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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晚清之乱臣贼子txt下载     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四章 才与德

    秦日纲率领的太平军水师一直相信自军实力远在吴军水师之上,也一直认定到了正面交战之时,自军只要出动全力,全歼兵力仅为三个营的吴军水师易如反掌,此前如果不是担心吴军水师撤回田家镇寻求那里的永久性炮台保护,还有担心躲在小池口的清军水师乘机偷袭湖口,秦日纲早就带着太平军主力跑到单家洲来找吴军水师决战了。

    吴军水师满足了太平军水师的愿望,咸丰七年正月初一的早上,此前一直躲在单家洲的吴军水师突然倾巢出动,凭借顺风顺水的优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突然加入激战了一夜的九江战场,出现在了同样倾巢出动的太平军水师主力面前。然而很可惜,太平军水师这会却没办法全力迎战。

    太平军水师不能全力迎战的原因朋友们都知道,就是必须得运送九江败兵逃命,大量船只被用于运载兵员,大量的小拔船也必须保护运兵船,就想被捆住了一支胳膊一样,只能是拿单手迎战。

    不过还好,单就船只数量而言,太平军水师仍然占据绝对上风,所以秦日纲即便大骂清妖无耻狡猾也不慌张,马上就把保护运兵船的任务交给了过于疲惫的韦俊船队,自领中军主力迎上,还果断最为正确的选择,“打旗号,冲上去,和吴妖船队搅在一起,近舷放火烧船,先干掉吴妖水师的两条大船!”

    旗号打出,经验丰富的太平军船队立即一起摇橹划桨,顶风逆水的杀向正面扑来的吴军船队。然而让太平军水师将士大失所望的是,一年多前田家镇大战时那支笨拙生疏的吴军水师早已不复存在,面对着铺天盖地涌来的太平军船队,吴军水师的驾船技巧不再生疏缓慢,士卒也不再慌乱紧张,还突然拿出了一个太平军水师将士前所未见的战术——稍微调整方向,全军向太平军的侧翼迂回。

    “想迂回过来冲击我的侧翼?还是想直接冲我们的运兵船?”

    晚清土包子秦日纲一时有些猜不透吴军水师的用意,然而吴军水师既然主动让出上风位置,秦日纲自然不会客气推辞,稍一错愕,马上就下意识的大吼道:“打旗号,继续前进,抢占上游顺风位置!”

    在旗号的指挥下,太平军水师船队继续全速前进,不理向侧翼迂回的吴军船队只是冲向上游,然而就在秦日纲幻想着抢到上游顺水位置后掉头冲锋以小船海淹没吴军船队的生活。吴军的两条主力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却先后发出怒吼,首先打出了两发炮弹,接着不等秦日纲看清楚炮击情况,忠诚号和仁义号却又发出连续巨响,以十秒一发的节奏接连轰出炮火,还相当精确的主要轰击太平军的中大型船只。

    熟悉风帆时代海战的朋友们想必都很清楚,吴军水师用的是最典型的t字形战术,尽最大限度发挥忠诚号和仁义号的舷炮数量优势。然而秦日纲等土包子不要说是见过这种战术了,就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他们所看到的,只是吴军战船的火炮象是会连发一样,接连不断的开炮,还快得就象不要装药填弹的一样——事实上当然是轮流开炮和轮流装药填弹,侧舷的二十二门火炮依次打完,首先发射的火炮早就已经装好弹药了。

    见识少的下场当然是付出惨重代价,即便吴军火炮的命中率并不是很高,然而一轮炮击下来,十几条太平军大小船只还是被吴军火炮直接轰沉,受伤船只和水手不计其数,同时太平军水师原本整齐的队形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混乱。

    接受过当世海上霸主英国教官严格训练的吴军水手早已放下了风帆,全靠水流推动缓缓向下迂回,延长太平军水师檫肩并列的时间,期间乘机不断接连开炮,把沉重炮弹接连不断的轰进太平军水师船队,象敲锤一样的不断敲击太平军水师的侧翼。全部装备军用舢板的吴军第三营则严密保护忠诚号和仁义号的两翼,防止太平军小船偷袭。

    即便是已经正在逐步淘汰的风帆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装备的英国舰炮在射程和威力方面,仍然甩开太平军的战船火炮八条街都不止,太平军水师光挨打还不了手,直被吴军水师轰得是大呼小叫,鬼哭狼嚎,船沉人亡死伤不断,队形也逐渐混乱到了难以收拾的地步。

    汗水也在风雪中出现在了秦日纲的额头上,有心想要放弃抢占上游顺风的机会,立即掉头突袭吴军船队侧翼,但稍一盘算后,秦日纲又断然放弃了这个打算——目前吴军船队仍然还有顺风顺水的优势,太平军水师主力即便掉头去冲吴军侧翼,吴军只要重新张起风帆,马上就能脱离战场,到时候太平军船队不但追不上,相反还得牺牲整体队形。

    “再打旗号!继续前进,坚决抢占上风!”大声吼出了应对命令后,秦日纲又在心里补充了一句,道:“反正小拔船又多又便宜,丢多少老子都不心疼!”

    混乱的队形注定了秦日纲的最新命令无法得到迅速而又坚决的执行,炮火硝烟中,乱成一团的太平军船队连保持船头一致向前都无法做到,波浪起伏船只碰撞不断,既难以控制船只,更无法保持全速前进,也注定了必须继续给吴军战船充当活靶子,与太平军船队擦身而过的期间,忠诚号和仁义号也乘机打出了整整五波轮射,击沉太平军的大小船只将近百条。

    好不容易熬到脱离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射程范围,还没等秦日纲松口气,了望台上却又传来了噩耗,“秦王殿下,吴妖水师张帆了!目标似乎是九江北门!”

    “狗ri的吴妖!”秦日纲破口大骂,这才想起吴军船队还有一个值得炮击的目标是九江北门码头,焦急之下,秦日纲赶紧大吼道:“马上打旗号,全军掉头整队!”

    秦日纲军匆匆掉头的时候,吴军水师船队早已借着风向和水流的优势全速东下,转眼间就已经逼近了九江北门码头,还二话不说就是用火炮狂轰滥炸,还十分无耻的打出了苦味酸开花炮弹,炮弹爆炸间火焰四射,满载着兵员辎重的太平军运兵船顿时连连中弹,还即便没有中弹也很快就要面临苦味酸火焰的威胁,能够漂浮在水面上燃烧的苦味酸火焰随波,把太平军的运兵船烧得阵阵惊叫惨叫,慌忙躲避火焰间互相碰撞,乱成一团,运兵速度大受影响。

    这时,韦俊率领的太平军水师偏师也赶紧扑了上来,全部装备军用舢板的吴军水师第三营严阵以待间,超越号和仁义号上也接连飞出了八支康格里夫火箭,目标还全都指向主动进入射程范围的韦俊旗舰。而经过火器名匠邵彦烺改进的康格里夫火箭在准确度上已经有了大幅度提升,八支火箭有两支准确命中韦俊乘座的拖罟船,箭头携带的苦味酸猛烈爆炸间,韦俊军旗舰也马上桅断杆裂,并且立即燃起了冲天大火,直接处于报废边缘。韦俊大声叫苦,也只能是一边向其他船只转移,一边让旗舰打出最后一道命令,“冲上去!和吴妖水师搅在一起!”

    再没那么容易了,当太平军水手辛苦驾驶着小拔船迎上吴军第三营时,吴军第三营军用舢板装备的船首炮突然一起开火,当即命中十数条小拔船,还一边开炮一边保护着忠诚号和仁义号向下游疾驰,太平军小拔船开炮还击,两军之间炮击不断,虽各有死伤,太平军小拔船却无法像想象中那样轻易冲进吴军船队,施展拿手的近舷战。——当然,这也和韦俊军昨晚激战了一夜,水手体力下降比较严重有不少关系。

    还是在第一波小拔船真正获得与吴军舢板打近舷战的机会,太平军水师才发现打近舷战其实是自己吃亏——原因无他,吴军水手装备了击针枪和苦味酸手雷。高速射击的击针枪可以有效杀死杀伤小拔船的太平军水手,突然抛出的苦味酸手雷只要砸到小拔船上,直接就能把一条小拔船连人带船一起报销。连绵枪声和间歇响起的爆炸声中,太平军的小拔船不断起火燃烧,甚至直接粉碎,船上的水手中枪中弹落水不断,攻势迅速被击退。

    在此期间,忠诚号和仁义号始终没忘了用苦味酸炮弹轰击九江北门的码头,爆炸的冲击波和猛烈的火焰迅速横扫北门码头,大大小小的太平军运兵船也迅速冒烟起火,码头逐渐笼罩在了一片烈火浓烟之中。

    还是在秦日纲的主力掉头追了上来时,吴军水师才放弃对码头的炮击,改为向下游的宽阔处迂回,准备掉过头再去抢占上风顺水。水战经验丰富的秦日纲一眼识破吴军水师打算,咬着牙齿指挥船队紧追不止,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秦日纲却又无比郁闷的发现,已经被吴军水师将士彻底熟悉了战船性能操作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在船速方面又甩开了太平军船队一大截,很快就拉开了距离从容掉头,丝毫没给太平军水师任何乘机突袭的机会。

    对秦日纲来说更糟糕的还在后面,这时,已经从龙感湖撤回来的清军水师鲍超也已经回到了九江战场,还主动打出旗号表示愿意接受吴军水师主将王孚的指挥号令。王孚见了大喜,毫不客气的命令王孚率军迎上秦日纲,给自军争取回头抢占上风的机会,欠着吴军无数人情的鲍超见了也没犹豫,马上挥军直进,不顾实力和战斗力都不及太平军水师,坚持咬牙迎上,逼着秦日纲和自军交战。

    真正的水上恶战就此展开,炮声连绵中,鲍超军不惜代价的迎面撞上了太平军主力船队,以血肉为盾为吴军船队创造迂回机会。吴军船队则乘机迂回到了北面开阔处,凭借三角帆呈‘之’形前进,逆水行驶的同时始终保持船舷对敌,不断以优势火炮猛轰太平军船队,期间还不断放出火箭补强火力。秦日纲则一边与鲍超激战,一边不断派出船队拦截吴军船队,始终不忘拦住吴军大船争取打近舷战。双方你来我往,各有目的,炮来枪往对轰得天翻地覆,日月无光。

    与此同时,陆地上的清军当然也加强了巷战力度,围魏救赵为水师分担压力,逼迫太平军水师回头来救九江太平军。结果到了此时此刻,清军准备充足的优势也展现无遗,随身带着充足干粮随时都可以吃饭,清军士卒的体力即便下降也不多。而太平军方面则既是一夜未眠粒米未进,又是准备不足没有随身食物可以充饥,体力下降远比清军为大,力量不支下战斗力下降十分严重。

    九江太平军还有一件麻烦事,那就是清军方面在巷战中遭到了顽强抵抗后,左宗棠迅速做出了战术调整,专门分出了两个营去抢占城墙战场,沿着城墙前进从两翼包抄北门。而随着一个营的吴军陆师强行突击到了北门城墙上后,太平军的压力也陡然加大,在城中巷战的太平军背后受敌,在城外准备上船逃命的太平军妇孺家眷更是乱成一团,哭喊震天,声传数里。

    见情况危急,罗大纲也只好匆匆派出快船与秦日纲联络,要求秦日纲立即给出答复,水师到底还能不能迅速结束战斗撤回北门救人?如果不能,那九江太平军就得立即弃城逃往杨家场,到那里登船过湖逃命,秦日纲也得马上回师湖口,到那里去救人过湖!

    天大的难题再一次被放到了秦日纲的面前,立即结束水上战事回师北门救人,这一点秦日纲当然做不到。可是撤回湖口救人,到时候太平军水师照样得面临吴军水师的巨大威胁。进退维谷,左右为难,已经习惯了在杨秀清手把手指点下打仗的秦日纲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

    这时,面孔被熏得黝黑的韦俊突然出现在了秦日纲的面前,还一见面就没大没小的怒吼道:“燕王殿下,这仗你怎么指挥的?”

    “我怎么了?”秦日纲被韦俊吼得一楞。

    “你自己看!”韦俊往水上战场一指,咆哮道:“怎么乱成了这样?我们的水师船队分散得这么厉害,还怎么发挥数量优势?”

    得韦俊提醒,秦日纲才猛然发现自己犯下了兵家大忌——过于分兵!为了拦截吴军大船,自军的小拔船队过于分散,不但无法发挥数量优势,还被有质量优势的吴军水师逐队逐队的杀散杀乱,大大小小的战船完全分散于宽阔的长江水面。而呈之字形的吴军船队则始终保持统一行动,虽然没有抢占上风,却也在自军的松散船队中来回纵横,如入无人之地,一边前进一边以优势火力和精良武器不断打击自军。

    顺便说一句,这也是吴军水师的刻意为之,仔细研究了太平军的拿手小船海战术,又得到英法等国海军教官的指点,吴军水师从一开始就憋足了坏,决心凭借顺风顺水和战船质量的优势尽可能拉长战线,拉长太平军水师的队列,稀释敌人兵力,然后再回过头来以整击散,以质量破数量。而意外出现的鲍超水师,也让吴军水师这一战术获得了更加理想和显著的效果。

    言归正传,发现自军不知不觉落入了圈套,秦日纲敲头懊恼之余,又马上下定了决心,冲着罗大纲派来的信使吼道:“去告诉罗丞相,叫他马上弃城去杨家场,我撤回湖口接应他!”

    打发走了罗大纲的信使,秦日纲又大吼道:“快打旗号,全军撤退,撤回湖口重新整队!”

    匆忙撤退的太平军水师给了吴军水师和清军水师以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欢呼声中,还没出够恶气的吴军水师当然是立即掉头追击,鲍超也不顾自己的船只已经损失过半,同样吼叫着加入了追击行列。然而没过多久,左宗棠却派人送来急令,命令吴军水师和鲍超不得追击进梅家洲南面的狭窄江面,追击到孙家竹林一带就必须停止前进,等待与陆师会合统一行动。

    宣布完了左宗棠的决定,见王孚的脸色不善,信使又赶紧补充道:“王将军,季高先生知道你肯定想不通为什么错过这样的机会。季高先生他说,现在虽是你扩大战果的最好机会,但长毛的小破船不管打沉多少都没用,纯粹就是浪费弹药,那一带江面太狭窄,长毛只要跳下水想往那逃都行,但你们的忠诚号和仁义号那怕被长毛打中一炮都不值得。”

    “季高先生还说,想多立功,一会有的是机会,等九江长毛过湖的时候你们再出手,打中一条船就是一船长毛,战果要多得多。”

    信使在耐心对王孚解释左宗棠要求停止追击的原因时,九江太平军也开始突围撤退的行动,先行从北门出城的老弱妇孺直接向东逃命,主力战兵则且战且退,逐渐退出北门也是向东撤走。摩拳擦掌等了许久的曹炎忠本营立即北上拦截,然而左宗棠却再次派人拦住了曹炎忠,要求曹炎忠不许阻杀老弱妇孺刷人头,只许截杀最后出城的太平军主力战兵。末了左宗棠还让信使告诉曹炎忠,“那些女人孩子反正跑不快,以后想怎么抓怎么抓,何必要浪费弹药多造杀孽?留下千古骂名?”

    被吴超越洗脑洗得很严重的曹炎忠果断服从了命令,任由太平军的家眷从前方逃走而没开一枪一炮,然而就在左宗棠看到这一情景满意点头的时候,一个意外却突然出现——湘军营地那边突然倾巢出动,气势汹汹的杀向了九江东北方向。左宗棠见了大惊,赶紧拉上杨文定打马直追,花了不少力气才追上带队的胡林翼,喝问道:“胡林翼,没有命令,你们为什么擅自出动?”

    “为大帅报仇!”胡林翼红着眼睛大吼,他身旁的湘军将士也是纷纷大吼,“杀长毛!为大帅报仇!”

    知道劝说阻拦不住胡林翼等人的滥杀无辜,左宗棠只能是换了个办法,向胡林翼说道:“贶生,关于吴抚台弹劾江西巡抚文俊见死不救,坐视曾部堂遇害一事,朝廷其实已经有了答复,只是我怕影响军心士气,没有提前公布,你知道朝廷给文俊什么处分吗?”

    “什么处分?”

    胡林翼赶紧追问,旁边的湘军将士也个个抬头,紧张来看左宗棠,左宗棠面色阴郁,半晌才答道:“罚俸三年,降三级原职留用。”

    胡林翼手里的钢刀落地,满脸的难以置信,眼中也忍不住有泪花闪烁。左宗棠这才又问道:“贶生,四百六十五两银子,四百六十五斛粮食,就换曾部堂和几千三湘子弟的命,如果你觉得值得,现在就去报仇吧,我不拦你。”

    注:历史上九江战后,湘军是屠城报复。历史上湘军屠城九江、安庆和南京,李鸿章苏州杀俘两万余,惟独左宗棠没有类似恶行。但也很可惜,左宗棠的善良也导致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五章 影响深远

    当初陕甘总督舒兴阿畏敌不前,坑死了被太平军包围的江忠源,事后被安徽布政使袁甲三弹劾,咸丰大帝给了舒兴阿革职处分,湖北巡抚吴超越弹劾文俊见死不救坑死曾国藩,咸丰大帝按理来说很可能会象对待舒兴阿的办法,给文俊一个革职处分。

    ——然后继续象对待现任云南巡抚舒兴阿一样,风头一过就把文俊放到其他省份去当巡抚。

    咸丰大帝肯定会偏袒统属一个种群的文俊,这点早在吴超越预料之中,只是吴超越真没料到咸丰大帝会处分得这么轻,罚俸三年和降三级留任就了结了这个问题。而事实上,咸丰大帝做出这个决定时,别说是一贯注重汉臣的肃顺了,就是军机处的几位大老爷都觉得过轻,忍不住在承旨时小心翼翼的发表了意见。

    是时没当上领班军机几个月的文庆已经突然病死,论资排辈终于排到了彭蕴章替补首席军机,有资格也愿意为汉人说几句公道话,很是小心的向咸丰大帝问道:“皇上,这样的处分是不是轻了点?文俊按兵不动拒绝救援,坐视曾部堂战死灰山,湖南团练几乎全军覆没,罪证确凿,最轻也应该革职,只给他这样的处分,是否有些过轻?”

    “皇上,奴才也认为有些过轻。”乘着文庆蹬腿入职军机处的柏葰也站出来刷经验值,提醒道:“现今长毛再次大举侵犯江西,江西战情告急,湖广官军也正在九江湖口一带与长毛激战正酣,若是不给文俊重处,只怕会寒了前线将士之心,影响到军心士气。”

    咸丰大帝不吭声,用手指头敲打着龙案盘算,半晌才说道:“正是因为江西战情紧急,所以朕才不能重处文俊,文俊是该革职,革去他的职位也就是一道圣旨的问题,但更大的问题是,罢免了文俊,谁来接任这个江西巡抚?”

    说到这,咸丰大帝还难得补充了一句,“现在江西巡抚这个位置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坐的,长毛大举入寇,毗邻的安徽几乎全境都是发匪,还有浙江的匪患也越演越烈,没有一个文武双全的能臣坐镇江西抚民平叛,继而又东援安徽浙江,朕不放心啊。”

    “可是皇上,文俊文抚台在江西的表现,似乎也很难当此重任啊?”彭蕴章疑惑的问道。

    “他是不能当此重任,但现在既然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换他,那就先让他再当几天的江西巡抚,起码他熟门熟路,不容易出大错,比临时换一个巡抚强。”

    咸丰大帝回答了问题,又挥了挥瘦手,说道:“不要急,文俊肯定要革职,但是要先等朕找到了合适的江西巡抚人选再说。”

    见咸丰大帝的态度坚决,彭蕴章和柏葰等人也不敢坚持,老实磕头领旨了事。然而柏葰等人跪安离去之后,咸丰大帝脑海里却又出现了一段来自某人的密折内容……

    “……臣窃以为,吴超越虽未见异心,然湖北境内匪患已然肃清,仍将之留在湖北,未免太过浪费他的才干。吴超越请求亲征江西,臣先斩后奏代越权允诺,原意是想顺水推舟,为主子创造把他调到江西的机会。然吴超越畏惧文俊报复,临阵退缩改请杨文定统兵,臣措手不及,只能再次应允,以免着于痕迹……。”

    “……幸得杨文定弱于军事,虽有湖北抚标强兵之助,九江之战是否能一帆风顺,尚在未知之数,若九江战事不顺,臣定当怂恿吴超越亲赴九江。届时主子若有意用吴超越取代文俊,正可名正言顺……。”

    回忆到了这里,咸丰大帝和吴超越有得一比的干瘦丑脸上露出些微笑,暗道:“朕当然愿意用吴超越取代文俊那个废物,弹劾文俊又在江西立功,改调江西巡抚名正言顺,把他放在最危险的江西替朕冲锋陷阵,也才最能发挥他的作用。湖北现在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也是该换个满人去当巡抚了。”

    …………

    咸丰大帝的如意算盘看来是要破碎了,他无耻窃占皇位第七年的第一天,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杨文定靠着左宗棠的全力帮助,指挥湖广各路兵马合力猛攻九江城,终于还是成功的杀入了城内,迫使九江太平军弃城东走,逃往九江最东端的杨家场渡湖逃命,清军成功光复九江城后不肯罢休,又在左宗棠的指挥下全力追击,力争全胜。

    如果不是左宗棠刀子嘴豆腐心禁止湖广军队滥杀无辜,追击战绝对能够演变成一场大屠杀,斩首过万都是轻而易举。然而就算左宗棠拦住了吴军精锐和矢志复仇的湘军,故意给太平军的妇孺老弱放了一条生路,九江太平军的逃亡场面还是凄惨得让人不忍卒读。

    丝毫没有停歇的枪炮声中,乱糟糟的人群象潮水一般的涌向东面,争先恐后间互相践踏推搡不断,呼儿唤女的哭喊声音充斥田野,掩盖了枪声炮声和江水声,大大小小的包裹和各种各样的杂物扔得到处都是。尤其是在越过湘军此前挖掘的深壕时,不知多少老人孩子摔落壕沟,不知多少妇女儿童被生生践踏而死,壕沟的边沿迅速被踩塌,泥土和尸体塞满壕沟,即便吴军和湘军始终没有开一枪放一炮,数以千计的老弱妇孺就已经惨死在了逃亡路上,鲜血也迅速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大地。

    见此情景,已经算是心狠手辣的杨文定难免都有些看不下去,忍不住低下头,左宗棠更是早早就背过了身体,哀叹道:“这还只是开始,一会陈家场那边只会更惨。”

    这时,太平军的主力战兵也开始了成建制的出城逃命,结果这一次吴军和湘军都不再手软,太平军刚冲进射程范围之内,吴军马上就在侧翼扣动扳机,把子弹成排成片的打向太平军人群,一边高喊投降不杀的口号,一边拼命的寻找罗大纲和林启荣等太平军带队将领。而湘军更是直接迂回到太平军的前方,结阵拦截太平军主力战兵的逃亡道路。

    招架不住吴军的快速射击,无数的太平军士兵跳下堤坝沿岸东逃,更多的太平军则在混杂在士兵密集人群中的罗大纲率领下,径直杀向湘军阵地,湘军将士红着眼睛迎上间,一场刺刀见红的近身肉搏激战也就此展开。不过看到这样的情况,左宗棠却十分恼怒的说道:“难怪曾国藩比不过他的学生,他带出的兵将简直和他一个德行,个个都是蠢到极点,从不知道动脑子打仗!”

    “季高先生,胡贶生他们正面拦截做得不对?”杨文定好奇问道。

    “不是做得不对,是犯傻!”

    左宗棠怒道:“从九江东门到杨家场二十几里的路程,他们想怎么打都对,就是不能正面拦截!这么开阔的地形,拦得住不?别说他了,曹炎忠都做不到!长毛狗急跳墙,困兽死斗,正面拦截长毛能不拼命?胡林翼的伤亡能不大?在安顺剿几股百把人的土匪就自以为文武双全,厚着脸皮写什么《胡氏兵法》,夜郎自大!坐井观天!”

    不幸被左宗棠言中,胡林翼手下那几百人果然无法拦住拼死突围的太平军将士,不但拦不住从两旁开阔处夺路而逃的太平军,相反还被无路可走的太平军杀得死伤不小,节节败退,回过神来的胡林翼看情况不对,也只好赶紧带着湘军往南面撤退让出道路。而杨文定也乘机对左宗棠说道:“果然被季高先生料中了,季高先生,湘军伤亡过重难堪再用,此战过后,我有意把他们派回湖北重新整编,也让我那孙女婿好好调教他们一下,不知你意下如何?”

    “你是主帅,这些事你说了算。”左宗棠想不想就把一大堆人才送给了吴超越,还又说道:“而且这帮人我还真看不上,让他们去跟吴超越学学也好。”

    还是被左宗棠料中,湘军让开了道路之后,清军的追击战反倒好打了许多,吴军从侧翼开枪,压缩太平军的队列横度,间接迟滞太平军的逃亡速度,湖广联军从背后掩杀,咬着太平军的尾巴穷追猛打,光是抓散兵杀掉队都刷到不少人头和抓到了不少俘虏。湖广联军继而再联手大步追击时,太平军的败兵不但没有任何机会余力反击再翻风浪,同时还得面对接下来的在杨家场的登船过湖问题,跑得再快都没用,都没办法甩开湖广联军的追击,全军覆没的危险依然很大。

    安排好了留守营地和肃清城内残敌的军队,杨文定和左宗棠迅速快马追上了联军主力,也迅速给各军将领安排作战计划,命令王国才、曹炎忠、萧启江和刘坤一诸军追抵杨家场后,不得立即发进进攻,要先整队再依令出击。然后左宗棠又亲自找到了胡林翼,也没责备胡林翼之前的头脑发热,只是命令道:“贶生,到了孙家竹林后,你带湘军上鲍超的船队过江,攻打梅家洲,收拾那里的长毛驻军和炮台,我会安排吴超越的水师掩护你们登陆。”

    “季高先生,我……。”

    “贶生,九江这里的长毛,没有参与灰山之战。”左宗棠打断胡林翼的抗争,淡淡说道:“梅家洲的长毛隶属于湖口长毛,上面很多人参加过灰山大战,你到了梅家洲想怎么打,我不拦你。”

    咬了咬牙,胡林翼还是接过了左宗棠的命令,迅速联络李续宾收拢湘军残部,然后匆匆赶赴孙家竹林登船过江,左宗棠也早早就派人命令吴军船队掩护鲍超运兵过江夺取梅家洲不提。

    运筹帷幄一个晚上攻破九江城,在已经奠定了足够威信的情况下,左宗棠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湖广联军各部人马都没有急着冲锋抢功,刚到杨家场就立即停下脚步重新整队,任由太平军水师用大船小船抢运九江太平军过湖,磨刀不误砍柴工,等待更好机会发起总攻。

    湖广联军越是这么的从容不迫,太平军就越是慌张慌乱,谁都知道湖广联军的总攻在即,也谁都知道湖广联军一旦发起总攻,再想登船逃命就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再加上此前就已经出动的姜家湾绿营兵正在旁边的敲敲打打的拣便宜,太平军上下更是个个心慌意乱,不断出现不听指挥抢先上船的士卒,也不断出现因为超载而船只自沉的情况,有序渡河已成奢望,毫无任何可能出现。

    还是得表扬一下九江太平军的素质,情况都已经危急到这个地步了,一部分太平军的主力战兵仍然还是争分夺秒的修筑了一些临时工事,借以迎接清军即将发起进攻。然而,一个比天还大的难题,却又放到了太平军主将罗大纲的面前——谁带兵留下来送死?

    “我殿后!丞相你们先走,我殿后!”

    “我殿后!我殿后!”

    在生与死的抉择面前,事实再一次证明了九江太平军历史上能在九江困守孤城数年绝不是意外,几乎每一个总制以上的将领都自告奋勇留下殿后,林启荣更是直接推罗大纲先走,“罗丞相,你们先走,我留下殿后!”

    突如其来的大力把林启荣拉了甩向渡口方向,一边把面前众将拉了甩向后方,罗大纲一边大喝道:“都给老子滚!能带多少弟兄回湖口就尽量带多少,我带本队人马殿后!忘了老子以前是干什么的了,专门在水上吃饭!别说我们的船还多,就算没船了,老子一个猛子也能扎到湖口!滚!都给老子滚!”

    招架不住罗大纲的威逼,太平军众将纷纷含泪去了渡口,林启荣却又冲了上来,拉住了罗大纲的袖子,哽咽恳求罗大纲重新考虑,罗大纲则拍了拍他的脑袋,微笑说道:“别劝了,我什么脾气你不知道?快走吧,你还年轻,才三十六岁,还有将来,我都是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了,那能让你年轻人留下,让我先逃命?”

    林启荣嚎啕大哭着被罗大纲的亲兵架往渡口时,吴军水师船队已然出现在了渡口的视野范围之内,忠诚号和仁义号还二话不说就冲着太平军运兵船队开炮,太平军水师分兵迎击间。已经匆匆吃过干粮的湖广联军主力也敲响了总攻战鼓,吴军主力从正面,萧启江的楚勇和王国才的绿营从两翼,兵分三路杀向太平军的渡口,口号声遮天蔽野,“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公元一八五七年一月二十六日,满清野猪皮九世咸丰七年正月初一,继破城之后,湖广联军又在九江陈家场取得大捷,重创弃城逃亡的九江太平军主力,成功夺取梅家洲并重创岛上守军,吴军水师也在损失很小的情况下再次击败太平军水师主力,取得完胜。

    是役,湖广联军阵斩首级仅凭陆上数字就超过两千,俘获太平军士卒及家眷三千六百余人,并阵毙九江太平军主将冬宫丞相罗大纲。——原本湖广联军有机会生擒罗大纲,然而被吴军重重包围之后,罗大纲却断然拒绝了吴军招降,自刎而死。

    波澜壮阔的九江大战终于告一段落,规模大场面大,影响则更加巨大,首先就是此战过后,湖广联军打成了与太平军隔鄱阳湖对峙的有利局面,再也不用担心太平军以九江为前进基地,闪袭湖北腹地。而太平军虽然吃不小的亏,却也甩掉了九江这个负担,用不着再被迫到陆地上去和武器装备领先一个代差的吴军陆师硬拼,看似失去主动,实则避免了更大的被动。

    更大的影响还在后面,故意不肯放弃九江的杨秀清等的就是秦日纲犯错打败仗,九江惨败的消息才刚传到南京,杨秀清马上就把所有的黑锅扣到秦日纲身上,理直气壮的把秦日纲夺爵削权,罢免一切职务,押回南京城中受审。洪秀全替秦日纲喊冤,杨秀清则当众指出秦日纲此战的最大失误,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秦日纲黑锅背得不冤——没敢冒险提前发起与吴军水师的决战,违背了天父让秦日纲伺机歼灭吴军水师的圣旨!

    最大的影响还是在北京城里,九江大胜的喜讯送到京城后,闻知新年第一天就打了这么大的胜仗,认定这是一个大吉兆的咸丰大帝在大喜之余,也马上就打消了把吴超越调往江西的念头,还称赞道:“想不到吴爱卿坐镇湖北调动兵马,都能取得如此大捷,调度有方,练兵有术,实在难得。传旨,赏还吴超越双眼花翎,赏戴头品顶戴,鼓励他在湖北多练兵,多为朕练精兵,以便随时调用。”

    便宜拣得最大的当然还是把漂亮孙女嫁对了人的杨文定,为了鼓励类似杨文定之流的有过臣子戴罪立功,咸丰大帝批准花沙纳与吴超越联名奏请,准许杨文定继续驻军江西并改调江西担任实职,又采纳了肃顺提出的建议,在同为通商口岸的九江增设九江道,赏杨文定戴正三品顶带领按察使衔,实授九江道兼九江海关监督,坐镇九江整军备战,伺机进取安徽。

    当然,咸丰大帝也很清楚,如果没有吴超越在背后支持,杨文定绝无可能打这么大的胜仗。不过也没关系,只要能打胜仗就行,各省战场处处告急,只要杨文定能在危急时刻打出漂亮胜仗鼓舞人心,对于这种孙女婿扶持妻祖父的行为,咸丰大帝还可以容忍。(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六章 抢生意

    “丹初先生,惠甫不在,我的文笔你知道,劳烦你提笔给大冶铁厂总办容闳去道书信,叫他从铁厂的盈利里拿出些银子,去九江把那些被俘的长毛妇女和孩子买回来,分发给大冶的单身矿工成家。”

    听了吴超越的吩咐,前段时间才被吴超越奏请调来湖北总司粮台的阎敬铭难得露出些笑容,说道:“世人都说吴抚台顶戴血染,官帽上每根红缨都是长毛鲜血所凝,想不到还能有这份善心仁心。”

    “都是爹妈生父母养的,能救一命算一命。”吴超越叹了口气,说道:“她们中间大部分也都是被逼的,官军无能,长毛打到家门口,她们不从贼照样是死路一条。宁做太平犬,莫做乱世人啊。”

    默默的点了点头,发自内心的认同吴超越这句话,阎敬铭这才提起笔替吴超越写信给容闳。信将写完时,吴超越在内政方面的头号帮手赵烈文也捧着一大堆公文来到了房中,直接就嚷嚷道:“慰亭,坏消息,有人要抢你的生意!杨老大人来信,说骆秉章也给胡林翼和曾国荃他们去了书信,要湘军余部撤回湖南整编。”

    “撤回湖南整编?”吴超越一楞,惊讶问道:“骆秉章还舍不得放弃湘军?还想重建湘军?他还拿得出钱粮重新扩建湘军?”

    “骆抚台拿得出来。”正好写完信的阎敬铭放下毛笔,说道:“自咸丰六年八月后,骆秉章就摆脱了湘军的军饷负担,又重新开征了茶厘,还新开了产地厘,马上就是春茶该上市的时候了,等湘军余部撤回湖南休整完毕,骆抚台就可以缓过气来重建湘军了。”

    “这老不死的!”吴超越无比郁闷的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脏话——真要是让骆秉章把湘军余部给拉回了湖南,白白错过一堆得用人才不说,重新组建的湘军马上又能成为抵在自己腰眼上的一把尖刀,继续威胁自己的起兵反清大计。

    郁闷过后,吴超越赶紧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曾国荃和胡林翼他们是什么态度?是愿意接受我的邀请,回湖北整编,还是回湖南老家?”

    “态度暧昧,没表明立场。”

    赵烈文耸耸肩膀,把刚送到的杨文定书信递到了吴超越面前,吴超越接过看了,见杨文定确实说胡林翼等人尚未表态是否接受自己的招揽,一张瘦脸便顿时拉得比驴还长,知道自己想要收编湘军残部的打算不可能象计划中那么容易了。

    这时,刚来给吴超越当牛做马没几天的阎敬铭听出了端倪,便好奇问道:“吴抚台,惠甫先生,听你们的口气,你们是早就打算收编湘军残部了?”

    赵烈文点点头,答道:“慰亭一直认为,湘军这两年来战绩不佳,非战之过,只是运气不好,曾部堂麾下那些文官武将也都是难得的经世致用之才,所以这次曾部堂殉国之后,慰亭马上就想湘军余部招揽到麾下听用。”

    “原来如此。”阎敬铭点头,又稍一盘算后,阎敬铭马上就说道:“吴抚台,恕下官直言,如果你想把湘军残部全部收编麾下,毫无可能,你争不过骆抚台。”

    吴超越疑惑来看阎敬铭的丑脸,阎敬铭这才答道:“如果抚台大人你想问原因,答案有两个,一是年龄资历,二是乡党。”

    “年龄资历这个问题,吴抚台你没办法解决,曾国藩麾下的刘蓉、郭嵩焘、胡林翼、曾国荃、李续宾和杨岳斌这些人,那一个不是大你十几二十岁,很多还是你的长辈,让他们拉下脸皮对你这位少年上官和晚辈俯首听命,自然很难。而骆抚台的年龄已经六十有余,在这方面对你稳占上风。”

    “乡党问题更难解决,曾部堂所用之人,无一不是湖南同乡,上下抱团,凝聚力极强。骆抚台虽不是湖南人,却最为重视提拔任用湖南本地人,麾下团练首领,也无一不是湖南本地将领,且供粮供饷,从无怨言。潜移默化之下,湘军众人当然更愿意返回湖南重整旗鼓,在骆抚台的支持下继续以乡党之姿东山再起。——这么做,对湘军众人来说也更容易重新崛起一些。”

    哭丧着脸听完了阎敬铭的分析判断,吴超越半晌才无比郁闷的问道:“这么说,我是没办法留住他们了?”

    “全部留住当然不可能。”阎敬铭微笑答道:“但是要想留住其中一部分,倒不是没有希望。”

    “但是吴抚台,下官认为,你如果想留下一部分湘军余部,最好别用什么金钱美女之类的手段收买笼络,用这类手段收买到的湘军余部,既笼络不到真正的得用人才,还根本不可靠不能放心。因为你今天用银子美女把他们留下,明天别人开出双倍的价格,他们就有可能弃你而去。”

    “丹初先生,那我应该怎么办?”吴超越赶紧请教道。

    “很简单,让他们知道跟着你走,对他们的仕途将来更有利就行。”

    阎敬铭微笑回答,又说道:“吴抚台,之前下官只说了你在年龄资历和湖南乡党这两个方面的劣势,却没说你对骆抚台所拥有的两大优势,一是你年轻,前途远大,跟你走更有希望获得升迁机会。二是你不用乡党,唯才是举,湘军众人可以后顾无忧。”

    “下官就是活生生的例子,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下官当初之所以主动请求抚台大人你把我调到湖北任职,除了钦佩大人你的人品才具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大人你不用乡党,唯才是举,麾下文武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并没有刻意重用你的广东老乡,最适合下官这种没门路没背景的官员依靠。所以,抚台大人你只要让湘军众人明白这个道理,就不愁湘军人才不会生出投靠你的心思。”

    吴超越笑了,向阎敬铭笑道:“丹初先生主动来投,我又多一左膀右臂矣。”

    …………

    该来看看湘军残部这边的情况了,九江战局基本稳定为隔湖对峙后,先后收到了吴超越和骆秉章的招揽书信时,湘军众将也曾先后两次聚在一起讨论过如何应对。结果很遗憾的是,虽然都很感激吴超越这两年来对湘军的支持,还有对湘军的以德报怨,湘军众文武还是对集体投奔吴超越兴趣不大。

    原因无他,除了拉不下脸来听从吴超越这个晚辈的使唤外,已经习惯了以同乡、同门和宗族为纽带建军,湘军众文武已经下意识的很难再接受被一个外省人收编统属,更不愿意失去自主权,替别人打仗卖命挣功劳。

    骆秉章虽然也是广东人,却一向重视重要湖南人,给钱给粮更给湖南团练自主权,只在大方向上发号司令而从不过问细节,无论湘军还是楚勇,一旦出省后就可以自主作战,所获功劳战利品也基本由湘军楚勇自行分配,骆秉章从不干涉。同时湖南还是湘军基层士兵的唯一来源,所以无论是在情感上,还是从个人利益出发,湘军都更愿意回湖南东山再起,而不愿投效对军队管束严格的吴超越。

    上上下下都是这个心思,即便谁也不好意思出面拒绝吴超越的邀请笼络,两次会议还是没有讨论出任何的结果,最后还是刘蓉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们先回湖北省城,到了那里看吴抚台究竟是什么打算,也问问我们麾下士卒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不迟。”

    听到这话,湘军众人都是眼睛一亮,心里很清楚几场大败仗打下来,久离家乡的湘军士卒早就是人人思亲,都想尽快回家休息,肯定不愿继续留在湖北当兵。到时候拿士卒不肯依从的借口搪塞吴超越,吴超越也无话可说。当下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马上就连连点头,都说道:“还是孟容先生的主意好,先回湖北省城,然后再和我们的士卒一起商议到底是回湖南,还是留在湖北。”

    就这样,抱着其实想回湖南的心思,吃着吴超越的粮食,花着吴超越的路费,湘军以返回湖北省城休整的心思上路了。离别时,吴超越在江西的白手套杨文定亲自到码头送行,也没劝说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接受孙女婿的招揽,只是对胡林翼等人说道:“各位,我那位孙女婿来信,说你们回去路上经过湋源口的时候,务必要到大冶去上一趟,他已经派人在那里做好了准备迎接你们,还有些事想让你们知道。”

    很是不解吴超越的这个用意,但是亏欠吴超越的人情实在太多,乘船回到湋源口时,湘军众头目还是乖乖让船队转入了湋源湖,走水路赶到日益繁华的大冶码头停靠,并在大冶码头上和吴超越派来的得力幕僚邵彦烺见了面。

    让湘军众头目大惑不解的是,邵彦烺并没有披红挂彩的大张旗鼓迎接他们,即便是接待他们的晚宴也十分简单,除了有酒有肉之外没有任何可取之处。邵彦烺也看出一干湘军头目的疑惑,便微笑说道:“各位大人,实在抱歉,晚饭是有点简单。不过你们大概不知道,我们吴抚台家里虽然绝对算得上富甲天下,但是他的日常饮食其实比这还简单,长毛猖獗,天下大乱,吴抚台他有银子也不敢乱花,只能是用来优先供给军队。”

    想起以前与吴超越联手作战时,吴超越的确是和普通士卒同饮同食,湘军众头目这才释然,忙纷纷表示谦虚。然后胡林翼又好奇问道:“邵先生,吴抚台要我们一定来大冶走上一趟,到底是为了什么?”

    “想请你们参观大冶铁厂和大冶枪炮局。”邵彦烺如实答道:“抚台大人他说,他想让你们看一看湖北新军的真正强大之本,知道湖北新军为什么能在战场上鲜尝败绩,为什么被长毛畏之如虎。”

    面面相觑的同时,即便有些怀疑吴超越是在故意炫耀,但湘军众头目的兴趣还是被邵彦烺给成功勾了起来,所以到了第二天一早,湘军众人便在邵彦烺的引领下,满怀好奇的一起踏入了对他们来说无比神秘也无比古怪的大冶铁厂。

    在大冶铁厂里,湘军的大小头目首先所看到的,是吴超越花费重金采购来的英国炼铁炉普德林炉,还有大冶铁厂的自行仿造的两座新炉。当得知这三座炼铁炉每个月的熟铁产量就超过湖南一年的熟铁产量时,湘军众头目无一不是张口结舌,惊叫出声,邵彦烺则轻描淡写的说道:“这不算什么,如果我们愿意,随时都可以再建几座这样的炼铁炉,把产量再翻一番。”

    “邵先生,那你们为什么不多建?”刘蓉好奇问道。

    “等更好的炼钢炉。”邵彦烺答道:“在英吉利国的肯特郡,有一个叫托利的洋人,发明了一种新的炼钢炉,可以把铁矿石直接冶炼成钢水。吴抚台他已经委托洋人朋友重金购买这种炼钢炉,我们自己也正在尝试开发中,一旦成功,我们以后枪炮就不会再用熟铁了,全部改用钢铁。”

    让湘军土包子大开眼界的还有大冶铁厂的蒸汽锻压机,当看到巨大的击锤在蒸汽的带动下,大块大块的冲击炽热铁胚,即便不用邵彦烺解释,湘军众头目也知道其中的奥秘所在,更知道了吴军的火炮火枪为什么数量如此众多——产量悬殊实在太大了。

    在大冶枪炮局里,湘军土包子第一次看到了金属加工车床,亲眼看到了一块熟铁变成铁条又变成枪管的所有环节,还看到了如何在枪管里镂刻膛线,以及如何生产他们馋涎欲滴的高射速击针枪、米尼枪和柯尔特式左轮枪——虽然产量都不算高,却也足以让湘军土包子眼睛发红。

    为了保密,邵彦烺当然没领着湘军土包子参观苦味酸生产线和吴军最机密的武器开发实验室,只是遥指告诉湘军土包子那些建筑里是什么。末了,到了晚上时,邵彦烺又请来以容闳为代表的一大帮广东籍技术员,领着他们和湘军土包子共进晚饭。席间,邵彦烺又主动提出了乡党这个问题,指着那帮操着粤语说话的技术员冲湘军众人笑道:“各位大人,不知道你们发现这个细节没有?大冶铁厂这里的技师,几乎全是我们吴抚台的广东老乡,你们知不知道,吴抚台为什么不让他们这些同乡放马带兵?驰骋沙场?”

    湘军土包子全都摇头,也几乎都好奇问起原因,邵彦烺则要求湘军土包子自己去问那些广东技术员。结果在胡林翼等人的好奇询问下,一个广东技术员操着半生不熟的官话答道:“带兵打仗,升官受赏,我们当然不是没想过,可吴抚台不答应,他说我们不懂军事,到了战场上也发挥不了多少作用。在大冶铁厂里好好搞工业,发挥我们的西学所长,才能对湖北对中国起到更大作用。”

    能在清末民初混到无湘不成军的美名,湘军众人当然都智商不低,也都隐隐猜到了邵彦烺故意提起这个话题的真正原因。而知道吴超越目的的容闳也站了出来,冲湘军众人笑道:“我也懂一点西洋军事,但和我一个县出生的吴抚台照样不答应让我带兵打仗,说我一个人到了战场上改变不了什么,要我帮着他建立武备学堂,把西洋的先进战术和先进武器传授给学生,为中国培养更多懂得现代军事的军队将领,大家联起手来改变中**队不如洋人军队的情况。”

    “还好,在中国建立武备学堂也是我从花旗国回来的目的之一,汉口武备学堂已经建立了,教材是我和洋人一起写的,我还每隔一段时间就去那里上一下课,吴抚台也是那里的义务老师,他只要一有空,就会亲自去武备学堂给那里的预备军官上课。你们如果有兴趣,到了汉口以后,也可以去那里参观参观。”

    默默无语的结束晚宴,在邵彦烺的陪同下,湘军船队再次扬帆出发,北上返回湖北省城,而当到了汉口时,亲眼看到了吴军水师的蒸汽炮船在江面上驰骋如风的画面。在路上一直沉默寡言的郭嵩焘第一个开口,向胡林翼和曾国荃等人说道:“我不回湖南了,我要留在湖北。”

    “筠仙,你下定决心了?”同样在路上沉默寡言的胡林翼问道。

    “决定了。”郭嵩焘郑重点头,说道:“回湖南,我们是可以东山再起,再建湘军,但现在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吴抚台这里无论枪炮、钱粮和军队,都已经甩开了我们鼎盛时期的八条街都不止,我们就算回到了湖南重建湘军,也永远再没机会追上吴抚台的湖北新军,只会被他们越甩越远,永无出头之日!”

    “还有。”郭嵩焘神色严肃的说道:“吴抚台唯才是举,用人有方,不搞什么任人唯亲,他的得力将领,几乎全都不是他的广东老乡,我觉得吴抚台这样的做法,比曾部堂的方法更对。胸怀气度,也更宽广。”

    没有人指责郭嵩焘对曾国藩的不敬,相反的,湘军众头目还神色各异,重新开始盘算是否应该接受吴超越的招揽。(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七章 无心插柳

    除了郭嵩焘以外,很识时务的李续宾兄弟也愿意留在湖北,此外知道骆秉章绝造不出什么好船的水师大将彭玉麟也表态想要留下,倒是杨岳斌考虑到自己已经是记名总兵,曾国华又已残废,回湖南后新建水师主将非己莫属,表明态度想回湖南。

    让湘军众头目颇为意外的是,曾家几兄弟也出现了分裂,曾国潢和曾国葆想携带曾国华回家侍侯病重父亲,曾国荃却坚决表态留在湖北,还直接对曾国潢等亲兄弟说道:“你们想回家自己去,我要留在湖北给兄长报仇,回湖南重新建军从头再来,想报仇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留在湖北帮慰亭,亲手报仇的希望还更大些。慰亭虽然是我晚辈,但我愿意听他号令!”

    湘军三大谋士之一的罗泽南此前已然伤重而亡,最后一个谋士刘蓉是古文名家,一向与胸无点墨的吴超越没有共同语言,也不想留下要回湖南。而众人都纷纷表态之后,目前事实上统率湘军余部的胡林翼却始终没有言语,当人问起他的立场时,胡林翼沉默许久,给出的仍然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再看看,等见了吴抚台再说。”

    没让胡林翼和湘军众头目等多久,在繁华已经不输省城的汉口休息和参观了一天后,吴超越亲自渡江来到了汉口,借口亲自引领湘军众头目参观军事人才培养学校,在新建不到半年的湖北武备学堂中召见了湘军众人,然后就直接摆明了车马,要求湘军众将抛弃骆秉章跟自己混,并承诺绝不会亏待了湖南帮。

    愿意留下和想回湖南都各自表了态,但即便愿意留下,彭玉麟和曾国荃等人也明白告诉吴超越,说自己无法保证留住所有士卒,只能是让残余士卒自决去留。而吴超越却更加坦白告诉彭玉麟等人,微笑说道:“各位将军,我希望你们留下,着重的是你们的战场经验和才干能力,并不是你们的嫡系旧部,你们的部下就算全部回湖南也没关系,兵我可以给你们再招再练,还包管在素质上比你们的旧部只强不弱。”

    知道吴超越练兵的本事,彭玉麟和曾国荃等人忙连声道谢,吴超越客套之后,又把目光转向了唯一表态的胡林翼,微笑问道:“润芝先生,怎么一直不说话?难道说,你还要再考虑考虑?”

    胡林翼确实需要考虑,沉吟了半晌过后,胡林翼突然反问道:“吴抚台,下官想向你请教一个问题,既然你能在大冶搞出洋人才有的大铁厂和大枪炮局,那能不能在湖南也搞出类似于大冶的铁厂和枪炮局?”

    听话听音,胡林翼刚问出这个问题,吴超越就马上知道了他的真正态度还是想回湖南——但这也不奇怪,就胡林翼在湘军中的威望地位,重建的湘军主帅自然非他莫属。暗暗失望之余,吴超越也只能是强打精神说道:“当然可以,湖南也有铁矿和煤矿,煤炭的储量和出产地还远远多于湖北,有铁厂和枪炮局的根本基础。但是没办法,我是湖北巡抚,不是湖南巡抚,所以铁厂只能建在大冶。”

    “那吴抚台,你为什么就没想过和骆抚台联手在湖南也建一个?”胡林翼追问,神情还有一些激动,说道:“大冶枪炮局的产量不高,吴抚台你的大部分武器仍然还得向洋人购买,如果你在湖南也建起一个类似大冶的枪炮局,联起手来共同生产武器,不就可以摆脱武器不足的制约,尽快的彻底平定长毛叛乱了?”

    “这人注定不是我的,强拉过来也靠不住。”吴超越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也彻底死了拉拢胡林翼的心——对满清太忠心了。

    嘀咕过后,吴超越说道:“润芝先生所言极是,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再建几个枪炮局,但是没办法,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替我主持。”

    “吴抚台,那我怎么样?”胡林翼迫不及待的问道:“如果吴抚台你信得过下官,让下官帮你在湖南也建一个大铁厂和大枪炮局如何?”

    “关于这点,润芝先生你应该去和骆抚台商量。”吴超越随口答道:“如果他能够拿得出银子钱粮,也能够压得住地方上的阻力,那同是为朝廷效力,同样是为了尽快平定长毛肃清发匪,我当然愿意全力支持他在湖南也建起枪炮局和铁厂。”

    “那好,下官返回湖南之后,一定全力劝说骆抚台向你效仿,在湖南也创建铁厂和枪炮局。”

    胡林翼拍着胸口应诺,也巧妙表明他其实想回湖南的立场。早就猜到胡林翼心思的吴超越笑笑,一口答应后也再没提起要求胡林翼留下的事。当然,吴超越也说什么都没想到的是,自己这番无心之语,却引发出了一些意想不到的后果,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长年征战在外,思乡心切,再加上灰山大败后士气沮丧,一千多湘军旧卒只有四百来人愿意留在湖北继续扛枪吃饭,余下全都随着胡林翼和刘蓉等人回了湖南。而对于愿意留下的士卒,吴超越很不客气的把他们打散分配到湖北湘军各营编制,直接摆明立场不许拉帮结派,然后又命令曾国荃和李续宾等湘军将领进入武备学堂学习,等待自己扩军之后再分派职位。

    在战场上都已经不知道几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对于吴超越要求再进学堂学习打仗的要求,曾国荃、彭玉麟和李续宾等人当然是提出了异议。吴超越则又直接告诉他们,“九叔,别以为你们打了几年仗,就觉得不必再学用兵作战了。”

    “在你们眼里,我的湖北新军已经算是能打了吧?可我明白告诉你们,湖北新军的陆师放在洋人的战场上,顶天只算一支合格的军队,绝不是洋人精锐的对手。湖北新军的水师,在洋人的水师面前,最多只能算是三流军队,现在的世界海军霸主英国海军,随便拉一支分舰队出来,用不了半个时辰就能把湖北新军水师轰得连渣都不剩!”

    “更不要小看汉口武备学堂里那些洋人教官,他们每一个人都是真正的身经百战,都是军队伤亡过半还能带着士兵叼着烟斗排队前进的真正狠角色,带兵作战的能力比我都只强不差。只有跟他们学,你们才能学到全世界最先进的战术技巧,不再重蹈鸦片战争时的覆辙,三元里几万人都打不过洋人的一个连百把人!”

    如果不是都知道鸦片战争时被英国龙虾兵吊打的惨痛教训,吴超越肯定说服不了曾国荃和彭玉麟等人再进学堂,但也正因为知道洋人军队的厉害和想知道洋人军队究竟为什么这么厉害,曾同学和彭同学等人还是乖乖的背起了书包重进学堂,接受洋人教官和吴超越的再教育。

    在此期间,吴超越也已经迫不及待的开始了再次扩建直系抚标的行动,扩军的理由也很无耻,鉴于吴军第三兵团曹炎忠已经调往九江驻扎,吴超越很不要脸的把曹炎忠部的番号从自己的抚标编制中暂时抹掉,一边借口补充编制,在湖北再次招募两千兵丁建立第四兵团,一边让曹炎忠在九江把第三兵团扩建为六个营三千人,如此一来一去,吴超越的直属军队实际上就变成了一万三千人。

    钻编制的空子变相扩军不算,得到咸丰大帝的嘉奖令后,吴超越又更加不要脸的找到花沙纳,借口咸丰大帝要求自己练兵备用,也借口水师还需继续补强以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想再招募三千人把自己的抚标编制扩大为十六个营。

    面对着吴超越的无耻要求,一向对吴超越言听计从的花沙纳也有些心惊胆战了,不但没敢答应还说道:“慰亭,太过了吧?我大清各省巡抚,抚标通常都是左右两营,正式编制最多的广西抚标也不过六个营三千人,就算现在为了平定长毛,各地督抚都有扩建督标抚标,可也没夸张到你这地步,要建十六个营的抚标啊?”

    “花制台,晚辈也知道有些多,但湖北的情况实在太过特殊。”吴超越振振有辞的解释道:“长毛发匪数次入寇湖北,两次攻占省城,湖北绿营接连作战伤亡惨重,兵力几尽枯竭,急需补强兵力。此外湖北通衢九省,负有援救周边诸省之责,湖北水师还得负有与长毛发匪争夺制江权的责任,若无强大兵力屯驻省内做为机动,如何能够担得起如此重任?”

    花沙纳沉默了片刻,又问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扩建抚标?扩建鄂勇和恢复绿营,不也是一个样?”

    “花制台,我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鄂勇和绿营,能堪大任吗?”吴超越反问,又说道:“花制台,你也是亲眼看到了的,晚辈不是没有从抚标中抽调精兵强将去帮着训练鄂勇和绿营兵,但是不管怎么练,鄂勇和绿营兵就是战斗力不及晚辈的抚标。原因是什么,没有得力的将领统兵,没有持之以恒的严格军纪管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重新散漫下降,即便放了出去也派不上多大用处。”

    花沙纳又不吭声了,半晌才说道:“慰亭,抱歉,这事老夫不能答应你,你如果一定要继续扩建抚标,只能自己上折子请旨。但是在这之前,老夫还得给你一个警告,不要忘了你老师曾国藩的教训,朝廷为了坚决不给他地方实权,原因是什么,你是聪明人自己明白,老夫就不点破了。”

    吴超越大失所望了,吴超越很清楚满清朝廷绝不会允许自己把抚标规模扩建得这么夸张——之所以厚颜无耻的要求花沙纳同意,真正目的也不过是拉花沙纳给自己当挡箭牌,将来满清朝廷责问,吴超越可以拿经过花沙纳同意的借口搪塞。

    花沙纳的确是老好人,即便没上吴超越的恶当,顶在前面为吴超越遮风挡雨,却还是又给吴超越出了一个好主意,建议道:“慰亭,要不这样吧,你也别急着上表恳请扩建抚标,先找你熟识的天子近臣探听一下风声,看看皇上和朝廷是什么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上表恳请才最为稳妥。”

    花沙纳没点明究竟谁是吴超越熟识的天子近臣,也用不着点明,心领神会的吴超越谢过了花沙纳的好意指点之后,马上就让赵烈文代笔,给与自己八字相投的肃顺去了一道书信,鬼扯了一通扩建湖北抚标的理由原因,又很不要脸的自称说担心这么做会让朝廷误会,请肃顺代为试探咸丰大帝对此的态度。

    过了一段时间,靠着勉强还能维持运转的驿站,肃顺的回信终于还是送到了吴超越的面前。然而让吴超越大失所望的是,肃顺不但明确警告吴超越不要重蹈曾国藩的覆辙,导致咸丰大帝的猜忌提防,还顺便向吴超越发出预警,说是他的死对头柏葰已经进了军机处掌握大权,正在事事处处和他做对,一有机会也肯定不会放过肃党骨干吴小买办,要吴超越谨慎行事,千万不要给柏葰抓住把柄,尤其是别在关于洋人的方面被柏葰抓住把柄,否则就是自己也很难为吴超越开脱。

    “没办法,看来只好启动第二方案,打鄂勇的主意了。”

    很是无奈的把肃顺的书信放下,吴超越只能是继续开动满是坏水的脑袋,开始琢磨如何以练兵为名,乘机把自己的亲信部下安插进鄂勇中带兵掌权,设法控制部分鄂勇,间接的控制更多军队。

    琢磨得正起劲的时候,赵烈文和阎敬铭突然有说有笑的进到了后堂,抬头见赵烈文笑得古怪,吴超越好奇问道:“惠甫,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骆抚台来文,请求我们提供大冶铁厂和枪炮局的建设详细,也问我们能不能帮着他在湖南也建起铁厂和枪炮局。”

    赵烈文亮出了手里的公文,笑道:“我和丹初先生刚才说笑的是,骆抚台如果看到了我们的建厂花费,还有洋机器的报价和洋人技术员的薪水价格,会不会被吓得连眼睛都瞪出来?”

    “胡林翼真说服骆秉章了?骆抚台真要搞铁厂和枪炮局?”吴超越小小吃了一惊,脱口说道:“他难道不知道,大冶铁厂能够顺利建成投产,是因为大冶的优质铁矿容易冶炼,还有邻近恰好就有一座大煤矿,节约天那么大的运输费用?”

    “他怎么可能知道?”赵烈文轻松笑道:“骆抚台只是饱读诗书,又不象你一样精通洋务,对这些什么都懂。”

    吴超越哑然失笑,这才想起自己从没对胡林翼交代过大冶铁厂的具体建立细节,骆秉章那里自然不可能知道想要建立一座近代化工业基地有多难。然而开心过后,吴超越却又觉得这事情颇为棘手,不说实话无法收场,如实相告的话,骆秉章要么就觉得自己是在戏耍他,要么就会认为是自己找借口不肯帮忙,导致与他的关系更近一步恶劣——逼着骆秉章上表弹劾官文以后,吴超越和骆秉章的关系亲密程度可下降了不止一个台阶。

    “慰亭,如何回答?”赵烈文也问道:“直接告诉骆秉章,说湖南不适合建大铁厂?还是告诉他我们建厂花费了多少银子钱粮,把他吓得自己闭嘴?”

    吴超越一度心动,刚想用建厂的巨额花费恐吓财政吃紧的骆秉章时,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瞟到书案上的一道书信——肃顺刚派人送来的警告书信。再接着,一个馊主意突然跃出吴超越的脑海,让吴超越忍不住心中欢呼,“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天赐良机,有办法搞倒骆秉章这条老狐狸了!”

    心中狂喜,吴超越脸上却基本不动声色,稍一盘算后,吴超越说道:“告诉他建厂花费可以,也明白告诉他,湖南虽不适合创办大冶这样的大型铁厂,但是创办一两个中小型铁厂问题应该不大。他如果愿意,我全力帮他,也可以派几个技术员先去湖南,替他勘探和化验一下湖南现有铁矿的矿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创办小点的铁厂。”

    “慰亭,您真要这么帮骆秉章?”赵烈文颇有些纳闷的问道。

    “都是为朝廷效力,他想建铁厂和枪炮局,也是为了杀长毛,能帮就帮一帮吧。”

    吴超越轻描淡写的回答,又顺口说道:“对了,顺便告诉骆秉章,他什么时候派人来接技术员去湖南,要提前和我打一个招呼,我好为他准备人手。还有,再告诉他,他不必发愁买炼铁炉的钱,湖北这边已经能仿造了,湖南采购成本可以降低许多。”

    赵烈文答应,立即提笔做书给骆秉章回信,吴超越则微微垂下头狞笑,暗道:“骆老滑头,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找死,露出这么大的破绽,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一次,最轻也要拖垮你的财政,顺利的话把你的官帽直接搞掉,送你回家养老,解决我背后最大的隐患!”(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八章 领鬼进门

    虽然才华满腹,却饱受满清闭关锁国的愚昧政策毒害,骆秉章和满清官场上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对洋人那套玩意都是很不感冒,还有一些发内心的鄙夷和敌视,所以吴超越在湖北高举洋务大旗建立大冶工业基地时,骆秉章不但没有半点的兴趣,相反还嘲讽过吴超越不愧是买办后代,干什么都忘不了讨好洋人。

    逐渐让骆秉章对大冶铁厂改变印象的,是湖北熟铁对西南诸省铁器市场的不断冲击,同等价位的熟铁,大冶产的熟铁不但质量更好,更容易加工,还更加的坚固耐磨,造农具经久耐用,受百姓欢迎,造枪炮不容易炸膛,受军队团练喜爱,且货源充足,要多少有多少,几乎是以碾压之势抢占了湖南、云贵和四川的熟铁市场。

    湖南境内最大的铁矿和熟铁生产地邵阳因此饱受其害,被迫不断削减开采量和熟铁生产量,矿工和冶炼工人失业者日多,逐渐危及地方安全。此外湖南的另外两个重要产铁区涟源和益阳也同样受到重大影响,销量迅速下降继而又严重影响到了地方赋税收入。而骆秉章通过调查研究发现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大冶铁厂的产品冲击所致后,自然也就逐渐对大冶铁厂生出了兴趣——凭什么湖北的熟铁就是要比湖南的铁好?产量还那么大?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当胡林翼跑到骆秉章面前陈述他在大冶铁厂里的所见所闻时,还没等胡林翼开口怂恿,骆秉章就已经生出了向吴超越效仿的心思,再等胡林翼力劝骆秉章也在湖南搞一个类似大冶铁厂枪炮局那样的工业基地时,无知者无畏的骆秉章就马上亲自提笔,给吴超越写了那道书信,就建立湖南工业一事向吴超越求援。

    信送出去后,骆秉章还有些担心吴超越会藏私推托,还是在收到了吴超越的肯定答复后,骆秉章才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误会了吴超越的胸怀气度。然而再仔细一看大冶工业基地的创办资金数字和日常支出后,骆秉章却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由自主的惨叫了一声,“我的天!这么贵?!”

    让人望而生畏的庞大预算几乎让骆秉章当场放弃效仿吴超越的想法,好在骆秉章又注意到在书信的最后,吴超越建议自己可以创办规模小一些的铁厂,还有大冶铁厂能够自造炼钢炉帮助湖南大幅度降低成本,骆秉章这才又重新燃起一点希望,向已经加入自己幕府的刘蓉问道:“吴超越建议我们先勘探现有铁矿,尝试建立小的湖南铁厂,孟容先生你怎么看?”

    “可以一试。”刘蓉答道:“勘探的花费不大,但如果真能建起一两个小点的铁厂,产出大冶那样的上好熟铁,我们就算卖不到外省,也可以让本省熟铁能够自给,节约大笔开支,也可以稳定产铁地民心。”

    骆秉章点点头,抱着就算搞不成也破费不了几个银子的心思,马上又亲笔给吴超越写了一道书信,一边道谢一边按要求约定日期,让吴超越替自己准备好勘探矿层和化验矿石的技术人员,由自己派人去湖北省城迎接这些技术员。

    书信发出后,骆秉章又很快安排好了迎接事宜,派了一个叫张维卿的机要幕僚率队赶赴湖北省城迎接科技人才,并十分细心的对张维卿交代道:“记住,一定要把吴抚台借给我们的什么技术员招待好,好酒好肉的伺候,如果他们喜欢,弄几个歌妓上船伺候他们都无所谓。见面时,一人先呈上一百两银子的谢仪,说明事后还有重谢。”

    带着骆秉章的细心叮嘱,张维卿乘着三条披红挂彩的官船上路了,很顺利的在二月初十这天抵达了湖北省城,然而很可惜,公务繁忙的吴超越没能抽空接见张维卿,叫了帮凶黄胜出面和张维卿交涉。而主管汉口通商事务的黄胜也很忙,同样没能召开宴会让张维卿提前与技术员见面,只是问明了张维卿的船只所在,答应第二天一大早就派人送那几个技术员去码头,让他们随着张维卿返回湖南,张维卿不疑有他,一口答应。

    没能提前见到大冶铁厂技术员的下场就是措手不及,第二天清晨,当汉口通商局的工作人员领着七个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技术员出现在了张维卿面前时,张维卿也就彻底傻了眼睛——那七个技术员中,竟然有三个是金发碧眼的洋人!

    赶紧把黄胜派来的手下拉到一旁,张维卿声音都有些颤抖的问道:“这位官爷,怎么会有三个洋人?”

    “有洋人怎么了?”黄胜手下很是疑惑的反问道:“你们不是要请技术员去帮着勘探铁矿吗?洋人就是技术员啊?另外四个技术员只是他的副手,没他主持办不了事。”

    “可我们没说要请洋人啊?”张维卿急得额头都有些冒汗,说道:“大清的规矩,不许洋人深入内地,这些洋人进了内地,还不得找来一大堆麻烦啊?”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按吩咐把人给你带来。”

    黄胜手下摊手,满脸的无赖模样,而那边的三个洋人更是无赖,自己就带着行李上了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其中一个卷头发的洋人还操着十分熟练的汉语嚷嚷,“快开船,开船,我早就想去湖南看一看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可怜的张维卿张师爷这次是真的懂这句话了,把洋人赶下船当然不敢,把洋人直接带回湖南更不敢。还好,黄胜的手下及时出了一个主意,说道:“张师爷,你怕什么?当初我们吴抚台把洋人直接带到了河南,还不是屁事没有?湖南山高皇帝远,只要没人声张,谁能知道?”

    主意虽好,但张维卿却不敢冒这个风险,只能是命令船队先开到汉口去找黄胜交涉,然而黄胜却偏巧不在通商局中,张维卿无奈等待间,那三个洋人却闹腾开了,不断质问张维卿邀请他们去湖南勘探为什么还不开船?张维卿硬着头皮解释说洋人不得深入内地,那三个洋人却勃然大怒,都说他们是被雇佣到湖南勘探,不受条约约束,又说张维卿如果毁约,他们就要请本国领事出面向满清朝廷抗议,要求满清朝廷赔偿他们的误工费和精神损失。

    知道满清朝廷有多忌讳和洋人有关的事,也知道洋人领事如果真的借此发难,把事捅到满清朝廷里,肯定会给骆秉章招惹来一大堆麻烦。被迫无奈之下,张维卿只能是选择了一个折中的主意,一边下令船队开船返回湖南,好吃好喝的供着洋人大爷并故意放慢船速,一边派快船返回长沙,向骆秉章报告这个意外情况,请骆秉章拿主意决定如何处置。

    确认了湖南巡抚衙门的船队驶向上游后,公务繁忙的黄胜自然是很快出现在了公务更加繁忙的吴超越面前,满面笑容的向吴超越报告计划顺利的喜讯。吴超越听了奸笑,又赶紧问道:“麦都思和孟镇升,用的是什么名誉去的湖南?”

    “麦都思是翻译,孟镇升懂些化学,直接挂了技术员的名字。”黄胜微笑答道。

    “好。”吴超越鼓掌,笑道:“只要这两个惹事精进了湖南,剩下的事就用不着咱们操心了。”

    “慰亭,如果骆秉章拼着赔银子,坚持要把麦都思他们送回来怎么办?”黄胜好奇问道。

    “这个也不用我们操心,孟镇升和麦都思会收拾骆秉章。”吴超越笑道:“那两个祸害想到内地传教都快想疯了,好不容易碰上这样的好机会,不把骆秉章弄得哭爹喊娘绝不会罢休。”

    …………

    于是乎,很快的,骆秉章就彻底傻了眼睛了,有心想让张维卿强行把三个洋人送回湖北省城,害怕洋人真的闹腾到朝廷里,让满清朝廷知道自己雇佣洋人到湖南勘探铁矿。真的把三个洋人带到湖南吧,万一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被朝廷知道,照样是一大堆的麻烦。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最后,骆秉章也没了办法,只能是一边写信向吴超越质问原因,一边让张维卿直接问那几位洋大爷,到底要多少银子才肯罢休不来湖南回汉口?

    因为张维卿的船队故意走得很慢的缘故,吴超越的答复和张维卿的呈报同一天送回到了骆秉章的面前,吴超越这边,吴超越很是坦率的承认自己犯了一个愚蠢的错误,忘记交代下面不得派洋人技术员给骆秉章帮忙,承诺骆秉章只要把那三位洋大爷送回省城,自己一定会全力安抚他们——至于能不能让三位洋大爷别再闹事,吴超越不敢保证。

    吴超越的书信让骆秉章稍微放下些心,然而张维卿呈报却让骆秉章哭笑不得——那三位洋大爷竟然都是不爱钱的主,说什么都要来湖南走走看看。同时那三个洋大爷还大钻条约空子,说是他们乘着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离开了汉口,即便没出湖北也是深入了内地,由此产生的所有后果必须由湖南巡抚衙门承担!

    彻底的无计可施,又不敢杀人灭口,在瞒上不瞒下方面很有一套的骆秉章一跺脚一横心,也只好是咬牙说道:“让他们来,尽量瞒着就是了。实在瞒不了,老夫就象吴超越一样钻空子,说洋人来湖南不是任意闲游!”

    顺便强调一句,为什么说骆秉章在瞒上不瞒下方面很有一套呢?举个例子,历史上咸丰五年时骆秉章为了恢复民生,瞒着满清朝廷私自降低了湘潭的赋税三年之久而无一人举报,直到咸丰八年湘潭新政取得成效,骆秉章才自行上表奏明事情经过,事后不但没受处分,满清朝廷还下令湖北、安徽、江西和河南四省效仿。所以隐瞒三个洋人私自深入内地这样的事,对骆秉章来说还真是小菜一碟。

    就这样,在骆秉章极不情愿的邀请下,传教狂人的麦都思和孟镇升终于还是进入到了他们梦寐以求的湖南腹地,并且受到了骆秉章的亲自接见,结果也还算好,已经算是十分熟悉中国的孟镇升和麦都思知道该什么时候收敛,在骆秉章的面前还能做到尽量克制,礼节有加,也一口答应了骆秉章要求——尽量不要扰民,也尽量少和普通百姓接触,好好歹歹让骆秉章给放下了心。

    哄得骆秉章掉以轻心后,乘着骆秉章安排人手护送勘探队赶赴邵阳探矿的空歇,麦都思和孟镇升马上就原形毕露了,找到机会就悄悄溜出了馆驿,跑到长沙大街上肆意游览,被无数以前从没见过洋人的长沙百姓包围后,麦都思和孟镇升不但不慌,还直接就拿出了偷偷带来的福音书散发,劝说长沙百姓信教向善。

    “羔羊,你有罪,只有投入主的怀抱,你才能够洗清罪孽,升入天堂。”

    “你他娘的才上天堂?我有什么罪?”

    按理来说,汉语已经说得十分流利的孟镇升、麦都思在和长沙百姓沟通没有多大问题,但偏偏就是因为沟通太方便,麻烦就出来了——耶稣基督认为的是人人有罪,中国人遵循的是祖先崇拜,孟镇升和麦都思要长沙百姓不拜祖先拜上帝,还动不动就诅咒别人全家老小都有罪,保守闭塞的长沙百姓自然根本无法接受。

    还有更糟糕的,孟镇升和麦都思这两个惹事精所劝说长沙百姓崇拜的上帝,又恰好和太平军跪拜的是同一人,曾经被太平军包围三个多月的长沙百姓不但更难接受,相反还纷纷怀疑这两个洋鬼子是太平军派来的细作,也纷纷四处报官抓捕,再然后,事情自然也就不可避免的闹大了。

    活该骆秉章倒霉,首先赶到现场的偏偏是湖南按察使衙门的差役,湖南按察使魁联此刻虽然不在长沙城中,却又偏巧是因为骆秉章的排挤才没能住在长沙城里——原任岳州知府的魁联性格过于憨直,凡事喜欢争论,骆秉章不喜欢和他共事便玩弄权术,在朝廷已经任命魁联为湖南按察使的情况下,仍然借口岳州之兵需要魁联统率,始终拒绝让魁联返回省城享福,逼着魁联继续驻扎岳州。(史实,后来魁联强行返回省城,又被骆秉章借口魁联擅自离开军队一本参倒。)

    再所以,那怕骆秉章的人很快就也赶到了现场,急匆匆的带走了孟镇升和麦都思这两个惹事精,骆秉章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的消息,还是无法避免的传到了魁联的耳中。早就对骆秉章憋着满肚子火气的魁联一听当然是大喜过望,还连眼皮都没眨一下,马上就让幕僚师爷写了一道弹劾奏章,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弹劾骆秉章勾结洋人图谋不轨,不求能够搞倒骆秉章,只求能够出口恶气!不过魁联自己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道弹劾奏折,递呈的时机实在是太巧太巧了…………

    …………

    再回头来看看吴超越这边,逼着骆秉章的人带走三位洋大爷没过几天,借着报告汉口通商情况的机会,黄胜向吴超越报告了一个重要消息,道:“慰亭,昨天通商局的人向我报告了一件事,近来汉口码头上出现传闻,说是英国人的舰队在广州又和我们大清的军队打起来了,打得还很激烈,说不定又有可能开战。”

    “英国人又和我们在广州打起来了?”吴超越一楞,疑惑说道:“不可能吧?这几期的朝廷邸报没说啊?”

    “我也怀疑只是谣言,但传得有鼻子有眼睛的,听说是因为一条叫做亚罗号的英国船引起的。”黄胜答道:“我仔细问过,传言是福州来的法国洋船带来的,又派了人去细查,有消息后再告诉你。”

    “亚罗号?怎么好象听说过?”历史稀烂的吴超越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条船的名字,可一时又想不起来仔细究竟。

    “慰亭,会不会是朝廷怕影响民心,为了封锁消息才故意没写在邸报上?”赵烈文提出质疑,又提醒道:“小心些好,慰亭你的父亲就在广州经商,开的还是洋行,如果英国人真和广州官军又打起来,你父亲和你家的洋行恐怕会受影响。”

    吴超越点点头,一边安排黄胜详细调查此事,还安排了特务头子张德坚给黄胜帮忙,一边让赵烈文动用各种关系,设法打听满清朝廷是否故意隐瞒了中英又起冲突的消息。同时吴超越又忍不住继续挠头,暗道:“亚罗号?亚罗号?这名字昨这么耳熟?该死,我的历史老师如果不是体校毕业的就好了,怎么一点就想不起来究竟在那里听说过这名字?”

    历史稀烂的结果同样是措手不及,才到了第二天中午,黄胜就再次从汉口回到了省城,还直接冲进了后堂,向吴超越叫嚷道:“慰亭!大事不好!广州那件事是真的!”

    “早上有条从上海来的英国船带来准确消息,因为广州水师士兵侮辱亚罗号的英国国旗,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要求两广总督叶名琛道歉,被叶名琛拒绝,英国舰队就炮轰了广州城,还攻占了虎门炮台,打进广州城洗劫了叶名琛的两广总督衙门!广州百姓拿洋行出气,烧了广州城外所有的洋行夷馆!你家的同顺洋行很可能也遭了殃!”

    “什么?真打起来了?!”

    吴超越猛的跳了起来,急的倒也不是自家的财产损失,而是吴超越终于想起亚罗号究竟是什么玩意了——第二次鸦片战争的导火线之一!(未完待续。)

第二百三十九章 旗人有时也可爱

    万万没有料到第二次鸦片战争导火线之一的亚罗号事件突然爆发,盘算如何应对之余,狼心狗肺的吴超越也多少开始担心起便宜老爸吴晓屏的安危,担心吴晓屏会不会在广州排洋事件中受到什么伤害——毕竟,吴超越现在这具肉身是吴晓屏夫妇给的。

    还有,在吴晓屏没把全部家产传给自己之前,吴超越也绝不能容许便宜老爸出现什么意外。

    担心无用,远隔千山万水,又有太平军拦道,吴超越别说是赶回广州去救便宜老爸了,就是想知道他现在情况都是难上加难。然而还好,忤逆不孝的吴超越平时根本不怎么关心便宜老爸和便宜老娘,吴晓屏夫妇却一直记挂着吴超越这个逆子。数日后,正当吴超越四处钻山打洞探听广州消息时,香山老家的一个老家人却突然来到了湖北省城,不但给吴超越带来了吴晓屏报平安的亲笔书信,还给吴超越带来了亚罗号事件的第一手现场消息。

    看完了便宜老爸的亲笔信,又听了老家人的介绍,吴超越这才总算是对亚罗号事件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原来在去年十月时,广州清军水师发现一艘在香港注册的商船亚罗号有走私嫌疑,登船盘查后抓走了几个涉嫌走私的水手,事后英国驻广州领事巴夏礼赶到现场,说是清军水师士兵侮辱亚罗号上悬挂的英国国旗,又依据虎门条约要求清军水师立即释放被捕水手,并向英方道歉。

    清军水师士兵究竟有没有故意侮辱英国国旗,这是一个只有当事人才能知道的问题,然而在争执中,一个冲动的清军水手却打了巴夏礼一耳光。巴夏礼便立即又找到两广总督叶名琛,要求叶名琛道歉和放人。结果叶名琛采取满清官场上最通行的拖延敷衍办法应对,足足拖了两个多月都没给任何答复,最后还是在今年年初时,英国舰队都已经开到广州城下了,叶名琛才被迫下令放了被抓的亚罗号水手,却又断然拒绝道歉,英国舰队便以此为由开始武力报复,先是夺占了虎门炮台,继而又打进了广州城里,洗劫了叶名琛的两广总督衙门。

    再然后,英**队倒是又主动撤出了广州城,愤怒的广州百姓却一把火将广州城外的洋行和洋人住房烧得干干净净,同时又洗劫了一艘准备从广州开往香港的邮船,把事态更进一步扩大。好在吴晓屏机警,深知广州百姓的仇外态度,英军才刚打进广州城,吴晓屏就带着老婆家人和金银细软逃回了香山老家,没在火烧洋行事件中受到伤害。不过老吴家经营多年的同顺洋行和十多万两银子的货物却被先抢后烧,彻底化为灰烬,留守洋行的经理职业还有不少人被打伤,又逼得吴晓屏只能是掏汤药费安慰这些忠心伙计。

    听了老家人絮絮叨叨的介绍,很是无奈的叹息了一番,吴超越这才象征性的问候了一下吴晓屏夫妇现在的情况,得知便宜老爸、老娘和祖母情况都还算不错,吴超越也完全放下心来,安排人带老家人下去休息,同时盘算乘机劝说父母移居香港,不要留在大陆拖自己的后腿。

    老家来人被领下去了,吴超越的心中却久久难以平息,一个劲盘算的,也全是如何应对即将到来的第二次鸦片战争,能不能保住圆明园?能不能阻止沙俄侵占中国土地?还有如何利用咸丰大帝北逃热河的机会摆脱束缚,更进一步扩展壮大,甚至乘机起兵。

    忍不住的开始盘算起兵时可能遭遇的各种问题后时,吴超越又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问题,此前肃顺给自己来信时,除了叫自己提防新任军机大臣柏葰外,还特意嘱咐自己千万不能让柏葰抓住关于洋人方面的把柄。而现在中英冲突又起,满清朝廷里那些傻叉排洋派肯定又要兴风作浪,自己真要是让政敌抓住了这方面的把柄,真的就是肃顺也很难回护自己了。

    想到这里,吴超越再不迟疑,马上去联络黄胜,让黄胜出面知会汉口洋人,叫常住汉口的两百多个洋人尽量消停一些,千万别再象以前那样动不动就跑到湖北其他州府去传教游览,给自己也给他们招来麻烦——以前自己还可以把这些事压下去,以后恐怕想压都难压了。

    还是在做出了这个安排后,吴超越才又忽然想起自己之前给骆秉章下的套,也忍不住暗暗奸笑,“骆老滑头,是你点子背赶上了这个风头,可怪不得我。现在谁也救不了你了,你能不能躲过这次麻烦甚至劫难,就看你自己的运气好不好了。”

    大概是在湖南横征暴敛过狠的缘故,老天爷这次终于没有站在真正的湘军总头目兼亲生母亲骆秉章一边,没过得几天,没事很少出面的花沙纳突然派人来邀请吴超越过府商谈,对花沙纳颇尊敬的吴超越匆匆赶到总督衙门时,见面后才刚行礼,花沙纳就挥手说道:“慰亭,别这么多虚礼,快坐,有件要紧的事,湖南急报,前几天长沙城里突然出现了两个洋人,闹得满城风雨,还听说洋人和骆秉章骆抚台有关,这事你知不知道?”

    “应该知道。”

    吴超越也没隐晦,直接就对花沙纳说了骆秉章向自己借技术员勘探湖南铁矿的事,又鬼扯说自己一时疏忽,忘了交代不得借给骆秉章洋人技术员,等自己知道这件事时,骆秉章的巡抚衙门官船都已经把洋人给接走了。末了,吴超越又特别强调了自己要求骆秉章把洋人送回汉口,结果骆秉章却没送回来,借以撇清关系。

    “这个骆儒斋,真会找麻烦!”花沙纳一听叫苦了,拍腿恨道:“直接把洋人带回来多好,为什么偏偏一定要带去湖南?麻烦了麻烦了,这要是让人捅到了朝廷里,他还不得吃不了兜着走?”

    “花制台,那会不会有人把这事捅到朝廷里?”吴超越好心好意的问道。

    “难说,骆儒斋驭下爱玩花样,得罪的人也不少。”花沙纳皱眉说道:“如果是四品以下的文官还好说,奏章得经骆秉章的手才能呈报朝廷,他可以压下来。武将也好办,老夫可以替他压下来。如果是四品以上,有密折呈报权的文官上表,那老夫和骆秉章就说也拦不住了。”

    吴超越听了同样是装模作样的叫苦,又赶紧十分紧张的问自己是否会受到牵连?花沙纳则挥了挥手,说道:“你没事,洋人是骆秉章的巡抚衙门官船接走的,说破大天也牵扯不到你身上,倒是老夫我……。”

    “制台大人放心,如果朝廷真要查问,晚辈马上上折子为你喊冤,证明你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这事全是晚辈和骆抚台疏忽所致。”吴超越赶紧表忠心。

    花沙纳露出些笑容,说道:“多谢慰亭,不过老夫也最多就是一个失察之罪,就算自己全扛了,了不起也就是罚去一两年的俸禄,不会有大碍。”

    微笑说罢,花沙纳又突然问道:“慰亭,广州那里发生的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我家的洋行被烧了,我父亲给我来了书信,说了广州发生的具体情况。”

    吴超越很聪明的没在明人面前说暗话,结果花沙纳再次满意点头,又随口问候了吴晓屏的安危情况,这才又说道:“慰亭,既然你知道广州那里发生的事,那老夫也不罗嗦了,这次骆秉章把洋人接到湖南探矿,不被朝廷知道还好,一旦被朝廷知道,他的麻烦必然不小。他和你一样,都是老夫的左膀右臂,老夫不能见死不救,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尽量保住骆抚台。”

    “请花制台吩咐,晚辈尽力而为。”

    心里再巴不得骆秉章尽快滚出湖南,吴超越的面子话还是说得十分漂亮。花沙纳则答道:“第一,你尽快联络骆秉章,想办法和他把那几个洋人尽快弄回来,别让他们继续在湖南招摇过市。第二,如果朝廷真知道了这件事,下旨查问,你绝对不能上折子为骆秉章开脱求情,相反的,你还必须尽量把黑锅往骆秉章身上推!这样才能保住他!”

    “为什么?”吴超越诧异问道。

    花沙纳犹豫了一下,先看了看左右,左右下人会意,全都退出了房外,然后花沙纳才低声对吴超越说道:“朝廷里现在的局势很复杂,肃中堂的死对头柏葰进了军机处,会怎么对你我就不多说了,你自己明白。你我在铸银圆那件事上又得罪过他,以他的小心眼,肯定会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所以你和我如果上折子保骆秉章,柏葰必然会认为骆秉章和我们是一伙,肯定会落井下石,全力整治骆秉章。”

    “千万别小看了柏葰,他虽然不是领班军机,也不是满人,但他毕竟是旗人,更得皇上信任一些。现在的领班军机彭蕴章是汉人,苦巴巴熬资格才坐上首席,未必能够压得住柏葰,如今又偏巧赶上了广州那件事,朝廷里对洋人到处都是喊打喊杀,皇上心里也更加痛恨洋人入骨,柏葰一旦下了决心要整垮骆秉章,就很有可能做到!”

    “所以在这件事上,你我要想保住骆秉章,唯一的办法就是故意孤立骆秉章,甚至故意让骆秉章背黑锅,让柏葰觉得骆秉章和我们不是一伙,才不会刻意针对骆秉章,骆秉章才有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听了花沙纳这番话,吴超越算是彻底的五体投地了,也算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了——用坑人的办法救人,这样的高招吴超越真想不出来!

    钦佩归钦佩,道不同不相为谋,铁了心要整垮骆秉章消弭隐患的吴超越当然不能按照花沙纳的要求做,相反还得更加绞尽脑汁的寻思如何借柏葰的手除掉骆秉章。然而仔细盘算过后,吴超越却发现这事并不好办,首先是如果故意上折子保骆秉章的话,未免太过着于痕迹,不利于自己关爱同僚的虚伪面目。其次是自己和柏葰一党毫无联系,想让柏葰知道花沙纳的如意算盘难如登天,盘算许久都找不到法子破坏官场老狐狸花沙纳的高招。

    老天爷有时候就是不长眼,就在吴超越为如何不着痕迹的坑死骆秉章而烦恼时,又继懂得什么叫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之后,很快又懂得一个新的道理——旗人有时候也蛮可爱。

    事情过去才三天,吴超越派去和骆秉章联络的信使还没回来,花沙纳就亲自来到了吴超越的巡抚衙门拜访,还一见面就苦笑着说道:“慰亭,骆抚台那件事麻烦大了,这次他怕真的是要在劫难逃了。”

    “花制台,又出什么事了?”吴超越赶紧问道。

    “刚收到的湖南急报,那三个洋人被湖南按察使魁联在岳州给扣住了。”

    花沙纳哭笑不得的说道:“那几个洋人在长沙招摇过市后,骆秉章怕他们惹出更多麻烦,就硬是把他们给送了回来,结果船只到了岳州,就被驻守在那里魁联给扣了,骆秉章派了护送的人,也全被魁联当人证给抓了起来。”

    “魁联疯了?他敢强行扣押巡抚衙门的人?”吴超越强忍心中惊喜问道。

    “他应该是被骆儒斋给气的。”花沙纳苦笑答道:“朝廷把他从岳州知府任上升认为湖南按察使后,骆儒斋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借口魁联需要掌军,死活不让魁联移驻省城,魁联几次请求回省城都被骆儒斋拒绝,心里肯定一直憋着一团火,这次逮到这么好的机会,当然就不会放过了。”

    说罢,花沙纳又补充了一句,说道:“不出意外的话,魁联弹劾骆秉章的折子肯定已经送往京城了,他是正三品有密折封奏之权,老夫无权阻拦,更无权知道他的奏折内容,所以这件事,就是老夫也拦不住了。”

    吴超越简直恨不得把从没见过的湖南按察使魁联抱着亲两口,强压住心中狂喜,吴超越又装出了一副焦急模样,说道:“这事麻烦是大,洋人一旦深入内地,地方官府有权扣押了移交就近的洋人领事馆,魁臬台扣人合乎国法,谁也无法阻拦。骆抚台又得罪过他,他要是咬着不放,骆抚台就没办法抽身啊。”

    “更麻烦的是,这事老夫还不能出面调停。”花沙纳神情更加无奈,说道:“骆儒斋故意排挤魁朕的事,老夫早就知道,魁朕为了这事还找老夫告过状,被老夫借口不便过于插手地方事务推辞了。这会老夫要是出面替骆儒斋说话要人,魁朕肯定会认为老夫是故意拉偏架,以他那驴脾气……,唉,麻烦肯定只会更大。”

    摇着头唉声叹气了一番,花沙纳强打起些精神,说道:“说正事,慰亭,老夫急着来找你,是要你赶快派人去岳州探望那三个洋人,也保护好他们,千万别让魁朕那头犟驴做出什么傻事,去年广西那边杀了一个洋人神父,事情到现在还没解决,我们湖广可不能出这样的岔子。”

    说罢,花沙纳拿出了一份名字空白的公文,让吴超越安排会说洋话的人代表湖广总督衙门,去岳州照顾和保护那三个被扣洋人,不求从魁朕那里要到人,只为制止魁朕犯傻,象广西西林县令那样直接一刀私自深入内地的洋人。然后花沙纳起身告辞,颇尊敬花沙纳的吴超越亲自把他送出巡抚衙门,直至辕门方才分别。

    还是在花沙纳的轿子走远后,赵烈文才凑了上来,对吴超越说道:“慰亭,我和郭嵩焘闲聊的时候,曾经听他提起过魁朕,似乎和魁朕小有交情,要不找筠仙来问问,看他能不能去说服魁朕先放人?不然的话,这事闹得越大,麻烦就越多。”

    赵烈文当然不知道花沙纳在私下里对吴超越的嘱咐,眼睛一亮的吴超越也理所当然的忘记了花沙纳的谆谆教导,立即就吩咐道:“好,惠甫你亲自去请筠仙先生到后堂说话,看看他能不能做到这点。”

    赵烈文答应,立即去签押房寻找新近加入吴超越幕府的郭嵩焘,结果赵烈文前脚刚走,吴超越后脚就把亲兵队长吴大赛叫到了面前,在吴大赛耳边低声说道:“去准备一千两银子。记住,要现银,全部要朝廷发给我的养廉银子,打得有湖北藩司印花那种银子。”(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章 不能见死不救

    刚加入吴超越的幕府,为了表忠心建声望,郭嵩焘当然很愿意为吴超越当牛做马出省办差,然而一听吴超越说是要自己去岳州劝说老朋友魁朕,郭嵩焘却一个脑袋两个大,不得不老实交代,说道:“吴抚台,在下得先你道一个罪,这件事在下没把握,很有可能办不成。”

    “为什么?”吴超越很奇怪的问道:“你和魁朕魁臬台不是朋友吗?应该很好说话啊?”

    “就是因为在下和魁朕认识,对他了解颇多,所以才没把握。”

    郭嵩焘哭丧着脸说道:“魁朕人是不错,打仗能打敢拼,没什么花花肠子,绝对算是个耿直人。但他最要命的一点就是太耿直了,眼睛里不揉半点沙子,认死理从不退让,多小的事他只要看不顺眼,就一定会争辩到底,非得要你改过来,从不做半点让步。因为这点,他简直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同僚上司。”

    “所以在下这次真没把握。”郭嵩焘十分无奈的说道:“这件事魁朕是依国法办事,占着理,拿朝廷和洋人签订的条约,叫魁朕不伤害那几个洋人容易。可是要他直接放人,别再和骆抚台继续纠缠下去,在下真没把握做到。”

    “没关系,你去尽量试一试,实在办不成我也绝对不会怪你。骆抚台和虽然没见过几面,但互相之间合作还算愉快,将来还需要互相仰仗的地方也还多,能拉他一把我当然要尽量拉,就算拉不了也不能见死不救。”

    “但你记住,那些银子你别说是我出的,就说是汉口的洋人听说同胞被捕,担心他们在岳州的情况,凑了这笔银子给魁朕,请魁朕好生照顾那三个洋人,任由魁朕支配。不然的话,以骆抚台那种两袖清风的牛脾气,一旦知道了我替他出了银子,肯定还得反过来不高兴。”

    推托不过,带着吴超越的嘱托和吴超越的养廉银子,郭嵩焘终于还是十分无奈的上路了,随着黄胜派出的通商局翻译乘船直往岳州而来,好在距离不远又是全程水路,才用了两天多点时间,郭嵩焘一行就顺利抵达了洞庭湖畔的岳州城,迅速见到了故交湖南按察使魁朕魁臬台。

    和郭嵩焘猜测的一样,性格憨直的魁朕果然遵守了满清朝廷和英法等国签订的条约,按照条约规定只是把孟镇升和麦都思等人拘捕关押,并没有拷打杀害,也在郭嵩焘的要求下,答应给予三个洋人一定优待,等待满清朝廷下旨处置。

    制止魁朕虐待杀害洋人的事倒是办得蛮顺利,再接下来的事就不是那么好办了,郭嵩焘才刚叫人抬上吴超越的一千两养廉银子,魁朕马上就明白郭嵩焘此来绝不止是为了制止自己滥杀洋人一个目的,也马上就黑着脸问道:“筠仙,你这是什么意思?给我送这么多银子做什么?”

    “魁朕兄,你别误会,小弟这可不是向你行贿。”郭嵩焘赶紧解释道:“是这样,汉口的洋人听说他们的同胞被你拘捕后,担心那三个洋人在岳州的饮食起居情况,就凑了这笔银子让我带来,请你代为照顾他们的同胞。具体如何使用,任你支配?”

    “洋人也会给送我银子?”魁朕的语气中仍然充满警惕,说道:“筠仙,洋人叫你给我带来银子,是否还有什么要求?”

    “没有,绝对没有。”

    郭嵩焘赶紧大摇其头,先请魁朕放心收下银子,然后才说道:“魁朕兄,说正事,按照朝廷的规矩,你抓捕的这三个洋人,应该移交给最近的洋人领事馆处置,但现在距离岳州最近的洋人领事馆也在上海,路上还有长毛阻隔,官船根本无法通行,想让魁朕兄你派人把这三个洋人押到上海,明显不现实。”

    “所以魁朕兄,我的建议是这样,你不妨把这三个洋人先押到汉口,交给那里的通商局,让他们负责雇佣洋船,押解三个洋人送往上海。你如果不放心,也可以派你的人陪同押解,确保这三个洋人能押到上海执行朝廷律令,你看如何?”

    “魁朕兄,小弟这也真的是为了你好,三个洋人的问题如果不赶快解决,汉口那边的洋人等不及闹腾起来,肯定又要朝廷允许洋人在汉口也建立领事馆。朝廷里对洋人态度你也知道,一向都是恨不得眼不见为净,到时候洋人闹事,事端又是因魁朕兄你而起,朝廷和皇上一旦误会,只怕于兄长你的仕途前程就有些不利了。魁朕兄,你说是不是?”

    还别说,郭嵩焘的出色口才还真打动了魁朕,考虑到自己将来还有布政使、巡抚、总督和军机大臣、内阁大学士可以升迁,魁朕的确不愿意闹到因此要在汉口建立洋人领事馆的地步——那肯定会毁了魁臬台的仕途前程。所以盘算了半晌后,魁朕难得做出些让步,说道:“筠仙说得是有道理,这样吧,我这就上折子请旨,只要朝廷答应,我马上就派人把洋人送到汉**给那里的通商局,雇洋人的船送到上海,不给洋人乘机闹事的借口。”

    说罢,急脾气的魁朕还真的马上叫来幕僚师爷代笔写折子,郭嵩焘见了暗喜,忙乘机说道:“还是魁朕兄通情达理,不过魁朕兄,小弟还得劝你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和骆抚台同省为官,何必为了这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得你死我活,闹到连骆抚台的巡抚衙门官船都给扣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多好?”

    郭嵩焘不提骆秉章还好,才刚提起骆秉章,窝着一肚火的魁朕马上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愤怒说道:“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骆秉章身为一省巡抚,知法犯法,违背朝廷律令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在湖南省城中招摇过市,这叫鸡毛蒜皮的小事?”

    “魁朕兄,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郭嵩焘叫苦,赶紧告罪道:“是小弟口误,这事很大总行了吧?但不管多大的事,你何必一定要继续闹大?按察使扣押巡抚衙门官船,还抓了巡抚衙门的差役,传扬出去马上就是朝野震惊,难以收场,以后你与骆抚台如何相处,又如何能在湖南和骆抚台同省为官?”

    “不能相处就不处,我巴不得不和他处!”魁朕无比耿直的说道:“我就不信了,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么大的一件事,朝廷还能包庇他骆秉章?摘掉了他骆秉章的乌纱帽,我也用不着和他同省为官!”

    “魁朕兄,你这是何苦又何必呢?”

    郭嵩焘算是拿魁朕无招了,近乎哀求的说道:“魁朕兄,请你仔细想想,骆抚台在这件事上确实有错,可是这么多年来,骆抚台为朝廷和为湖南做了多少事?没有骆抚台的辛苦支撑,曾部堂和江抚台他们那来的军饷粮草供养湘军和楚勇,带着湘军、楚勇出省平叛?骆抚台对朝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坚持一定要弹劾他,朝廷真要是把他的乌纱帽给摘了,湘军和楚勇怎么办?朝廷平定长毛的大计怎么办?”

    “没有骆屠夫,难道还要吃带毛猪了?湘军和楚勇是他骆秉章一个人供养的?是全湖南的百姓!为了供应湘军、楚勇出省平叛,湖南百姓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怎么单单就变成他骆秉章一个人的功劳了?”

    郭嵩焘的苦苦哀求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相反还让魁朕忍不住生出了警觉,向郭嵩焘问道:“筠仙,你是不是来给骆秉章当说客的?我老实告诉你,我这次一定要和骆秉章拼个你死我活,你想给他说客,别怪我不认你这兄弟!”

    “魁朕兄,你想到那里去了?我和骆抚台连话都没有说过,那会给他当说客?”郭嵩焘喊冤。

    “那你这些银子那里来的?”魁朕指着郭嵩焘带来的银子狐疑问道:“这些银子,真是汉口那些洋人出的?洋人就那么大方,能为他们的朋友出这么多银子?”

    “魁朕兄,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疑?这些银子不是洋人出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我家里有几分几两银子,难道你不知道?还能怀疑是我拿银子贿赂你?”

    家境平平的郭嵩焘大声喊冤,魁朕却疑心更甚,又追问道:“说,是不是骆秉章拿这些银子来收买我?想堵我的嘴,放他的人?”

    “不是,不是,魁朕兄你别误会,这些银子不是骆抚台的。”

    “真不是骆秉章的?咦,怎么还是官银?”

    郭嵩焘的辩解仍然还是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且还让满怀狐疑的魁朕打开了银箱检查,注意到了那些成色明显不俗的银子,再随手拿起一锭银元宝细看后,魁朕又马上惊讶的发现那锭银子竟然打着湖北藩司的印花,证明银两出自湖北藩库。

    惊讶之余,魁朕不由疑心更盛,又问道:“筠仙,你这银子怎么是湖北藩库的银子?这种省库之银,应该是用来上交国库或者发放官员俸禄用的,洋人凑银子请我代为照顾那三个洋人,怎么给我的是湖北藩司的库银?”

    郭嵩焘更加无法回答了,只是懊悔自己太不小心,没有提前注意到送给魁朕的银子都是民间罕见的湖南藩司库银,也没能抢先提醒吴超越改正。

    “筠仙,你怎么不说话?这银子到底是那里来的?”魁朕大声喝问。

    “这……。”郭嵩焘盘算了半晌,这才想出了一个不错的借口,忙说道:“哦,想起来了,是这样,洋人用的外国银元,拿出来的也是外国银元,我怕洋元在湖南不好使,出发前特地请吴抚台的帐房把银元换成了银子,结果湖北巡抚衙门的帐房可能就把吴抚台领到的养廉银子换给了我。”

    魁朕还是不信,眨巴着憨直的眼睛盘算了片刻后,魁朕还又突然吼道:“来人,拿封条来把这箱银子封了!抬到后堂去好生看管!”

    左右亲兵唱诺,立即上前关箱子贴封条,郭嵩焘见了大惊,忙问道:“魁朕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封存证据!”魁朕虎声虎气的说道:“筠仙,别怪我不够朋友,是你这银子来得太古怪,我必须封存起来上交朝廷,请朝廷详查这笔银子的真正来源!”

    “魁朕兄,你怎么连我都信不过?你忘了当初洞庭湖大战长毛时,我和你并肩杀贼,同生共死,情同手足,这会怎么连我的话都不信了?”

    郭嵩焘大声的话始终没能打动魁朕,打着湖北藩司火印的银子始终还是被魁朕当做涉嫌行贿的证据封存,别无选择之下,办砸了差使的郭嵩焘也只能是赶紧返回住所,写信向吴超越请罪,请吴超越拿主意决定如何处置。

    很巧,就在同一天晚上,骆秉章也派人送来公文,毕恭毕敬的邀请魁朕移驻省城,摆明车马向魁朕认罪服输,然而人证物证在手的魁朕却傲娇拒绝,借口岳州这边还有军务需要处理,不肯领骆秉章的人情,耐心只是等候满清朝廷的答复。

    郭嵩焘的书信送回吴超越的面前时,咋舌于魁朕的火暴憨直脾气之余,吴超越难免庆幸自己行事还算慎密,早早就编好了洋人出银子的借口,没让政敌抓到直接把柄。迅速安排好了各种补漏后,吴超越这才亲自提笔给郭嵩焘写了一道简短书信——你已尽力,我心甚慰,回来吧。

    收到了吴超越的答复,见吴超越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松了一口气的郭嵩焘赶紧辞别了魁朕返回湖北,然而郭嵩焘前脚刚走,魁朕后脚就把这个可疑事件写成奏折,用驿站发往京城,要求满清朝廷派人查办这事,还十分聪明的提出了一个质疑——湖北与湖南两省巡抚,是否有联手把持湖广的嫌疑?

    在此期间,真心想要保住骆秉章的花沙纳也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上了一道折子奏报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一案,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由布政使徐有壬暂时代理巡抚一职,待自己查清骆秉章一案后再奏报满清朝廷处置。

    “儒斋,老夫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老夫查你,还可以能帮就帮,能补就补,真要是换了朝廷派人查办,你的麻烦就大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一章 必须拆散

    怎么都得来看看京城这边的情况了,对骆老抚台来说非常悲哀的是,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样的过失虽然严格来说绝不算大,此前有巡抚也干过这样的事还没被追究,可这次的时机实在不巧,正赶上英**队一度攻进广州城,满清与英国的军事冲突再起,京城里正在对洋人喊打喊杀,绝不算大的事就变得绝不算小了。所以收到魁朕弹劾奏折的当天,军机处就赶紧把这道折子送进了养心殿,呈递到了咸丰大帝的面前。

    “这个骆爱卿,怎么也犯这样的糊涂?竟然也带着洋人到长沙招摇过市,视国法于无物!朕记得,好象以前有个省的巡抚也这么干过吧?当时是怎么处置的?”

    骆老抚台也还算走运,咸丰大帝对他的印象一直都非常不错,即便看到了弹劾他的折子也仍然是口称爱卿,还马上就把矛头斜指向了此前的始作俑者,话语里没有半点想要重处骆秉章的意思。

    能够在养心殿里和咸丰大帝答话的当然没有一个不是人精,都听出了咸丰大帝的弦外之音,目前的军机首席彭蕴章也马上躬身答道:“回皇上,湖北巡抚吴超越此前也犯过这样的过失,当时皇上给的处分是让时任湖广总督官文口头训斥。”

    “是吴爱卿带的头?”咸丰大帝楞了一楞,回忆了一下很快想了起来,说道:“对,是有这件事,不过奇怪,当时朕怎么会给这么轻的处分?”

    “回皇上,吴抚台当时上折子辩解,说他是雇佣洋人运送武器到前线急用,并不是携带洋人深入内地任意闲游,并未触犯国法。我主如天之恩,这才对吴抚台从轻发落。”

    彭蕴章的回答话音未落,肃顺的死对头柏葰马上就站了出来,沉声说道:“皇上,微臣认为吴超越这是典型的钻空子,利用条约的细微漏洞扣字眼,藐视国法,藐视朝廷威严,其情节远比骆秉章更加严重。骆秉章此番私携洋人到湖南腹地,也正是因为吴超越开了恶劣先例,吴超越首开恶例,罪不可恕。”

    “柏中堂,这话过了吧?”肃顺马上反驳道:“给吴超越的处分已经下了,难道柏中堂你还要让主子事隔经年后对吴超越追加处分?再说了,吴超越是雇佣洋人送军火到前线杀捻匪,还打了大胜仗,骆秉章携带洋人深入湖南却是目的不明,岂可一概而论?”

    “肃中堂,下官什么时候说要请皇上对吴超越追加处分了?”柏葰也立即反唇相讥,说道:“下官只是说吴超越首开先例,是导致洋人在内地益发放肆的始作俑者,肃中堂何必如此焦急?”

    “行了,行了,都别争了,动不动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争来吵去,你们不烦朕都烦了。”

    很不耐烦的打断了肃顺和柏葰的习惯性争吵,咸丰大帝稍微盘算了一下,说道:“这样吧,让湖广道监察御史尹耕云去查一查这件事,待查明具体详细之后,再做处置也为时不晚。”

    这时,没有卷入朝内党争的骆秉章就拣了一个大便宜,谁也不想特别出力的帮他,自然也就没有谁特别出力的整他。重视汉臣的肃顺算是对骆秉章印象不错,却不肯象挺吴超越一样的全力搭救骆秉章,话语里对骆秉章明显不够重视。而肃顺既然不想特别出力的帮骆秉章,柏葰当然也不会吃错了药一样的狠整骆秉章。

    这两位不共戴天的爷消停了,别人当然更不会吃饱了撑的一样去花力气专门针对骆秉章,念在湖南巡抚衙门年节两敬的银子还算丰厚的份上,还不用什么人打招呼,受命查案的湖广道御史尹耕云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尽量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关键的一点,无缘无故往死里得罪一个实权巡抚实在不值得。

    从咸丰大帝到查案御史都不想故意整骆秉章,可怜的湖南臬台魁朕递交的第二道奏折当然也没有翻起什么风浪,闻知魁朕在岳州扣押了洋人和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差役后,军机处的几位大佬还一致认为魁朕是在没事找事——骆秉章派人把洋人送回汉口,明显是已经怕了不敢再招蜂惹蝶,魁朕还这么节外生枝简直就是典型找抽。

    再所以,军机处干脆就扣下了这道折子,准备等尹耕云查出了结果再决定是否呈报,幸运的骆老巡抚也因此再次躲过了一次劫难。

    最后,还是在花沙纳上表呈报案情,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时,军机处这才把魁朕的第二道折子和花沙纳的折子一起呈递到咸丰大帝面前,结果咸丰大帝看来以后还有些埋怨花沙纳多事,嘀咕道:“这个花爱卿,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要停骆爱卿一个巡抚的职,驭下是否太过苛刻了?不管怎么说,骆爱卿也是一位难得的栋梁之才啊?”

    “批复花爱卿,骆秉章仍留原职待参,也用不着他亲自出马查办此案,告诉朕已经派湖广道御史尹耕云去办了。”

    连咸丰大帝都开了口要轻办骆秉章,行了不少善又积了不少德的骆老巡抚自然又幸运渡过了第三关。末了,当魁朕的第三道关于骆秉章的奏折送到军机处时,咸丰年间军机处的不倒翁穆荫还没细看内容就已经发了火,“这个魁朕,吃错药了?为了这么一点事接二连三的上折子,真当朝廷的驿站不要钱粮供养?”

    “魁朕又上折子了?还又是关于骆秉章的事?”听到抱怨的彭蕴章抬头,漫不经心的问道:“什么内容?事关洋人,还是小心一点好。”

    根本就不把彭蕴章放在眼里的穆荫不答,只是翻看折子,然而看着看着,穆荫的脸色就逐渐开始变了,最后还忍不住难以置信的说出了声音,“湖北巡抚衙门的人,向魁朕行贿官银一千两,为骆秉章说情?!”

    “湖北巡抚衙门?!”

    军机处里,没有谁比柏葰柏中堂对这个名词更敏感,惊讶抬头后,柏中堂马上就问道:“穆中堂,你刚才说什么?湖北巡抚衙门的人,怎么着了?”

    看了一眼和吴超越靠山肃顺水火不容的柏葰,内心深处同样痛恨着吴超越的穆荫开口答道:“魁朕奏称,湖北巡抚吴超越派遣幕僚郭嵩焘为使,以探视被扣洋人为名到湖南岳州拜见魁朕,给魁朕送了一千两银子说是汉口洋人给魁朕请魁朕代为照看那三个洋人的,但银子全是打着湖北藩库火印的官银。”

    “还有,吴超越派去的人,话里话外也全是请魁朕放过骆秉章,不要再上表弹劾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一案!魁朕觉得事情奇怪,就上了这道折子。”

    穆荫的话还没说完,柏葰就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小跑到穆荫面前,接过折子细看,军机处里另外两个军机大臣彭蕴章和杜翰也觉得情况不对,同样起身凑了过来共看。剩下的军机章京虽然没资格和军机大臣同看折子,却也都竖起了耳朵,倾听这桩事关湖广两个巡抚的大案。

    “吴超越为什么要替骆秉章送银子?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柏葰心中飞快盘算,暗道:“嗯,不是没这个可能,记得上次官文倒台,就是因为骆秉章和曾国藩先上联名折子弹劾,接着吴超越又上折子补刀,主子不想看到湖广一督两抚水火不容,挥泪斩马谡被迫革掉了官文。”

    “上次就已经有联手的端倪,这次骆秉章犯案,吴超越私下贿赂拿到人证的魁朕替骆秉章求情,足以证明吴超越小蛮子和骆秉章小蛮子其实是一丘之貉,有联手架空花沙纳把持湖广的迹象!”

    “好机会啊!这个机会只要把握得好,不但可以打击肃顺那个王八蛋的嚣张气焰,还可以顺便敲打一下驭下无能的花沙纳,报他抢走本官银元铸造大权的一箭之仇!”

    柏葰紧张盘算的时候,彭蕴章、杜翰和穆荫也是脸上阴晴不定,心里的想法与柏葰大同小异,全都怀疑吴超越和骆秉章有可能暗中联手,架空官文和花沙纳先后两任满蒙总督。而威望不够却心机深沉的彭蕴章甚至还看到更深的一层,暗道:“花沙纳之前上折子奏请停骆秉章的职,似乎象是苦肉计啊……?湖广的水,看来比想象中更事啊。”

    这时,柏葰已然开口了,说道:“各位中堂,我认为这事看似虽然不大,其实背景十份复杂,这道折子也应该立即呈递御览,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用脚指头分析也知道柏葰是项庄舞剑、意在肃顺,但彭蕴章和穆荫并非肃顺铁杆死党,自然不愿为了讨好肃顺得罪柏葰,全都点头同意,还都十分大度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柏中堂。柏葰也不迟疑,立即就赶往养心殿递牌子求见,当着肃顺的面向咸丰大帝呈递了这道惊人奏折。

    “吴超越为了替骆秉章脱罪,竟然拿湖北藩库的官银向魁朕行贿?这……,这……,朕都不敢相信了,吴超越和骆秉章他们的关系,竟然能融洽到这个地步?”

    咸丰大帝张口结舌的时候,肃顺却在心中暗暗叫苦,也不断大骂自己大力提携的吴超越脑袋进水,干出这样的蠢事,还让人拿到赃款物证。不过还算好,小心翼翼的从咸丰大帝面前讨得奏折细看后,肃顺稍稍松了口气,忙说道:“皇上是否误会了?魁朕在折子说,吴超越的幕僚给他的银子,是汉口洋人为了请魁朕照看他们本国洋人才送的,吴超越的幕僚不过是代为转递。”

    “朕没误会!”咸丰大帝没好气的说道:“魁朕奏称,那一千两银子,全是打着湖北藩司火印的官银,是上交国库和给官员发放俸禄的银子,洋人就算偶尔可以靠着贸易所得,也不可能有这么多!说这一千两银子和吴超越没关系,朕第一个不信!”

    肃顺乖乖闭嘴,心里也更是大骂吴超越愚蠢,竟然留下这么大的一个把柄给政敌抓。而柏葰看到肃顺挨训,当然是在心里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忙落井下石道:“皇上,魁朕不过三品按察使,吴超越贵为湖北巡抚,官比魁朕大,爵比魁朕高,却反过来向魁朕送礼行贿,足以证明此事只是看似简单,实则非同小可。奴才认为,最好是派遣一名钦差大臣,携带皇上的圣旨赶赴湖北彻查此案!”

    “已经派了尹耕云了,何必再派钦差?”肃顺硬着头皮说道。

    柏葰不答,只是耐心等候咸丰大帝的决定,果不其然,稍一盘算后,咸丰大帝果然说道:“尹耕云一个人不够,他一个五品御史,未必有胆子同时彻查两个巡抚,必须得另外派人查办。”

    “皇上,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户部右侍郎程庭桂,为官清廉,刚正不阿,奴才举荐他为查案钦差。”

    柏葰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派那一个帮凶去查办此事,回答得自然很快,慢了一步肃顺也赶紧开口,说道:“皇上,微臣认为领侍卫内大臣景寿可当此任。”

    “景寿就算了,他是领侍卫内大臣,不宜轻易离京。”咸丰大帝这次没给肃顺面子,断然否决了差不多和吴超越穿一条裤子的景寿,然后又吩咐道:“让礼部侍郎宝鋆去查这个案子,何庭桂为副,一满一汉,朕才放心。”

    听到这话,肃顺的脸顿时就有点拉长,旁边的柏葰则是心中暗乐,“哈哈,宝鋆虽然不是本官的人,却也不是你的人,有何庭桂在旁边帮腔,你的走狗吴超越这次想不倒霉都难了。”

    柏葰心中暗乐的时候,在这方面十分敏感的咸丰大帝也在心中盘算,暗道:“不对劲,上次骆秉章和吴超越暗中联手,已经扳倒了对他们威压过甚的官爱卿。这次骆秉章出了差池,吴超越又拿出银子替骆秉章脱罪,和骆秉章互施恩惠,他们再这么继续下去,湖广两省还不得彻底姓了汉啊?看来,是得考虑一下让我们满人加紧对湖广的控制了。”

    对肃顺来说还好,没过几天,吴超越就主动送来书信向他报告这件事,说明白银子其实是自己的养廉银子,自己想拉骆秉章也是完全出自尊敬,不愿看到德才兼备的骆秉章因此倒台,赌咒发誓说自己与骆秉章没有一分一文的利益往来,更没有什么深的私交。

    的确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喜爱吴超越,肃顺松了口气之余,这才又暗骂道:“臭小子,好心是好心,就是点背碰上了魁朕那个二货,非要认死理。不过嘛,也还算好办,起码保住你难度不大。至于骆秉章,老子和他不是很熟,快蹬腿的老不死,也没什么刻意笼络的价值了。”

    同一天晚上,咸丰大帝也终于下定决心要对湖广做出重大的人事调整,起因则是咸丰大帝到某位心爱宠妃床上过夜时,做完了活塞运动还不想睡,就顺便对宠妃说起了湖广的事。而那位在玩弄权术手腕方面胜过咸丰大帝十倍的宠妃很快就提出了一个疑问,说道:“皇上,你没觉得花制台在这件事上也有些古怪吗?”

    “花沙纳?他那里古怪了?”咸丰大帝疑惑问道。

    “他上折子请求停骆秉章的职,似乎象是一条苦肉计。先故意装出要重惩骆秉章的模样,堵住朝廷和皇上你的嘴,然后乘机拿到查办权力,让朝廷找不到借口另外派人彻查。再接着呢,就算真的查出什么,他不想让皇上你知道,皇上你能知道吗?湖广一督两抚上下一心,虽水乳交融,亲密无间,但于朝廷而言,似乎不是什么好事。”

    一语点醒梦中人,恍然大悟之余,咸丰大帝也慢慢点了点头,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花沙纳太软,太过喜欢忍让,骆秉章和吴超越太团结,暗中勾结得太紧,必须得拆散他们!”(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二章 好心办坏事

    又该来看看湖广这边的情况了,虽说贵为湖广总督,完全可以下文叫湖南按察使魁朕先把人交出来,押到湖北省城让自己审问,可官场老狐狸花沙纳却并没有这么做,耐心只是等候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的答复,待彻底的名正言顺之后再出手。

    花沙纳这么做当然也有自己的苦衷,最关键原因就是魁朕的牛脾气太犟,花沙纳并没有太大把握可以逼着魁朕先交人;其次是花沙纳的职权侧重于军事,没有苦主找花沙纳告状,魁朕也没有主动恳请花沙纳出面查办此案,花沙纳无缘无故的强行接过这个案子名不正言不顺,有越权嫌疑。

    第三个原因也很要命,这个案子牵涉到咸丰大帝和满清朝廷最忌讳的洋人,且铁证如山,花沙纳强行接过审案权并为骆秉章脱罪,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惹火烧身,生性谨慎的花沙纳不愿冒这个险。

    花沙纳是想保住麾下能臣骆秉章,花沙纳也的确是个老好人,但花沙纳不是傻子,更不是圣人,不会伟大到不惜拿自己冒险去救骆秉章的地步。——毕竟,花沙纳在满清朝廷里也有一些政敌,送把柄给政敌抓的傻事花沙纳还做不出来。

    花沙纳很快就发现自己纯粹就是过于小心,奏请将骆秉章暂时停职,用苦肉计堵满清朝廷的嘴,谁曾想满清朝廷竟然连苦都不想让骆秉章吃,批复让骆秉章仍留原职待参,还只派了一个五品御史来查骆秉章这样的实权巡抚。花沙纳马上就知道咸丰大帝压根就不想弄掉骆秉章了,也忍不住露出苦笑了。

    “文节说得没错,老夫真是越老越胆小,年纪越大越谨慎。光替骆儒斋白担忧,全然没想过皇上会不会舍得动骆儒斋,瞎操心。”

    喃喃着自责了一番,花沙纳也很快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安心去办自己的两件大事,一是作画抚琴,练习书法,二是替满清朝廷暗中盯紧吴超越和骆秉章这两个汉人能臣,提防他们突然生出异心,再不为骆秉章私携洋人一案担忧。

    又过得一段时日,奉旨查案的湖广道御史尹耕云从襄阳乘船赶到湖北省城,案子与花沙纳本人无关,头品大员花沙纳当然没兴趣去迎接尹耕云这么一个小小的五品御史,倒是尹耕云很懂规矩,下船后第一件事就是跑来总督衙门给花沙纳磕头,走过场虚心向花沙纳讨教如何查办此案。

    尹耕云走过场,花沙纳也走过场,冠冕堂皇的说了一堆秉直秉公之类的官腔废话后,花沙纳连顿粗茶淡饭都懒得赏给尹耕云,直接就端起茶杯送客,道:“尹御史,如果不介意的话,吴抚台那边你也应该去走一走,事关洋人,他又是通夷大才,如何查办这个案子,你得多向他讨教讨教。”

    “下官正有此意,制台大人公务繁忙,下官告辞。”

    很会拍马屁的尹耕云再次下跪磕头,躬身告退,位高权重的花沙纳当然用不着送他,打了一个呵欠就直接回到了琴室,准备抚上一曲洗去尹耕云带来的满身俗气,然而在七弦琴上没弹得多久,门外却又有人来报,“禀制台大人,刚才那位尹大人又回来,说是有刚收到的上谕,十万火急,请你再次接见。”

    “烦不烦?叫他等着,老夫一会再去见他!”

    雅兴被打断,脾气极好的花沙纳难得发了点火,先是撵走了通报的下人,又把尚未抚完的琴曲继续弹完,然而受到干扰,这一曲弹得让花沙纳极不满意,所以再次来到客房接见尹耕云时,花沙纳当然是满身的不舒服,满肚子的火气。正在客房中背着手转圈子的尹耕云赶紧上来磕头时,花沙纳还一挥手,很没好气的问道:“免了,什么事这么急?刚出门就又回来?”

    “制台大人,骆抚台的案子闹大了。”

    尹耕云的声音中尽是焦急,一边向花沙纳呈上刚送到的公文,一边解释道:“朝廷刚刚用六百里加急送来给下官的上谕,命令下官暂停查案,封存一切人证物证,等皇上亲自任命的钦差大臣抵达湖广之后,再协助钦差大臣详查此案。”

    尹耕云的话还没有说完,花沙纳的火气就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赶紧接过上谕细看时,见上面的内容与尹耕云的介绍大同小异,混了几十年官场的花沙纳也马上嗅到了强烈的危险味道,暗道:“出大事了,骆秉章这次怕是要倒大霉了。不过奇怪,皇上此前的态度明显是不想动骆秉章,怎么没过几天时间,皇上就又变了卦?”

    在对敌情报方面花沙纳不及吴超越,然而在官场情报这方面,花沙纳的消息来源渠道和效率却又甩了吴超越几条街,没过得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突然变卦的真正原因、钦差大臣的姓名身份以及派系背景、甚至连同魁朕弹劾吴超越涉嫌行贿的奏折抄件,就一起都送到了花沙纳面前。而得知了这一切真相后,花沙纳天旋地转之余,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传吴超越,“马上去叫吴超越来见我!快!立即!”

    按照花沙纳的要求,吴超越以最快速度跑到了总督衙门拜见花沙纳,也象以往一样郑重行礼,然而花沙纳这次却不再象之前那么对吴超越关爱有加,还把魁朕的弹劾奏折抄件往吴超越的面前一摔,劈头盖脸吼道:“告诉老夫,这是怎么回事?”

    拣起魁朕的折子抄件来细看了片刻,吴超越垂下了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花沙纳却是气急败坏,又喝道:“为什么不说话?你到底有没有给魁朕送银子?”

    吴超越满脸愧疚的不敢吭声,只是老实点了点头,花沙纳也顿时怒火冲天,破天荒的对吴超越发了脾气,“你疯了还是傻了?老夫早就说过,你要想保住骆秉章,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骆秉章彻底撇清关系,甚至故意对骆秉章落井下石,让外人觉得你们在湖广水火不容,骆秉章才能安然无恙!你为什么就不按老夫的交代做?”

    “晚辈以为,魁朕那里如果走通关系,或许就可以把事情直接按在湖广境内……。”吴超越象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对大人检讨一样,吞吞吐吐的说道:“只是没想到,魁朕那个混球会是这样的鸟人德行,连他多年好友郭嵩焘的面子都不卖,还把晚辈也给告了。”

    “你糊涂啊!”花沙纳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砸着桌子说道:“老夫早就对你说过,骆秉章之所以故意排挤魁朕,就是因为魁朕那个鸟人的脾气太古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让他移驻长沙只会添乱!”

    “老夫故意没有插手那件事,也是因为太清楚魁朕的牛脾气,不想让他去掣骆秉章肘!你还上杆子的去给他送把柄,现在好了,你也牵扯进来,事想不闹大都不行了!”

    “花制台,晚辈真的是一片好意。”吴超越委屈的说道:“说句不吉利的话,要是那天花制台你也摊上官司,晚辈就是倾家荡产,砸锅卖铁,也一定要救你帮你。”

    “老夫用不着你救,也用不着你帮!画蛇添足,什么叫画蛇添足,你这就叫画蛇添足!你知不知道,为了救骆秉章,老夫用苦肉计故意奏请停他的职,就是不想让朝廷插手这件事,让老夫拿到查案权把案子压在湖广境内,皇上和朝廷的态度也是明显不想重办骆秉章!”

    “你倒好,为了救骆秉章不惜向下级行贿,让朝廷想不怀疑你和骆秉章有什么特殊关系都难!老夫也跟着倒霉,朝廷里一旦有人识破老夫的苦肉计,马上就会怀疑湖广这边一督两抚同进共退,荣辱与共,绝对会拼着命的往湖广搀沙子!拆散你我和骆秉章的三人组合,打破老夫在湖广好不容易营建的团结齐心局面!”

    被花沙纳训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吴超越早就向花沙纳行礼请罪,好在花沙纳也还算涵养,发泄了一通火气也逐渐冷静了下来,数落着吴超越的好心办坏事,盘算了片刻,花沙纳又突然问道:“洋人凑银子那个漏洞,补住了没有?”

    “补住了。”吴超越老实答道:“给魁朕送湖北官银,是因为郭嵩焘担心洋钱在湖南不便使用,请我的帐房换成了现银,结果帐房拿成了下官在藩司领到的养廉银子。”

    “那就好。”花沙纳喘着粗气说道:“记住,咬死了银子是洋人出的,千万不能松口!这次来查案的钦差何庭桂,是柏葰那一党的人,绝对不会放过任何拉你下水的机会!”

    “谢花制台指点,晚辈感激不尽。”吴超越赶紧道谢,又吞吞吐吐的问道:“花制台,那你和骆抚台怎么办?”

    “老夫我应该没事。”花沙纳摇头,说道:“朝廷里就算有人能看破老夫的苦肉计,老夫的苦肉计并没有成功,没能为骆秉章脱罪,他们也拿不到什么证据整我,了不起就是说我驭下过宽,对你和骆秉章太放纵。”

    “至于骆秉章……。”

    说到这,花沙纳叹了一口气,说道:“慰亭,这次你真得向骆儒斋谢罪了,因为你的好心办坏事,骆儒斋这次应该是保不住湖南巡抚的位置了,最轻也是降级离任,改调远离湖广的省份为官。”

    “有这么严重?”吴超越惊讶问道。

    “慰亭,你必须记住老夫这句话。”花沙纳压低声音,说道:“不管你和骆秉章携手治理湖广两省的政绩有多好,功勋有多高,朝廷都绝不会允许你们俩真的亲密无间,真的变成铁板一块!真要是出现这种局面,朝廷里会有人连睡觉都不敢安心闭眼!”

    吴超越点头受教,虚心铭记这个自己早就懂得的道理。

    “所以骆儒斋这一次,是无论如何都跑不掉了。”花沙纳预言道:“皇上和朝廷当然不可能同时动湖广的一督两抚,老夫有包庇骆秉章的嫌疑,但没证据,朝廷没法动。你有替骆秉章行贿的嫌疑,好在你还算聪明打了洋人的招牌送银子,朝廷只要拿不到证据,同样没可能动你。”

    “只是可怜了骆儒斋,私携洋人深入内地,闹得长沙满城风雨,人证也被魁朕那个憨货拿到,罪证确凿,正好给朝廷拆散湖广督抚搭档掺沙子的机会,轻的话降级调任,重的话直接革职,接替他的,也肯定是血统纯正的满州旗人巡抚。”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是我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了。”这是吴超越的心里话。

    …………

    一切都被花沙纳料中,宝鋆与何庭桂来到湖广查案后,虽然何庭桂一心想把吴超越拉下水,无奈却找不到出银子帮助同胞的英国船长卡梅伦,拿不到银子是吴超越自掏腰包的证据,也就没办法硬赖到吴超越的身上。

    魁朕也确实可爱,再是如实上告吴超越有行贿嫌疑,却也承认郭嵩焘给他银子时,说明了银子是来源于洋人,只是因为银钱使用不便,才被郭嵩焘在湖北巡抚衙门的帐房换成了吴超越的养廉银子。中立派宝鋆是既不想故意整吴超越,又不敢得罪肃顺,也就制止了何庭桂的纠缠不休,把吴超越送银子的事如实上报了满清朝廷。

    反倒是骆秉章的事简单易办,三个洋人都承认他们是被湖南巡抚衙门的官船接到了长沙,还有无数的旁证,骆秉章想抵赖也毫无办法,只能是老老实实的低头认罪。

    让骆秉章欲哭无泪的还在后面,本来骆秉章还打算效仿吴超越钻条约空子,借口是雇佣洋人为自己工作而非故意放纵洋人的内地闲游。然而钦差正使宝鋆却十分无奈的告诉骆秉章,说那三个洋人两个来自英国,一个是法兰西人,都不是条约中明确规定不准任意进入内地闲游的美国人。

    而满清政府与英国人签定的《南京条约》,还有和法兰西人签订的《黄浦条约》,都明文规定了一旦发现英国人和法国人离开通商口岸深入内地,都要立即抓捕拘押,移送到就近的洋人领事馆处置。所以,骆秉章没办法象吴超越一样的钻《望厦条约》的空子……

    “连条约都坑我,老夫这次算是认载了。”这是骆秉章的心里话。

    不止吴超越和晚清条约坑骆秉章,洋人也帮着坑,查案期间,广州那边又发生了一件大事——因为广州百姓烧了洋行并洗劫了英国邮船,一度已经撤退到香港的英国舰队再次炮轰广州,还一口气烧了几千间民房以为报复。而消息传到了京城后,咸丰大帝自然也更加把洋人恨到了骨子里。

    在这样的大背景下,骆秉章私携洋人深入内地的案子自然变成了一个大案,如果不是朝廷里还有几个人为骆秉章说话求情,咸丰大帝对骆秉章的印象也还算不错,网开一面放了骆秉章一马,没有对骆秉章特别重的毒手——不然的话,吏部可是议出了把骆秉章削职为民,流放新疆吃哈密瓜的处分。

    但即便如此,为了警告地方官员不得与洋人勾结交通,还有为了拆散吴超越和骆秉章这对汉人能臣的‘亲密’组合,咸丰大帝还是把骆秉章降了三级,贬为知府改调山东泰安任职,湖南巡抚一职则由根正苗红的正黄旗人文格接任。

    还好,苍天有眼,吴超越也跟着倒了些霉,鉴于吴超越为骆秉章提供洋人技术员有失察之罪,咸丰大帝又拔了吴超越刚戴回去没几天的双眼花翎,还罚俸一年,同时咸丰大帝还在圣旨中明确警告吴超越,“再有勾通洋夷之事,重惩不怠!”

    “最好,老子还担心二鸦战争开打,你会把老子调到直隶,又逼着老子去和洋人谈判。”吴超越撇嘴不屑。

    再然后,很自然的,当骆秉章垂头丧气的离开湖南去山东上任途经武汉时,吴超越当然跑到了骆秉章的面前痛哭流涕的请罪,承认是自己一时糊涂害了骆秉章。而骆秉章内心深处虽然恨不得吴超越亲手掐死,可又找不出任何话来埋怨和谴责吴超越——吴小买办可是拿了自己的养廉银子为骆秉章办事,骆秉章敢骂吴超越半句,忘恩负义的大帽子可就马上得扣在头上。

    所以,骆秉章也只能是反过来安慰眼泪汪汪的吴超越,道:“慰亭,老夫怎么能怪你?你是好心,你是完全出自一片好心好意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三章 恨不相逢未娶时

    骆秉章案酝酿发酵的期间,小老婆傅善祥给吴超越生出了第二个女儿,虽然明知道买办爷爷肯定会大失所望,吴超越还是派人把消息带回了上海。结果到了满清朝廷开始查办骆秉章案时,吴老买办也给吴超越送来了老吴家的最高指示——继续生,多纳几房小妾一起生,直到生出儿子来为止!

    男人嘛,多纳几房漂亮小妾这样的好事,吴超越倒是绝不会拒绝,然而生儿子的事吴超越却没怎么放在心上,一是吴超越还年轻,正妻杨玉茹和宠妾冯婉贞更年轻,将来有的是机会和时间生儿子。二是目前的形势也容不得吴超越过于沉溺男女之事,只能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准备起兵、应对即将爆发的第二次鸦片战争这些方面。

    还有太平军也仍然让吴超越不敢掉以轻心,九江战场隔湖对峙的有利局面倒是打出来了,但是太平军的水师主力仍然屯驻于湖口、彭泽一带,仍然还对湖北边境形成巨大压力。同时太平军陆师也在不断南侵,已经拿下了绕州、安仁和抚州等地,再度进逼南昌,惊慌失措的文俊几次要求杨文定率军南下助战,虽每一次都被杨文定借口九江仍有危险拒绝,然而太平军一旦真的再次攻打江西省城南昌,杨文定再不出兵救援南昌就没办法向满清朝廷交代了。

    吴超越不想和太平军再打,更不想为了救江西而白白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和宝贵武器。对吴超越来说,太平军最好的选择是攻取江西南部,以赣南为前进基地进攻湖南,替自己削弱楚勇和正在重建的湘军。但很遗憾,吴超越没办法指挥太平军,太平军目前也没有任何准备这么做的迹象。

    “如果能再和杨秀清取得一次联系就好了。”

    生出了这个念头后,吴超越稍微冒了些风险,叫容闳设法联络洪仁玕,让一直与大冶铁厂保持着秘密贸易往来的太平军密使给洪仁玕带话,希望洪仁玕能再来大冶做一次客。

    不过吴超越对此也没抱多大希望,因为被封为国宗洪仁玕目前在满清朝廷里也逐渐有了些名气,已经是满清朝廷重点注意的对象之一,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的洪仁玕是否还会冒着被凌迟处死的危险来湖北与自己见面,吴超越并没有太大把握。

    再接下来,最让吴超越开心的当然还是自己的奸计得逞,湘军之母骆秉章终于还是被满清朝廷赶出了湖南,被骆秉章一手抚养长大的楚勇和湘军士气大挫,太平军进兵湖南前途一片光明。然而还是很可惜,综合素质过低的杨秀清和太平军能不能看到这一点,发现这个天赐良机,吴超越同样不敢保证。

    很巧,就在通过肃顺的渠道确认骆秉章倒台的第二天,吴超越就又收到了杨文定的来信,说是因为太平军陆师集结抚州,有北上南昌的迹象,文俊再一次要求杨文定出兵南下增援南昌,实领官职是江西九江道的杨文定被逼迫不过,只能是答应太平军一旦北上南昌,自己就马上出兵增援,借以敷衍拖延。

    吴超越知道杨文定的压力也很大,便也没责怪杨文定把话说死,只能是一边期盼奇迹出现,能够尽快与杨秀清取得联络,一边让杨文定做好派遣一支二线军队去敷衍文俊的两手准备。结果刚在赵烈文写好的书信上签字用印时,门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禀抚台大人,候补同知曾国荃求见。”

    “曾国荃?他不在武备学堂好好学习,跑来找我干什么?沉不住气想出兵打仗了?”

    吴超越有些疑惑,可考虑曾国荃毕竟算自己的叔辈,吴超越还是点了头答应接见曾国荃。结果让吴超越十分意外的是,曾国荃不是一个人来,除了他以外,还带来一个青年男子和一个妙龄少女,全都身着孝服,青年男子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目俊秀气质儒雅,少女则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九叔,他们两位是……?”吴超越疑惑的问道。

    “回吴抚台,他们是我兄长的长子曾纪泽,长女曾纪静。”曾国荃如实回答,又向青年男子和那少女吩咐道:“纪泽,纪静,还不快给吴抚台见礼?”

    “草民曾纪泽,见过抚台大人。”

    “民女曾纪静,见过抚台大人。”

    毕竟是名门出身,曾纪泽和曾纪静全都是举止端庄,彬彬有礼,即便多少有些紧张,行礼拜见间也丝毫不见慌乱。倒是一向不拘小节的吴超越跳了起来,大声嚷嚷道:“原来是我的师弟和师妹!师弟,师妹,快请起,快请起,在我这里用不着那么多规矩。”

    说着,吴超越还亲自搀起了曾纪泽,又顺手去搀曾国藩的大女儿曾纪静,却首先摸到了一双柔嫩白皙的小手,继而又看到了一张尽是羞红的俏丽面孔,然后吴超越的心脏还很不争气的猛烈跳动了一下,暗道:“想不到老师的闺女长这么漂亮,许配人家没有?”

    不能怪吴超越好色无度,是老曾家的遗传基因确实相当不错,即便身着孝衣,头戴素花,也难掩曾纪静的动人容貌,相反还把曾纪静的红润嘴唇和羞红脸蛋衬托得更加诱人,让吴超越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结婚太早了啊,曾老师啊,你怎么就没想过把你的女儿许配给你最杰出的学生呢?看你女儿的模样,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许配给我正合适啊?”

    还是曾国荃的咳嗽声提醒,没让吴超越过于露出猪哥模样,然后曾国荃还对曾纪静说道:“大侄女,别在意,吴抚台时常和洋人打交道,习惯了洋人的礼节,不是故意的。”

    白嫩双手不小心被吴超越握脏的曾纪静羞涩点头,不吭一声,吴超越也这才想起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自己那怕是摸摸师妹的手都有可能把她逼得投河自杀,便也有些尴尬,搔头笑道:“师妹恕罪,我的确是和洋人打交道过多,弄混了大清和洋人的礼节。坐,快都请坐。”

    还是在众人都落座之后,吴超越才想起向曾国荃问起他们的来意,曾国荃答道:“是这样的,纪泽和纪静听说九江已经光复,就打算到鄱阳湖去遥祭兄长,路过汉口时去探望我,我就把他们带到了这里来,一是想让他们拜见和认识你,二是想请贤侄你帮帮忙,给九江那边去道书信,如果有可能的话,请九江那边的官军派条船,送纪泽他们到兄长殉国的灰山祭拜。”

    “小事一桩,我马上叫人写信。”吴超越一口答应,又说道:“到灰山祭拜也肯定问题不大,那里现在已经没打仗了,我叫王孚和鲍超他们尽量争取把师弟你们送到灰山去祭拜一次。”

    曾国荃和曾纪泽大喜,赶紧向吴超越道谢,曾纪静也离席拜谢,但没有说出声音,白嫩脸庞上还依稀有两团红晕,显然还在害羞刚才被吴超越轻薄的事。吴超越看得心痒之余,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便一拍大腿懊恼道:“糟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给忘了?”

    曾纪静惊讶抬头来看吴超越时,曾国荃也疑惑问起吴超越忘记何事,吴超越答道:“恩师遗体的事,细作探报,恩师殉国之后,长毛把他的遗体收殓入棺,运到湖口可能是想送往江宁找洪杨发逆请功。九江大战时,被我们包围的罗大纲自杀后,我们也把他的尸体给收殓入棺,我之前怎么就没想过联络长毛那边,用罗大纲的尸首换回恩师的遗体?”

    飞快说罢,吴超越还又在心里埋怨了自己一句,暗道:“我真的是太糊涂了,想和杨秀清那边取得联系,我完全可以用这个光明正大的办法啊!”

    吴超越埋怨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曾国荃和曾纪泽等人却已经都是大喜过望,赶紧恳求吴超越依计行事,让曾国藩的尸身能够葬回祖坟,曾纪静也再次向吴超越下拜,声音娇嫩,“兄长,若真能换回父亲遗体,小妹粉身碎骨,结草衔环,定当报答兄长的大恩大德。”

    “师妹千万别这么说,你父亲是我老师,讨回他的遗体,也是我的份内之事。”

    吴超越假惺惺的谦虚,又马上叫来一个师爷,让他代笔给目前坐镇湖口的韦俊去了一道书信,要求用罗大纲的尸体换回曾国藩的尸身,然后马上派快船先行送回九江,让杨文定那边先和太平军取得联系,征求太平军的意见。接着吴超越才下令摆下宴席,款待曾国荃叔侄和自己的漂亮师妹。

    到了席间,吴超越自然少不得又问曾纪泽兄妹住在何处,得知曾纪泽兄妹是住在船上后,吴超越当然马上开口邀请曾纪泽兄妹住到自己家里,曾纪泽兄妹推辞不过,也就只好接受了吴超越的好意,答应就此留下。曾国荃则因为课业繁重,吃完饭就滚回了汉口继续住集体宿舍。

    吴超越关爱师弟妹的虚伪面目只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跟随他多年的亲兵队长吴大赛,才刚派人把曾纪泽兄妹送去后院住下,没了其他外人的时候,吴大赛马上就凑了上来,嬉皮笑脸的低声问道:“孙少爷,要不要小的派人在曾姑娘茶水里下点药?”

    “下药干什么?”吴超越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然是帮孙少爷你成好事啊。”吴大赛笑嘻嘻的说道:“别人看不出来,小的能看不出来?孙少爷你看曾姑娘的眼神,和你当初在上海看到漂亮姑娘时的眼神毫无区别。”

    “闭嘴!她是我师妹,又有重孝在身,我能对她做那事?都是巡抚衙门的中军了,说话还这么没轻没重!”

    义正言辞的呵斥吴大赛的同时,吴超越又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师妹,如果真能迎回老师的遗体,结草衔环我不要,让你粉身碎骨我更舍不得,陪我那个一晚上,我就心满意足了。”

    …………

    来看看湖口这边的情况,吴超越要求换回曾国藩遗体书信被手打白旗的清军信使送进湖口城后,亲哥哥死在吴超越手里的韦俊倒是不想答应,奈何罗大纲甚得军心,以林启荣为首的九江太平军残部将领全都恳求韦俊同意此事,迎回罗大纲的遗体隆重安葬。再加上太平军水师将领有不少是罗大纲的旧部,都帮着林启荣开口请求,众意难违之下,韦俊只能是答应先请示杨秀清是否同意,也让清军方面耐心等候消息。

    原本韦俊还以为杨秀清不太可能答应这样的事,然而令韦俊万分诧异的是,没过几天时间,杨秀清不但用加急快船送来了同意交换的命令,还点名道姓让他的绝对心腹湖口监军侯裕宽亲自操办此事,外人不得插手!——理由嘛,当然是避免出了名奸诈的吴超越乘机又玩收买刺探之类的鬼花样。

    再接下来的事就好办得多了,侯裕宽出面联络杨文定,要杨文定决定交换的时间和地点,早得吴超越密信吩咐的杨文定却没有立即约定时间地点,只是先行质问侯裕宽的来历身份,画蛇添足般的询问侯裕宽此举是否征得杨秀清的同意?

    做为杨秀清的绝对心腹,侯裕宽当然对杨文定的画蛇添足心领神会,立即回信说自己这么做是得到过杨秀清的同意,还直接表明说自己就能够代表杨秀清。杨文定见信大喜,这才随意约定了一个时间和地点交换,又在回信中给侯裕宽附上了一份简陋的江西地图——地图上,有一道从余干到抚州、再到临江和万载的红色线条。

    除了红色线条再无多余一字,可是看到侯裕宽派快船送来的地图后,杨秀清还是心领神会,知道吴超越这是在做出承诺,承诺太平军只要不越过这个边界,湖北新军就绝对不会出动,红色线条以南的江西州府县城太平军想怎么打怎么打,吴超越绝不理会。

    本来就不想再和吴超越继续硬拼,这份地图又把差不多三分之二的江西土地城池划给了太平军,杨秀清当然不会拒绝吴超越的这个提议,马上就给正在江西南部攻城掠地的赖桂英和石镇吉下令,让他们全力攻占清军力量薄弱的江西南部和西南部,不许贸然进攻清军力量雄厚的江西西北部——还顺手赖桂英和石镇吉也附上了一道类似的地图。

    在暗划边界的大事面前,根本不关痛痒的曾国藩与罗大纲遗体交换一事自然提都不用提,九江清军很轻松的就迎回了曾国藩的遗体。不过这事对吴超越和杨秀清来说无足轻重,对于原本只希望能够到曾国藩阵亡处祭拜的曾家兄妹来说,却是难以置信的大事和好事,所以当吴超越满面笑容的告诉曾家兄妹说曾国藩的遗体已经顺利迎回时,曾纪泽兄妹不但惊喜得放声大哭,还一起向吴超越双膝跪下,痛哭道谢。

    “师弟,师妹,你们快快请起,快快请起,用不着谢我,这是我的份内之事,我之前没能想起迎回恩师的遗体,就已经很对不起你们了。快请起,快请起。”

    连声谦虚间,吴超越又亲自先后搀起了曾纪泽和曾纪静,也习惯性的遗忘了这个时代的规矩是男女授受不亲,不但又一次握住了曾纪静的柔嫩小手,还用手帕为曾纪静擦去眼泪,最后还是在吴大赛的咳嗽提醒下,吴超越才猛然回过神来——可已经来不及了,魔爪已经放在曾纪静的俏丽脸蛋上了。

    吴大赛的咳嗽同样提醒了激动难当的曾纪泽和曾纪静,曾纪泽满脸尴尬的低头装没看见妹妹被调戏,曾纪静则是粉脸通红,回退一步垂头间,曾纪静还心跳加速,忍不住想起了一件遥远的往事,几句被自己无意中听到的父母交谈……

    “夫人,纪静年纪不小了,该给她找一个婆家了,我最得意的门生中,有一个叫吴超越的,天资过人,年龄也和纪静相当,你看他如何?”

    “吴超越?莫非就是前段时间相公你说的那个带兵北上勤王的学生?是他的话,当然可以考虑,九弟他们可是说过,你的学生中,就数他和忠源最有出息,家境也不错。”

    “家境岂止是不错?大清最有钱的人家中,从第一开始往下数,他家绝对排名在前十之内!而且我这学生还有个好处,不抽大烟,不进青楼,又是三代单传,真能和纪静成好事,我们的女儿就只有享福……。”

    回想到这些无意中被自己听到的话,曾纪静心跳益发加速之余,又忍不住悄悄的看了一眼满脸尴尬的吴超越,暗道:“是你先成了亲,所以爹娘后来才没提这事。”

    (“女儿,别被这个伪君子骗了,他这么卖力迎回我的遗体,除了想和长毛暗中联系外,还对你没安什么好心!马上离开他,离他越远越好!”曾国藩的在天之灵怒吼。)

    再怎么怒吼,曾纪静听不到也没用,因为曾国藩的遗体已经顺利换回的缘故,曾家兄妹还接受了吴超越的建议,决定在吴超越家里多住几天,等九江那边把曾国藩的棺木送到湖北省城再扶灵回乡。结果看到曾纪静含羞应诺的动人模样,吴超越还有些动摇,暗道:“要不,叫大赛真下点药?送到嘴边的肥肉,不吃太可惜了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四章 大摆乌龙

    也就是动动龌龊念头,勉强还要点脸的吴超越当然没有真的对曾纪静下毒手,也没时间去花心思勾搭漂亮师妹,因为随着骆秉章的倒台,湖南新巡抚文格的上任,未雨绸缪提前经略湖南的机会已经放在了吴超越的面前,有些事提前做得好了,将来拿下湖南稳定后方无疑就可以轻松许多。

    所谓的经略湖南当然是争取获得楚勇和新建湘军的效忠,即便不能控制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在吴超越起兵时和湖北军队玩命死磕。而让吴超越颇有些担心的是,根据各方面收集到的情报显示,原本担任广西按察使的文格似乎是一个很重视任用汉人的开明旗人,太平军重要头目胡以晃的亲弟弟胡以旸,在他麾下都得到了任用,被他任命为广西团练首领率军与太平军交战,用人不疑的作风一时传为美谈,所以文格如果也铁了心要重用湘军和楚勇,无权插手湖南地方民政财政的吴超越还真争不过他。

    但怎么也得试一试,装模作样的痛哭着刚送走含冤离任的骆秉章,吴超越马上就给刘长佑、江忠济和胡林翼等楚勇湘军的首领各去了一道书信,拐弯抹角的告诉他们,说他们一旦有什么不如意不顺利,可以随时来湖北找自己帮忙,自己一定敞开怀抱欢迎他们的到来。先把求贤若渴的态度表明,然后再定下心仔细观察文格对湘军和楚勇的真正态度,还有骆秉章离任后湖南将出现什么样的变化。

    与此同时,长江下游战场上也出现了不小的变化,躲过了天京之变的太平军虽在淮河一线遭到了清军的顽强抵抗,向北方的扩张势头一度受到遏制,然而经过半年多时间的艰苦鏖战之后,太平军终于还是彻底击溃了清军的淮河防线,把势力范围扩大到了苏北一带,与活跃于山东南部的吉文元部成功会师,苦撑苏北战局的清军袁甲三部退守徐州,被太平军四面包围。而统率安徽清军的翁同书父子则是很不要脸的退守六安和颖州一线,背靠河南、湖北寻求吴超越和僧格林沁的保护。

    南线战场的清军情况更是惨不忍睹,冲得最猛的太平军李秀成部都已经打到了处州南部,清军连战连败,包括吴超越的世祖父龚振麟都在战场上被太平军击毙,浙江全境糜烂。连累原本比较安定的福建和广东也是民变四起,不断有英雄好汉站出来举兵起义,响应太平军的南征,再加上英**队也在广州趁火打劫,满清朝廷在东南一带的统治基础摇摇欲坠,逐渐出现了崩溃迹象。

    惟有西南这边因为有吴超越这道铁闸把守,情况稍微好些,湖广两省基本上没有大的动乱,云贵和四川跟着沾光也问题不是很大,但江西战场的局势却十分复杂,除了背靠湖北的西北几个府较为安定外,其他的州府基本上都已经乱成了一团麻,大小战事接连不断,以至于吴超越都不能及时掌握李文和与李鸿章父子的团练动向,只知道他们靠着自己提供的一点新式武器表现还算不错,让深恨自己的江西巡抚文俊都不敢随便欺压他们,处境勉强还算不错。

    在这样的背景情况下,吴超越在满清朝廷里的地位虽然有所加固,却也面临了相当不小的压力——咸丰大帝几次下旨让主管湖广军事的花沙纳增兵东线,围魏救赵替其他战场分担压力,花沙纳在这方面又偏偏不擅长,当然也就毫不客气的把压力转嫁到了‘大清名将’吴超越身上。

    这不,文格在湖南上任没过几天,咸丰大帝就又来了旨意,要湖广出兵增援江西和安徽,尽快肃清这两个省的太平军。而这道旨意虽然是下给花沙纳的,花沙纳也很清楚咸丰大帝完全是在说梦话,却还是在第一时间把吴超越叫到了面前,要求吴超越想办法帮自己给满清朝廷一个交代。

    “花制台,晚辈认为可以这么办,抽调都兴阿都军门所部的湖北水师南下,东进九江,会同晚辈的水师进去湖口彭泽,与长毛水师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此举得手,湖广军队便可打通直抵安庆城下的航道粮道,兵临安庆围魏救赵,逼迫长毛从安徽抽调兵力回援安庆,遏制住长毛向北方的扩展势头。”

    “江西这边,花制台你可以让文抚台增兵袁州,补强那里的楚勇力量,继而西进临江和抚州,攻打江西长毛陆师的侧翼,迫使长毛陆师集兵于鄱阳湖南端。如此一来,若都军门所部水师能够攻破长毛水师主力,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那么湖广之兵便可通过长江水道源源不绝的增兵抚州战场,破长毛易如反掌。”

    “即便都军门所部水师一时半会拿不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有湖南楚勇顶在前面,又有江西官军襄助,牵制住长毛陆师主力问题同样不大,照样可以起到遏制长毛在江西不断攻城掠地的势头,收围魏救赵之效。”

    花沙纳向自己求计,吴超越当然是大出馊主意,而花沙纳一旦上当答应,那么湖广清军主力必然会被大量牵制在江西和安徽战场,吴超越再想起兵反清自然可以容易许多。不过对满清朝廷来说还好,花沙纳并没有上当,还提出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慰亭,都军门所部水师,能否攻破长毛水师主力,确保拿下长江中游的制江权?”

    “晚辈也不敢断言。”吴超越摇头,又说道:“但这是唯一可行之计,因为除了都军门所部水师之外,湖广境内,已经再没有象样的水师可调。”

    说罢,吴超越又赶紧补充了一句,说道:“晚辈麾下只有五个营的水师,其中三个营已经被派往九江参战,另外两个营的情况花制台你也知道,虽然装备了两艘火轮船,但火轮船操作太过复杂,晚辈又不放心让洋人驾驶火轮船作战,只能是让那些水手从头学起,要想练熟成军,还需不少时日。”

    花沙纳不吭声,虽有些动心,却也明白一旦这么做了,湖广境内就再没有军队可以威胁到吴超越的直系抚标了。犹豫之下,花沙纳试探着问道:“慰亭,能不能把你的抚标再抽调几个营,派往江西或者安徽参战?”

    “当然可以。”吴超越一口答应,然后又说道:“但是花制台,晚辈有言在先,不能远离长江航道,因为晚辈的抚标装备的全是洋枪洋炮,无法就地补给弹药,一旦过于远离长江航道,弹药补给不上,那些洋枪洋炮就连长毛手里的砍刀土枪好用了。”

    “所以,晚辈认为,不管是救江西还是救安徽,我们首先得拿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只有确保了航道和粮道畅通,我们湖广的军队才能源源不绝的开赴江西和安徽,剿灭那里的长毛发匪。”

    这时,吴超越和太平军隔湖对峙的优越性就体现了出来,不能确保制江权,吴军将士就没办法渡湖作战,也不能远离长江航道作战,花沙纳就算强逼着吴超越派出去也起不了什么作用,相反还会给吴超越大手一挥把出省军队划归杨文定指挥,乘机再次扩军的机会。而要想让吴军将士在江西战场上发挥作用,花沙纳唯一的办法就是派出扼守汉水上游的都兴阿所部水师,全力与太平军争夺制江权——也再没办法能够迅速快捷的把襄阳清军送到武汉来,镇压吴超越随时可能发起的叛乱。

    不敢再放手让吴超越疯狂扩军,捆住吴超越的手脚又拿不到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左右矛盾之下,花沙纳思来想去,终于还是勉强点了点头,说道:“也罢,就按你的主意办吧,老夫这就去文襄阳和长沙,让都兴阿和文格尽快出兵。”

    忽悠花沙纳掏空湖广清军顺利成功,既大大消弭了汉水上游的隐患,又可以乘机观察了解湖南新巡抚文格在军事上表现,一举两得之下,吴超越当然是心情大好。结果也是凑巧,见天色已然不早,花沙纳还让人准备了宴会拿好酒好菜感谢吴超越,又拣了一个小便宜的吴超越在开心之下,也难得放情吃喝了一把,近几年很难得大醉了一次,喝得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见吴超越醉得不轻,花沙纳倒是好心想把吴超越留下住一晚上,奈何吴超越也不知道那根神经搭错了线,都二更多了还要坚持回巡抚衙门,花沙纳勉强不过,便叫人用自己的绿呢大轿把已经无法骑马的吴超越给送回了家。

    顺利回到巡抚衙门时,时间已是三更过半,在轿子上补了一觉后,吴超越已然清醒了一些,还下意识的想起了买办爷爷的家族最高指示——赶紧造人生儿子。心情不错之下,吴超越便跌跌撞撞的摸到了冯婉贞居住的小院,决定拿已经长成冯小姑娘的冯婉贞开刀问斩,争取造一个人出来。

    夜太深,冯婉贞的住处早已是一片漆黑,连丫鬟都已经睡熟,好在房门没从里面闩上,一推就开,顺利进了房间的吴超越便又心生邪念,决定给可爱的冯小姑娘一个惊喜,故意放慢了动作悄悄摸进卧室,先摸黑把身上衣服脱得精光,然后又轻轻掀开被子,突然扑上去压到正在熟睡的冯小姑娘身上。

    “唔,谁?救……,救……命……。”

    “小宝贝,叫破喉咙也没用,给我乖乖听话!”

    “救……,救……命……。”

    “咦?才几天,怎么长大了这么多?正好,生出儿子来方便喂奶……。

    稍微失神间,被吴超越压在身下的小姑娘终于得以推开捂住她小嘴的另一只魔爪,带着哭腔大喊了起来,“救命!救命!”

    “怎么了?”

    黑暗中,吴超越脚下的被窝里钻出了冯婉贞的可爱小脑袋,先是含糊询问发生何事,好不容易醒悟过来后,冯婉贞顿时就吓慌了手脚,赶紧来拉吴超越,惊叫道:“相公,相公,错了错了,她不是我,我是睡在这一边!快放开!”

    “老爷,错了,错了!她不是三夫人,不是三夫人!”

    借着微弱的烛光,喝得晕头转向的吴超越总算是看清楚了身下少女的模样——还不错,长得很漂亮,还算对得起吴超越的冲动邪念。不过即便如此,吴超越还是被吓得酒意全消,人也赶紧跳下了床,杀猪一样的惨叫道:“师妹,怎么是你?”

    “啊!”看到吴超越光着屁股晃荡的模样,曾纪静又被吓得叫出了声,赶紧捂住了眼睛以免长疮,冯婉贞又好气又好笑,忙说道:“相公,你怎么连衣服都不穿?快穿,快穿,别让曾姐姐看到!”

    在丫鬟的帮助下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时,曾纪静早已经躲在了被窝里放声大哭,冯婉贞也赶紧解释了曾纪静为什么会在这里的原因——被她老娘逼着学习女红,偏巧曾纪静在这方面十分拿手,冯婉贞就把她请来传授刺绣,话语投机聊得太晚,又见吴超越没有来交公粮的迹象,曾纪静就被冯婉贞留在了这里休息,然后……,就出现刚才的乌龙事件了。

    摆乌龙的原因知道了,可是如何善后就让吴超越头疼了,不管吴超越如何的道歉谢罪,也不管冯婉贞如何的埋怨和劝说,连衣服都已经被吴超越扒光的曾纪静就是不听,躲在被子里只是一个劲的哭泣。吴超越毫无办法,只能是含着眼泪问道:“师妹,你说吧,你说怎么办?”

    曾纪静还是痛哭不答,旁边的冯婉贞则也出去馊主意,说道:“相公,事情到了这步,除了娶曾姐姐,你还能怎么办?”

    “可我已经有你们了,还怎么能娶她?”吴超越万分无奈的说道:“以你曾姐姐的门第出身,她家里怎么可能答应把她嫁给我做偏房?”

    “这你别管,出去,我来和曾姐姐说。”

    冯婉贞最大的优点就是办事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直接就把吴超越推出了卧室,自己留在房间里劝说曾纪静。吴超越则在门外直搔脑袋,既难为情,又多少有些期待,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麻烦了,这事如果处理不好,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曾家几兄弟铁定和我翻脸不说,湘军的其他将领也肯定会和我闹,更要命的是,我的一世清名啊!老师前脚刚死,我后脚就把他闺女坑了,事情传扬了出去,我还不得名声扫地啊?麻烦麻烦,太麻烦了。”

    心乱如麻的也不知道盘算了多久,吴超越不知不觉倚在了椅子上睡去,被冯婉贞叫醒时,天色已然微明,顾不得细看其他情况,吴超越张口就问,“怎么样?师妹怎么说?”

    “曾姐姐给你两个选择。”冯婉贞很没好气的说道:“第一,不要声张,她回湖南后也不会再嫁人了。第二,你去她家里提亲,只要她家里的人答应,她就嫁过来。”

    “这……?”吴超越满头雾水,低声问道:“不声张不就行了?为什么她还说以后不嫁人?”

    “她连那些地方都被你摸了咬了,还有什么脸再嫁其他人?要是昨天晚上不小心传扬出去,你不但害了她,还连她未来的夫家都害了!”冯婉贞没好气的回答,又低声问道:“相公,你昨天晚上是不是故意认错人的?”

    “天地良心,我对天发誓,我昨晚要是故意的,天打五雷轰!”

    吴超越赶紧赌咒发誓,在这方面很不信任的冯婉贞则上下打量吴超越,满脸的狐疑,又很是不屑的说道:“是不是故意的,只有你自己心里知道!快说,你打算怎么办?曾姐姐还在等着我的答复。”

    吴超越左右为难,既不想害了漂亮师妹一辈子,又知道想让老曾家同意把曾纪静嫁给自己做偏房,难度不比现在就起兵反清小到那里。迟迟无法回答间,冯婉贞催促,卧室里也响起了曾纪静压抑的哭泣声音…………(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五章 湘军末路

    还是在一天多时间后,曾国藩的棺柩运抵湖北省城的码头时,吴超越才在码头上得以重新见到曾纪静,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机会和曾纪静说话,早已经哭够了的曾纪静扶在父亲棺木上珠泪滚滚,也从始至终没有看吴超越一眼,仿佛已经忘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也忘了吴超越昨天早上在门外给出的承诺。

    意外迎回了父亲的遗体后,已经在省城耽搁多日的曾纪泽当即提出告辞,要扶灵回乡安葬父亲,吴超越挽留不住,只得答应第二天派人护送曾家兄妹返回湘乡,还决定派一个人代表自己去湘乡帮助安葬曾国藩。然后经过仔细盘算后,吴超越又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与湘军众人熟识的郭嵩焘,一举两得想顺便探听一下新建湘军和楚勇的现在情况。

    除此之外,吴超越还交给了郭嵩焘一个特殊任务,替自己试探湖南新任文格的为人,了解他对湘军和楚勇的真正态度。还好,湘军老人刘蓉在骆秉章离任后,又接受了文格的挽留,仍然还在湖南巡抚衙门里充当幕僚,这个任务对郭嵩焘来说并不困难,之前办砸了差使的郭嵩焘也表示一定替吴超越刺探到文格的具体详细,将功补前过。

    次日,曾家兄妹到吴超越面前来辞行,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超越才逮到和曾纪静说话的机会,很郑重的说道:“师妹,放心,多保重。”

    听出吴超越的语带双关,曾纪静的脸上微微一红,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幽怨的看了吴超越一眼,然后就随着曾纪泽告辞离去。留下吴超越在巡抚衙门的后堂里嗟叹,“冤孽啊,冤孽啊,想不到只见了这么区区几面,就欠下这么大的一笔风流债,究竟能不能还清我实在没把握啊!”

    嗟叹着,吴超越又突然想起了前几天收到的云南消息,说是云贵那边,前段时间出了一个叫杜凤扬的起义军女将,很能打,长得很漂亮,还只有十几岁,与自己年龄相当。已经把冯婉贞和傅善祥两位历史著名美女收进房中的吴超越难免又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如果有机会见上一面就好了,哥瘦是瘦了点,但身体还扛得住。”

    …………

    后方重要,先来看看郭嵩焘这边的情况,从湖北省城到湘乡都是一路通航,路上太平,爱闹别扭的魁朕又已经如愿以偿的移驻长沙,郭嵩焘带人护送曾家兄妹回乡当然是一路顺利无话。而正在重建的湘军仍然还是在湘潭练兵,去湘乡的路上必须经过,所以还没等安葬下曾国藩,郭嵩焘就已经提前和胡林翼、杨岳斌等湘军将领见了面。

    没隔多少时间不见,胡林翼似乎苍老了许多,本来就不太好的身体也明显又下降了不少,病恹恹的说话都没什么精神,还在提起刚离任的骆秉章时流泪自责,说道:“是我害了骆抚台,是我害了骆抚台,如果不是我怂恿建什么湖南铁厂,他老人家怎么能犯错被朝廷革职?是我害了他啊!”

    “贶生,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事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吴抚台也向骆抚台请了罪,承认是他一时疏忽害得骆抚台丢失晚节,骆抚台没责怪吴抚台,更没责怪你的意思。你当初的提议,其实也是一片好意。”

    费了不少劲才劝得胡林翼收泪,郭嵩焘这才小心翼翼的问起湘军重建的详细情况,还有新巡抚文格对湘军的态度,胡林翼抹着眼泪说道:“还好,骆抚台答应的钱粮,文抚台都按时派人送来了。但是要我们自行承担一半太难,筠仙你也知道,湖南这边为了支持曾部堂建湘军,我们熟识的富家大户差不多都已经空了,不熟识的又担心把银子扔进了水里,怎么劝都不肯多捐,所以军饷一直只能发一半,将士们的士气也因此不高。”

    “水师呢?”郭嵩焘又转向新任湘军水师主将杨岳斌问,“船只,火炮,这些都齐备了没有?”

    “还没有。”杨岳斌很有些无奈的说道:“本来说先拔一百条军用舢板给我们训练,但骆抚台突然离职,事就耽搁了,去文向文抚台要,暂时也还没有答复,所以现在只能用旧船将就用。”

    说罢,杨岳斌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说道:“听说湖北那边的造船厂,造出的舢板已经多得没地方放了,筠仙,你能不能请吴抚台先借一些给我们训练?等我们造出来了再送新的去还他?”

    “这个没问题。”郭嵩焘一口答应,说道:“湖北的军用舢板库存,已经超过水师装备的两倍还多,我回去就请吴抚台借一些给你们。”

    杨岳斌欢喜答应,心里也忍不住有些后悔要坚持回湖南——财力悬殊太大了。而再当郭嵩焘又问起胡林翼和杨岳斌等人对文格的了解时,胡林翼摇头,说道:“暂时还没见过,但听说官声还不错,敢用人,也没什么贪财的传闻。”

    默默记下胡林翼等人的言语,郭嵩焘这才又护送着曾家兄弟回到了湘乡,帮着痛哭流涕的曾氏家人安葬了曾国藩后,郭嵩焘立即告辞离开,准备先去长沙仔细了解一下情况再回湖北。然而很凑巧的是,再次路过湘潭时,胡林翼恰好收到了文格的公文宣召,要胡林翼去省城议事,郭嵩焘便和胡林翼同船而行,顺风顺水的只用了一天时间就到了长沙。

    换了巡抚的长沙省城在表面上来看,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唯一让郭嵩焘觉得不同的,就是湖南巡抚衙门的门子开始收门敬了,好在胡林翼和郭嵩焘都是懂规矩的人,递上名刺的同时又随上了银子,没什么波折就进到了巡抚衙门,见到了新上任的湖南巡抚文格。

    因为代表着与文格同级的吴超越,郭嵩焘在湖南巡抚衙门里受到了极其隆重的接待,眉目清秀的文俊还特意交代胡林翼稍等,一个劲的只是先和郭嵩焘谈话,口口声声也都是想向大清能臣吴超越学习。然而就在郭嵩焘觉得文格有资格接任骆秉章的时候,文格的话题却有意无意的开始转向财政方面,不断打听汉口的关税收入和厘金征收情况,还两次叹息起湖南财政与湖北财政的天差地别。最后,文格还很是无意的随口问道:“筠仙,上次花制台请旨在湖北铸造两百万枚大清银圆,湖北铸钱局铸完没有?”

    “没有。”郭嵩焘如实答道:“铸造大清银圆的白银全靠在湖北就地征收,一时筹不到这么多银子,吴抚台就只能是分批铸造,所以还没铸完。”

    “原来是这样。”文格点头,又看似更加随意的说道:“请转告吴抚台,如果他需要的话,湖南这边也可以帮着他铸造,湖南的茶叶和生丝在汉口那边卖得很好,百姓也逐渐接受大清银圆了。吴抚台如果愿意,湖南铸钱局也可以帮着他铸造银圆,帮他尽快完成朝廷交代的差使。”

    郭嵩焘先一口答应一定转告,然后才和胡林翼对视了一眼,也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与警惕——郭嵩焘和胡林翼可也知道银圆铸造中的各种弊端,更知道如果负责铸银圆的人只要心黑点,想怎么捞就可以怎么捞!所以郭嵩焘和胡林翼都忍不住在心里自语了有一句,“见面不如闻名,这位文抚台在银子的方面,恐怕不会象传闻中那么干净。”

    又和郭嵩焘闲聊了片刻,文格这才想起和胡林翼讨论湘军重建的事,郭嵩焘虽然好奇也关心,却还是很懂规矩告辞离开,又约了刘蓉在馆驿见面。结果还是到了天色微黑时,胡林翼和刘蓉才前脚后脚的来到馆驿,还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察言观色见情况不对,郭嵩焘赶紧问起情况时,胡林翼脸色阴郁的答道:“要我现在就出兵江西,先派一部分陆师出去,还问我能不能多自筹一些军饷,想把骆抚台答应的一半军饷降为三成。”

    郭嵩焘张大了嘴巴,那边的刘蓉却是忍无可忍,一拳砸在桌子上,吼道:“伪君子!就只想着捞钱!一上任就把黔阳知县张佐清那个蠢货升了同知,长沙知府仓景愉兼管铸钱,把铜钱里的铜减了一半,被徐有壬发现了也不办,背后没收仓景愉和张佐清的银子,老夫的刘字倒着写!”

    郭嵩焘更加瞠目结舌了,胡林翼却是长吁短叹,说道:“完了,湘军这次是真的完了,碰上这么一个巡抚,湘军这次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你们准备怎么办?”郭嵩焘好半天才想起询问胡林翼等人的应对态度。

    “老夫准备走人。”刘蓉脸色铁青的说道:“督促着把湘军用的船造完我就走,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老夫一天都不想呆在长沙了!”

    郭嵩焘转向胡林翼,胡林翼则没有刘蓉那么绝望,咳嗽着说道:“我再看看,增兵江西是花制台的命令,我不能不听,先派一部分湘军出省,可以在江西建关卡收厘金,自己解决军饷问题,给湖南这边减轻些压力。”

    “但江西巡抚文俊也不好说啊?”郭嵩焘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袁州和吉安这边离得远,他手没伸得那么长,情况稍微好点。”胡林翼阴沉着脸回答,又轻叹了一声,语气无奈的回答道:“只不过这么一来,就得和刘长佑兄弟抢饭吃了,他在湖南新招募的楚勇,也已经被文格下令派往江西了。”

    与湘军感情深厚,听到这些话,郭嵩焘也忍不住无奈哀叹,然后才强打起点精神,说道:“吴抚台要我带话给你们,你们如果愿意,湖北的大门永远向你们敞开。”

    胡林翼和刘蓉都不说话,许久后,胡林翼才语气低落的自言自语道:“我们还有脸再去找他吗?才拒绝他的招揽几天,马上又跑回去找他,我可拉不下这张脸。”

    言罢,病恹恹的胡林翼又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吐进瓷盂里的浓痰,还隐约带有一点血丝。

    …………

    “湘军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这是吴超越得知郭嵩焘出使经过的第一反应,但是为了谨慎和安全起见,吴超越还是好心好意的跑到了湖广总督衙门,向花沙纳禀报郭嵩焘在湖南的所见所闻,更加好心的建议花沙纳尽快出手,适当敲打一下面善心狠的文格,避免湖南官场局面迅速恶化——当然,吴超越选择性的遗忘了奏报文格对湘军的逐步苛刻刁难。

    听了吴超越的奏报,花沙纳也是一副被人欠了八百贯铜钱的难看表情,半晌后才咬牙切齿的说道:“可惜了骆儒斋!”

    说罢,花沙纳又盘算了片刻,然后才说道:“慰亭,这事老夫不能直接出手,你也不能公开出手,不然的话,朝廷肯定会以为我们是为了替骆秉章出气,才故意排挤文格。你有没有相熟的湖南武将?叫他们收集点证据上表弹劾文格,老夫替他转递,事完后老夫把他调到湖北来任职!”

    “晚辈熟识的湖南武官,就只有胡林翼和刘长佑那帮人。”吴超越老实答道:“余下认识的,都没什么深交。”

    “那就算了,不能让胡林翼和刘长佑他们公开得罪文格。”花沙纳还算理智的摇头,然后恶狠狠说道:“这事老夫自己来,老夫给湖南那边的在职总兵暗示,叫他们上折子!打一打文格的气焰,让他知道别以为老夫坐镇湖北,他在湖南就可以无法无天!”

    “要不要想办法故意让文格知道这事?”

    吴超越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但马上又彻底否定——事情办得不密,一旦被花沙纳这条只是不咬人的老狐狸知道就麻烦了。同时吴超越也没有过于担心,因为吴超越非常清楚,越是文格这样的贪官赃官,对这样的事就越敏感,花沙纳出手一敲打,文格马上就能知道原因,也迟早会把气撒到有求于他的湘军和楚勇身上。

    果不其然,当出了名喜欢拍上司马屁的长沙府副将刘建纲领会花沙纳的暗示,上表弹劾文格涉嫌包庇铸钱盗铜,又被花沙纳直接转到京城后,文格果然马上就明白花沙纳是不待见他。不敢找花沙纳报仇,刘建纲又被花沙纳第一时间调到了湖北任职,找不到出气对象,文格便把气撒到了前任骆秉章十分信任重视的湘军和楚勇身上……

    “狗娘养的蒙古包衣老不死,你不是喜欢骆秉章吗?还想保住骆秉章吗?老子整不了你,整不了你的得力走狗吴超越和骆秉章,还整不了他们的走狗?!”

    当月,文格就借口湖南藩库钱粮紧张,暂时停止了发放湘军和楚勇的军饷,然后已经在江西建立起一些厘金征收关卡的刘长佑还好点,起码还能自行筹措一点军饷,也可以悄悄搞点走私之类的小动作自谋生路。然而正在湖南腹地练兵的胡林翼和杨岳斌却是彻底无招了,一起哀叹……

    “今年的湘江水为什么那么大?那是我湘军子弟的眼泪流进了湘江,才把水涨起来的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六章 僧王报复

    即便没再亲自率军打仗,又有了理财高手阎敬铭帮助打理钱粮,其实吴超越也一直在忙,忙碌民政忙碌军事,忙碌准备造反和积极备战,也忙碌各种迎来送往。

    这不,湖南那边的事还没理出什么眉目,湖北提督都兴阿就又跑到了吴超越的巡抚衙门外求见,已经知道都兴阿其实是打虎儿族的吴超越不敢怠慢,赶紧亲自迎出辕门,大张旗鼓的隆重迎接都兴阿进门。

    都兴阿是奉命率领襄阳水师东下增援江西战场途经省城,特意来拜访吴超越的目的有二,一是和吴超越关系不错,路过吴家大门不进来坐坐对不起朋友,第二则是向吴超越求教,虚心请教吴超越对襄阳水师这次东援江西战场的战略战术建议。

    “都大哥,我对你这次出征江西,唯一的建议就是谨慎作战,万不可贪功冒进。”

    不反感也不敌视都兴阿,虽多少有些藏私,但吴超越还是给都兴阿提了一些正确意见,说道:“为什么要谨慎呢?都大哥你可别嫌兄弟说话不客气,你未必有把握打败长毛水师主力,即便有兄弟的忠诚号和仁义号帮忙也不敢说稳操胜算。”

    “因为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一起溃败,苏南一带的官军就只剩下上海守军和吴全美的红单船队,长毛在长江下游基本已经没了对手,所以长毛的水师主力几乎都已经布置到了湖口、彭泽到安庆这一线,都大哥你这次东征湖口,长毛那边肯定会全力迎战,都大哥你这次其实是以一省水师之力,独抗长毛水师倾巢之兵,这个分量,都大哥你千万要掂量清楚。再所以,你任何的大意轻进,实际上都要冒极大风险,惟有谨慎应对,别无他法。”

    “和长毛的水师对比,我们有船只的质量优势和火力优势,但长毛水师有船只的数量优势,他们的主力战船小拔船轻便灵活,造价低廉,完全可以说是怎么打都打不光,我们在上游打沉一只他们的小拔船,他们在下游可以造出两只三只,所以都大哥你千万不能因为打沉烧毁几百上千只长毛小拔船而掉以轻心,那是没用的,长毛水师只要水手能回去,马上又可以开出更多的小拔船和你继续打。再所以,和长毛水师交战,你的重点不能放在长毛水师的船上,而是应该放在人上。”

    滔滔不绝的又把太平军水师的作战特点对都兴阿做了一番介绍,要求都兴阿千万得提防太平军水师的船海战术,还有火箭和喷油壶烧船战术,以及提醒都兴阿目前的风向对襄阳水师不利,吴超越最后又警告道:“都大哥,还有件事你千万得小心,兄弟我派出去的细作探报,长毛那边已经从洋人那里买到了一些新式火药武器,那玩意纵火效果特别好,,水浇不熄,飘在水上都能继续烧,是你水师大船的克星,碰上这种武器,千万得小心再小心。”

    都兴阿点头,先郑重谢了吴超越的指点和提醒,然后才皱眉说道:“听吴兄弟说了这么多,愚兄我这都有点心虚了,看来这一仗比我想象的还要难打许多,我是只能是小心再小心。”

    “也别太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真要是情况不对,只要优先保住人就行。”吴超越安慰道:“水师难练船好造,有兄弟我坐镇后方,都大哥你在前方丢一条船,我给你补充两条!”

    都兴阿哈哈大笑,赶紧又谢了吴超越的好意,然后才问道:“吴兄弟,你那两条火轮船买来也有半年多了,怎么还舍不得派到前方去参战?如果你能把这两条火轮船派去给我帮忙,愚兄我这次就有底气多了。”

    “都大哥恕罪,将来我把那两条火轮船送你都行,但现在绝对不能派。”吴超越很坦白的说道:“朝廷不准我雇佣洋人水手,我也不放心让洋人驾驶火轮船作战,所以只能是拿那两条火轮船练兵,反复的练水手炮手,让他们彻底学会如何操作使用火轮船,将来买到更多更大的火轮船再派他们出去,所以那两条小火轮船我现在绝对不能派出去,只能是当做练兵用。”

    “还是吴兄弟看得长远,还是你说的那句好,水师难练船好造,没了船咱们可以再造再买,没了能开火轮船的人,有再多的船也没用。那行,火轮船我不借了,吴兄弟你安心留着练兵吧。”

    都兴阿是爽快人,直接就认同了吴超越对待两条宝贝蒸汽炮船的态度,不再要求借用,只是举起酒杯和吴超越对饮闲聊。结果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超越才逮到机会,向都兴阿疑惑问道:“都大哥,这次怎么是你亲自率军去江西?你之前好象没打过水战,襄阳重镇北面的河南也不算太平,离不开你的亲自镇守,花制台怎么会让你亲自率军出省?”

    都兴阿没有立即回答,转动着酒杯盘算了片刻,又看了看左右,以吴大赛为首的吴超越亲兵会意,全都离开了房间,都兴阿才低声说道:“吴兄弟,花制台也是为了谨慎起见,才让愚兄我亲自出马。江西战场那边,已经有五千多的湖北官军,再加上驻守田家镇的三千鄂勇,和我新带去的十个营水师,九江战场上的湖北官军很快就会超过一万三千人,这么多兵马,不安排一个朝廷大员总摄兵马,花制台不放心,朝廷更不敢放心啊。”

    吴超越默然,这才知道花沙纳再是不懂军事任由自己瞎忽悠,对兵权却仍然还是看得极紧,说什么都不给自己间接掌握太多湖广军队的机会。

    “不过吴兄弟你也放心。”都兴阿安慰道:“我知道武昌总兵王国才是你的人,会替你照看提携他。还有,遇事我也一定会和杨老大人商议而行,尽量尊重他的意见,不会让你为难。”

    谢了都兴阿对自己党羽的照看,吴超越又随口询问了一下襄阳那边的情况,都兴阿则介绍说自己是按照花沙纳的要求,留下了得力助手副都统舒保坐镇襄阳,照看襄阳兵马,还有襄阳北部的河南南阳府比较太平,暂时没有什么危险迹象,所以自己才敢放心东征。吴超越一边点头称善,一边在心里郁闷,暗道:“花老狐狸,够狠,一边让都兴阿掌东线兵权,一边继续用都兴阿的人掌北线兵权,半点空子都不给我钻。在玩弄权术这方面,其实你比官文更难对付。”

    玩权术手腕,吴超越的确有些不是花沙纳的对手,再是对吴超越言听计从和关爱有加,花沙纳也仍然没有一时一刻不在束缚着吴超越的手脚,始终把兵权看得极紧,导致吴超越目前所能直接控制的军队,实际上就是只有自己的抚标、刘坤一的庄字营、王国才所部兵马和部分鄂勇,空有质量优势,数量方面却处于绝对劣势。

    郁闷也没什么用,总督掌兵巡抚管民,这是满清朝廷的规矩,除非吴超越有把握能把花沙纳掀翻并取而代之,否则就只能是接受这样的现实,耐下心来等待机会出现。

    吴超越一直认为二鸦战争会是自己的机会,然而很遗憾的是,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英**队两次攻打了广州城后就再没什么动作,二鸦战争究竟会在什么时候全面爆发,还会不会象历史一样,把咸丰大帝撵到热河残害兔子,给各省督抚全面松绑,这些吴超越都不知道,更不敢保证。

    被捆住了手脚的吴超越长吁短叹,擅长弄权的花沙纳暗暗得意,可就在这个时候,吴超越和花沙纳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导致湖北震动的巨大变数却突然出现了,彻底打乱了花沙纳的如意算盘,也给了吴超越乱中取利的机会。而这个巨大变数的起源,竟然还是来自吴超越的死对头僧格林沁僧王爷…………

    …………

    僧王爷不知道自己即将双手给吴超越奉上一份大礼,僧王爷只知道吴超越可恨更可恶,还有知道同胞花沙纳对不起他——都是蒙古贵族出身,花沙纳竟然敢拒绝自己的好意,还敢拒绝为自己提供死对头吴超越才有的洋人武器!对于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蒙古叛徒,僧王爷不收拾一下对不起蒙古人,更对不起自己!

    勇谋兼备的都兴阿被调往江西参战,给了僧王爷梦寐以求的报仇机会,接替都兴阿坐镇襄阳的舒穆鲁·舒保虽然也是一员大将,在普遍腐化堕落的旗人将领中算是比较争气的货,敢打也相对来说比较能打,都兴阿督师襄阳期间,捻军始终无法突破都兴阿的防线深入湖北腹地杀人放火,舒保出力绝对不小。但是僧王爷却非常清楚舒保的性格缺陷——过于老实憨厚,缺乏机心,遇事争先可不擅长动脑子。

    抓住舒保这个弱点,存心报复的僧王爷一边极力又把正在汝宁活动的捻军王贯三等部往南赶,一边致文舒保,要求舒保增兵德安,忽悠说自己已经把王贯三、张龙等捻军流寇三面包围,只要湖北清军再堵住南面,歼灭这几股流寇易如反掌。结果忠厚老实的舒保果然上当,为了帮助僧王爷平叛,把手中的机动兵力全数派往了德安,在远离襄阳的桐柏山脉东端严密布防,导致更加重要的襄阳府防线更加空虚。

    再接着,实力根本不足以维持巨大包围圈的僧王爷这边果然出了纰漏,捻军王贯三部抓住机会从清军包围圈的薄弱处突围成功,向西杀进南阳府突然出现在了襄阳正北面,接着张龙、陈大喜等小股捻军也尾随王贯三杀进南阳,实力最强的王贯三又乘着襄阳清军力量薄弱的机会,以佯兵牵制住襄阳清军,主力一举突破都兴阿苦心维持多年的镇北河防线,杀入了地势开阔的湖北腹地,迅速洗劫了枣阳以南的十余个富庶市集,取得了大量的补给,继而越过大洪山,杀进湖北清军兵力更加空虚的安陆府。

    事发后,惊慌失措的舒保赶紧从德安府抽回机动兵力围堵,结果却因为距离过远,没能及时把王贯三等捻军堵在大洪山以北,僧王爷也乘机奸笑着要求率军进入湖北作战,好在舒保这次没再上当,只是一边亲自统兵追击,一边派人向花沙纳告急。

    收到这个消息,花沙纳在大惊失色之余,当然是赶紧找来吴超越商议,而闻知湖北腹地告急,吴超越也被吓得不轻,赶紧问道:“怎么会这样?都军门在襄阳的布置十分严密啊,怎么会让这么多捻匪杀进了湖北腹地?”

    不擅军事的花沙纳无法回答,只能是把舒保的公文奏报递给吴超越观看,又把舒保派来的信使叫来给吴超越询问,接着大概了解了事情经过后,吴超越马上就暴跳如雷了,怒吼道:“陷阱!这是僧格林沁设的陷阱!我们的人太老实了,中了僧格林沁的调虎离山计,那个狗娘养的乘机把捻子放进湖北,驱狼入室故意坑我们!”

    “这件事是僧王爷故意的?”花沙纳大惊问道。

    “当然是他故意的!”吴超越愤怒答道:“汝宁一带地势开阔,他的兵力再多也不可能做到全面合围捻匪流寇,什么只要舒保堵住南面就一定能全歼捻匪,完全就是胡说八道,白日做梦!”

    “他骗舒保增兵德安纯粹就是调虎离山,目的就是为了摊薄我们在襄阳本来就就不多的兵力,拉长我们的战线,给捻匪趁虚而入的机会,再故意放开泌阳道让捻匪西窜,舒保被骗到桐柏山脉以东的机动兵力就无论如何都来不及回防补漏了!”

    听了吴超越的分析,又联想到自己得罪僧王爷的往事,花沙纳脸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有些抽搐,难得骂了一句脏话,“狗杂种!老夫在湖广操心救援邻省,你在背后捅刀子驱狼入室,大清的江山,迟早得亡在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手里!”

    骂完了,花沙纳这才想起向吴超越讨教对策,而吴超越再仔细盘算间,却很快就惊讶的发现,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流窜进湖北腹地为非作歹,虽确实会给自己带来不小损失,但是在无意之中,却给自己帮了无数的忙,给了自己加强掌握湖北的天赐良机!(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七章 乘机揽权

    在吴超越看来,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杀进湖北腹地流窜,的确是会给自己带来不少的麻烦和损失,但是从更深层次和用更加长远的目光来看,僧王爷其实是帮了自己大忙。

    首先第一点,可以帮吴超越堵住满清朝廷的嘴。吴超越自巡抚湖北以来,虽然也打了几个胜仗,但基本上都是在湖北境内打,作战频率也远不及以往,如此以往下去,满清朝廷迟早会觉得把吴超越留在省内安定的湖北太过浪费。

    僧王爷故意帮着捻军杀进湖北,扰乱了湖北腹地后,无论是为了平叛还是为了安民,吴超越都有足够理由留守湖北,避免被满清朝廷强派出省作战,也不太容易被改调为其他省份的督抚。

    其次,吴超越可以乘机掌握更多的湖北军队,花沙纳玩弄权术手腕厉害,军事方面却不擅长,要想歼灭湖北境内的捻军就只能依靠吴超越。而捻军的战斗力虽然一般,机动能力全甲于中原,再加上湖北腹地的开阔地形适合流窜,要想彻底剿灭捻军,惟有动用大量军队围追堵截方能办到。

    如此一来,花沙纳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一是允许吴超越再次扩建抚标,二是把湖北军队交给吴超越指挥,任由吴超越赏功罚过控制号令,吴超越再想排斥异己提拔党羽,乘机掌控湖北军队,自然是易如反掌。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有利之处,捻军在湖北腹地流窜,可以帮吴超越干掉不少看不顺眼的地方文武,撤职罢官换上自己人,加强对湖北地方的控制。也可以帮吴超越黑掉不少烂帐,乘机少向满清朝廷交粮交税,腾出宝贵钱粮来用在更关键的地方。同时湖北境内生乱,湖北军队在江西不能有力作战,吴超越也有了借口向满清朝廷交代。

    其中最妙的是,这件事吴超越还不用担责任,捻军是在僧王爷的追击下杀入湖北腹地流窜,追击不力纵寇逃窜的责任归僧王爷,说破大天也扯不到吴超越身上。拦截不力的黑锅是舒保背,即便往上攀扯,满清朝廷要追究的也是舒保的直系上司都兴阿,或者是负责湖广军事的花沙纳,不干主管民政的吴超越鸟事,就算花沙纳起黑心想把黑锅硬扣在吴超越脑袋上,也首先得问问肃顺和载垣那帮人答不答应。

    心里盘算着这么多利害关系,吴超越自然迟迟没有答复花沙纳提出的问题如何应对这一局面,直到花沙纳再次催促吴超越时,吴超越才答道:“花制台恕罪,晚辈心里在计算要用多少军队才能剿灭杀进湖北境内的捻匪,所以走了神。”

    “那你算好没有?”花沙纳追问道:“要用多少军队?”

    “两千!”吴超越竖起两根指头,给出了一个让花沙纳欣喜若狂的答案,“正面交战,晚辈担保只需要动用两千湖北抚标,就足以大破捻匪!”

    “那好。”花沙纳大喜说道:“那快出兵,军饷粮草,老夫要多少给多少!”

    “花制台,请听下官说完。”吴超越苦笑说道:“正面交战,晚辈是可以担保用两千军队就足以破敌,但是要想争取到正面交战的机会,必须得请制台大人你把襄阳、德安、黄州、汉阳,荆州和荆门五府一州的兵马交给下官节制。”

    “啥?”花沙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惊讶问道:“既然你用两千兵马就能击破捻匪,为什么还要节制这么多州府的兵马?”

    吴超越没有立即回答,只是把花沙纳请到了摆放湖北地图沙盘的房间,然后指着地图沙盘说道:“花制台请看,湖北的地势是西高东低,西面倒是到处都是丛山峻岭,适合围追堵截,但是襄阳到荆门再到荆州这条线的东面,却是一片开阔,处处都无险可守,也处处都适合匪寇流窜,晚辈逮不到和捻匪决战的机会,空有洋枪洋炮,没办法逮到敌人又能什么用?”

    “晚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捻匪并不难破,别说是晚辈的直系抚标了,就是僧王爷的麾下兵马,甚至就是舒保将军的所部兵马,正面交战也有很大把握一战而胜。但问题在于,逮不到和捻匪主力决战的机会,军队再强,又能有什么作用?”

    “所以,要想剿灭入境捻匪就只有一个办法,动员湖北东部五府一州的所有兵马,如臂使指的调动兵马,处处设防前堵后追,把捻匪尽可能的驱逐到地形狭窄处,使之无路可逃,迫其决战。否则的话,一个劲的只知道傻追傻赶,不但灭不了入境捻匪,相反还会使湖北更多的县镇市集面临战火之灾。”

    听了吴超越的话,花沙纳许久都没有吭声,半晌才犹豫着问道:“除了这个办法,就没有其他的法子了?”

    “没有。”吴超越很坦白的答道:“僧王爷在中原剿匪三年,捻匪屡剿不灭,相反还越剿越多,最关键的原因就是两个,一是地形太过开阔,适合捻匪逃亡流窜,二是地方官府无能,只知道把捻匪往外赶以邻为壑,不肯卖力帮助僧王爷围堵捻匪,所以僧王爷才按下葫芦浮起瓢,顾得了东顾不了西,造成现在的中原局面。”

    花沙纳又不吭声了,又过了许久后,花沙纳才看着地图沙盘,缓缓说道:“慰亭,不是老夫信不过你,是老夫的职责所在,必须要对朝廷负责。所以,这事老夫得仔细想想,现在还不能答复你。”

    “是,晚辈知道你的苦衷,不会勉强你。”吴超越点头,然后又说道:“花制台,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晚辈都绝不反对,但有一点,请千万不能让僧王爷的军队进入湖广境内!捻匪不过是群饿狗,咬不死人,僧王爷的兵马却是一群饿狼,会把人连皮带骨头的嚼得干干净净!”

    “这点你放心,贼过如梳,兵过如篦,这个道理老夫还懂。僧格林沁这个狗杂种故意帮着捻匪杀入湖北腹地,除了想报复老夫和你以外,肯定还打着乘机在湖北发财的主意,这点老夫也看得出来。”

    是夜,花沙纳通宵未眠,然而盘算了整整一夜之后,花沙纳却还是选择了忠于职守,没有冒险把湖北东部的兵权全部交给吴超越,只是向吴超越借了四个营的抚标,派遣北上拦截捻军,配合舒保所部前堵后追,同时又命令汉阳、德安、安陆和襄阳四府清军扼守道路河流,封堵捻军的流窜道路,全力压缩捻军的活动空间。

    做出了这些决定后,花沙纳又向吴超越请教是否合适,吴超越则答道:“如果四府总兵能够不打折扣的执行命令,全都调度得法,忠于职守,剿灭入境捻匪不难。”

    很有自知之明的花沙纳默默无语,然后才又在各府总兵的公文上加了一句——有使捻匪越境而过者,杀无赦!

    如何严令也没用,如何让湖北新军和襄阳清军前堵后追也没用,过于开阔的地形早早就注定了清军难以围困擅长流窜的捻军,再加上官文和花沙纳前后两任总督都不许吴超越染指地方兵权,所用的地方总兵都不是什么杰出之辈,根本无法为平捻主力湖北新军和襄阳清军提供强力帮助,捻军很快就在清军兵力空虚的湖北腹地搅得天翻地覆。

    受灾最严重的是德安和安陆两府的交界处,这一带不但地势开阔,适合捻军流窜作战,且市集众多,人口密集,让捻军可以轻松获得粮草物资的补给,还让捻军劫到了大量的毛驴骡马,更加增强了本就十分出色的机动能力。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机会,舒保和聂士成所部兵马靠着辛苦努力。一度把捻军压缩到大别山南部的地形狭窄处,然而德安府的清军却在关键时刻掉了链子,被捻军成功突破德安清军驻守的章水防线,取道平里杀入汉阳北部,继而威胁到人口和市镇更加密集的黄州北部,迫使花沙纳只能是紧急动用黄州绿营兵北上封堵。

    这个时候,几乎把老好人花沙纳气爆肚皮的事又突然发生——入境湖广遭到拒绝后,僧王爷竟然恶人先告状,上表弹劾湖北将领舒保畏敌怯战,封堵不力,致使捻军流窜进湖北,更导致僧王爷的辛苦追击前功尽弃。而满清朝廷也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给了舒保革职留任的处分,还顺便呵斥了一通花沙纳的驭下无能,剿匪不力。

    处分下发到湖北,老实人舒保当场就气得放声大哭,带着所部兵马穷追捻军主力不舍,结果中了埋伏差点遭到重创,好在聂士成及时率军赶到,杀散捻军伏兵救出舒保所部,但即便如此,清军还是损失不小,悲愤过甚的舒保也因为亲自率军冲杀,在战斗中受了不轻的伤。

    更加悲愤的还是花沙纳,上表替舒保喊冤无用,弹劾僧王爷纵敌为祸,又拼不过僧王爷的‘高贵血统’,同时无辜的湖北百姓也在战乱中蒙受了巨大灾难,流民满地隐患四伏。愤恨与伤心之下,觉得自己已经尽了责的花沙纳下定决心,终于还是把湖北东部的州府兵权尽数交给了吴超越暂时掌管,任由吴超越调动兵马和任免将领,接替自己主持湖北境内的平捻事宜。

    接过重担的吴超越第一件事就是下令停止追击,给疲惫不堪的清军主力以休息机会。然后整编兵马,把舒保麾下的清军骑兵交给自己的大舅子聂士成率领,同时也重新整编湖北鄂勇,罢免和处分了一批作战不力的营官以及地方官吏,全部换上自己人,并且大力扩军,把参与平叛的鄂勇扩建为一万六千余人,武装以刀剑火绳枪,辅助装备少量米尼枪和击针枪以补强战斗力,使得清军有充足兵力可以从容布防。

    再然后,吴超越又命令清军采取以静制动的策略,集兵于各地人口密集处,发动百姓为眼线寻找捻军踪迹,大量建立烽火台以迅速传报军情。一旦发动敌人行踪,距离最近的清军负责正面攻击,周边东西南三路清军则负责出兵接应,不求立即打大胜仗一举破敌,只为削弱和疲惫敌人,逐渐封堵捻军的流窜空间,也逼着捻军向北流窜。

    再是擅长流窜,毕竟也要吃喝休息,同时捻军各部首领也存在着保存实力的心思,所以几次向东向南都遭到了清军的顽强阻击后,不愿拼光本钱的捻军终于还是退缩到了汉黄交界的河口附近休整,结果百姓迅速把消息报告给清军,以逸待劳的聂士成也这才带着主力出击,迫使捻军与自己决战于河口。

    正面决战毫无任何悬念,再是比历史上成熟得早,捻军仍然还远远不是武装到了牙齿的吴军将士对手,激战不过半天,捻军就已经全线崩溃,重要首领陈大喜被吴军击毙,王贯三老老实实的带着败兵逃回河南。倒是在湖北发了大财的张龙舍不得离开这个金窝窝,乘着吴军主力被王贯三的大队败兵吸引的机会,带着所部人马又流窜向了德安,一路不打家不劫舍只是急行西窜,妄图杀到德安人烟茂密的南部再发大财,结果却被吴军旧卒出身的云梦县令率领的团练击败,吴军骑兵又随后杀到,斩张龙于阵,全歼了这股为祸不小的捻军。

    河口大胜的消息传回了省城后,松了口气的花沙纳第一打算就是想赶紧解散数量明显过多的湖北鄂勇,然而吴超越却抢先一步警告花沙纳道:“花制台,不管新征召的鄂勇是否还有作用,目前都绝对不能急着解散。”

    “原因有二,一是要防着僧王爷故技重施,故意又把捻匪赶进湖北。二是鄂北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者数以万计,饥寒交迫之下随时可能酿成民变,需要有重兵镇守地方。这时候解散鄂勇,相反还有可能导致这些接受过军事训练的鄂勇在找不到饭吃的情况下铤而走险,成为更大隐患。”

    仿佛是为了证明吴超越的高瞻远瞩,事隔仅一日,此前被捻军祸害得极惨的安陆府果然出现了民变。同时河南那边也传来消息,僧王爷正在极不要脸的把活动于河南陈州的捻军韩奇峰部拼命往南赶。被迫无奈之下,花沙纳也只好接受了吴超越的建议,决定继续保持目前湖北北部的鄂勇规模,吴超越的大舅子聂士成也乘机捞到了候补道的头衔,受命统率新编鄂勇,坐镇随州总司北部,还乘着襄阳清军折损空虚的机会,把所部兵马的部署范围扩大到了湖北重镇襄阳境内。

    然后,老好人花沙纳又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僧格林沁,你这个狗娘养的,吴超越在湖北实际控制的兵马反超老夫,都是你给害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四十八章 也在长进

    湖广熟,天下足。

    这句话还真不是吹的,在湖北腹地已经被捻军在一定程度上搅乱的同时,花沙纳和吴超越却仍然还能支持湖北水师发起东线战事,与太平军的水师主力大打出手,争夺长江中游的制江权。只不过很可惜,战事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东线不顺的关键原因仍然还是实力不足,就象吴超越对都兴阿说的一样,这次大战实际上是湖北的一省水师之力,单挑太平军水师的倾巢之兵,湖北水师即便拥有船只质量和火力方面的优势,船只数量和兵力方面仍然还是处于下风,自然也就很难成功夺取长江中游的制江权。

    花沙纳在选将方面的局限性也严重影响到了湖北水师的用兵作战,为了替满清朝廷掌握住前线主力,花沙纳选择了让都兴阿担任前线主帅。虽然都兴阿有清廉正直和勇猛善战的优点,有资格也有能力做这个主帅,却吃亏在了从来没有打过水战,在水上战场的经验严重匮乏,带着咸丰五年才开始组建的襄阳水师和太平军的百战水师打,当然是怎么打都占不到便宜。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针对太平军石钟山防线的突击战,为了杀进鄱阳湖内,获得与太平军水师主力决战的机会,都兴阿亲自督师出击,然而即便有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强大炮火掩护,在火力上拥有绝对优势,经验匮乏的襄阳水师却还是无法突破太平军的重锚铁索防线,几次进攻都被太平军的陆上炮火击退。

    焦急之下,都兴阿竟然象打陆战一样亲自身先士卒,带领旗舰发起冲锋,结果马上就遭到了太平军的陆上火力重点关注,接着太平军又突然发下可以活动的蔑缆,蓄势已久的水师主力大举反扑,借着遄急水流突然杀出湖口,差点就直接干掉了都兴阿的旗舰。其后吴军水师为了掩护惊慌失措的湖北水师撤退,连旗舰忠诚号都被太平军水师纵火烧伤,损失舢板十余条,伤亡比新年时的九江大战都还大。

    事后,都兴阿倒是向吴军水师谢了罪,也多少汲取了一些教训,没再急于求战,还听取了左宗棠的建议,取道张家州以北的长江航道绕到湖口北部,去攻打江北的太平军八里江营地,夺取这个重要据点切断湖口太平军和下游的水上联系,也逼迫太平军水师主动出湖决战。结果太平军水师主力倒是逼出来了,清军水师却还是只和太平军水师打了一个不胜不负,在互有损失的情况下被迫退兵。

    再然后,在掐住了太平军八里江命门的情况下,襄阳水师倒是用不着再顶风逆水的去冲击太平军重兵防御的石钟山防线,只要想和太平军水师打,随时都可以用猛攻八里江营地的办法逼迫太平军出湖交战,然而几次交战都是各有胜负,始终没取得突破性进展。同时太平军也果然少量投入了从洋人那里买来的苦味酸武器,大大抵消了清军的火力优势,还把木质船身的吴军主力战船忠诚号和仁义号吓得彻底不敢打近舷战,无法为襄阳水师提供更多帮助,所以湖口战场一直都处于僵持局面,谁也奈何不了谁。

    还好,湖北的财力物力还供得起都兴阿打僵持战,不断获得了实战历练后,襄阳水师的战斗力和经验也在不断提升,长此以往下去,都兴阿未必耗不赢太平军水师。所以即便战事不怎么尽如人意,九江这边依然还是清军略占优势,并且长远看好。

    水上形势稍好,可陆地上却是一团糟,受命增援江西战场的湖南楚勇在临江战场上碰到了太平军猛人石镇吉,两战两败被迫退保清江,指望后续入赣的湘军来帮忙,谁曾想现在的湘军已经早已不是当初的湘军,先行率军入赣的湘军大将王鑫甚至还没能赶到清江,在路上就已经被太平军的偏师击溃,狼狈不堪的败逃到了分宜。

    接着,石镇吉倒是没有猛攻新喻,只是果断把刀锋指向了南面的吉安府,迅速攻占了峡江、吉水二城,兵临吉安府治庐陵城下,刘长佑和江忠济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带着楚勇南下增援,却再次遭到了石镇吉的迎头痛击,兵败退往安福,石镇吉军也成功拿下了庐陵,从此彻底在赣南扎下了根。

    仅凭石镇吉军就已经挡住了楚勇和穷途末路的湘军,太平军在赣南的另一支主力赖桂英军当然更是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地,几乎是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了赣东南,把此前孤立在赣南的众多太平军小块控制地连成一个大片。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硬着头皮南下攻打抚州,妄图切断赣南太平军的左右联络,却因为不擅攻坚,死活奈何不了太平军守军不多的抚州坚城,仅有的一点新式武器消耗殆尽,向吴超越恳求弹药的书信也不断在李鸿章的UU小说诞生。

    到了坚持多时的江西广西府城被赖桂英亲自率军攻破时,清军在江西的控制地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西北部的瑞州、南昌和九江三府。在这样的情况下,江西巡抚文俊顶戴落地实际上已经只剩下了时间问题,吴超越也早早就开始着手为杨文定争取接任江西巡抚,然而才刚把恳求肃顺在朝中代为活动的书信发出,门外却突然有人来报,说是香港总督包令之子小包令登门求见。

    急于掌握二鸦战争的动向消息,吴超越当然是马上就把小包令迎进了后堂落座,结果小包令也很直接,开门见山就说道:“吴,我是来向你知会一个消息,鉴于贵国官员严重违反外交公约的野蛮行径,以及贵国政府拒绝回应我们递交的抗议文件,我国国会已经做出决定,决心再次发起对贵国朝廷的惩罚性战争。”

    说罢,小包令又补充了一句,说道:“还有,法国国会也已经通过对贵国开战的决议,届时英法两国将协同行动,共同向你们的政府军发起进攻!”

    “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吴超越轻叹了一句,然后才苦笑问道:“亲爱的包令先生,这么说,我们以后要变成敌人了?”

    “不。”小包令摇头,说道:“我们的主要惩罚目标是贵国的广东军队,除非贵国朝廷向我们公开宣战,否则我们不会向清国的其他军队发起进攻,也不会终止和取消我们之间签定的一切商贸往来合同。”

    “当然,做为交换。”小包令又补充道:“吴,我希望你能保护我国侨民在湖北的生命财产安全,以及他们的贸易自由。”

    “这个没问题。”吴超越一口答应,“只要朝廷不下命令,你们的侨民在湖北就可以继续的正常通商贸易。至于他们的生命财产安全,包令先生你更不用担心,我可以做出书面承诺,那怕是我国朝廷下令,我也绝不会伤害贵国侨民或没收他们的财产。”

    “吴,你是唯一懂得世界的中国人。”

    小包令满意点头,然后才收起外交辞令,用轻松的态度对吴超越说道:“吴,你不要怪我们,这次战争,我们也是被逼迫才发起的,我们直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的朝廷怎么能愚蠢这个地步?为什么一定不答应让我们的外交公使驻京,为什么一定要封锁国门,不允许清国人与我们外国人平等相处,自由往来?”

    看看左右都是心腹,吴超越难得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一是因为他们蠢,不愿意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和文化。二是因为他们奸诈,害怕中国人与外部接触过多后,会站起来反抗他们的残暴统治,清算他们两百多年积欠的血债。”

    “清算他们积欠了两百多年的血债?什么意思?”

    不知道中国历史的小包令糊涂了,吴超越也没客气,直接就向小包令介绍了满清入关后的累累暴行,以及满清朝廷对中华各族民众的残酷压迫与狠毒剥削,还有满清朝廷对火药武器发自内心的恐惧与害怕。最后吴超越才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欧洲有句话说是火药粉碎骑士阶层,我们的朝廷虽然肯定没听说过这句话,却也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害怕被火药武器粉碎,所以才这么的害怕带来先进火药武器的你们,以及你们带来的先进文化制度,所以才这么的仇恨和抵制你们。”

    大概温习了一下中国清代史的小包令连连点头,对吴超越介绍的粗浅道理虽不尽信,却也深以为然,然后小包令又突然问道:“吴,既然你这么懂得西方,这么清楚西方文化和科技的先进,那你为什么就不能站出来,带着中国的百姓反抗你们朝廷的愚昧残暴,接受和学习我们西方的先进科技文化?”

    “亲爱的包令先生,你这话在外面可千万不能随便说,你这可是在挑唆我造反,我们的朝廷一定会杀了你的。”吴超越苦笑答道。

    “吴,我会记住你的叮嘱。”小包令点头,又沉声问道:“吴,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这么做?如果你愿意,我和我的父亲一定会全力帮助你。”

    吴超越赶紧打哈哈,连连摇头不置可否,然后吴超越又对小包令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我正好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我准备向你订购三条排水量在一千三百吨以上的中型蒸汽炮船,请开价吧。”

    吴超越把话题转到了生意上,为了金钱才来到中国的小包令当然是两眼放光,马上就和吴超越开始了讨价还价,结果生意很快谈妥,已经积攒了一批银子的吴超越也答应在合同签署的同时立即支付订金,与小包令结束了这次愉快的交谈。

    天色不早,在汉口还有许多事要办的小包令谢绝了吴超越的晚宴邀请,告辞返回汉口,吴超越准备亲自送小包令出门时,小包令又要求旁人暂时离开,然后才对吴超越低声问道:“吴,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亲爱的包令先生,没有回答,就是我的回答。”吴超越用英语低声回答道。

    虽然很是不喜欢东方式的含蓄,可是在中国混了不少时间的小包令还是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便拍了拍吴超越肩膀,低声用英语说道:“吴,我和我的父亲一定会帮助你。”

    “thankyou。”吴超越点头道谢,又用英语低声说道:“亲爱的包令先生,做为一个广东人,我必须向你提出一个恳求,贵**队采取武力报复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怒火发泄到无辜的广东百姓身上?酿成这一切的,都是我们那愚蠢的朝廷,你们真正应该报复的对象,也应该是他们。”

    “吴,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我的父亲,请他慎重考虑。”

    小包令点头答应,吴超越点头道谢,又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老乡们,我可尽了力帮你们了,将来真到了我起兵的时候,你们可要记得还我的人情啊。”

    必须得补充一句,到了和小包令正式签订购买蒸汽炮船合同的时候,吴超越还拍下了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张照片。兴奋之下,吴超越又专门买来一套西服,穿上西服拍下了一张照片做为纪念。结果还别说,又干又瘦的吴超越穿着满清的僵尸服不堪入目,穿上了现代服饰之后,却显得颇为精神,粗看上去还有那么一点点潇洒,结果不但赵烈文和吴大赛等心腹赞不绝口,就连小包令都忍不住赞了一句,“吴,你穿上我们的服装真英俊,气质比太平天国那个洪仁玕好得多。”

    “洪仁玕?”吴超越一楞,随口问道:“包令先生,洪仁玕什么时候也穿过西服?我记得太平天国那边,对服饰穿着的规定比大清还要严格啊?”

    “前段时间,他去香港拜访我父亲的时候穿过。”小包令也是顺口回答。

    “洪仁玕前段时间去了香港?他去拜见你父亲包令爵士做什么?”吴超越赶紧又问。

    小包令拒绝回答,说这是外交机密。但即便小包令没有回答,吴超越也隐约猜到了洪仁玕去香港联络英国驻华全权公使老包令的一些原因,更明白了前段时间为什么死活联系不上洪仁玕。恍悟之余,吴超越也忍不住露出点微笑,暗道:“长进了,能知道联合洋人共同反清了。看来帮杨秀清干掉韦昌辉这个祸害这步棋是走对了,太平军以后只会比历史上更强。”

    很凑巧,就在同一天,三条在中国沿海已经并不是十分罕见的蒸汽明轮炮船,长鸣着汽笛越过吴淞口驶向长江上游,因为那三条蒸汽炮船上都悬挂着英国国旗,甲板上来往的也全是金发碧眼的洋人,同时船舱里也没有发现任何的违禁走私物品,驻扎在吴淞口的清军水师吴全美部便没做任何阻拦就直接放行。

    然而吴全美所部清军却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三条排水量达到六百吨以上的蒸汽炮船才进入太平军控制区,马上就降下了英国旗帜,升上了代表太平天国的黄色彩龙旗!同时在南京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洪仁玕,也出现在了第一条蒸汽炮船的甲板上,对着形如孤岛的上海方向放声狂笑,“狗清妖,没想到吧!我们天国的军队,这么快就能开上火轮船?!”

    太平军也终于装备上了蒸汽炮船的消息传到北京后,本来就深恨洋人入骨的咸丰大帝当场又砸了伪龙案,黑着脸嘶吼,“洋鬼子,朕操你们祖宗!朕的江山都这么危急了,你们居然还把火轮船卖给长毛发匪!你们一定要亡了朕的江山是不是?朕和你们不共戴天!不共戴天!”(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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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介绍:
穿越到了大买办吴健彰的宝贝孙子身上,家财万贯又有钱有势,胸无大志的吴超越原来只想当个富家翁足矣,但就是因为交了几个洋人损友,吴超越的计划就变了。 被洋人喜欢和利用,被朝廷嫉恨,被百姓误解,太平军和小刀会的威胁又已经迫在眉睫。不得已,吴超越只能是走上了一条推翻大清的不归路。 慈禧好侄女,曾剃头好老师,杨秀清好兄弟,不是我要坑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啊!——吴超越痛心疾首的哭喊。晚清之乱臣贼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清之乱臣贼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