

    石达开很理解洪秀全为什么会下这道密令,事实上不光是洪秀全和太平天国的其他王侯都已经忍受不了杨秀清的骄横跋扈,独断专行,就是与杨秀清有着深厚交情的石达开都已经无法忍受,觉得杨秀清实在是太过分太霸道,太不把洪秀全和金田起义时的老战友放在眼里。更知道洪秀全如果不抢先动手,说不定那一天杨秀清就会废掉甚至杀害洪秀全,篡位自立。

    石达开也有一万个理由执行洪秀全的密令,回师安徽之后,石达开首创太平天国的地方行政体系,开科取士招揽人才,整肃军纪,恢复治安,赈济贫困,慰问疾苦,同时又建立税法,依法收税不再靠掠夺为生,使士农工商各安其业,获得了崇高威望的同时,却遭来了杨秀清的妒忌猜疑,掣肘打压,被迫率军离开安庆,在时机并不成熟的情况下发起凤阳会战。

    克服了无数实际困难之后,凤阳会战倒是侥幸取得了胜利,石达开所部的太平军成功终于还是突破了清军名将袁甲三苦心经营的淮水防线,大破淮北清军主力。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杨秀清更进一步的欺凌羞辱,先是无端指责石达开不能迅速拿下徐州,继而断然拒绝石达开提出的荡清安徽的战略建议,然后还干脆故意把石达开的岳父黄玉昆当众毒打三百杖,几乎当场要了石达开岳父的性命。

    打狗还要看看主人是谁,岳父老泰山竟然都被杨秀清如此污辱,石达开再不怒从心头起,恶向两边生,石达开就真不是男人了。

    但是,石达开却真的不想杀杨秀清,一是往日的交情让石达开下不了这个手,二是石达开太清一件事——如果没有杨秀清,就没有现在的太平天国!

    石达开从来就没信过什么狗屁拜上帝教,自然不信太平天国能够发展到今天是什么天父赐予,又身居高层,石达开当然对太平天国能够取得这么巨大成功的真正原因心知肚明。知道如果没有杨秀清,太平军早在永安时就已经全军覆没,也知道如果没有杨秀清的力排众议,坚持主张发起北伐杀进湖南,太平军恐怕现在还是广西大山里的一股土匪流寇。

    石达开更知道,假如没有天纵奇才的杨秀清出神入化一般的军事指挥,太平军绝无任何可能北穿湖南,攻克武昌,继而东取南京,北伐南征,建立太平天国的江山基业!

    石达开自信自己在笼络人心和施政安民方面胜过杨秀清十倍,但是在战略战术方面,石达开却又发自肺腑的对杨秀清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在攻破清军江南江北大营的宁镇会战中,石达开更是承认杨秀清的战术指挥堪称艺术,如臂使指的指挥十数路兵马同时行动,穿插包抄迂回急袭让人眼花缭乱,最后就在连当事人石达开都觉得杨秀清的主攻目标是江北大营时,杨秀清却突然发动了高资围歼战,十数路兵马如同一记记铁拳,出人意料的接二连三砸在清军江南大营主力的头上,大破江南大营主力的同时,还让江北大营的清军一直认为他们才是太平军的主攻目标,从始至终都没敢派出一兵一卒救援江南大营!

    “我若真将东王擒下,事后不管天王是否杀他,天国都将失一栋梁,清妖则可少一强敌。”

    心里哀叹着这句话,在身负洪秀全密令的张子朋催促下,已经没了回头路可走的石达开还是十分无奈的下令登船,心情复杂的带着嫡系军队渡过长江,渡江期间,石达开从始至终都没有半点表情,心里也一直都拿不定最后的主意。

    太平天国也有外军不能进京的规矩,那怕石达开贵为翼王,也不可能带着自己的嫡系军队进入南京城,所以渡江之后,石达开只能是立营在仪凤门外驻扎,在仪凤门和下关码头之间的空地上建立了营地。

    立营未定时,洪秀全也派他的兄长国宗洪仁达亲自送来诏书,命令石达开次日进城拜见,石达开领旨之后,洪仁达则又让石达开屏退左右,然后才在石达开耳边低声说道:“天王密旨,今夜三更仪凤门上以三盏红灯为号,城门打开,你率军入城,依计行事。不必担心你的背后,张子朋会控制好水师的。”

    “守仪凤门的是陈承容,他可是东王的心腹,你们能有把握打开城门?”石达开很奇怪的问道。

    洪仁达一听笑了,拍了拍石达开的肩膀,奸笑说道:“六千岁放心,天父神力无所无能,那陈承容虽是杨奸近人,却是心向天王,所以今天晚上,是会由他亲自打开城门。”

    石达开无语,心道:“钩心斗角安插内线这样的事,你们倒是玩得炉火纯青,战场杀敌和剿灭清妖,这些事咋就不见你们上点心?”

    为了避免杨秀清起疑,交代完了各种细节之后,洪仁达马上就提出告辞,临行时还不断催促石达开早做准备以免误事,石达开迫于无奈,也只好在送走了洪仁达后叫来了张遂谋和曾锦谦这两个绝对心腹,与他们商量应对之策。

    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石达开才向张遂谋和曾锦谦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打算,说道:“我不想抓东王,杨秀清虽然可恨,但他是天国的栋梁顶柱,天王如果把他拿下,那不管天王会不会杀他,天国都必将大乱,只会白白便宜清妖。”

    “但我们如果不这么做,天王那里,翼王你怎么交代?”曾锦谦问道。

    “我想当和事人,劝他们坐下来好好商量。”石达开答道:“我想乘着现在还没公开翻脸,先劝天王放弃武力收权,然后再劝杨秀清坐下来和天王谈判,让双方各自让步,重归于好,你们觉得如何?”

    “天真。”张遂谋答道。

    “天真?”石达开一楞,惊讶问道:“遂谋,你说我天真?”

    “对,翼王你在这件事上太天真了。”张遂谋点头,冷笑说道:“你怎么也不想想,你有什么资格和实力让天王和东王坐下来和气商谈?且不说天王绝不可能答应罢休,就算奇迹出现,让你说服了他,你又拿什么让东王坐下来和天王谈判?”

    “就凭你从高邮带来的这三千军队?不错,我们带来的三千精锐确实骁勇善战和忠诚可靠,但是天京城里有多少军队?东王一旦知道你这次来天京的真正目的,一声令下之后大军出城,你这三千军队能够撑得住多久?”

    石达开哑口无言,那边的曾锦谦也说道:“翼王殿下,指望天王与东王和好如初,你是想都别想了。天王密旨召你回京抓捕东王,事情一旦败露,天王万岁马上就面临杀身之祸,他怎么可能还会住手?还敢住手?杨秀清一旦知道这事,不但肯定会杀了天王,还一定会杀了你!”

    石达开更加沉默,许久后才说道:“难道说,除了依旨行事之外,我就没有其他选择了?”

    “有,翼王你还有两个选择。”张遂谋答道:“第一是向东王告密,帮东王拿下天王,换取东王的封赏。第二是借口前线军情有变,马上率军离开天京,同时暗中向天王表明你不愿帮他火并东王,逼迫天王罢手。”

    “当然,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尽善尽美。”张遂谋又补充道:“帮东王对付天王,成事倒是最为容易简单,但此事过后,东王就算暂时对你厚加封赏,也必然会对你更加忌惮猜疑,迟早会找你秋后算账。”

    “至于立即率军离开么,危险后果有两个,一是天王必然对你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二是东王九千岁也肯定会心中起疑,详查你突然回头的真正原因,到时候一旦被东王九千岁知道真相,天王照样必死无疑,你的前途命运也将变得难以预料。”

    “这么说,我真的是没有回头路走了?”石达开痛苦的呻吟道。

    “对,翼王你没有回头了。”张遂谋点头,说道:“事实上,就在天王密旨向你托付大事之时,你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当时你如果告密,天王死!你如果不奉诏,天王就要你死!”

    石达开痛苦万分,无比痛恨洪秀全把这个倒霉差使交给自己,把自己逼近前狼后虎的绝境。而曾锦谦则又劝道:“翼王,既然没有回头路走了,那你就干脆一条路走到黑吧,拿下东王,掌握更多实权的同时,也力劝天王不要处死东王,给他留一条命,这是你目前的最好选择。”

    “翼王,这的确是你的最好选择。”张遂谋也说道:“只有你出手操办此事,才有希望让天王和东王一起保全性命,但如果换了其他人,那就肯定不是东王死就是天王死,说不定还有可能导致天国分裂,东王和天王各自带着自己的兵马拼一个更大规模的你死我活,白白葬送了天国目前的大好局面。”

    痛苦的盘算了许久,石达开才更加痛苦的下定决心,吩咐兵马暗中准备,只等夜间入城擒拿杨秀清。而吩咐完了命令后,石达开又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哀叹道:“对不起金田起事时的老兄弟啊!”

    …………

    石达开下定决心帮助洪秀全发起夺权政变的时候,政变的头号目标杨秀清却仍然对这些一无所知,还在盘算着等石达开第二天进城后,该怎么对待昔日的好友现在的妒忌对象石达开,假托天父下凡给石达开一个下马威,还也在杨秀清的考虑之中。

    当然,要说杨秀清对石达开完全没有任何防备的也是假话,至少在石达开立营仪凤门外的同时,杨秀清就已经让自己的心腹陈承容接管了仪凤门防务,也命令屯兵下关码头的张子朋从背后盯紧石达开,怕的就是率军回京的石达开有什么异动——但杨秀清心里还真的从没怀疑过,石达开带来这支军队会是专门针对自己。

    确认了石达开老实呆在仪凤门外,又从天王府内线那里知道了洪秀全给石达开圣旨的准确内容,杨秀清便也更不操心,还开始了盘算今天晚上召那一个王妃过夜。然而就在杨秀清翻了一个漂亮王妃的牌子时,另一个心腹侯谦芳却急匆匆的来到了杨秀清的面前,奏道:“东王九千岁,镇江吴如孝将军那边派人押来了一个清妖官员,说是清妖鞑帝派来给翼王六千岁传旨的人。”

    “啥?派来给翼王传旨?”杨秀清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清妖鞑帝派人来给翼王六千岁传旨?开什么玩笑,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侯谦芳点头,又赶紧拿出了一道明黄卷轴,说道:“这是那个清妖官员随身带来的圣旨,千真万确是写给翼王六千岁的圣旨。”

    惊讶接过咸丰大帝的圣旨展开细看,已经努力学习了不少文化的杨秀清脸色逐渐开始变了,半晌后,杨秀清还忍不住惊叫出声,“清妖那边,怎么会对我和石达开现在的情况知道得这么清楚?”

    “不知道。”侯谦芳摇头,同样很是不解满清朝廷对太平天国内部事务的了如指掌,然后才问道:“东王,清妖派来的官员,还有这道鞑帝伪旨,如何处置?”

    杨秀清盘算着不答,心道:“清妖鞑帝为什么会这么清楚本王和石达开的事,原因暂且不提,但这道伪旨上说得也还算有点道理,我如果做这么把石兄弟逼下去,他迟早会忍受不住,做出什么糊涂事,杖责用得太多了,也是得给点甜头安抚了。”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便做出了一个挽救自己性命的决定,吩咐道:“派人去给翼王传令,请他立即进城来和我见面,就说我有一样东西给他看。”

    杨秀清此举当然是想把曾经的好朋友石达开请进来,当面向石达开出示咸丰大帝的圣旨,说一说笑一笑,乘机一笑泯恩仇和好如初,绝没有任何对石达开的恶意。然而……

    然而在此时此刻,在距离政变已经只剩下最后两个多时辰的时候,杨秀清让石达开进城见面的邀请突然送到石达开面前时,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当然都是大吃一惊,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东窗事发了?!”

    如果不是杨秀清派来的邀请使者足够和气,言语谈吐间没有露出任何破绽,石达开肯定能一刀干掉这个使者然后提前动手,然而越是没有发现破绽,石达开就越是心惊肉跳,生怕杨秀清玩的是笑里藏刀,只能是赶紧找借口婉辞推拒,道:“请回禀东王殿下,就说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军务繁忙,天色也已经不早,今天晚上我就不进城了。”

    “翼王六千岁,求求你再考虑考虑。”使者哭丧着脸说道:“东王九千岁的脾气你知道,说了请你进城,小的如果不能把你请进城去,一顿军棍就肯定跑不了啦。”

    “我今天晚上有事,没办法进城。”

    石达开还是断然拒绝,使者继续纠缠间,石达开还下令让人驱逐使者离开,使者无奈而去时,石达开又赶紧向张遂谋等人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有可能。”张遂谋点头,又说道:“翼王,最好是提前做好撤退准备,真要有什么意外,能直接渡江当然最好,如果不能,就往东去镇江,守镇江的是吴如孝将军,他不是东王的死党,有可能会向我们提供帮助。”

    石达开点头,赶紧一边命令军队做好撤退准备,一边派人去和韦昌辉的旧部天京水师总制张子朋,告诉他有可能已经东窗事发,让他准备接应自己渡江北逃。

    石达开完全就是紧张过度,其实使者带着石达开拒绝立即进城的消息回到东王府时,杨秀清都还没有怎么在意,觉得第二天再和石达开把酒言欢也没多大关系。然而就在杨秀清再次准备就寝时,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意外发生了…………

    这个意外来自准备参与政变的水师总制张子朋,收到了石达开告警后,张子朋在大惊之下第一反应就是这次死定了,再下意识的想起杨秀清处死仇人爱用的五马分尸酷刑,张子朋就觉得脖子和四肢就好象被勒断了一样,然后第二反应就是想跑。

    “能不能跑掉?”

    再考虑到这个问题时,张子朋又发现自己就算立即逃跑,活命的希望也不大,因为张子朋对南京的太平军水师控制力度并不强,最多只能是政变突然发生时,暂时按住太平军水师不会有什么动作去给石达开添乱。但如果张子朋真要是敢带着太平军水师主力直接叛变或者逃命,那不用杨秀清下什么命令,太平军的水师将士当场就能把张子朋给剁了!

    “我能拉走的人太少,不能跑,跑了就死定了!”

    张子朋大力摇头,然后又不由自主的在心里生出了一个恶毒念头,“他娘的!卖杨秀清是卖,卖洪秀全不是卖?这时候跑去告密,不但可以活命,说不定还可以同样的升官发财!”(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京事变

    亥时初刻,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杨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辉煌的天王府里也是一片灯火稀落,安静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时此刻的天王府戒备得到底有多森严,守卫天王府的卫队在故意没打火把的情况下倾巢出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宫墙,还有一队密调而来的女兵负责守卫洪秀全的庞大后宫,男兵女卒全部刀剑出鞘,火器装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其中守卫最为严密的当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龙殿,然而即便身边都是绝对可靠的人在保护,此刻正在金龙殿中的洪秀全仍然还是满脸的焦急,还正背着手在殿中焦急的转着圈子,酒色过度的脸庞上尽是焦急担忧,阴沉得仿佛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这么焦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不久之前,陈承容那边突然派人送来急信,说是杨秀清忽然派人出城传唤石达开入城见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时,洪秀全的脸都苍白成了死人颜色,怕的就是杨秀清已然知道政变计划,召唤石达开入城是准备抢先动手。更怕杨秀清已经调动亲信军队来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还好,监视杨秀清嫡系部队的眼线很快送来消息,说是杨秀清的军队没有任何异动,洪秀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杨秀清象自己一样外松内紧,不动声色的发起雷霆一击,忧虑恐惧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稣的亲弟弟,能够立即降下天火,把杨秀清和他的亲信党羽烧得干干净净。

    焦虑担忧间,长兄洪仁发终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金龙殿,还刚一进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杨秀清已经睡了!虽然他急召翼王六千岁进城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翼王六千岁拒绝进城后,杨秀清并没有计较,直接就睡了。”

    听到这话,洪秀全差点没瘫在地上,拍着胸口说道:“天父保佑,看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巧合。”

    “天王,应该给陈承容和石达开那边传个消息,说明白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杨逆已经睡了。”

    次兄洪仁达还算有点脑子,马上就说道:“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被这个巧合吓住,吓得不敢按原计划动手,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边的黄金座钟,见时间还来得及,洪秀全马上点了点头,拿起一支黄金令箭交给洪仁达,吩咐道:“你亲自去办!”

    靠着几年来苦心经营的消息传递渠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的喜讯,很快就传到了值守仪凤门的陈承容面前,松了口气之后,陈承容又赶紧打开城门让信使出城去和石达开联系。而和陈承容一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石达开也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原来是个巧合,吓死我了。不过奇怪,刚才东王殿下为什么要紧急召我进城?”

    “翼王殿下,这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张遂谋在旁边提醒道:“重要的是,赶紧派个人去和张子朋联络,让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不然的话,他如果因为恐惧过甚露出什么破绽,或者在我们动手时不敢压制住水师,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石达开一听觉得有理,赶紧也派了一个人去和同谋张子朋联络,然而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去和张子朋联络的信使回来后,竟然向石达开报告说——张子朋失踪了!

    “不见了?”石达开大惊问道:“连水师营地的人,都不知道张子朋去了那里?”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说要出营办事,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营地,还交代说没有他的命令,水师的任何人都不许出入营地,所以小人连水师营地都没能进去。”信使如实回答道。

    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见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石达开心中既惊且疑,疑惑说道:“马上就要动手了,张子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好!”张遂谋突然惊叫道:“张子朋会不会是认为事情已经败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号称石敢当的石达开难得脸上变色,声音也有些颤抖,道:“如果是跑了还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们最好做好两手准备。”曾锦谦建议道:“一是按原计划动手,二是动手前仔细查看情况,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向镇江撤退。”

    石达开刚想点头时,那边张遂谋却警告道:“不能观望,必须立即决断,如果张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东王用不着提前准备,光是动用应变军队就足以封锁全城,到时候我们进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还是撤,翼王你必须马上拿主意!”

    石达开犹豫万分,无法决断之下,石达开干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国的铜钱,向天一抛,大声说道:“请天父决断,天国字面向上,撤!圣宝字面向上,等!”

    张遂谋和曾锦谦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铜钱移动,太平军自铸那枚铜钱则翻滚着在天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带着清脆声响落地…………

    …………

    亲自劝说石达开投降!这道所谓圣旨绝对是咸丰大帝自登基比以来,颁布的所谓圣旨中性价比最高的一道!它虽然意外的破坏了洪秀全几乎天衣无缝的政变夺权计划,但是这道所谓圣旨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却照样能够让咸丰大帝乐得把嘴巴都合不拢。

    “禀东王九千岁,水师总制张子朋向金川门守军告密,说今夜三更,翼王六千岁要率军进城害你!张子朋还说,这一切都是天王万岁的安排!”

    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杨秀清当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尽管刚从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来不及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然而听到了这个急报之后,杨秀清还是第一时间跳下了床来,想都不想就大吼道:“传旨!全府戒备!全城戒备!传应变兵马急来东王府守卫,传令各营,立即起身侯令!”

    还是在下达了这些命令之后,杨秀清才开始盘算张子朋告密内容的真假,然而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杨秀清很快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石达开今夜如果真的动手,自己恐怕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已经被乱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着再往细里盘算时,杨秀清又很快发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石达开怎么进城?

    “石阿达如果要进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过于仪凤门,守仪凤门的陈承容……?不行,谨慎起见,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来,换一个更可靠的人去守仪凤门!”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派三弟杨润清率领一队卫士急赴仪凤门接管城门,并吩咐道:“动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赶到仪凤门!到了仪凤门,叫陈承容马上把城门钥匙交给你,他要是不交,杀!”

    杨润清领命飞奔而去后,杨秀清这才把猜疑的目光转向东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难道你真要动手?”

    靠着快马疾驰,距离三更正十一点还有两分多钟的时候,杨润清一行终于还是提前赶到了仪凤门下,结果不等找到陈承容的所在,杨润清就已经魂飞魄散的看到,仪凤门的瓮城城门已然大开,瓮城中还有火光闪烁。情急之下,杨润清根本来不及思考,带着东王府的卫士直接就冲进了瓮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瓮城的门锁处,一眼看到了正在亲手打开城门的陈承容!

    “反贼!拿下!”

    大吼声中,杨润清抬起左轮枪接连扣动扳机,枪声连响间,残酷血腥的太平军内战也彻底拉开了序幕。

    也算是报应吧,首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这场政变的最关键人物陈承容,杨润清一口气打出的五颗子弹中,有三颗子弹准确命中了他,陈承容中弹惨叫,旁边他的心腹也纷纷开枪还击,与杨润清带来的卫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枪声大作的同时,仪凤门上的守军当然也是一片大乱,留在城墙上的陈承容同党还是跳城逃生,或是对同伴开枪拔刀,枪声喊杀声迅速响彻城头,无数的太平军将士也因此横尸城头,惨死在了同伴的刀枪之下。

    还别说,即便中弹负伤,陈承容还是咬牙坚持着打开门锁,在亲兵的帮助下抬起了门闩,继而又抢在杨秀清卫士赶到之前奋力推开了城门,冲着城外带着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岁!快进来,进来!”

    “不好!”杨润清心头一跳,暗道:“糟了,石达开带兵杀进来,我这点人手够怎么可能挡得住?”

    …………

    与此同时,在城内中心点听到了仪凤门那边传来的枪响后,值守鼓楼的太平军将士也立即把消息禀报到了距离较远的东王府中,得知这一消息,杨秀清当然明白仪凤门那边出了事,便毫不迟疑的命令军队出动,同时包围天王府和邻近的翼王府,也还算谨慎的补充道:“没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围不打,不许任何人出入!里面的人如果敢出来,坚决打回去!”

    “再有,立即传令各营!石达开勾结洪仁达谋反,妄图杀害天王取而代之!现在天王已经被逆贼挟持,天王圣旨即刻起做废,各营人马,只许听我东王圣旨调遣!如有违抗,立斩!”

    命令传达,杨秀清的亲信立即率领兵马出动,先是迅速包围了石达开家人居住的翼王府,结果还好,因为事前毫不知情的缘故,石达开的家眷虽然对这一异变又惊又怕,却也没敢强行出府逃命,仅仅只是被包围暂时还没什么危险。然而天王府那边就不一样了,刚收到有军队向天王府这边杀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洪秀全马上就执行了应变方案,一边命令卫士坚守天王府,一边派人传旨各营,宣称杨秀清谋反,要求各营将士立即赶到天王府勤王!

    杨秀清声称洪秀全已被挟持,要军队继续听自己的,洪秀全声称杨秀清谋反,要军队听他的,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送到城内各处营地时,比拼威信声望的时刻也就到了。然而很可惜——洪秀全如果真能直接指挥得动南京城里的军队的话,还用得着调石达开的外军进城勤王吗?

    也正是因为杨秀清对南京军队的控制力度太强,所以这场声望威信之争,洪秀全就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他的所谓天王圣旨送到各处营地后,各营太平军将领大都选择了拒绝执行,不少忠于杨秀清的太平军将领还干脆直接拿下了洪秀全的传令卫士,只有很少几个太平军将领选择了率军急赴天王府增援,但也只带来了不多的人马。

    即便如此,咸丰大帝那道所谓圣旨还是收到了满清朝廷欢喜的效果,深夜之中,忠于洪秀全的军队和忠于杨秀清的军队在南京城头捉对厮杀,刀来枪往喊杀震天,枪声密集得如同新年爆竹,然而枪声刀光中,吼叫着不甘倒下的,却全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反清力量太平军的将士,街道上所流淌的,也全是太平军将士的鲜血,反清义士流血又流泪,野猪皮家族的地府恶灵,却在地狱之中放声欢笑。

    南京城里的战事没有任何的悬念,牢牢控制着城内兵权的杨秀清始终处于绝对上风,但就算是这样,杨秀清也不敢有半点的放心,因为城外还有石达开的三千精兵,如果真要是让石达开那三千精锐给杀进城内,杨秀清就算还有胜算,也必然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所以调兵遣将镇压洪党军队的同时,杨秀清也没忘了派军增援仪凤门,也一直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仪凤门消息。

    还好,煎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仪凤门那边终于传来了喜讯,说是杨润清成功的夺取了仪凤门的控制权,还生擒了企图打开城门的叛徒陈承容。杨秀清闻报大喜,忙又问道:“石达开呢?他有没有率军攻城?”

    “回东王,石达开走了,带着他的军队不声不响的走了。”

    信使的回答让杨秀清万分愕然,再赶紧追问细节时,杨秀清这才知道陈承容其实已经打开了仪凤门城门,然而城外却没有石达开的一兵一卒,杨润清又派人去石达开营地查看情况时,才发现石达开的营地已是一座空营,营中军队不知所踪,只是凭脚印判断是去了东面。

    “石亚达搞什么鬼?怎么会突然跑了?”

    杨秀清大惑不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庆幸石达开提前开溜——否则今天晚上的内战规模和激烈程度至少得扩大十倍!然而这点庆幸却绝对不足以抵消杨秀清对石达开的仇恨,痛恨好友背叛之下,杨秀清果断下令道:“传旨,攻打翼王府,把石亚达的家眷全部抓起来,本王要亲手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东王,石逆向东而去,很有可能是去投奔镇江吴如孝,倘若他们联手为祸,只怕后果难料。”亲信侯谦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杨秀清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命令道:“派快船给吴如孝传旨,封他为顾天侯,赏赐金银百锭,告诉他,石达开谋反事败,命令吴如孝出兵劫杀,事成之后,本王对他还有重赏!”

    紧急联络吴如孝的快船派走之后,南京城里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忠于洪秀全的几个将领全部被杀,他们麾下的军队也不是投降就是被杀,杨秀清军继续控制全城人马,也轻松攻破了根本毫无防备的翼王府,把石达开的家眷抓了一个一干二净。惟有在进攻天王府时遭到了顽强抵抗,杨秀清也没着急,只是命令军队暂停进攻,严密封锁天王府,同时加强对城内的控制,还有就是四处张贴榜文,宣称是石达开和很不得人心的洪仁发、洪仁达联手谋反,挟持了洪秀全,自己被迫包围东王府,准备先抢占道义高地,然后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拾洪秀全。

    这时,让杨秀清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天色微明时,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也不知道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居然主动跑到了东王府门前求见。杨秀清好奇下令召见时,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面前的洪仁玕竟然还大叫大嚷的问道:“东王九千岁,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天国的将士怎么会自己打起来?你的军队,怎么还包围了天王府?”

    “洪仁发、洪仁达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本王被迫出兵平叛,包围天王府解救天王。”杨秀清傲然回答。

    “什么?阿大阿二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怎么可能?”

    洪仁玕的震惊反应让杨秀清更加诧异,让杨秀清忍不住又问道:“你和洪仁发他们不是族兄弟么?怎么他们谋反,你也不知道?还有,昨天晚上你在那里?”

    “我和阿大阿二一直不对付,他们一直在说我比较亲近东王殿下你,所以不怎么和我来往。”洪仁玕老实回答,又道:“昨天晚上,下官一直在自己家里没敢出来,还是看到没打仗了才出来拜见你。”

    “看来这个假洋鬼子是真不知道,不然的话,不会留在天王府外面送死。不过嘛,也不能留。”

    杨秀清心中一笑,知道洪仁玕肯定是因为和自己走得比较近,洪秀全等人怕他泄密,才故意把洪仁玕也瞒了。然而为了消弭后患和斩草除根,杨秀清还是随手一挥,张口就要下令把洪仁玕处死…………

    “急得差点忘了,东王,还有件大事,就在昨天晚上,吴超越主动派人来找到了我,让我把他的一道书信交给你。”

    洪仁玕突然想起的大事救了自己一命,让杨秀清无比震惊的暂时打消了立即处死洪仁玕的念头,改为命人从洪仁玕身上取出书信,展开观看。再然后,杨秀清脸上的神情就很快彻底大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天京事变

    亥时初刻,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杨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辉煌的天王府里也是一片灯火稀落,安静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时此刻的天王府戒备得到底有多森严,守卫天王府的卫队在故意没打火把的情况下倾巢出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宫墙,还有一队密调而来的女兵负责守卫洪秀全的庞大后宫,男兵女卒全部刀剑出鞘,火器装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其中守卫最为严密的当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龙殿,然而即便身边都是绝对可靠的人在保护,此刻正在金龙殿中的洪秀全仍然还是满脸的焦急,还正背着手在殿中焦急的转着圈子,酒色过度的脸庞上尽是焦急担忧,阴沉得仿佛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这么焦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不久之前,陈承容那边突然派人送来急信,说是杨秀清忽然派人出城传唤石达开入城见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时,洪秀全的脸都苍白成了死人颜色,怕的就是杨秀清已然知道政变计划,召唤石达开入城是准备抢先动手。更怕杨秀清已经调动亲信军队来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还好,监视杨秀清嫡系部队的眼线很快送来消息,说是杨秀清的军队没有任何异动,洪秀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杨秀清象自己一样外松内紧,不动声色的发起雷霆一击,忧虑恐惧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稣的亲弟弟,能够立即降下天火,把杨秀清和他的亲信党羽烧得干干净净。

    焦虑担忧间,长兄洪仁发终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金龙殿,还刚一进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杨秀清已经睡了!虽然他急召翼王六千岁进城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翼王六千岁拒绝进城后,杨秀清并没有计较,直接就睡了。”

    听到这话,洪秀全差点没瘫在地上,拍着胸口说道:“天父保佑,看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巧合。”

    “天王,应该给陈承容和石达开那边传个消息,说明白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杨逆已经睡了。”

    次兄洪仁达还算有点脑子,马上就说道:“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被这个巧合吓住,吓得不敢按原计划动手,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边的黄金座钟,见时间还来得及,洪秀全马上点了点头,拿起一支黄金令箭交给洪仁达,吩咐道:“你亲自去办!”

    靠着几年来苦心经营的消息传递渠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的喜讯,很快就传到了值守仪凤门的陈承容面前,松了口气之后,陈承容又赶紧打开城门让信使出城去和石达开联系。而和陈承容一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石达开也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原来是个巧合,吓死我了。不过奇怪,刚才东王殿下为什么要紧急召我进城?”

    “翼王殿下,这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张遂谋在旁边提醒道:“重要的是,赶紧派个人去和张子朋联络,让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不然的话,他如果因为恐惧过甚露出什么破绽,或者在我们动手时不敢压制住水师,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石达开一听觉得有理,赶紧也派了一个人去和同谋张子朋联络,然而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去和张子朋联络的信使回来后,竟然向石达开报告说——张子朋失踪了!

    “不见了?”石达开大惊问道:“连水师营地的人,都不知道张子朋去了那里?”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说要出营办事,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营地,还交代说没有他的命令,水师的任何人都不许出入营地,所以小人连水师营地都没能进去。”信使如实回答道。

    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见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石达开心中既惊且疑,疑惑说道:“马上就要动手了,张子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好!”张遂谋突然惊叫道:“张子朋会不会是认为事情已经败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号称石敢当的石达开难得脸上变色,声音也有些颤抖,道:“如果是跑了还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们最好做好两手准备。”曾锦谦建议道:“一是按原计划动手,二是动手前仔细查看情况,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向镇江撤退。”

    石达开刚想点头时,那边张遂谋却警告道:“不能观望,必须立即决断,如果张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东王用不着提前准备,光是动用应变军队就足以封锁全城,到时候我们进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还是撤,翼王你必须马上拿主意!”

    石达开犹豫万分,无法决断之下,石达开干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国的铜钱,向天一抛,大声说道:“请天父决断,天国字面向上,撤!圣宝字面向上,等!”

    张遂谋和曾锦谦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铜钱移动,太平军自铸那枚铜钱则翻滚着在天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带着清脆声响落地…………

    …………

    亲自劝说石达开投降!这道所谓圣旨绝对是咸丰大帝自登基比以来,颁布的所谓圣旨中性价比最高的一道!它虽然意外的破坏了洪秀全几乎天衣无缝的政变夺权计划,但是这道所谓圣旨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却照样能够让咸丰大帝乐得把嘴巴都合不拢。

    “禀东王九千岁,水师总制张子朋向金川门守军告密,说今夜三更,翼王六千岁要率军进城害你!张子朋还说,这一切都是天王万岁的安排!”

    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杨秀清当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尽管刚从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来不及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然而听到了这个急报之后,杨秀清还是第一时间跳下了床来,想都不想就大吼道:“传旨!全府戒备!全城戒备!传应变兵马急来东王府守卫,传令各营,立即起身侯令!”

    还是在下达了这些命令之后,杨秀清才开始盘算张子朋告密内容的真假,然而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杨秀清很快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石达开今夜如果真的动手,自己恐怕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已经被乱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着再往细里盘算时,杨秀清又很快发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石达开怎么进城?

    “石阿达如果要进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过于仪凤门,守仪凤门的陈承容……?不行,谨慎起见,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来,换一个更可靠的人去守仪凤门!”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派三弟杨润清率领一队卫士急赴仪凤门接管城门,并吩咐道:“动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赶到仪凤门!到了仪凤门,叫陈承容马上把城门钥匙交给你,他要是不交,杀!”

    杨润清领命飞奔而去后,杨秀清这才把猜疑的目光转向东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难道你真要动手?”

    靠着快马疾驰,距离三更正十一点还有两分多钟的时候,杨润清一行终于还是提前赶到了仪凤门下,结果不等找到陈承容的所在,杨润清就已经魂飞魄散的看到,仪凤门的瓮城城门已然大开,瓮城中还有火光闪烁。情急之下,杨润清根本来不及思考,带着东王府的卫士直接就冲进了瓮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瓮城的门锁处,一眼看到了正在亲手打开城门的陈承容!

    “反贼!拿下!”

    大吼声中,杨润清抬起左轮枪接连扣动扳机,枪声连响间,残酷血腥的太平军内战也彻底拉开了序幕。

    也算是报应吧,首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这场政变的最关键人物陈承容,杨润清一口气打出的五颗子弹中,有三颗子弹准确命中了他,陈承容中弹惨叫,旁边他的心腹也纷纷开枪还击,与杨润清带来的卫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枪声大作的同时,仪凤门上的守军当然也是一片大乱,留在城墙上的陈承容同党还是跳城逃生,或是对同伴开枪拔刀,枪声喊杀声迅速响彻城头,无数的太平军将士也因此横尸城头,惨死在了同伴的刀枪之下。

    还别说,即便中弹负伤,陈承容还是咬牙坚持着打开门锁,在亲兵的帮助下抬起了门闩,继而又抢在杨秀清卫士赶到之前奋力推开了城门,冲着城外带着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岁!快进来,进来!”

    “不好!”杨润清心头一跳,暗道:“糟了,石达开带兵杀进来,我这点人手够怎么可能挡得住?”

    …………

    与此同时,在城内中心点听到了仪凤门那边传来的枪响后,值守鼓楼的太平军将士也立即把消息禀报到了距离较远的东王府中,得知这一消息,杨秀清当然明白仪凤门那边出了事,便毫不迟疑的命令军队出动,同时包围天王府和邻近的翼王府,也还算谨慎的补充道:“没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围不打,不许任何人出入!里面的人如果敢出来,坚决打回去!”

    “再有,立即传令各营!石达开勾结洪仁达谋反,妄图杀害天王取而代之!现在天王已经被逆贼挟持,天王圣旨即刻起做废,各营人马,只许听我东王圣旨调遣!如有违抗,立斩!”

    命令传达,杨秀清的亲信立即率领兵马出动,先是迅速包围了石达开家人居住的翼王府,结果还好,因为事前毫不知情的缘故,石达开的家眷虽然对这一异变又惊又怕,却也没敢强行出府逃命,仅仅只是被包围暂时还没什么危险。然而天王府那边就不一样了,刚收到有军队向天王府这边杀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洪秀全马上就执行了应变方案,一边命令卫士坚守天王府,一边派人传旨各营,宣称杨秀清谋反,要求各营将士立即赶到天王府勤王!

    杨秀清声称洪秀全已被挟持,要军队继续听自己的,洪秀全声称杨秀清谋反,要军队听他的,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送到城内各处营地时,比拼威信声望的时刻也就到了。然而很可惜——洪秀全如果真能直接指挥得动南京城里的军队的话,还用得着调石达开的外军进城勤王吗?

    也正是因为杨秀清对南京军队的控制力度太强,所以这场声望威信之争,洪秀全就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他的所谓天王圣旨送到各处营地后,各营太平军将领大都选择了拒绝执行,不少忠于杨秀清的太平军将领还干脆直接拿下了洪秀全的传令卫士,只有很少几个太平军将领选择了率军急赴天王府增援,但也只带来了不多的人马。

    即便如此,咸丰大帝那道所谓圣旨还是收到了满清朝廷欢喜的效果,深夜之中,忠于洪秀全的军队和忠于杨秀清的军队在南京城头捉对厮杀,刀来枪往喊杀震天,枪声密集得如同新年爆竹,然而枪声刀光中,吼叫着不甘倒下的,却全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反清力量太平军的将士,街道上所流淌的,也全是太平军将士的鲜血,反清义士流血又流泪,野猪皮家族的地府恶灵,却在地狱之中放声欢笑。

    南京城里的战事没有任何的悬念,牢牢控制着城内兵权的杨秀清始终处于绝对上风,但就算是这样,杨秀清也不敢有半点的放心,因为城外还有石达开的三千精兵,如果真要是让石达开那三千精锐给杀进城内,杨秀清就算还有胜算,也必然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所以调兵遣将镇压洪党军队的同时,杨秀清也没忘了派军增援仪凤门,也一直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仪凤门消息。

    还好,煎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仪凤门那边终于传来了喜讯,说是杨润清成功的夺取了仪凤门的控制权,还生擒了企图打开城门的叛徒陈承容。杨秀清闻报大喜,忙又问道:“石达开呢?他有没有率军攻城?”

    “回东王,石达开走了,带着他的军队不声不响的走了。”

    信使的回答让杨秀清万分愕然,再赶紧追问细节时,杨秀清这才知道陈承容其实已经打开了仪凤门城门,然而城外却没有石达开的一兵一卒,杨润清又派人去石达开营地查看情况时,才发现石达开的营地已是一座空营,营中军队不知所踪,只是凭脚印判断是去了东面。

    “石亚达搞什么鬼?怎么会突然跑了?”

    杨秀清大惑不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庆幸石达开提前开溜——否则今天晚上的内战规模和激烈程度至少得扩大十倍!然而这点庆幸却绝对不足以抵消杨秀清对石达开的仇恨,痛恨好友背叛之下,杨秀清果断下令道:“传旨,攻打翼王府,把石亚达的家眷全部抓起来,本王要亲手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东王,石逆向东而去,很有可能是去投奔镇江吴如孝,倘若他们联手为祸,只怕后果难料。”亲信侯谦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杨秀清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命令道:“派快船给吴如孝传旨,封他为顾天侯,赏赐金银百锭,告诉他,石达开谋反事败,命令吴如孝出兵劫杀,事成之后,本王对他还有重赏!”

    紧急联络吴如孝的快船派走之后,南京城里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忠于洪秀全的几个将领全部被杀,他们麾下的军队也不是投降就是被杀,杨秀清军继续控制全城人马,也轻松攻破了根本毫无防备的翼王府,把石达开的家眷抓了一个一干二净。惟有在进攻天王府时遭到了顽强抵抗,杨秀清也没着急,只是命令军队暂停进攻,严密封锁天王府,同时加强对城内的控制,还有就是四处张贴榜文,宣称是石达开和很不得人心的洪仁发、洪仁达联手谋反,挟持了洪秀全,自己被迫包围东王府,准备先抢占道义高地,然后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拾洪秀全。

    这时,让杨秀清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天色微明时,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也不知道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居然主动跑到了东王府门前求见。杨秀清好奇下令召见时,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面前的洪仁玕竟然还大叫大嚷的问道:“东王九千岁,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天国的将士怎么会自己打起来?你的军队,怎么还包围了天王府?”

    “洪仁发、洪仁达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本王被迫出兵平叛,包围天王府解救天王。”杨秀清傲然回答。

    “什么?阿大阿二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怎么可能?”

    洪仁玕的震惊反应让杨秀清更加诧异,让杨秀清忍不住又问道:“你和洪仁发他们不是族兄弟么?怎么他们谋反,你也不知道?还有,昨天晚上你在那里?”

    “我和阿大阿二一直不对付,他们一直在说我比较亲近东王殿下你,所以不怎么和我来往。”洪仁玕老实回答,又道:“昨天晚上,下官一直在自己家里没敢出来,还是看到没打仗了才出来拜见你。”

    “看来这个假洋鬼子是真不知道,不然的话,不会留在天王府外面送死。不过嘛,也不能留。”

    杨秀清心中一笑,知道洪仁玕肯定是因为和自己走得比较近,洪秀全等人怕他泄密,才故意把洪仁玕也瞒了。然而为了消弭后患和斩草除根,杨秀清还是随手一挥,张口就要下令把洪仁玕处死…………

    “急得差点忘了,东王,还有件大事,就在昨天晚上,吴超越主动派人来找到了我,让我把他的一道书信交给你。”

    洪仁玕突然想起的大事救了自己一命,让杨秀清无比震惊的暂时打消了立即处死洪仁玕的念头,改为命人从洪仁玕身上取出书信,展开观看。再然后,杨秀清脸上的神情就很快彻底大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京事变的收场

    亥时初刻,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一个半小时,杨秀清已然入睡,洪秀全所居住的,金碧辉煌的天王府里也是一片灯火稀落,安静一如往常。

    只有真正身在其中的人才知道此时此刻的天王府戒备得到底有多森严,守卫天王府的卫队在故意没打火把的情况下倾巢出动,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严密守住了天王府的每一寸宫墙,还有一队密调而来的女兵负责守卫洪秀全的庞大后宫,男兵女卒全部刀剑出鞘,火器装药,随时准备投入战斗。

    其中守卫最为严密的当然是天王府最核心的金龙殿,然而即便身边都是绝对可靠的人在保护,此刻正在金龙殿中的洪秀全仍然还是满脸的焦急,还正背着手在殿中焦急的转着圈子,酒色过度的脸庞上尽是焦急担忧,阴沉得仿佛快要滴水。

    洪秀全之所以这么焦急当然不是没有原因,不久之前,陈承容那边突然派人送来急信,说是杨秀清忽然派人出城传唤石达开入城见面。结果听到这个消息时,洪秀全的脸都苍白成了死人颜色,怕的就是杨秀清已然知道政变计划,召唤石达开入城是准备抢先动手。更怕杨秀清已经调动亲信军队来攻打天王府,要自己的小命。

    还好,监视杨秀清嫡系部队的眼线很快送来消息,说是杨秀清的军队没有任何异动,洪秀全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但还是担心杨秀清象自己一样外松内紧,不动声色的发起雷霆一击,忧虑恐惧得只希望自己真是耶稣的亲弟弟,能够立即降下天火,把杨秀清和他的亲信党羽烧得干干净净。

    焦虑担忧间,长兄洪仁发终于连滚带爬的冲进了金龙殿,还刚一进殿就大喊道:“天王,天王,好消息,杨秀清已经睡了!虽然他急召翼王六千岁进城的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翼王六千岁拒绝进城后,杨秀清并没有计较,直接就睡了。”

    听到这话,洪秀全差点没瘫在地上,拍着胸口说道:“天父保佑,看来只是一个巧合,只是一个巧合。”

    “天王,应该给陈承容和石达开那边传个消息,说明白这件事只是一个巧合,杨逆已经睡了。”

    次兄洪仁达还算有点脑子,马上就说道:“不然的话,他们如果被这个巧合吓住,吓得不敢按原计划动手,那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看了一眼大殿旁边的黄金座钟,见时间还来得及,洪秀全马上点了点头,拿起一支黄金令箭交给洪仁达,吩咐道:“你亲自去办!”

    靠着几年来苦心经营的消息传递渠道,一切都只是一个巧合的喜讯,很快就传到了值守仪凤门的陈承容面前,松了口气之后,陈承容又赶紧打开城门让信使出城去和石达开联系。而和陈承容一样,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石达开也长长松了口气,庆幸道:“原来是个巧合,吓死我了。不过奇怪,刚才东王殿下为什么要紧急召我进城?”

    “翼王殿下,这个原因已经不重要了。”张遂谋在旁边提醒道:“重要的是,赶紧派个人去和张子朋联络,让他也知道这是一个巧合。不然的话,他如果因为恐惧过甚露出什么破绽,或者在我们动手时不敢压制住水师,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石达开一听觉得有理,赶紧也派了一个人去和同谋张子朋联络,然而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去和张子朋联络的信使回来后,竟然向石达开报告说——张子朋失踪了!

    “不见了?”石达开大惊问道:“连水师营地的人,都不知道张子朋去了那里?”

    “只知道不久之前,他说要出营办事,带着几个人就离开了营地,还交代说没有他的命令,水师的任何人都不许出入营地,所以小人连水师营地都没能进去。”信使如实回答道。

    拿出怀表来看了一眼,见距离动手时间已经只剩下了不到半个小时,石达开心中既惊且疑,疑惑说道:“马上就要动手了,张子朋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呢?”

    “不好!”张遂谋突然惊叫道:“张子朋会不会是认为事情已经败露,跑了或者逃了,甚至去告密了?”

    号称石敢当的石达开难得脸上变色,声音也有些颤抖,道:“如果是跑了还好,如果是去告密,那……。”

    “翼王,我们最好做好两手准备。”曾锦谦建议道:“一是按原计划动手,二是动手前仔细查看情况,一旦发现不对,马上向镇江撤退。”

    石达开刚想点头时,那边张遂谋却警告道:“不能观望,必须立即决断,如果张子朋真是跑去了告密,东王用不着提前准备,光是动用应变军队就足以封锁全城,到时候我们进不去城,再想撤退就太晚太晚了。是等还是撤,翼王你必须马上拿主意!”

    石达开犹豫万分,无法决断之下,石达开干脆拿出了一枚太平天国的铜钱,向天一抛,大声说道:“请天父决断,天国字面向上,撤!圣宝字面向上,等!”

    张遂谋和曾锦谦等人的目光全都随着铜钱移动,太平军自铸那枚铜钱则翻滚着在天空中画出一道抛物线,带着清脆声响落地…………

    …………

    亲自劝说石达开投降!这道所谓圣旨绝对是咸丰大帝自登基比以来,颁布的所谓圣旨中性价比最高的一道!它虽然意外的破坏了洪秀全几乎天衣无缝的政变夺权计划,但是这道所谓圣旨所带来的一连串连锁反应,却照样能够让咸丰大帝乐得把嘴巴都合不拢。

    “禀东王九千岁,水师总制张子朋向金川门守军告密,说今夜三更,翼王六千岁要率军进城害你!张子朋还说,这一切都是天王万岁的安排!”

    能够混到今天这个地步,杨秀清当然不是什么善于之辈,尽管刚从女人的肚皮上被叫醒,也即便根本来不及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假,然而听到了这个急报之后,杨秀清还是第一时间跳下了床来,想都不想就大吼道:“传旨!全府戒备!全城戒备!传应变兵马急来东王府守卫,传令各营,立即起身侯令!”

    还是在下达了这些命令之后,杨秀清才开始盘算张子朋告密内容的真假,然而不盘算不知道,一盘算杨秀清很快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石达开今夜如果真的动手,自己恐怕连应变都来不及,就已经被乱刀砍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接着再往细里盘算时,杨秀清又很快发现了一个疑问,那就是石达开怎么进城?

    “石阿达如果要进城,最方便最安全的莫过于仪凤门,守仪凤门的陈承容……?不行,谨慎起见,再靠得住也得先召回来,换一个更可靠的人去守仪凤门!”

    盘算到这里,杨秀清没有任何的迟疑,马上就派三弟杨润清率领一队卫士急赴仪凤门接管城门,并吩咐道:“动作要快,一定要在三更前赶到仪凤门!到了仪凤门,叫陈承容马上把城门钥匙交给你,他要是不交,杀!”

    杨润清领命飞奔而去后,杨秀清这才把猜疑的目光转向东面的天王府,暗道:“洪秀全,难道你真要动手?”

    靠着快马疾驰,距离三更正十一点还有两分多钟的时候,杨润清一行终于还是提前赶到了仪凤门下,结果不等找到陈承容的所在,杨润清就已经魂飞魄散的看到,仪凤门的瓮城城门已然大开,瓮城中还有火光闪烁。情急之下,杨润清根本来不及思考,带着东王府的卫士直接就冲进了瓮城,也在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瓮城的门锁处,一眼看到了正在亲手打开城门的陈承容!

    “反贼!拿下!”

    大吼声中,杨润清抬起左轮枪接连扣动扳机,枪声连响间,残酷血腥的太平军内战也彻底拉开了序幕。

    也算是报应吧,首先流出第一滴血的人恰好就是这场政变的最关键人物陈承容,杨润清一口气打出的五颗子弹中,有三颗子弹准确命中了他,陈承容中弹惨叫,旁边他的心腹也纷纷开枪还击,与杨润清带来的卫士乒乒乓乓的打成了一团。枪声大作的同时,仪凤门上的守军当然也是一片大乱,留在城墙上的陈承容同党还是跳城逃生,或是对同伴开枪拔刀,枪声喊杀声迅速响彻城头,无数的太平军将士也因此横尸城头,惨死在了同伴的刀枪之下。

    还别说,即便中弹负伤,陈承容还是咬牙坚持着打开门锁,在亲兵的帮助下抬起了门闩,继而又抢在杨秀清卫士赶到之前奋力推开了城门,冲着城外带着哭腔大喊…………

    “翼王六千岁!快进来,进来!”

    “不好!”杨润清心头一跳,暗道:“糟了,石达开带兵杀进来,我这点人手够怎么可能挡得住?”

    …………

    与此同时,在城内中心点听到了仪凤门那边传来的枪响后,值守鼓楼的太平军将士也立即把消息禀报到了距离较远的东王府中,得知这一消息,杨秀清当然明白仪凤门那边出了事,便毫不迟疑的命令军队出动,同时包围天王府和邻近的翼王府,也还算谨慎的补充道:“没有新的命令之前,只围不打,不许任何人出入!里面的人如果敢出来,坚决打回去!”

    “再有,立即传令各营!石达开勾结洪仁达谋反,妄图杀害天王取而代之!现在天王已经被逆贼挟持,天王圣旨即刻起做废,各营人马,只许听我东王圣旨调遣!如有违抗,立斩!”

    命令传达,杨秀清的亲信立即率领兵马出动,先是迅速包围了石达开家人居住的翼王府,结果还好,因为事前毫不知情的缘故,石达开的家眷虽然对这一异变又惊又怕,却也没敢强行出府逃命,仅仅只是被包围暂时还没什么危险。然而天王府那边就不一样了,刚收到有军队向天王府这边杀来的消息,大惊失色的洪秀全马上就执行了应变方案,一边命令卫士坚守天王府,一边派人传旨各营,宣称杨秀清谋反,要求各营将士立即赶到天王府勤王!

    杨秀清声称洪秀全已被挟持,要军队继续听自己的,洪秀全声称杨秀清谋反,要军队听他的,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送到城内各处营地时,比拼威信声望的时刻也就到了。然而很可惜——洪秀全如果真能直接指挥得动南京城里的军队的话,还用得着调石达开的外军进城勤王吗?

    也正是因为杨秀清对南京军队的控制力度太强,所以这场声望威信之争,洪秀全就处在了绝对的下风,他的所谓天王圣旨送到各处营地后,各营太平军将领大都选择了拒绝执行,不少忠于杨秀清的太平军将领还干脆直接拿下了洪秀全的传令卫士,只有很少几个太平军将领选择了率军急赴天王府增援,但也只带来了不多的人马。

    即便如此,咸丰大帝那道所谓圣旨还是收到了满清朝廷欢喜的效果,深夜之中,忠于洪秀全的军队和忠于杨秀清的军队在南京城头捉对厮杀,刀来枪往喊杀震天,枪声密集得如同新年爆竹,然而枪声刀光中,吼叫着不甘倒下的,却全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反清力量太平军的将士,街道上所流淌的,也全是太平军将士的鲜血,反清义士流血又流泪,野猪皮家族的地府恶灵,却在地狱之中放声欢笑。

    南京城里的战事没有任何的悬念,牢牢控制着城内兵权的杨秀清始终处于绝对上风,但就算是这样,杨秀清也不敢有半点的放心,因为城外还有石达开的三千精兵,如果真要是让石达开那三千精锐给杀进城内,杨秀清就算还有胜算,也必然要为此付出惨重代价,所以调兵遣将镇压洪党军队的同时,杨秀清也没忘了派军增援仪凤门,也一直在忧心忡忡的等待仪凤门消息。

    还好,煎熬了一段时间之后,仪凤门那边终于传来了喜讯,说是杨润清成功的夺取了仪凤门的控制权,还生擒了企图打开城门的叛徒陈承容。杨秀清闻报大喜,忙又问道:“石达开呢?他有没有率军攻城?”

    “回东王,石达开走了,带着他的军队不声不响的走了。”

    信使的回答让杨秀清万分愕然,再赶紧追问细节时,杨秀清这才知道陈承容其实已经打开了仪凤门城门,然而城外却没有石达开的一兵一卒,杨润清又派人去石达开营地查看情况时,才发现石达开的营地已是一座空营,营中军队不知所踪,只是凭脚印判断是去了东面。

    “石亚达搞什么鬼?怎么会突然跑了?”

    杨秀清大惑不解的同时,也多少有些庆幸石达开提前开溜——否则今天晚上的内战规模和激烈程度至少得扩大十倍!然而这点庆幸却绝对不足以抵消杨秀清对石达开的仇恨,痛恨好友背叛之下,杨秀清果断下令道:“传旨,攻打翼王府,把石亚达的家眷全部抓起来,本王要亲手一个一个的收拾他们!”

    “东王,石逆向东而去,很有可能是去投奔镇江吴如孝,倘若他们联手为祸,只怕后果难料。”亲信侯谦芳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杨秀清点了点头,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命令道:“派快船给吴如孝传旨,封他为顾天侯,赏赐金银百锭,告诉他,石达开谋反事败,命令吴如孝出兵劫杀,事成之后,本王对他还有重赏!”

    紧急联络吴如孝的快船派走之后,南京城里的战事也进入了尾声,忠于洪秀全的几个将领全部被杀,他们麾下的军队也不是投降就是被杀,杨秀清军继续控制全城人马,也轻松攻破了根本毫无防备的翼王府,把石达开的家眷抓了一个一干二净。惟有在进攻天王府时遭到了顽强抵抗,杨秀清也没着急,只是命令军队暂停进攻,严密封锁天王府,同时加强对城内的控制,还有就是四处张贴榜文,宣称是石达开和很不得人心的洪仁发、洪仁达联手谋反,挟持了洪秀全,自己被迫包围东王府,准备先抢占道义高地,然后再慢慢考虑如何收拾洪秀全。

    这时,让杨秀清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天色微明时,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也不知道是从那个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居然主动跑到了东王府门前求见。杨秀清好奇下令召见时,被五花大绑押到了面前的洪仁玕竟然还大叫大嚷的问道:“东王九千岁,出什么事了?出什么事了?天国的将士怎么会自己打起来?你的军队,怎么还包围了天王府?”

    “洪仁发、洪仁达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本王被迫出兵平叛,包围天王府解救天王。”杨秀清傲然回答。

    “什么?阿大阿二和石达开勾结谋反,挟持了天王万岁?怎么可能?”

    洪仁玕的震惊反应让杨秀清更加诧异,让杨秀清忍不住又问道:“你和洪仁发他们不是族兄弟么?怎么他们谋反,你也不知道?还有,昨天晚上你在那里?”

    “我和阿大阿二一直不对付,他们一直在说我比较亲近东王殿下你,所以不怎么和我来往。”洪仁玕老实回答,又道:“昨天晚上,下官一直在自己家里没敢出来,还是看到没打仗了才出来拜见你。”

    “看来这个假洋鬼子是真不知道,不然的话,不会留在天王府外面送死。不过嘛,也不能留。”

    杨秀清心中一笑,知道洪仁玕肯定是因为和自己走得比较近,洪秀全等人怕他泄密,才故意把洪仁玕也瞒了。然而为了消弭后患和斩草除根,杨秀清还是随手一挥,张口就要下令把洪仁玕处死…………

    “急得差点忘了,东王,还有件大事,就在昨天晚上,吴超越主动派人来找到了我,让我把他的一道书信交给你。”

    洪仁玕突然想起的大事救了自己一命,让杨秀清无比震惊的暂时打消了立即处死洪仁玕的念头,改为命人从洪仁玕身上取出书信,展开观看。再然后,杨秀清脸上的神情就很快彻底大变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七十七章 再帮大忙

    花沙纳老狐狸要求吴超越克制的起因,源于吴超越决定调整湖广的东线军事部署,把驻守田家镇的三千鄂勇再次派往九江,划归曹炎忠指挥,同时把在汉阳招募的两千鄂勇派往湋源口,划归黄大傻指挥。

    吴超越这么做的目的大家肯定都看得出来,就是乘着花老狐狸病重无法理事,还有都兴阿因为九江之败被贬为襄阳水师总兵,乘机让自己的亲信心腹掌握更多兵权,贪污官文和花沙纳先后辛苦组建的湖北团练。用的冠冕堂皇借口则是想要乘着太平军内讧的机会,增兵东线准备发起收复江西失地的战事。

    卧病在床的花老狐狸有没有看出来吴超越是想乘机贪污军队不知道,但是听说了吴超越准备发起收复江西失地的战事后,花老狐狸却特意派人把吴超越请到了病床面前,向吴超越提出建议道:“慰亭,增兵江西收复失地,老夫不反对。”

    “但老夫觉得,在这段时间里乘机收复江西南部的沦陷失地就差不多了,千万不要猛攻湖口和彭泽这一线,更不要寻思乘机进兵安徽,兵临安庆,最好是循序渐进,先逐步把赣南失地夺回来,然后再图谋收复长毛重兵屯驻的赣东北失地。”

    虽说压根就没想过乘机进攻湖口逼江西太平军主力和自己拼命,然而听了花沙纳的建议后,吴超越还是觉得十分奇怪,便问道:“花爷爷,为什么?”

    “别把长**急了,逼到被迫同仇敌忾的地步。”

    花沙纳咳嗽着说道:“江宁城里发生的事,老夫已经知道了,你的离间计的确不错,虽然没能让长毛公然分裂和反目成仇,却也让长毛各伪王一度刀兵相见,留下无法弥补的裂痕,还使得杨逆被迫软禁洪逆,行权臣欺君的悖逆之事,长毛诸将目前虽尚无公开反应,但心中必然不服,洪逆一有机会,也必然会图谋诛杀杨逆,夺回大权。”

    “在这样的情况下,倘若发逆形势稳定,战场压力不大,那么不服杨逆欺主的长毛贼将必然会生出异心,或是对杨逆阳奉阴违,扩大矛盾,或是寻思勤王救主,杀杨复洪,甚至公然起兵反叛,与忠于杨逆的长毛刀兵相见,也未可知。”

    说到这里,的确病得不轻的花老狐狸又忍不住咳嗽了一通,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后,老狐狸又喘着粗气说道:“但是在这个时候,你如果全力沿江东下,夺湖口彭泽直抵安庆,威逼逆贼伪都天京的门户,那么长毛诸贼为了自保,很有可能就会选择抛弃宿怨,携手合作,同仇敌忾与我们血战到底。”

    “如此一来,杨逆发匪便可以乘机笼络人心,夯实基础,若是再能侥幸打上几个胜仗,那么杨逆发匪必然将声威大振,人心所向,成功渡过囚主夺权人心动荡这个难关。”

    “尤其还有一点,慰亭你之前屡败长毛,斩杀长毛各伪王伪候的亲信眷属数不胜数,各路长毛从上到下都恨你入骨,见你用兵东进,长毛诸将必生同仇敌忾之心,抛弃前嫌齐心协力的可能必然更大。”

    声音微弱的说到这里,花老狐狸又微微一笑,说道:“这就叫急之则相救,缓之则相争。论行军打仗,十个老夫加在一起也不是慰亭你的对手,但是说到争权夺利斗心眼,老夫还有点自信。所以慰亭,千万别犯糊涂,千万别反倒帮了杨逆秀清。”

    吴超越默默点头,承认花老狐狸所分析的很有道理,心里所琢磨的,当然是与花老狐狸的期望截然相反——如何帮助好兄弟杨秀清渡过这个难关,逼着太平军诸将在形势危急的情况下被迫向杨秀清靠拢,给杨秀清整合太平军诸路兵马的机会。

    怎么帮杨秀清的办法花沙纳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但吴超越还真不想强攻到安庆城下这个办法,一是不想引起花老狐狸的反感和怀疑,二是不愿让过多的嫡系军队远离湖北,在将来时机出现时错失良机。而在仔细盘算了一段时间后,一个虚张声势的战略欺骗计划,便浮现在了吴超越的脑海之中。

    吴超越虚张声势之计具体是这样,首先是调集重兵屯驻九江,制造各种假象让太平军以为自己要大举杀入安徽,给太平军制造巨大压力的同时,乘机出兵袭取太平军兵力较为空虚的赣南州府,扶持杨文定接任江西巡抚,也乘机控制江西的军队和地方。

    咸丰大帝和肃顺一起提出的鼓励和要求,给了吴超越合情合理的实施此事的借口,在部分隐瞒了行动计划的情况下,吴超越先是说服了花沙纳同意自己大量增兵九江,然后立即调兵遣将安排出征,一口气派出了三个营的吴军水师,以随时可以借口返回汉口船坞整修的三条蒸汽战船为作战主力,派往九江增援。

    一同被派往九江的还有刘坤一的庄字营,此外又把原本打算派往湋源口的两千鄂勇也派往九江,一并划归杨文定和曹炎忠指挥,密令杨文定制造准备大举进攻湖口的假象,同时分兵南下,夺回被太平军攻占的吉安和抚州等地,抢功劳也抢地盘。

    还别说,即便吴超越并没有真正乘机攻打湖口的打算,但光是凭吴超越的兵力调动就足以让湖口的江西太平军主力紧张万分,因为九江这边的清军本来就实力十分强劲,既有吴军曹炎忠兵团,又有萧启江的团练和王国才的绿营,此外还有都兴阿的水师助战,在实力上与整个江西的太平军主力相比都不落下风。

    在这样的情况下,吴超越又一口气给九江派来了五千鄂勇、庄字营和三条蒸汽炮船后,九江的清军便在实力方面彻底压倒了江西太平军,还是无论水上力量和陆上力量都处于绝对上风。所以探得吴超越这些调动之后,不但韦俊、赖桂英和黄文金等太平军将领认定吴超越要趁火打劫,就连远在南京的杨秀清和已经返回高邮的石达开也吓了一大跳,全都反复无常的吴超越又要拿他们开刀,攻取湖口安庆打开进兵南京的道路。

    有压力就有动力,面对吴超越的大兵压境,原本还对杨秀清夺权一事窝火万分的洪秀全大舅子赖桂英再不敢生出什么异心,老老实实的上奏表示愿意接受杨秀清的号令指挥,一边向杨秀清求援一边积极备战。而石达开也开始考虑回守安庆,防备吴超越乘机袭取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大本营,并主动上表与杨秀清协商此事。

    与此同时,已经和大冶工业基地恢复了秘密联系的杨秀清也知道了吴超越此番进兵的真正目的是想帮他,虽说对吴超越的用意还十分的将信将疑,但杨秀清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向太平军各将示好,一边表态一定会全力救援湖口重镇,一边立即同意石达开回援安庆,确保天京上游和安徽根据地的安全。再接着,杨秀清当然也通过密使向吴超越发出警告,说吴超越如果真敢打安庆的主意,太平军主力一定以死相拼!

    与此同时,左宗棠露脸的机会当然也再次到来,从杨文定那里得知了吴超越的真正用意后,左宗棠虽然没有反对吴超越的声东击南战略,却也忍不住嘲笑了一通吴超越的榆木脑袋,冷笑道:“久闻吴抚台善于用兵,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重兵囤积九江是可以吓住江西的长毛主力,但是把这么多兵马布置在九江一地,他也不嫌太过浪费?”

    “难道季高先生有更好的妙计?”

    早就习惯了左宗棠恶劣性格的杨文定也没计较,只是好奇问起左宗棠的主意,左宗棠则傲然答道:“当然有!真要是想布置佯攻安庆的假象,逼迫江西长毛全力回援赣东北乘机南下,最好的办法不是什么把所有兵力都部署到九江一地,而是应该突出奇兵,攻取太湖!如此一来,长毛就算想不认定我们要打安庆都难!”

    “太湖?!太湖在江苏啊?远隔千里,我们怎么突出奇兵?”

    逼着吴超越迎娶自己孙女时恰好就是江苏巡抚的杨文定顿时傻了眼睛,结果杨文定的这句蠢话自然也招来了左宗棠的一通怒吼咆哮,“杨臬台,亏你还是现在的江西按察使,连地图都不会背么?谁说要打江苏的太湖了?我说的是太湖县!安庆府的太湖县!”

    咆哮着,左宗棠又拿来了地图,指着安庆府太湖县吼道:“看到没有?就在这里!太湖县与宿松比邻,宿松又和湖北的黄梅接壤,这两座城池都在朝廷控制之中,刘坤一从蕲州出兵走陆路东进,可以畅通无阻的直接赶到宿松城下,然后抢在长毛做出反应之前,迅速北上攻取太湖县!”

    “只要拿下了这个城池,我们的军队就可以随时沿马路河东下进皖水,继而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抵安庆城下!长毛也必然认为我们要攻取安庆,想不把注意力集中到安庆、彭泽和湖口这一线都难!”

    仔细看了地图沙盘,见黄梅到太湖之间虽没有水路可以运送粮草弹药,却地势平坦没有山岭阻隔,即便用车马运粮供给太湖战场也问题不大,杨文定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写信给慰亭,让他改令刘坤一经黄梅、宿松奇袭太湖。”

    “兵贵神速,别浪费时间了。”左宗棠冷冷说道:“吴超越在命令中说得很清楚,刘坤一到了九江是听你指挥,既然如此,何必再浪费时间去征求吴超越的意见,你直接命令刘坤一奇袭太湖就是了,至于他的后勤补给,我来安排。”

    不敢违抗太上臬台左宗棠的命令,杨文定只能是乖乖照办,赶紧派人与已经出发东下的刘坤一联系,命令他改变进兵路线去打太湖。结果也还算好,自加入吴超越麾下后就一直没什么突出表现的刘坤一正闲得发慌,一看有这种建奇功立伟业的机会,便也没做任何推辞,更没抱怨什么朝令夕改和运粮车辆不足,欢天喜地的就带着已经扩建为两千人的庄字营在武穴登陆,只携带了两天粮草就直接北上,杨文定则同时以书信请求黄梅县令为刘坤一供应粮草车辆不提。

    杨文定和吴超越的天下人都知道,黄梅县令当然不敢对杨文定的借粮借车要求放半个屁,不但连夜给刘坤一准备了足够的粮草和车辆,还很会拍马屁的向民间强借了一些毛驴骡子给刘坤一运粮。而在黄梅获得了充粮草车辆的补给之后,轻装上阵的刘坤一军便在没有任何公文的情况下直接走出湖北,进入了安徽境内。

    刘坤一的运气不错,虽说宿松这边的地方官府在法令上要得先征求安徽巡抚的同意,或者看到湖北巡抚衙门和湖广总督衙门开出的公文,才能允许刘坤一军越过宿松北上,然而地处偏远的宿松小县能够坚持到今天还没被太平军拿下,完全就是沾了和湖北接壤还靠得很近的光,太平军怕湖北清军出兵救援才没敢来找宿松的麻烦。所以刘坤一只是打了一个招呼,还知道感恩的宿松县令就假装已经看到了吴超越看出的公文让路放行,还派了向导给刘坤一带路和翻译民间方言。

    于是,就在太平军的目光集中到了重兵营集的九江战场上时,当刘坤一带着庄字营突然杀进太湖太平军的防区时,驻守太湖的石达开部将张洛成当然是大吃一惊,赶紧一边向安庆告急求援,一边还算理智的没敢野外交战,果断选择了闭城坚守。

    即便杀了太平军一个措手不及,太湖这一战刘坤一还是打得相当吃力,因为太湖县虽小,守军也不多,却是一个四面环水的险要地势,庄字营的将士又没能来得及准备充足的攻城器械,所以两次攻城都没能得手,都被太平军挡在了太湖城下。刘坤一效仿吴超越使用的火药炸城门战术,也因为太平军守备完善,及时用沙包土袋封堵城门没能成功。

    太湖奇袭战进展不够顺利的消息传到九江时,杨文定倒是大为惋惜,左宗棠却是不以为然,冷笑说道:“急什么?刘坤一军装备的全是击针枪,攻坚不利那就围城打援,野战里刘坤一还用得怕长毛了?”

    冷笑完了,左宗棠又迅速做出调整,一边命令刘坤一更改战术,放弃攻城围点打援,一边给刘坤一安排后续军队,保护粮草弹药的供应道路,在吴超越的计划之外开辟太湖偏师战场,逼着太平军救援太湖和加强安庆的兵力。

    左宗棠的擅做主张虽然没能胜利得手,却也无意中帮吴超越实现了真正的目的,鉴于太湖告急和清军重兵屯驻九江战场,石达开不得不选择率领主力回援安庆,也被迫和杨秀清继续齐心协力,抛弃前嫌共抗吴超越。然后随着王国才、萧启江和刘铭传的三路湖北兵马南下,位居江西腹地的赖桂英也彻底死了摆脱杨秀清单干的心思,乖乖的一再向杨秀清上书表忠,继续接受杨秀清的号令指挥。

    与此同时,湖南南部的战场上也发生了巨大变化,招架不住冯三保和湘军、楚勇的穷追猛打,石镇吉所部主力不得不放弃湖南撤回江西,又在石达开的书信劝说下同样向杨秀清上书表忠。而杨秀清则也抓紧时间安抚石镇吉,用石镇吉的兵马救援赖桂英补强江西腹地的兵力,又调动活动于浙江西南部的曾立昌部增援江西,同时再次派遣密使与吴超越联络,质问吴超越为什么如此咄咄逼人?

    杨秀清的亲笔书信通过容闳这条渠道送到吴超越面前后,吴超越很是无奈的用密码书信回复容闳,要容闳告诉杨秀清,道:“我也是被逼的,我必须得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你如果信得过我,就放弃江西腹地退守东北部,事成之后,我马上解除对太湖的包围,杨文定也可以乘机坐上江西巡抚的位置,到时候江西也实际上是被我控制,我们之间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相安无事,背靠背取暖了。”

    “再有,你犯什么傻把战线拉得这么长?赖桂英是洪秀全的大舅子,石镇吉是石达开的同族兄弟,让他们远离你还手握重兵,你敢放心?”

    杨秀清能不能成全吴超越扶持杨文定当上江西巡抚的目的暂时还不知道,借着把石镇吉赶出湖南的机会,吴超越倒是很顺利的就把自己的老丈人冯三保扶上了湖南提督的宝座,同时又通过李家兄弟牢牢控制住了湘军和楚勇的经济命脉,遏制住了他们的发展势头,彻底巩固了自己中原军事力量第一的老大地位。

    事实上已经是中原老大,朝廷里的无冕宰相肃顺又把自己视为亲若子侄,唯一能在地方上压得住自己的上司花老狐狸还已经病入膏肓,湖广大权也已经实际掌握,还有希望通过白手套控制江西。形势一片大好,可吴超越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因为即便到了这个地步,吴超越都还无法摆脱满清奴才体制的束缚,在真正意义上放开手脚大干一场,更找不到什么理由、借口和机会正式起兵,手里的权力再大,实力再强,也仍然还是得为野猪皮家族打工,所以吴超越自然也高兴不起来。

    “只能是指望英法联军帮忙,好在小包令那边已经有消息,英法两国都决定增兵报仇。虽然有些对不起直隶北京的汉人百姓,但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洋鬼子,快来吧。”

    按照正常的历史进程,英法联军杀进北京把咸丰大帝撵到热河残害兔子,的确是吴超越摆脱满清朝廷控制的最好机会,好在吴超越已经收到准确消息证实英法两国正在积极谋划再次攻打北京,这个重要历史事件出现变动的可能不大。可吴超越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形势大好机会即将出现的关键时刻,一场可能导致自己前功尽弃的巨大危机,正在无声无息的悄悄袭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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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介绍:
穿越到了大买办吴健彰的宝贝孙子身上,家财万贯又有钱有势,胸无大志的吴超越原来只想当个富家翁足矣,但就是因为交了几个洋人损友,吴超越的计划就变了。 被洋人喜欢和利用,被朝廷嫉恨,被百姓误解,太平军和小刀会的威胁又已经迫在眉睫。不得已,吴超越只能是走上了一条推翻大清的不归路。 慈禧好侄女,曾剃头好老师,杨秀清好兄弟,不是我要坑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啊!——吴超越痛心疾首的哭喊。晚清之乱臣贼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清之乱臣贼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