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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吴老狼     晚清之乱臣贼子txt下载     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零四章 出门撞鬼

    河南巡抚英桂也在吴超越与僧格林沁之间加了一把火,虽说英桂很不希望象胜保一样,让吴超越和僧格林沁在他负责的战区里闹得天翻地覆,斗得不可开交,也一度期望奇迹能够出现,让僧格林沁与吴超越能在中原战区友好相处,然而才刚看到吴超越告刁状算前帐的书信,英桂就明白自己拦不住了——连在度量方面口碑颇佳的吴超越都不肯善罢甘休,更别说出了名狂妄自负的僧王爷。

    既然拦不住,那干脆就不如不拦!僧格林沁位高爵贵刚愎自用,挂名平捻总指挥的英桂根本就指挥不动,吴超越是与英桂平级的实权巡抚,威名显赫又靠山强硬,英桂用脚指头思考也知道休想让吴超越对自己俯首贴耳,自己这条地头蛇既然压不住这两条过江龙,倒还不如让他们去斗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自己躲在后面当裁判坐山观虎斗,反倒远胜过苦巴巴的当老好人,费劲调和矛盾还出力不讨好。

    所以只考虑不到五分钟,英桂很快就决定把吴超越的书信原文派人送去交给僧格林沁,又亲笔写了一道书信给僧格林沁,说自己虽然觉得吴超越的战术计划也有道理,但自己毕竟远离前线不知道战场具体情况,不能轻下结论,让僧格林沁自己找吴超越商量究竟该采取那一种剿匪战术。

    此外,英桂自然少不得也给吴超越也写了一封亲笔信,同样借口不清楚前线情况不能瞎指挥,也是叫吴超越自己找僧格林沁商量究竟该怎么办。然后英桂放下毛笔拍拍手,嘀咕道:“喜欢斗就尽管斗去吧,你们之间的破事本官不管了。连********载王爷都拦不住你们,就更别说本官了。”

    英桂这么做当然就象是在一个火药桶上扔了一根火把,还没把英桂转递的吴超越书信看完,因为战事已经两天没休息的僧王爷马上就炸了,一脚把面前的吃饭小几踢出去几丈远,黑青着脸张口怒吼,“吴超越小儿!本王****十八代祖宗!”

    小心翼翼的问了原因,又亲眼看到了吴超越那道绝对属于颠倒黑白的书信,庆祺和哲里木等僧王军将领没有一个不是气冲斗牛,破口大骂,就连温文尔雅的方玉润也忍不住大摇其头,连声说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吴抚台竟然也是这么鼠肚鸡肠的人,王爷这次可是牺牲自己成全他立功,他不领情就算了,居然还一直记着往日的仇怨,倒打一耙污蔑王爷贪功玩寇,器量狭窄,器量狭窄啊!”

    发了半天的雷霆之怒,两眼充满血丝的僧王爷才在方玉润等人的一再劝说下稍稍冷静下来,而当众人再问起是否更改或者停止既定作战计划时,咱们一向高傲的僧王爷当然是放声怒吼,“改什么改?就照原订计划打!把长毛撵到湖北边境,吴超越小儿要是敢不出兵,本王马上上折子弹劾他贻误军机,纵敌养寇!”

    因为僧王爷的这道固执命令,僧王军的将领和士兵算是吃够了苦头受够了罪,虽说僧王爷麾下的骑兵达到七千之众,数量远在捻军白旗骑兵之上,然而在南阳府的开阔地形上要想困住捻军骑兵主力,难度仍然是非同一般的高。

    在这里也必须表扬一下僧王爷,内战内行的僧王爷在吃苦耐劳这方面,忍耐力或许还在咱们的吴小买办之上,为了拦截捻军骑兵的流窜道路,僧王爷亲自率领着清军骑兵主力前堵后追,不断穿插包围,每天只休息不到两个时辰,十余天不解衣甲,累得连缰绳都抓不稳,只能用布带把自己的手捆在马缰上控马。结果也正是靠着僧王爷这股蛮劲,一直想要北逃或者东窜的捻军主力才始终没有如愿,被迫流窜到了距离湖北已经不算太远的唐县境内的昝岗乡一带,逐渐面临被湖北新军和僧格林沁军前后包夹的危险。

    被赵烈文料中,即便没有收到李开芳转递来的杨秀清命令,对这一带地形十分熟悉的龚得树也不敢再南下送死,一个劲只是尝试冲破僧格林沁的东面防线,走铜山路或者毛集路逃入地势更加开阔的汝宁府。僧格林沁则在兼顾北线的同时,死死守住了这两条东逃道路,始终没给捻军东逃机会,但也因为战线拉得太长和兵力过于分散,始终无法给捻军以致命一击,逐渐打成了僵持局面。

    襄阳距离唐县不过三百里左右,战局僵持不下时,按理来说僧王爷最应该是向吴超越求援,让吴超越出兵帮他暴捻军菊花给龚得树致命一击。然而新仇旧怨的累加之下,僧王爷却是说什么都不肯低这个头向吴超越求援,宁可从北面的汝州和许州抽调兵马南下助防,腾出军队南下参战,也不肯向吴超越开这个口。

    也用不着僧王爷低头开口,早就料定僧王爷一定会坚持实行他那个吃力不讨好的作战计划,吴超越也早就做好了率军出战的准备,在襄阳府逍遥自在的等待了一段时间,确认了捻军已经和僧王爷打成了僵持之势,吴超越留下邵彦烺及水师营在襄阳协助都兴阿向前线调拨粮草军需,马上就带着四个营的湖北新军和骑兵营启程出发,越过省境进入河南境内,气势汹汹的杀向捻军背后。

    除此之外,都兴阿也派出了八百骑兵随同吴超越出战给湖北新军帮忙,结果很凑巧的是,即便吴超越没有点名要人,都兴阿还是让擅长骑兵战的多隆阿率领骑兵给吴超越帮忙,无意中给了吴超越和多隆阿长期相处的机会。

    多隆阿带骑兵的本事确实不错,所率骑兵无论骑术还是经验都甩开刚组建不久的吴军骑兵一大截,越过镇北河后,行军途中休息时,吴军骑兵和多隆阿所部骑兵各自派出一哨比试骑术,结果无论是单兵骑术还是集体骑术,吴军骑兵都被多军骑兵完虐,让吴超越很是颜面无光和艳羡了一把。然而多隆阿也是直性子,当得知吴军骑兵是在今年过年时才组建后,多隆阿顿时就失声惊叫道:“天才!抚台大人,你麾下的聂将军和丁将军真是骑兵天才,才这么点时间,就能把骑兵练成这样,末将可绝对做不到!”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吴超越也没为大舅子骄傲,很是坦白的说道:“礼堂过奖了,聂士成和丁汝昌他们能把骑兵练得这么快,是因为他们只练骑术,不练马弓,所以在骑术方面进展得快。如果让他们象你一样又练骑马又练射箭,绝不会有这样的速度。”

    “不练射箭,那抚台大人你的骑兵如何作战?”多隆阿惊讶的问,然后又猛然醒悟过来,又问道:“抚台大人,你该不会让你的骑兵,全部装备了你在天津战场上用过的那种左轮枪吧?”

    见吴超越微笑点头,多隆阿顿时就无比艳羡了,说道:“抚台大人真舍得下本钱,记得你在天津时说过,那种洋枪的价格一支能抵几支鸟枪,一个营的骑兵全部装备这种左轮枪,够豪气。末将军中别说全部装备那种洋枪了,连一支都没有。”

    确实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和尊敬西北汉人救星多隆阿,尽管明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要和多隆阿翻脸交战,吴超越还是毫不犹豫的叫人拿来了十支左轮枪和五百发子弹送给多隆阿,并亲手教给了多隆阿如何装填弹药、瞄准射击和日常保养,传授给了多隆阿许多使用左轮枪的经验心得。

    和为了一支左轮枪可以砍死上司的丁汝昌一样,随口一句话就得到了丰厚馈赠,多隆阿也是惊喜万分,对吴超越感激不尽。然而仔细摆弄了一通柯尔特左轮枪后,多隆阿却有些皱眉,拿着一颗子弹对吴超越说道:“抚台大人,这子弹是用纸包的,如果在交战时碰上大雨,那你的骑兵怎么办?”

    “只能是提刀和捻子对砍了。”吴超越苦笑回答,又更加无奈的说道:“但愿这段时间千万别下大雨,不然的话,别说我的骑兵派不上用场,就连我的步兵战斗力也得受到影响。”

    “抚台大人,恕末将说句不吉利的话。”多隆阿小心翼翼的说道:“现在已经快到伏汛,南阳这一带的雨水……,恰好要开始多了。”

    吴超越不答,只是抬头去看云彩渐多的天空,耸耸肩膀,说道:“这也是我必须抓紧时间出兵的关键原因,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还得祈祷上天保佑,千万别在交战时突然下大雨。”

    听吴超越这么说,同样很尊敬吴超越的多隆阿自然是赶紧抓住机会表忠心,主动说道:“大人放心,真要是在交战时碰上大雨,就让末将上,末将带的骑兵能打白刃战,可以替你分担压力。”

    多隆阿可能长了一张乌鸦嘴,恰好就在同一天的晚上,南阳一带果然下了一场大雨,虽说吴军将士训练有素尤其注意对弹药的保护,击针枪和左轮枪的纸包子弹都没受潮,然而泥泞不堪的糟糕路面却给湖北军队的行进带来了巨大麻烦,迟滞了吴超越的行军速度,也给了捻军以更多的应变时间。

    捻军白旗首领龚得树的狡诈远在吴超越的意料之上,收到湖北清军正在向唐县逼近的消息后,龚得树并没有抓紧时间全力逃窜,而是分出了步兵大队南下迎战——实际上就是乘机率脱步兵这个负担,方便骑兵主力逃命。

    龚得树分兵的情况首先被近在咫尺的僧格林沁发现,尽管僧格林沁很清楚这时候分兵追击捻军步兵,肯定可以和吴超越联手取得大胜,也可以帮助吴超越尽快摆脱纠缠赶到唐县增援。然而僧格林沁在负气之下,不但没有抓紧时间出兵,还连招呼都没给吴超越打一个,故意让吴超越的斥候自行探察敌情不给吴军太多应变时间。同时僧王爷还抓紧时间调兵遣将,集结骑兵预备队准备和捻军骑兵打一场决战。

    作恶多端的下场就是恶有恶报,吴军斥候才刚发现数量庞大的捻军步兵正在向自军逼近,南阳一带就又下了一场大雨,然后又是阴雨连绵,整夜不歇,万没料到会碰上连日大雨的吴超越大声叫苦,可是又毫无办法,只能是违心的下令暂时停止继续行进,屯兵高地备战,还破天荒的构筑了一些野战防御工事,尽可能避免雨水对自军带来的影响。

    然而还算好,捻军的步兵大队数量虽多超过万人之众,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看上去声势十分吓人,实际上却是装备粗劣,队形凌乱,仅有少许精锐能够保持严整队列,在两军相接时拿着还算不错的刀枪站到了最前方充门面。

    雨水对吴军的武器影响很大,吴超越当然不想尽快发起战事想等雨停,然而让吴超越哭笑不得的是,捻军那边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在刚与吴军接触时,就迫不及待的主动向吴军阵地发起了进攻,吴超越别无选择,哀叹了一声出门撞鬼后,只能是乖乖指挥军队迎战。

    战事的胜负根本就毫无悬念,吴军将士手里的击针枪和左轮枪即便没办法在阴雨中长时间大量使用,偶尔使用一下还是可以做到,同时吴军将士手里的掷弹筒、手雷弹和后膛炮等武器也不怕雨水,接连大量轰出的大小炮弹再加上手雷弹接连在捻军冲锋队伍中炸开,用不着打白刃战,吴军将士就已经把捻军士卒炸得鬼哭狼嚎,抱头鼠窜。然后敢打近身战的多隆阿再带着清军骑兵出击,马上又象赶鸭子一样的赶着捻军败兵屠杀,后面那些装点门面的乌合之众更是不战自溃,眨眼间就逃了一个干干净净,多隆阿带着清军骑兵追杀二十余里,斩获极丰。

    战事结束后,很是纳闷捻军敢主动冲击自军防御阵地,为了谨慎起见,吴超越安排士兵去战场上找来了几个受伤没能逃走的捻军战兵,亲自审问他们发起冲锋的原因,结果答案让吴超越大惊失色——几个俘虏都交代道:“是我们何大旗下的命令冲锋,何大旗说,你们手里的洋枪子弹是纸包的,和鸟枪一样都怕雨水,一遇水就打不响,在雨水中和你们作战,我们有把握可以赢。”

    “你们那个何子丘的大旗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枪怕雨水?”吴超越赶紧追问,“谁能告诉我原因,我就饶谁不死,马上释放还给奖赏!”

    很可惜,几个俘虏都没福分可以获得当场释放,全都摇头说自己不知道,吴超越脸色阴沉的盘算,片刻后,吴超越突然大喝一声,“不去唐县了,回新野去驻扎!”

    “慰亭,是不是太过谨慎了?”赵烈文小心问道:“阴雨连绵,对我们的影响是很大,可这雨也不可能一直下啊?”

    “敌人已经知道我们的弱点,小心为上。”

    吴超越低声答道:“别忘了,我们的四个步兵营中,有一半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骑兵也是一样,真正到了被迫打刺刀白刃战的时候,我们只有两个营和多隆阿的骑兵可用,兵力太过稀少。而且阴雨连绵最是适合夜袭,倘若在野外遭到捻军夜间偷袭,那我们就完了。退回新野是有些丢脸,但是丢脸总比丢命强。”

    知道吴超越骨子里其实是胆小如鼠和贪生怕死的性格,赵烈文也没坚持,只能是点头同意,当下吴超越立即下令召回多隆阿的军队,连战场都懒得打扫,直接就带着军队马上向新野撤退。好在多隆阿也很听话,知道了吴超越的苦衷后立即无条件从命,乖乖随同撤退并没有给吴超越添乱。

    一直在遥遥观察着吴军动静,得知吴超越并没有象砍瓜切菜一样杀光捻军步兵还突然向新野撤退的消息后,僧格林沁万分不解,简直都有些怀疑吴超越是吃错了药。最后还是同样与吴军练勇打过交道的庆祺突然醒悟过来,冲僧王爷嚷嚷道:“王爷,雨水!是因为连绵的阴雨!吴超越手里的洋枪,用的子弹全是纸包的,最怕雨水,所以他发挥不出战斗力,也不敢继续进军,只能退回新野避雨!”

    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僧王爷先是讥笑吴超越也有今天,然而再盘算了片刻后,僧王爷又马上喝道:“友石先生,马上替本王给新野县令去一道书信,告诉他,没有上谕或者河南巡抚的允许,绝不许湖北军队进城驻扎!”

    “王爷,这是不是……?”方玉润苦笑着欲言又止。

    “是不是什么?”僧王爷狞笑说道:“外省军队越境作战,没有朝廷或者本省督抚的允许,不能进城驻扎,这是大清的规矩!本王提醒新野县令执行国法,有何不可?”

    知道僧王爷的狗熊脾气,方玉润不敢罗嗦什么,只能是赶紧提笔做书,派快马送往新野交给那里的县令。僧王爷则笑得更加开心,自言自语的说道:“只要捻匪能聪明点,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去找你决战,以你的能耐,保住营地军队或许问题不大,但伤亡肯定不小,捻匪也肯定得付出一些代价。”

    “等你和捻匪打得两败俱伤,哈哈,小蛮子,你也有今天啊!”

    得意狂笑后,僧王爷还下令放出风声,散布谣言说自己因为不堪连绵阴雨肆虐,准备退回泌阳避雨。(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五章 老朋友和新朋友

    连僧格林沁都打不过,又早就听说过吴超越的赫赫凶名,捻军白旗旗头(又称总目)龚得树派遣大旗何子丘率军迎战吴超越,嘴上说是拦截吴超越北上,真正目的则是想合法合理的甩掉杂兵这个负担,方便机动灵活的骑兵和步兵精锐逃命。

    这一点,龚得树在出兵前就已经秘密向何子丘交代得一清二楚,叫他打了败仗就带着充门面的少量精锐逃命,别再管那些面黄肌瘦的乌合之众让他们自生自灭。

    正因为如此,得知何子丘所部战败后并没有溃散,相反还再度集结成军,都已经做好逃命准备的龚得树难免有些莫名其妙,不明白一向听话的何子丘为什么要违背命令。

    还好,谜底很快就被何子丘派来的信使揭开,信使不但报告了吴超越军向新野撤退的消息,还介绍了吴军将士因为子弹害怕雨水而战斗力大减的情况。龚得树闻讯大惊,忙问道:“吴狗官的洋枪怕水?这情况你们怎么知道的?”

    “何大旗说,是太平天国的将领告诉他的。”

    信使如实答道:“李丞相的手下来帮我们训练军队的时候,何大旗和他们处得好,听他们说过吴狗官妖兵的情况,知道吴狗官洋枪的子弹都是纸包的,最怕在雨里作战,只可惜李丞相他们运气不好,和吴狗官打仗的时候从没下过雨。这次何大旗率军去迎战吴狗官,正好碰上阴雨连绵,就鼓起勇气冲了一下,结果吴狗官那边的枪声果然不多,只敢拿大炮小炮掌心雷这些武器和我们打。”

    龚得树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又仔细问清楚了何子丘与吴超越的交战经过后,再仔细盘算了许久后,龚得树突然大步冲出了用为临时指挥部的茅草屋,冲到风雨中抬头看天。

    淫雨连绵的天空让龚得树万分动摇,凄风搅着白雨扫来扫去,乱成团团水雾,时大时小,却没有半点停歇的迹象。不顾卫兵的好心劝阻在风雨中肃立许久后,龚得树突然下定了决心,大喝道:“传令全军,进兵新野,找吴狗官决战!”

    “总目,太冒险了吧?”左右副手惊讶问道:“听太平天国的人说,吴狗官比僧格林沁厉害不止一倍,我们去和他决战,有把握吗?”

    “下大雨就打,不下大雨就不打。”龚得树冷冷说道:“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再跑也还来得及。”

    就这样,甚至还没来得及等咱们僧王爷的谣言发挥作用,很能抓住战机的龚得树就已经带着捻军真正的步骑主力大步向西,气势汹汹的杀向新野。清军斥候探得敌情报告到僧王爷面前后,咱们的僧王爷当然是大喜过望,一边率领所部主力移驻唐县城中避雨,一边耐心等候出手时机。

    还是来看看吴超越这边的情况,虽说与捻军首战获胜过后的当天夜里,南阳一带的风雨一度有所收歇,然而才刚到第二天上午就又是风雨飘摇。暗自庆幸自己的决策英明之余,吴超越当然是催促军队尽快向新野行进,然而道路的泥泞却又给携带着沉重火炮及大量粮草辎重的吴军将士制造了巨大麻烦,严重迟滞了吴军的行进速度,给了僧王爷信使抢先把书信送到新野城中的机会。所以当吴军将士顶风突雨的艰难抵达新野城下后,却首先得面临能否进城的大问题。

    得罪不起僧王爷,同样得罪不起凶名显赫的实权巡抚吴超越,新野县令倪政旬只能是向吴超越双膝跪下,双手捧上僧王爷的书信,几乎是带着哭腔的解释自己的左右为难,并告诉吴超越说如果吴军一定要进城,他也绝不阻拦,大不了丢顶子就是了。同时倪政旬也明白告诉吴超越,说是因为战乱影响,新野城中早已是人满为患,吴军如果一定要进城驻扎,只能是先请吴超越把城里的百姓驱逐一部分出城。

    虽然毫不愤怒僧王爷的所作所为,但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吴超越还是亲自进了新野城中查看了一下情况,结果发现倪政旬所说的城里人满为患半点都不夸张,受战乱影响,大量的城外百姓逃进城中避难,原本只有万余居民的新野小城里现在少说也有七八万人,城里不要说是还有空余的房屋了,就连屋檐下都已经挤得插不进针。

    “在城外高地立营,我们来河南是来剿捻子,不是来祸害百姓的。”

    几次被捻军洗劫,城外的城下町早已经被烧成一片白地,城里又已经实在驻扎不下,爱惜名声的吴超越只能是退而求其次,选择了在城外高地建立营地驻扎。好在吴军将士在接受训练时没少被必须爱护百姓的美德洗脑,虽然多少有些抱怨,却也无条件服从了命令,倒是清军骑兵那边抱怨得厉害,但也被多隆阿强压了下去,好歹没有出现清军士兵强行进城的情况。

    立营定后,不是怎么相信神佛的吴超越当然是难得求神拜佛了一把,恳求神佛保佑少下些雨——就算现在已经到汛期了,也用不着这么成天的阴雨连绵吧?然而令吴超越哭笑不得的是,过往神灵大概是为了惩罚自己平时没有三牲上供,下半夜雨稍歇,第二天上午还有点阳光,然后才刚到下午,天空中就又呖呖啦啦的下起了雨,雨势还相当不小。

    更让吴超越和吴军将士无语的还在后面,吴军斥候才刚探得捻军主力正在向新野逼近,已经几歇几停的大雨突然又变成了连绵阴雨,雨势不大不小还偏巧能迅速打湿吴军将士手中的纸包子弹。吴超越被迫无奈,也只能是赶紧加固营地防御,不敢再梦想什么乘机全歼捻军主力的主意。

    从上到下都是贫苦出身,又没有火炮之类沉重武器的拖累,捻军在连绵阴雨中的行军速度也极快,仅用了一天多点时间就从唐县跑到了新野近郊,十分小心的在溧水东岸立营,与吴军相隔二十多里下寨。再然后,出了名足智多谋的龚得树一边在水势已经大为上涨的河上搭建起了多条坚固浮桥,一边派出小股步兵过河,借着阴雨掩护,向吴军营地发起了好几次的试探性攻击,试探连绵阴雨对吴军战斗力的影响。

    一眼看出龚得树的打算目的,可是又毫无办法,吴超越只能是咬着牙齿用大炮打蚊子,拿手雷弹和掷弹筒等昂贵武器收拾这些小股敌人,同时多隆阿也先后几次率领骑兵出击,扫荡胆敢过河骚扰的小股捻军。接着吴超越没想到的是,当夜吴军巡逻哨队竟然还遭到了捻军偷袭,一人被杀一人失踪,事后营官将情况报告到吴超越面前时,吴超越开始还没怎么在意,然而又看了那营官一眼后,吴超越却猛然想起一件大事,这个营官的所部士卒,竟然恰好是从没上过战场的新兵!

    “失踪那个士兵,是以前的老兵?还是我们在过年时才招募的新兵?”吴超越焦急的问道。

    “回抚台大人,当然是新兵。”营官很有些骄傲的回答道:“如果是末将从田家镇带回省城的老兵,怎么可能在战场上失踪?”

    营官倒是得意了,吴超越却是彻底无语了,所能做的,也就是在心里向不怎么灵验的神佛祷告,“神啊,千万别让那个失踪的士兵当了俘虏又当了叛徒啊。”

    …………

    平时里不烧香,临时抱佛脚当然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不幸被吴超越料中,那个失踪的吴军新兵果然是被捻军抓了舌头,被俘后又贪生怕死当了叛徒,不但把吴超越这次以新兵为主的纸老虎真面目抖了一个底掉,还供出了吴军的作战特点和被迫撤返新野就是害怕雨水的原因,此外还把吴超越所部骑兵实际上只有八百人能打近身战的实情也招了个一干二净。

    再三确认了吴军的内部情况后,龚得树当然是狂喜万分,大叫上天保佑,给了自己这么一个创造奇迹的机会。然后龚得树再不迟疑,马上抛出了自己酝酿已久的作战方案,决定出动步骑精锐主力,在当天夜黑后横渡溧水,借着风雨掩护去偷袭吴军营地,力争击败吴军主力,攻破营地夺取吴超越那些宝贵的先进武器。

    亲眼看到了吴超越被阴雨逼得闭营不出的窘况,龚得树麾下的几个大旗将领全部抱拳领令,惟有最先识破吴超越纸老虎面目的何子丘提出异议,说道:“总目,这么做是不是太冒险了?我们的精锐全部过河,如果雨突然停了怎么办?到时候吴狗官乘机发起反击,只要抢在我们前面捣毁了浮桥,我们的步骑主力就是被溧水和白河四面包围,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啊?”

    “言之有理。”龚得树倒也听得进劝,点了点头后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决定调整战术,说道:“那这样吧,多留一些预备队在溧水东岸,何大旗你为人谨慎,带五百战兵拿最好的武器守住浮桥,专职保护浮桥安全。我在前线也随机应变,雨势只要一转小,我马上就撤退。”

    见自己的建议被老大采纳,小弟何子丘很高兴的抱拳领命的时候,帐外却突然进来一个满身雨水的斥候,在卫士引领下向龚得树行礼,奏道:“禀总目,白河下游来了一支官军船队,数量大约八十来条,其中约六十来条是舢板,另外二十来条是吃水很深的货船。但是风雨太大,看不清楚他们的旗号。”

    “怎么会突然来了这么多船?”龚得树有些狐疑,甚至还马上怀疑那些舢板小船上运载的就是吴军俘虏交代的吴军水师营,然而转念一想后,龚得树又一挥手说道:“不管他,反正我们没船没办法拦截,随他们去,就算是吴狗官的水师营也没关系,反正只要天上还在下雨,我们就用不着担心打不过吴狗官那些新兵。”

    …………

    突然到来的吴军船队把吴超越本人也给吓了一跳,因为吴超越就从没下令过让水师北上增援——地形不适合,水师来了也派不上什么作用。所以收到了吴军水师新建营突然抵达新野码头的消息后,吴超越张口结舌之余,马上就顶着风雨跑来码头上找新建水师营的营官卞东武算帐,还一见面就怒吼道:“卞东武,谁给你下的命令?叫你带着水师来新野的?我离开襄阳时,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抚台大人息怒,是邵先生下的命令,他说你受雨水影响……。”

    卞东武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从风雨中和吴军水师将士的人群中冲了出来,还直接冲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的亲兵们大惊拔枪为时已晚,那人已然张开双臂直接给了吴超越一个熊抱,叽里呱啦吼出了一连串吴军士兵根本听不懂的英语。

    “亲爱的吴,终于又见到你了!”

    亲兵听不懂英语,吴超越却听得懂,受惊下回过神来后,吴超越再仔细一看对面那个金发碧眼的洋人,顿时也惊喜万分的反抱住了他,欢呼道:“布朗,我的美国朋友!你怎么也来这里了?”

    “吴,我要感谢你,我这次发大财了!”性格直爽的布朗根本就不回答吴超越的问题,只是大声嚷嚷道:“因为你在战场上的杰出表现,我推销的卡宾枪和柯尔特转轮枪大受欢迎,不管是太平天国还是你们中国的地方军队,都争着抢着向我买武器。就连柯尔特那个该死葛朗台,这次也主动给我加了薪水,我就要当上富翁了!”

    “那我要的那些枪呢?你有没有卖给其他人?”

    吴超越大惊失色,赶紧追问,然而布朗却还是答非所问,又冲吴超越嚷嚷道:“吴,我要向你介绍一个新朋友,他是我在墨西哥作战时的战友,也是我的朋友,这次我再上海遇到了他,对他说起了你的事,他对你很有兴趣……。”

    “布朗,先说武器的事!”

    吴超越急得都快疯了,然而洋人说话办事的风格就是喜欢以自我为中心,马上又有一个高大的金发男子站到了吴超越的面前,不顾雨大向吴超越行了一个脱帽礼,操着生硬的汉语说道:“很高兴认识你,尊敬的巡抚吴先生。”

    吴超越被迫还礼时,布朗又拉着吴超越指着那洋人,象打机关枪一样的说道:“吴,给你介绍一下,他叫华尔,挪利友大学的毕业生,是一个在全世界到处流浪的该死恶棍。他现在正好失业,很有兴趣为你工作,希望你能雇佣他,无论是当军事教官,还是直接上战场作战都行……。”

    “没问题,没问题,我雇佣,雇佣,亲爱的华尔先生,你现在就是我的部下了,我会给你绝对让你满意的薪水!”

    吴超越根本就懒得再去开动脑筋,只是象鸡啄米一样的不断点头,然后又死死拉住布朗,吼叫道:“布朗,你如果还是我的朋友,就马上告诉我,我要那些该死的武器怎么样了?”

    “路过田家镇的时候,有一个自称是你老师的人叫曾国藩,一定要把我的武器全部卖下。”布朗答道:“还说,他可以为我介绍更多的客户……。”

    布朗的话还没有说话,吴超越被雨水打得精湿的瘦脸蛋就已经一片苍白了……

    …………

    吴超越脸色大变的时候,已经进驻唐县城内,为了围剿捻军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休息的僧格林沁放下了饭碗,然后第一件事就是躺在床上继续睡觉,还打着呵欠吩咐道:“除了吴超越和捻匪打得两败俱伤的好消息,否则无论什么事都不许打扰本王。就算天塌下来,本王也不管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六章 送上门找揍

    “吴,想不到你对我这么不信任,居然能说出我如果把武器卖给别人就和我决斗的话,我实在是太失望了!”

    “你怎么不想想,以我们之间的友谊,我怎么可能会把你订购的武器卖给别人?还有,我如果在路上就把武器卖给了你那个老师,还上千英里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心直口快的布朗一直在不断的抱怨和数落,吴超越则一边随口道着谢,一边喜滋滋的摆弄着世界上第一款发射金属弹壳子弹的史密斯转轮手枪m1——令人不敢相信的史实是,这款手枪的售价竟然要比发射纸壳子弹的柯尔特左轮枪低得多,在美国的售价只是十二美元一枝还附赠一百发子弹。

    终于拿到了金属弹壳手枪的同时,吴超越也没忘了山寨大事,又向布朗提出希望购买史密斯手枪的生产设备和生产弹壳的金属冲压机,还很守规矩的表示愿意支付专利费。布朗则一口答应,“没问题,我会尽快写信给史密斯公司替你询问价格,他们生产的这款手枪没能获得我们美**队的订单,正在满世界的找销路,一定会全力满足你这个大客户的要求。”

    历史稀烂的吴超越并不知道美**队起初确实不重视金属弹壳子弹,便忍不住好奇的问道:“这么好的手枪,你们美国的军队竟然不喜欢?”

    “子弹太重,携带不方便。”布朗随口解释道:“这款手枪最大的优点只是防水,但我们美国现在战斗比较多的地方是西部和墨西哥边境,那里干旱少雨,没必要特别注意防水。所以史密斯公司才找到我,希望我这位全时间最杰出的军火推销员帮他们推销。”

    “亲爱的布朗,你们美**队不喜欢我喜欢,请务必替我转告史密斯公司,他们如果再开发出什么使用金属弹壳的枪支,请马上联系我,我一定会大量采购。当然了,我也会照样向你支付佣金。”

    “吴,你真是长着黄皮肤黑眼珠的西方人,连我们西方生意归生意这个原则都知道,感谢你对我业务的支持。不过吴,你的品位实在是太奇怪了,为什么偏偏就喜欢在欧美国家都不受欢迎的枪支武器?”

    吴超越和老朋友布朗亲切交谈的时候,布朗带来的三千枝史密斯手枪及金属子弹也已经紧急下发到了吴军将士手中,其中骑兵营是每人两枝,两个老兵营是每人一枝,两个新兵营和水师是每营一百五十枝,此外吴超越又送了三十枝给多隆阿,吴超越新雇佣的军事教官华尔则在紧急培训吴军将士使用这种新式手枪,营地里忙成一团,喧哗震天。

    正午时肆虐的雨水一度有所收歇,然而到了傍晚天色将黑时,老天爷就象中邪了一样,竟然又洒下了瓢泼大雨,吴超越已经是彻底的无所谓,唯一担心的就是溧水暴涨冲毁桥梁,没办法过河与捻军交战。而远在唐县的僧王爷在吃晚饭时看到天上又下大雨,欢喜之下还多吃了一碗米饭,得意说道:“下吧,下得越大越好!”

    对捻军来说当然是雨下得越大越好,借着夜色和雨水的掩护,一千多捻军步兵主力和三千余捻军骑兵精锐先后踏桥渡过溧水,到了南北走向的溧水西岸集结成军,顶风冒雨的连夜向吴军营地所在处开拔。

    外号龚瞎子的龚得树有一个奇能,白天里因为怕光,眼睛基本都是眯着象是盲人一样,然而到了晚上时或者黑暗处,光线再微弱龚得树也能看得清清楚楚,所以每次夜袭夜战时,龚得树都要走在全军最前方,亲自为军队开路,这次也不例外。结果靠着龚得树的这个夜视功能,捻军不但顺利摸到了吴军营地的附近,还提前发现了正在营外巡哨的吴军巡逻小队。

    雨夜中能够提前发现敌人的行踪和位置,捻军当然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二十名捻军精锐步兵好手潜行上前,突然暴起发难,顿时就把那支由五名士兵组成的吴军巡逻队尽数砍倒——这真不是吴军士兵无能,而是输在了龚得树的夜视能力面前。然而就在清楚看到这一情况的龚得树面露微笑时,一名倒地未死的吴军士兵却突然抬手一枪,打中了一名捻军士兵,也发出了一声清脆的枪响。

    “枪怎么响了?”部下大惊,忙向龚得树问道:“总目,不是说下雨吴狗官的枪就打不响么?怎么还能打响?”

    “只要保护得好,拿出来临时打一两枪还是可以打响的,时间长了就不行了。”

    仔细审问过吴军俘虏的龚得树一边随口解释,一边紧张注视远处的吴军动静,结果那声枪响果然惊动了营地里站岗的吴军士兵,好几个听到枪响的吴军士兵都趴到了栅栏旁边向外张望,虽然没有立即鸣锣报警,却也加强了戒备。

    吴军已有一定戒备,还随时可能出兵侦察,再想先列好队形再发起进攻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龚得树也没多想,马上就命令步兵上前,兵分三路冲击吴军营门和两侧的栅栏,骑兵则迅速列队分为两队,只等步兵攻破营门就马上冲进吴军营地杀人放火。

    大群步兵冲锋发出的声响,当然很快就惊动了已经提高了戒备的吴军哨兵,拼命敲响铜锣的同时,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吴军哨兵还马上向营外抛出了几枚苦味酸手雷弹,制造巨响继续告警的同时,也利用苦味酸火焰能够水浇不熄的特点,以火焰照明察看来敌情况。

    听到告警声音,刚刚还是一片寂静的吴军营地顿时喧哗四起,已经入睡的士兵纷纷起身穿衣披挂的同时,负责值夜任务的吴军预备队也立即大步出帐集结,然后迅速投入栅栏和营门防线,举起刚领到的史密斯转轮手枪准备迎战。

    钦佩的赞扬了一句吴军的夜间应变速度,龚得树却并没有怎么担心和急切,因为天上的雨还在下,吴军的步枪和左轮枪注定了没办法发挥威力,近身战中捻军的精锐步兵并不吃亏。所以那怕看到吴军士兵开枪打倒冲击营门的自军士兵,龚得树也仍然胸有成竹,还得意的卖弄了一句文采,“看汝能嚣张几时?!”

    接连不断的枪声和接连不断被打倒的捻军士兵让龚得树逐渐错愕,原本早就应该被雨水打湿子弹的吴军手枪一直在轰鸣,把冲到营门前三十米内的捻军士兵接连打死打伤,同时不断抛出手雷炸砸进捻军士兵的密集处,把捻军士兵炸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又制造出了更多的火焰让吴军士兵可以精确射击,更加有效率的打死打伤捻军士兵。

    冲击两侧栅栏的捻军士兵更惨,吴超越再是重攻轻防,立营时也让士兵在栅栏防线外挖了一道壕沟,建起了一层拒马鹿角保护栅栏,捻军士兵在无法迅速扑到栅栏面前与吴军打近身战的情况下,纯粹就是变成了吴军新式手枪的活靶子,被吴军士兵象点名一样的不断打倒,激战中吴军士兵还能一边练习爆头一边大吼,“来啊!来啊!来多少让你们死多少!”

    听到吴军的连绵枪声,龚得树身边的大旗小旗个个张口结舌,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这么大的雨怎么还能这样的打枪?拥有夜视能力能够清楚看明白战场情况的龚得树更是目瞪口呆,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大雨瓢泼的情况下,露天作战的吴军士兵竟然还能够连续开枪?

    这时,一个营的吴军士兵已经在匆匆起身的吴超越指挥下,大步赶到了营门战场助战,吴军火力再度加强之后,捻军步兵更是招架不住,死伤惨重下只能是被迫后退。而龚得树也甚能决断,发现情况不对就马上下定决心,吩咐道:“退兵,回营!步兵先行,骑兵殿后。”

    借助苦味酸火焰发出的光芒,吴军士兵迅速发现了捻军全面撤退的情况,也立即消息禀报到了吴超越面前,吴超越万分犹豫,既知道机会难得,运气好动作快的话,很有可能借助溧水拦道全歼来敌,可是又害怕这是敌人的诱敌之计,出兵追击会有危险,迟疑难决,久久下不定决心。

    匆匆赶来的多隆阿打断了吴超越的思索,“抚台大人,敌人已退,敌军屯兵溧水东岸,要想回营必须经过溧水浮桥,末将请令率领本部人马迂回穿插,去捣毁敌军浮桥,切断敌人归路聚而歼之!”

    “这么大的雨,又是在夜里,如果有埋伏怎么办?”吴超越向多隆阿问道。

    “那末将就立即撤退。”多隆阿自信的回答道:“末将所部兵马全是骑兵,机动灵活,情况不对可以立即撤退。”

    见多隆阿如此自信,又知道战机十分难得——自打成名之后,吴超越还真没碰上过敌人主动渡河进攻的好事。咬了咬牙,一向用兵谨慎的吴超越破天荒决定冒一次险,同意了多隆阿在夜间出击的请求,并分了一些给多隆阿军用于作战。然后吴超越又马上组织了两个营的吴军老兵和吴军骑兵营出击,亲自率领了去追击敌人。

    先来看多隆阿这边,既然出击目标是捻军临时修建的浮桥,经验丰富的多隆阿当然没走正门出营,选择了带着八百骑兵从吴军营地的北门出营,向北面迂回杀向溧水上游,一路不接战不贪功只是全速冲锋。而捻军方面虽然也发现了多隆阿军的动向,却再不敢分兵去拦截迎战,一个劲的只是想来路疾驰,去争取过河逃命的机会。

    泥泞的地面给多隆阿军和捻军都制造了巨大的麻烦,疾驰中两军骑兵的战马马蹄都不断陷入被雨水浸软的田地,速度一起为之大减。与之相反,倒是捻军的步兵在这种环境中比较适应,能够保持与骑兵基本相等的速度,倒是没拖了龚得树的后腿,给了龚得树和多隆阿比拼速度的机会。

    速度基本相等这点还是坑了捻军精锐,虽说有先发优势又是走直线,捻军主力抢先一步抵达浮桥渡口,然而捻军主力才刚开始渡河,多隆阿就已经带着清军骑兵迂回杀到了近处,龚得树被迫无奈,只能是命令保护浮桥的何子丘率军迎击,一场在这个时代已经十分罕见的纯冷兵器白刃战,也在雨夜之中展开。

    刀枪碰撞,战马嘶鸣,军士怒吼,风雨中,多隆阿军与捻军步兵厮杀得天昏地暗,血肉横飞,在这个激战时刻,多隆阿人高马大臂力强劲的优势也得以展现无遗,挥舞着马刀象是下山猛虎一样,居高临下接连砍死砍翻多名捻军士兵,极大的鼓舞了清军骑兵的士气,也彻底的震慑了敌人心胆,同时清军骑兵还不断向捻军士卒密集处抛出油纸包裹的苦味酸手雷,大量炸死炸伤敌人,也严重破坏了捻军的步兵队形。

    不能保持密集队形,步兵在骑兵面前当然就只剩下了被屠杀的份,不到五分钟时间,多隆阿所部的骑兵就已经突破了捻军步兵的拦截,怒吼着冲杀到了捻军渡口的近处,还二话不说就先抛出大量的手雷,大片大片的炸死正在匆匆过河的捻军士兵,还成功炸伤了一道捻军浮桥,浮桥倾斜,无数捻军士兵惊叫着摔入滚滚河水。

    情况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来不及过河的龚得树也没了多余选择,只能是鼓起勇气率领骑兵迎战,力争全力杀退多隆阿军再渡河。多隆阿见了大喜,不顾敌众我寡,更不去考虑什么保存实力,带着骑兵只是一头扎进敌人人群中,不惜代价的死死缠住捻军骑兵主力,为吴超越的后军争取时间,捻军骑兵几次发力猛攻,始终都没能杀退多隆阿,也始终找不到机会渡过溧水。

    也是凑巧,当吴超越亲自率领着吴军主力赶到现场增援时,天上的雨虽然还在下,但天色却已经有些微明,起码可以分得清敌我。见捻军的骑兵主力仍然还在西岸,吴超越大喜下也没迟疑,马上指挥步兵组成方阵向前碾压,以昨天才拿到手的史密斯手枪射杀敌人,吴军骑兵则列队后方充当预备队。

    勇不可挡的多隆阿打仗也很会动脑子,列队推进的吴军步兵才刚逼近战场近处,多隆阿马上就带着清军骑兵撤向北面开阔处,重新集结整队的同时也避免误伤,让吴军士兵可以心无旁骛的发挥火力和苦味酸武器的优势,更加有效快速的歼灭敌人。

    风雨中,多隆阿军才刚摆脱与敌人的纠缠,吴军将士的掷弹筒马上就开始发威,把炮弹迅速快捷的尽情打进敌人密集处,成片成片的虐杀尚未重新列队的捻军骑兵,捻军骑兵则是乱成一团,或是四处奔走,或是逃向浮桥夺路逃命,或是三三两两的冲向吴军步兵方阵妄图近身作战,结果自然是遭到了吴军手雷弹和转轮手枪的热情招待,残酷虐杀,人仰马翻不断。

    见此情景,龚得树也放弃了负隅顽抗,乖乖放弃了杀退吴军再渡河的美梦,带着还能指挥的骑兵直接冲上浮桥过河逃命,失去指挥的捻军骑兵更是彻底大乱,四散奔逃者不计其数,为了抢先上桥你推我搡,不断连人带马掉进河中,吴军步兵则乘机大步推进,用掷弹筒密集轰炸捻军浮桥,大量杀伤敌人的同时也争取尽快捣毁敌人浮桥,彻底切断捻军骑兵的东逃道路。

    更多的捻军骑兵逃向了地势开阔的北面,结果却再次遭到了多隆阿所部骑兵的迎头痛击。亲眼看到身先士卒的多隆阿如同下山猛虎一般的在敌群中左冲右突,所向披靡,吴超越心中难免更是遗憾,暗叹道:“勇谋兼备,吃苦耐劳,身先士卒,不计个人得失,一个优秀军人该具备的美德都具备了,我手下的将才虽多,估计也就我的大舅子聂士成在这方面能和他相比。但是可惜,他为什么偏偏是个满人,我拉着他造满清朝廷的反,他能答应?”

    吴超越暗叹的同时,吴军的掷弹筒炮弹也已经炸毁了捻军自行搭建的四道浮桥,水势滔滔的溧水河上,只剩下了一道民间自行搭建的木桥可以通行,并且还遭到了吴军掷弹筒和手雷弹的集中攻击,桥面死尸累累,烈火熊熊,几乎无法通行。见此情景,尚未过河的捻军骑兵也放弃了过河美梦,不是四散逃命,就是在吴军士兵的招降口号中下马投降,龚得树则是在溧水东岸心中滴血,放声惨叫,“天下怎么还能有这样的怪事?这么大的雨,清妖的火枪怎么还能打响?这以后谁还打得过吴狗官?”(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七章 被雁啄眼

    溧水一战不过是重创了捻军龚得树部的元气,却并没有做到彻底歼灭,为了让捻军各部知道自己的厉害,别再来打湖北的主意,更为了不给僧王爷白拣便宜,溧水战事才刚结束,不顾阴雨还在连绵,吴超越马上把军队一分为二,一队交给赵烈文和曹炎忠率领了打扫战场和押送辎重,一队由自己亲自统率了渡河追击,多隆阿军也把伤兵留在后队,自率六百余骑陪同吴超越发起追击。

    精锐步骑损失惨重的捻军当然早就跑了,元气大伤的捻军白旗主力甚至来不及收拢溧水西岸的残兵,马上就放弃了由无数破烂帐篷组成的营地,快步如飞的逃向正东面的平市镇(今平氏镇),待吴军将士渡过溧水东进时,擅长流窜的捻军都已经快跑到湖阳店北郊了。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吴超越才真正体会到了僧王爷能把强行捻军挤压到湖北边境的不易,同是步骑混合,在被大量杂兵拖累的情况下,捻军的流窜速度竟然还能做到与经过严格训练的吴超越军大致相等——当然,这和道路泥泞拖慢骑兵及捻军更加熟悉地形也有很大关系。

    捻军逃得快没关系,正东面的地形放在那里,捻军想流窜进汝宁府绝没有那么容易;捻军南下也没关系,都兴阿早已在枣阳和镇北河那一带严密布防,之前龚得树就冲不破,这会龚得树再敢去打流窜进湖北腹地的主意那才是真的找死;甚至就连龚得树能够带着残部逃进汝宁府,对吴超越来说其实都无所谓。唯一不能让吴超越所容认的,就是不能让僧王爷白拣这个大便宜,捞到全歼捻军白旗残部的功劳!

    正因为如此,吴超越当然选择性的遗忘了向僧王爷知会溧水战况,尽可能的拖延僧王爷的出兵拦截时间,带着吴军步骑只是紧追不放。然而追击期间吴超越也一直有个疑问,就是不太明白龚得树为什么没有立即抛弃数量庞大的杂兵,只带机动力速度更快的精锐步骑逃命?

    鉴于这个疑问,吴超越特地派人抓了一些捻军掉队的杂兵过来审问原因,结果这些杂兵给出的答案却让吴超越更加摸不着头脑——龚得树竟然公开扬言说要把所有捻军士卒带到义宁去吃大户过好日子,还说捻军黑旗主力正在向桐柏赶来接应他们,所以捻军这次要走桐柏这条路突围。

    无比狐疑的盘算了一下,吴超越马上怀疑这是龚得树声东击西的诡计,因为捻军东逃义宁的三条道路中,就数桐柏县这条路最为狭窄险峻,桐柏县的清军和乡勇只要守住淮源一带的道路险要处,战斗力再烂也能挡住捻军一段时间,届时吴军再往后面一冲,马上就能把捻军给包了饺子!走桐柏路东窜是九死一生,走泌阳的毛集路或者铜山路才有捻军的最好正确选择。

    生出了这个怀疑,在全力追击捻军余部的同时,吴超越当然盘算起了分兵拦截捻军从平市北上道路的主意,早早就把骑兵单独编制,随时准备穿插迂回去断敌人北逃道路。

    全力逃亡之下,捻军的速度更加飞快,傍晚时就已经抵达了早已被战火夷为平地的平市小镇,在残垣废墟中暂做休息。吴军斥候把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也没敢怠慢,马上命令聂士成和多隆阿两军立即北上,到捻军北逃必经的高店陈庄一带拦截。而在出发时,吴超越也特意对聂士成和多隆阿等人嘱咐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僧格林沁那边也该收到消息出兵了,你们在战场上说不定会碰上他的麾下军队。”

    “给我记住一点!”吴超越突然提高了声音,恶狠狠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们可以不必主动招惹僧格林沁的麾下将士,但他们如果招惹你们欺负你们,马上给我加倍奉还!弄出人命都没关系,出什么事我给你们担着!”

    多隆阿和聂士成都是典型的军人性格,听了吴超越的吩咐当然是面面相觑,都有些不敢相信这道命令是出自素来温文谦恭的吴超越之口,然后聂士成还小心翼翼的问道:“抚台大人,这么做……,好吗?”

    “这么做是不好,但你们就愿意看到你们的麾下将士被别人欺负?!”吴超越厉声喝问,说道:“我和僧格林沁那些恩怨,难道你们没听说过?僧格林沁是什么鸟人德行,难道你们也没听说过?你们让他一尺,他就敢进一丈!对这种蹬鼻子上脸的人,只有以牙还牙,以暴制暴!”

    难得看到吴超越的态度这么严肃凶狠,聂士成和多隆阿这才拱手领命,吴超越却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记住,敢欺负你们就还手!出了什么事我担着!”

    把骑兵提前派往了北线后,又带着步兵追击到了平市镇的十里范围之内后,吴超越才终于明白了龚得树究竟有多狡猾,还有他为什么坚持要把杂兵带着一起逃命的真正原因——发现吴军逼近,龚得树竟然把他手下的军队一分为二,一队北上逃命,另一队则大踏步冲进了通往桐柏县的山道!而黑夜之中视野狭窄,吴军斥候又根本无法探明龚得树的精锐主力是走了那个方向。

    钦佩敌人的聪明之余,吴超越也被迫面临了一个非对即错的选择,选择对了追击对象,就有很大希望拿下龚得树的首级获得全功,选择错了,龚得树就有可能乘机逃出生天。

    没办法继续分兵,吴超越手里已经只剩下两个步兵营,其中一个还是经验不足的新兵,通往桐柏的山道也过于狭窄崎岖,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敌人伏击得手,同时只派一个营追击也注定起不了多少作用。

    吴超越还一度动过念头全军杀入桐柏山道,然而考虑到自军骑兵的实力并不足以歼灭龚得树残部,很可能会给僧王爷拣到天大便宜,吴超越就气不打一处来。所以盘算再三后,吴超越一跺脚一咬牙,还是吼道:“往北追!我就不信黑灯瞎火的雨夜,龚得树敢带着骑兵进山道!”

    名誉上说是追击战,实际上却纯粹就是屠杀,大步追击的吴军将士在战斗中根本就没有遭到任何的抵抗,即凡被追上的捻军杂兵不是四散逃命就是跪地投降,吴军将士连枪都几乎不用开,直接用刺刀就能解决问题。期间吴超越自然少不得抓舌头问口供,结果令吴超越大为放心的是,几个俘虏都交代说龚得树是走北面突围,还走在了队伍最前面。

    庆幸自己选择正确的同时,吴超越带着吴军步兵当然是一路放心狂追,为了争取时间干脆连俘虏都懒得抓,然而追着追着,吴超越突然发现情况不对了——始终没有看到捻军骑兵的影子不说,道路上还连新鲜的马粪和马蹄印都没有。

    不祥的预感笼罩到了吴超越的心头,接着致命一击又很快出现——道路北面,出现了大量打着密集火把的骑兵从北向南疾驰而来,象砍瓜切菜一样的接连砍翻前方的捻军败兵,期间还不断响起枪声,很明显是聂士成和多隆阿所率的清军骑兵!

    知道自己可能已经上当,脸色阴沉的下令军队停止前进重新整队,又等得片刻,满脸雨水汗水的聂士成和多隆阿果然一起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接着同样满身水迹的僧格林沁也策马冲了过来,还抢在聂士成等人面前劈头盖脸问道:“捻匪骑兵呢?龚得树那个贼头呢?不是说还有一些捻匪骑兵逃了过来,怎么一个都看不到?”

    懒得理会抢功劳时冲得比谁都快的僧格林沁,吴超越装做没看到他,只是向同样满脸疑问的聂士成和多隆阿苦笑道:“终日打雁,今天我被雁啄了眼,中了龚得树的声东击西之计,这次是我失误。”

    苦笑过后,吴超越这才把自己中计的经过对聂士成和多隆阿大概说了,然后解释道:“我觉得捻匪骑兵应该不会在黑夜中进入桐柏山道,只有北上走泌阳这边的道路东逃才是最好选择,所以我就来了这里,也上了龚得树的大当。”

    聂士成和多隆阿大失所望了,一边的僧格林沁却是得意狂笑了,狂笑道:“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吴超越吴大人也有今天?吴大人,你不会连兵书都没读过连知己知彼这句话都不知道吧?难道你没听说过,龚得树那个贼头天生奇能,能在夜间视物?”

    “夜间视物?”吴超越一楞,这才终于明白了龚得树为什么敢在黑夜里进山的真正原因。然后吴超越也没迟疑,马上抛出自己刚才想好的新计划,向聂士成和多隆阿吩咐道:“功亭,礼堂,你们别嫌辛苦,马上走毛集道迂回去断捻匪东逃道路,我回桐柏山道去追,争取把捻匪堵死在山道里!”

    “庆祺,带骑兵跟本王走,去毛集堵捻匪!给孔广顺传令,叫他带步兵去桐柏道,一定要追上捻匪!”

    还没等多隆阿和聂士成抱拳唱诺,僧格林沁就已经大吼大叫着策马离开,迫不及待的带着所部骑兵迂回去毛集镇抢功。吴超越早就知道僧王爷的这个德行,也没怎么在意,只是嘱咐了多隆阿和聂士成小心,然后马上与他们再次分军,自领步兵回桐柏道去追击捻军的真正主力。

    知道了龚得树近乎特异功能的夜视能力,撤回到平市镇后,吴超越当然没敢贸然在黑夜中进入山道,选择了让已经一天一夜还多没合眼的自军将士在避雨处暂时休息,准备等天色全明后再进山。而随后赶来的僧格林沁部将孔广顺仗着在唐县休息了几天体力充足,打着火把带着步兵倒是毫不犹豫的冲进桐柏山道抢功,吴超越则没做丝毫阻拦——不归自己管,也拦不住。

    累得够戗,几乎是一合眼就到了第二天的天明,结果让吴超越松了口气的是,已经连续下了几天雨的南阳一带终于是雨过天晴,阳光普照还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晴好天气。庆幸了一句老天总算是开了一次眼,吴超越再不迟疑,领着匆匆吃了一顿干粮的吴军将士马上杀入桐柏山道,同时去令新野,让赵烈文和曹炎忠等人移师到平市镇等待命令。

    被吴超越料中,深入山道中部后,吴军将士果然碰上了被捻军伏兵杀散的孔广顺军败兵,又问得孔广顺被捻军伏兵杀败后不肯死心,匆匆整理了一下兵马马上又发起追击,吴超越更是冷笑连连。结果还是不出所料,当吴军将士追击到了淮源镇以东的道路狭窄处时,果然追上了正在辛苦疏通被木石阻塞道路的孔广顺军主力——还已经快疏通完了。

    辛苦通浚了道路,出了苦力的孔广顺军果然毫不客气的冲到了前面,吴超越也没和他争抢,不过走出了山道进入了地势开阔处,吴超越却是更不客气的率军狂奔,各走各的没花多少时间就把孔广顺军甩在了后面——吴军将士负重奔跑的训练强度,甩孔广顺麾下那些双枪绿营兵可不止八条街。

    追得再快也毫无作用,冲到了桐柏城下时,被捻军杀溃的地方守军马上就哭丧着脸告诉了吴超越一个坏消息,说是捻军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还说他们昨夜虽然也出兵封堵山道,无奈捻军为了逃命攻势猛烈,天又下雨火器无用,所以没坚持多少时间就被捻军杀溃。然后看看东面的一片坦途,再看看自己麾下累得筋疲力尽的步兵,吴超越苦笑摇头,无可奈何的冲吴大赛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找个合适的地方就地休息,用不着追了,追也追不上了。”

    万分失望的坐地休息时,僧格林沁和聂士成、多隆阿等人几乎同时带着骑兵赶到桐柏城下,结果也不用问情况,光是看到东倒西歪闷头大睡的吴军将士,还有吴超越的满脸苦笑,聂士成和多隆阿就已经知道大势已去,连询问情况的功夫都省了。

    聂士成和多隆阿沉默无语,僧格林沁却是趾高气昂的大吼大叫,“吴抚台,你是做什么吃的?追捻匪居然连捻匪主力究竟走那一条路都分不清楚?这次捻匪贼头龚得树逃脱法网,你要负主责!你是头号罪魁祸首!头号罪魁祸首!”

    懒得理会僧格林沁的张狂叫嚣,吴超越只是向聂士成和多隆阿问起为什么他们的骑兵比自己步兵来得还晚?聂士成如实答道:“禀抚台大人,地面泥泞,我们又不熟悉道路,所以没办法把速度提到最快,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吴超越随口问道。

    目前还十分老实又位卑职微的聂士成不敢吭声,旁边的多隆阿却是心直口快,脱口说道:“还有因为僧王爷不许我们抢在他前面!本来我们已经追上了僧王爷先出发的骑兵,准备抢在前面追击,但僧王爷派人拦住我们,说我们会冲乱他的队列,不准我们超过他的骑兵,还故意拦住我们的道,不给我们抢在前面的机会。”

    吴超越马上冷笑去看僧格林沁了,僧格林沁则老脸先是一红,然后马上就指着多隆阿咆哮道:“狗奴才,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诋毁本王故意阻拦你们上前?就你们那点骑术,也有本事抢在本王的蒙古铁骑前面?”

    “王爷,末将不敢诋毁你。”多隆阿不卑不亢的答道:“但是昨天晚上,你确实故意拦住了我们的骑兵,不然的话,在坡头山那一带,末将和聂将军的所部骑兵,就已经超过你了!”

    “放屁!”僧王爷恼羞成怒的骂出脏话,指着多隆阿的鼻子怒吼道:“多隆阿,你一个小小翼长,正白旗的打虎儿奴才,也敢和本王这么说话?你算什么东西?”

    “王爷,你是扎萨克多罗郡王不假,末将也是打虎儿人不假,但事实就是事实,昨天晚上,你确实……。”

    多隆阿的回答被吴超越的挥手打断,吴超越疑惑问道:“礼堂,什么是打虎儿人?你不是满人?”

    “就凭他也配当满人?”僧王爷轻蔑的说道:“呼尔拉特氏的打虎儿奴才,雍正十年才抬旗编入正白旗,连山海关都不许过,只配在东北戍边。这次如果不是长毛猖獗,就凭这样的狗奴才也有资格进关……?”

    僧王爷的话还没有说完,原本累得一直坐在地上的吴超越就已经站了起来,拉着多隆阿的手诚恳说道:“礼堂,你放心,虽然你不是满人,但你是我的兄弟!我绝不会让你被人随便欺负!僧王爷这次为了贪功故意阻拦你的骑兵上前,我一定会上表朝廷,请朝廷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吴抚台。”多隆阿满头雾水的向吴超越道谢,心道:“吴抚台怎么了?怎么突然会变得对我更好了?”

    看到吴超越和多隆阿狼狈为奸的模样,觉得自己受到羞辱的僧格林沁当然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彼此都怀有怨恨之下,湖北将士和僧王爷的麾下士卒当然很快就起了冲突,还在当天晚上闹出了人命……(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八章 偏袒包庇

    打外战不行,清军打内战和窝里横的本事却厉害得让人难以想象,湘军还在湖南时,曾国藩因为参倒副将清德得罪了湖南提督鲍起豹,蓄意报复的鲍起豹暗中怂恿并默许下,湖南绿营兵竟然冲进曾国藩的住处开枪,打伤多人还差点打死了曾国藩!事后那些绿营兵居然还没有一个人受到处罚!至于清军各部各营私底下的冲突殴斗和刀枪相向,那更是数都数不过来了。

    惯例如此,又有吴超越和僧格林沁的种种恩怨纠葛搀杂,湖北军队和僧王军一同聚集在桐柏城下,如果还能做到友好相处不起争端,那就真的只能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即便双方主帅都没有公然怂恿,即便两支军队相距十里安营,湖北将士和僧王军的士卒却仍然还是生出了纠纷,还直接闹出了人命。

    首先闹事的当然是一向骄横惯了的僧王军士卒,巡逻相遇的时候,僧王军的巡哨骑兵故意策马飞奔,把泥浆溅到吴军巡哨步兵的脸上身上,吴军士兵找他们理论,僧王军士卒却破口大骂汉蛮子,并且用马鞭抽吴军士卒,吴军士卒大怒,把肇事者从马上揪了下来暴打,余下的僧王军士卒也马上加入群殴,混战中僧王军士兵首先动刀,从背后捅死了一个叫陈心冠的吴军氏族,吴军士卒悲愤下动用火枪,一通乱枪把杀人者直接打成蜂窝煤,也吓得其他僧王军骑兵撒腿就跑,连马都不敢要的就直接跑回大营向僧王爷告状。

    再接着,不等暴跳如雷的僧王爷决定如何报仇雪恨,早就憋着坏要蓄意挑拨矛盾仇恨的吴超越却抢先找上了门来,带着吴军步骑军队在僧王军营前狂叫怒吼,逼着僧王爷交出寻衅滋事的僧军士兵,处理他们的上司并赔偿陈心冠的抚恤金!位高爵重的僧王爷差点没气昏过去,大怒下也是带着军队出营,和吴超越刀对刀枪对枪的当众破口大骂。

    互相揭短的大骂是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僧王爷死活不肯交出肇事者,吴超越则咬定了是僧王军先挑事,逼着僧王爷一定得交人赔银子,还直接用马鞭指着僧王爷的鼻子大骂,“僧格林沁,你再是什么王爷又怎么样?北京不是大都了,我就不信朝廷会偏袒包庇你!你今天要是不交人,老子今天晚上就写奏折弹劾你,请皇上和朝廷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很清楚自军绝对干不过湖北新军,僧格林沁绝对能带着军队和吴超越直接打起来。但就是因为不敢和吴超越打,又自信满清朝廷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僧王爷强压住了心头冲动,同样扬言要弹劾吴超越的累累罪行,吴超越乘机对自军将士大吼,“弟兄们,既然僧格林沁要恶人先告状,那我就陪他告到底,看朝廷和皇上怎么收拾他!走,收兵回营写折子去!”

    说罢,暂时还没力量和满清朝廷直接翻脸的吴超越转身就走,带着麾下将士回营后,吴超越还不顾自己的文言文和书法全都无比稀烂,马上就亲自写了一道折子弹劾僧格林沁纵容士卒寻衅滋事杀害自军将士并包庇肇事者,要求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为自己主持公道,连夜用驿马发出。那边僧王爷也同样写了一道折子弹劾吴超越以下犯上,纵容士卒杀害他的部下,以及作战不力致使龚得树逃走等累累罪行,同样是连夜用驿马发出不提。

    发生这么大的冲突,吴超越当然不可能再和僧王爷继续并肩作战,休息了一夜过后,第二天吴超越就带着湖北军队走桐柏山道回到了平市镇,又见面就把事情经过告诉给了赵烈文。赵烈文听了则是连声叫苦,说道:“慰亭,你怎么犯这样的糊涂?你难道不知道你的书法文笔有些拿不出手,你的折子能把事情说清楚么?你的折子语焉不详又错字百出,僧王爷的折子条分缕析言简意赅,一起送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会向着谁?”

    “我要的就是这效果。”吴超越心中嘀咕,嘴上则答道:“我昨天是气急了,没事,你再替我写一道折子,我再发出去就行。对了,顺便把僧王爷抢功拦道的事也写上去,多弹劾他一条贻误战机致敌逃窜的罪名。”

    赵烈文无可奈何的点头答应,不忍心直接打击吴超越,只是在心里暗暗说道:“慰亭,你最好还是别指望朝廷和皇上这次会站在你一边,人家僧王爷可是扎萨克多罗郡王,又是先皇留下来的顾命大臣,爵高位重,家族和皇室世代通婚,朝廷吃错药了才会收拾他讨好你。”

    …………

    先来看看满清朝廷这边的反应,吴超越和僧格林沁同一天发出的奏折送到京城时,咸丰大帝正在另一件新发生的事愁眉不展并忧心忡忡——去年黄河改道后,洪水形成了大面积的河滩与洼地,为蝗虫提供了理想的产卵地,今年的北方又偏偏干旱少雨,十分适合蝗虫生长繁殖,所以入夏后,山东大地上马上就是蝗灾四起,啃光了无数的农田麦苗,粮食大规模减产已成定局——虽说咸丰大帝并不在乎饿死几万或者几十万百姓,可是把这些饥民逼到太平军那边就麻烦大了。

    天灾不断,**又跑来凑热闹,再看到吴超越和僧格林沁互相弹劾的奏折,本来就肝火旺盛的咸丰大帝当然是更加的怒不可遏,拍着伪龙案大吼大叫,“混帐!两个该死的混帐!大清天下都成什么样了,还不知道齐心协力,还要窝里斗打横拳,朕的江山社稷,迟早要败在你们这些混帐手里,迟早要败在你们狗奴才手里!”

    咸丰大帝气成了这个德行,在场的文武官员当然是只能赶紧双膝跪下,整齐高呼臣等有罪,然而咸丰大帝的火气却仍然不消,又拿起了吴超越那道错漏百出的奏折大骂,“这个吴超越,都是堂堂一省巡抚了,写个折子竟然还是狗屁不通,错字满篇,你是连私塾都没上过?写的字能难看得象狗爬一样?”

    “皇上,吴超越明知自己胸无点墨,却故意亲笔做书,有故意戏弄君上之嫌,请陛下明查。”

    僧王爷的靠山惠郡王乘机下烂药,但还好,吴超越的大靠山肃顺也在场,马上就说道:“五王爷,戏弄君上太过了吧?吴超越明知道自己文笔不行,却仍然还坚持亲笔作书,明显就是气愤太过,顾不得去考虑其他的事。”

    “他气愤?僧王就不气愤了?”绵愉不依不饶,说道:“他的士卒不但也杀了僧王的麾下将士,还亲自带着军队跑去僧王的军营门前闹事,不敬尊长,目无亲贵,他还能有理了?”

    在这件事上就连肃顺都不敢给吴超越帮忙,连蒙制汉一向都是满清朝廷的国策,吴超越虽是实权巡抚,爵位却比僧格林沁低着不止一级,肃顺真要是敢说吴超越冒犯僧格林沁是做得好做得对,别说八旗王公绝不会答应,就是咸丰大帝也不会答应。所以肃顺再是怎么的想给吴超越帮忙,在这点上也只能是乖乖闭嘴。

    成功堵住了肃顺的臭嘴后,惠老王爷当然是得意洋洋的又向咸丰大帝进谗,说道:“皇上,老臣认为这件事不管谁对谁错,吴超越首先跑不掉一个张扬跋扈的罪名,仗着有点军功就敢目无亲贵,长此以往下去,如何了得?”

    细一想觉得是不能助长这样的风气,咸丰大帝也没犹豫,喝道:“传旨,湖北巡抚吴超越目无亲贵,以下犯上,着即罚俸一年,摘掉一支花翎,以示薄惩!”

    穆荫和文庆等满人军机欢天喜地的领旨时,肃顺和载垣等人都难免是脸色一变,赶紧提醒道:“主子,吴超越在折子里说得很明白,是僧王爷的士卒先动手杀人,僧王理亏不受罚,吴超越反倒受罚,这吴超越会怎么想?湖北的大清将士又会怎么想?”

    “朕是罚他不敬尊长亲贵,冒犯郡王!”咸丰大帝没好气的喝道:“僧王的麾下士卒杀了人,他的士卒不也杀了僧王的士兵?扯平了,这事谁也不追究!”

    肃顺心中叫苦,可又不敢继续再劝,只能是拿定主意准备给吴超越写封书信安慰一下,此外肃顺心里也有些抱怨,暗道:“小混蛋,你惹谁不好?怎么偏偏就惹了僧格林沁?他也是你能扳得倒的?”

    偏袒僧王爷收拾吴超越的旨意当天就发出去了,然后过了两天,赵烈文代笔那道奏折又送到京城了。看完了赵烈文条分缕析、义正言辞谴责僧王爷恶行的奏折,咸丰大帝心里也多少有些后悔,这才知道在这件事上僧王爷确实理亏得厉害,一度想要收回之前发出的旨意,但是只稍微动摇了一下,咸丰大帝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得敲打一下吴超越这小子,这件事上他再是占理,当众冒犯郡王这点也不能饶,要是朕麾下的功臣们都象他一样不敬王公,那朝廷的威严何存?满蒙和睦共治汉人的国策如何执行?给他点小教训,让他知道一下尊卑有序也好。”

    …………

    咸丰大帝的圣旨送到吴超越面前时,和僧王爷公开翻了脸的吴超越已然带着军队撤回了襄阳驻地,听完了咸丰大帝故意偏袒僧王爷的圣旨,吴超越一言不发。直到打发走了传旨官员后,吴超越才冲到自军营地的操场里对天连续开枪,惊动全营将士,再等将士纷纷云集时,吴超越当然是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骂,伤心号哭被僧王军杀害的自军将士,又痛骂自己无能,不能为被害将士讨回公道,更大骂僧格林沁仗势欺人,苍天不公,救恶惩善反助恶人。

    知道了详细的事情经过,又亲眼看到了吴超越伤心痛哭的凄惨模样,吴军将士当然是个个咬牙切齿,骂声不绝,虽都是只骂僧格林沁,心中真正痛恨的却是满清朝廷。而成功的在自军将士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后,吴超越又下令祭奠被僧王军杀害的士卒陈心冠,当众发誓一定要为陈心冠讨还这个公道,并自掏腰包抚恤陈心冠的家人,换来了吴军将士的誓死效忠。

    是夜,吴超越让自军士卒痛饮美酒,并在酒席场上继续痛骂,结果颇为意外的是,收到消息的都兴阿竟然也领着包括多隆阿在内的几名部将来到了吴军营地,一边安慰吴超越一边大骂僧格林沁的蛮横欺人。听都兴阿等人的骂声似乎不象做假,吴超越疑惑问起都兴阿的出身时,都兴阿如实相告,说自己和这几个心腹部将其实也都是打虎儿人,世世代代都替满人在东北戍边,在冰天雪地里吃苦受罪,艰难生存,还连进关和自由迁居的资格都没有,这次完全就是托了太平天国的福,才被兵力不足的满清朝廷调进关内参战,否则恐怕直到老死都没机会见识中原的繁华富庶。

    终于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觉得都兴阿不象满人那么恶心讨厌后,历史稀烂的吴超越当然是拉着都兴阿等达斡尔族将领痛饮,一边喝酒一边打听都兴阿等人的真正来历,也这才知道打虎儿人其实是契丹后裔,之前聚居在黑龙江境内,通古斯野猪皮兴起后被强行征为奴隶,给满人当牛做马受尽屈辱,却仍然还受到不公平待遇,社会地位远不及和满人穿一条裤子的蒙古八旗。

    让吴超越更加欢喜的还在后面,提起了打虎儿人的屈辱往事和关外的苦难生活时,都兴阿等人还纷纷流下了泪水,痛哭仍然还在关外艰辛生活的同族同胞,以及他们在满人蒙奸面前遭受的歧视羞辱,贬低打压。吴超越则是一边陪着都兴阿、多隆阿等达斡尔族同胞流泪,一边在心中暗道:“好,有门,都有希望争取!”

    “以后僧格林沁的人只要敢来湖北,逮住由头就给我打!打出人命,本官负责!”

    吴超越在大醉中颁布这道命令被吴军将士铭记在心,还事隔仅一天,吴军将士就逮住了这样的机会,在襄阳码头上抓到了一个来湖北走私鸦片的僧格林沁军把总,二话不说先把那个倒霉把总和他的随从打了一个半死,没收货物的同时,吴超越还故意让士卒押解那个倒霉把总游街示众,借以羞辱僧格林沁。

    吴超越的激烈反应当然让僧格林沁恼羞成怒,也惊动了坐镇省城的湖广总督官文,同时因为世代被满清朝廷奴役的缘故,都兴阿麾下的打虎儿将领也不是铁板一块,吴超越在吴军营中指桑骂槐发泄对满清朝廷不满这件事,也几乎同时就传到了官文耳朵里。

    虽然贪财好色,但受命监视骆秉章和吴超越这两个汉人能臣的官文却十分尽职尽责,觉得情况不对就赶紧向咸丰大帝写密折打小报告,奏报吴超越在这件事上的反应和态度,提醒咸丰大帝吴超越已经开始有对满清朝廷不满的苗头。

    官文的小报告让咸丰大帝恼怒异常,咸丰大帝知道吴超越在这件事上受了委屈,但咸丰大帝也是必须得维护满蒙贵胄的权威才被迫偏袒僧格林沁,但咸丰大帝真没想到吴超越的反应竟然会这么强烈,还敢指桑骂槐公开发泄对满清朝廷的不满,震怒之下,咸丰大帝便第一次生出了主动整治吴超越的念头。

    对吴超越来说还好,咸丰大帝现在还真不能随便撸掉吴超越,一是师出无名,二是吴超越北上剿捻期间,太平军的作战主力已经大量回援宁镇战场,正在和清军的江南江北大营打得天翻地覆,战事激烈异常,这个时候撸掉能征善战的吴超越,无异于就是自毁长城。所以思来想去,咸丰大帝还是决定先给吴超越一个教训,让吴超越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想教训吴超越必须得先抓把柄由头,这个光荣任务当然被咸丰大帝交给了与吴超越同城办公的湖广总督官文,也用不着直接授意,在朱批里暗示官文一句想要知道吴超越在湖北的政绩功过足矣。然而咸丰大帝却万万没想到的是,他的这个暗示却给官文出了一个大难题——因为官文手里并没有任何关于吴超越的把柄。

    官文确实抓不住吴超越的把柄,吴超越是把抚标扩建到了十五个营不假,然而在这个地方督抚个个手握重兵的战乱年代,吴超越这点直属兵力根本就毫不起眼,没超过任何省份的巡抚。吴超越也保举了一些官员直接授以实职,然而和大肆提拔湖南籍官员的骆秉章比起来,吴超越的保举数量连一半都不到,官文想在这上面入手同样找不到道理。

    至于什么贪污渎职就更别说了,满清官员中能够自己掏腰包贴补藩库的极品就吴超越这么一个,任差勤勉能够累得当众昏倒,施政得当爱民如子,演技精湛亲民形象深入人心,官文敢在这方面污蔑吴超越,湖北的百姓首先就得不答应。所以翻过来倒过去的琢磨了许久,官文就楞是找不到一条可以整治吴超越的罪名。

    对官文来说也还算好,就在他绞尽脑汁鸡蛋里挑骨头的时候,襄阳府那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好消息——吴超越的军队之中,竟然出现了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其中一个还被吴超越聘为了军事教官。

    “还好,终于还是有把柄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官文也没做任何的迟疑,马上就给僧格林沁去了一道书信,让僧格林沁也知道这件事,借僧格林沁之手弹劾吴超越,然后坐等咸丰大帝降下圣旨让自己出面查办此事,给吴超越敲警钟。(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九章 制台见洋人

    吴超越又一次与八字不合的僧格林沁斗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长江中下游战场也出现了一连串巨大的变化,鉴于江西清军的顽强抵抗与湖北清军的巨大威胁,还有吴超越老乡吴全美率领红单船队横行南京上游给南京太平军带来的粮食危机,吴超越北上剿捻期间,杨秀清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改变西线策略,不再进攻南昌放弃西线攻势,西线改攻为守,抽调西线兵力回援宁镇战场,集中兵力收拾琦善的江北大营和向荣的江南大营。

    和历史上一样,首先倒霉的是江北大营,首先被抽调回援的秦日纲率领元气尚存的太平军西线水师主力,会同太平军的芜湖主力回援到南京城下,放着近在咫尺的江南大营不打,却把刀锋指向了江北,连战连胜接连打败清军的多次进犯,接着又在旧江口渡江并大败值守仪征的清军绷阔所部,仪征县令贪生怕死不战而逃,太平军轻松拿下县城。已经重病在身的江北大营主帅琦善本就是奄奄一息,又闻得仪征惨败,气急交加之下竟然突然暴卒,已经欠饷多日的江北大营清军更无战心,太平军水师乘机直取镇江,成功救出被清军包围多时的太平军吴如孝部,继而又大量牵制住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的清军队伍。

    与此同时,石达开亲自率领的太平军西路军主力也走陆路顺利拿下了宁国,焦头烂额的向荣赶紧派遣秦如虎和邓绍良率军西进阻击,不料却被石达开派遣张遂谋率领偏师缠住,石达开自己则乘机率领主力继续东进,与清军张国梁部交战于秣陵关,一时难分胜负。

    宁镇战场的局势变化不关吴超越鸟事,也不关咱们僧王爷的鸟事,收到老朋友官文的告密信,即便明知道官文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这么好心,但是深恨吴超越入骨的僧格林沁还是上了一道折子,弹劾吴超越未经满清朝廷允许,私自携带洋人深入内地,还雇佣洋人为军事教官,要求满清朝廷严惩。

    事有意外,原本僧王爷上表弹劾自己携带并雇佣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吴超越绝无可能事先知晓,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因为风闻吴超越还把洋人带到河南的新野战场,僧王爷派人到新野查证和搜寻证据时,胆小如鼠的新野县令倪政旬害怕吴超越误会是他告的密,竟然派人跑到湖北来给仍然还在襄阳一带巡视地方和主持防捻剿捻的吴超越通风报信,撇清关系的同时也让吴超越知道这件事。

    得知这一情况,稍微错愕了一下后,吴超越也多少有些担心,赶紧叫人拿来了道光二十四年签署的《中美望厦条约》研究,然而看到第十七条关于美国人‘不准远赴内地乡村任意闲游’这句话时,吴超越一拍大腿,笑道:“没问题了,只是不准任意闲游,没说不准来办事,朝廷追究的时候,我就说布朗和华尔雇佣来送货和训练军队的就行,这可不算任意闲游。”

    “慰亭,你这次可是和朝廷打官司。”赵烈文警告道:“和朝廷打官司,本来就是有理说不清的事,你钻条约的空子,事前又没征得朝廷的同意,这么答复朝廷,朝廷能答应?”

    “那能有什么办法?”吴超越摊手耸肩,说道:“事情已经被僧格林沁知道了,证据也被他拿到了,朝廷追问的时候,我不这么狡辩,怎么应对?”

    赵烈文仔细一想发现也是,纸已经包不住火,除了钻条约的空子别无办法应对,便点了点头,然后又建议道:“谨慎起见,最好先和官制台打一个招呼,让他知道这件事,帮你圆圆场,就说你雇佣这两个洋人到前线参战是事前得到过他同意,这样更稳妥一些。”

    觉得赵烈文的提议更稳妥,又觉得凭自己和官文的关系,求官文帮这么一点小忙肯定没什么问题,吴超越当然是一口答应,马上让赵烈文代笔替自己给官文写了一道书信,说了僧格林沁准备用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收拾自己的情况,解释自己雇佣洋人是事出有因,满清朝廷与美国签署的《望厦条约》中也没有规定不许满清官员雇佣洋人到内地工作,只是军务繁忙和战事紧急忘了事前征得满清朝廷的同意,也没向官文提前禀报,请官文帮忙圆场,做证说是他提前知道并允许这件事。然后……

    然后,当然轮到可怜的官制台傻眼了,原本在官文的计划是让僧王爷出面当恶人,等满清朝廷下旨让自己查办这事时再出面收拾吴超越,整治吴超越的同时不背恶名,敲了吴超越的警钟还让吴超越对自己感恩戴德。可是现在吴超越居然知道了这件事,提前恳求自己帮忙串供,官制台的如意算盘当然就彻底落空了。

    “这个僧格林沁,干什么吃的?这样的事,怎么能提前让吴超越知道?”

    抱怨着找来《望厦条约》细看,发现第十七条确实有空子可钻,官文的老脸难免拉得更长——没空子钻还好说,有空子麻烦就大了。不帮吴超越钻空子做假口供,肯定得罪吴超越;帮吴超越钻空子说实话得罪僧格林沁,咸丰大帝交付的敲打吴超越的任务也无法完成,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更麻烦的是,官文现在想收手换一个办法整治吴超越都来不及了,僧格林沁的折子已经送去了京城,让官文查办这件事的军机处批文甚至咸丰大帝的圣旨说不定都已经在送来湖北的路上,官文再想置身事外已经绝无可能。所以别无选择之下,老奸巨滑的官文只能是两害取其轻,决定还是回绝吴超越的要求为妙。

    “慰亭贤侄,不是伯父想故意整死你,是伯父得罪不起皇上和朝廷啊,皇上恨洋人入骨,朝廷又最忌讳和洋人有关的事,我要是帮你敷衍朝廷和皇上,我自己也得吃瓜落。所以,没办法,只能是委屈你了。”

    哀叹着,官文亲笔给吴超越写了一道书信,语气严肃的断然回绝为吴超越做假口供的请求,表示自己只能是如实向满清朝廷奏报,请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决定如何处理这件事。除此之外,官文还把吴超越请求自己做伪证的书信扣在了手里,准备用来当做拿捏吴超越的把柄。

    官文的无情拒绝让吴超越十分意外,也让吴超越嗅到了一缕危险的味道,赶紧找来赵烈文商量时,在这方面很有天分的赵烈文也马上觉得事情不对,稍一盘算就对吴超越发出警告道:“慰亭,要有麻烦,这事本来不大,以你和官制台的交情,他应当帮你的忙。可是他不但拒绝帮忙,还没把你的书信送回来,那可是你请他帮忙做假供的签名信,这其中代表着什么?”

    “官文也想整我!”

    吴超越马上醒悟过来,赵烈文脸色阴沉的点头,说道:“有铁证在手,官文想怎么整你就怎么整你,你还连还手的办法都没有。”

    吴超越咬牙切齿了,恶狠狠说道:“老不死的狗东西,老子算是给你面子,你竟然还敢这么阴我,看来不给你一点颜色看看,你就真把老虎当病猫了!”

    “慰亭,是不是把官制台在茶叶贸易中抽佣的事抖出来?”赵烈文建议道:“或者,暗中把证据交给骆秉章?”

    “那是我们的杀手锏,不到关键时刻不能轻用。”吴超越摇头,冷笑说道:“想整官文,我有的是办法。”

    …………

    手下两个巡抚骆秉章和吴超越都是屈指可数的当世能臣,咱们的官制台在湖北省城里一直都过得十分的逍遥自在,除了尽职尽责的盯住这两个能干汉人不给他们造反机会外,政事军务基本上就不用操心,每天里基本上除了吃喝玩乐就是怡红倚翠,心血来潮时,还偶尔会干出一些惊世骇俗的荒唐事自娱自乐——比方说提拔自己的娈童为绿营副将之类的事(野史记载)。

    这不,架不住第六房小妾的一再恳求,这天咱们官制台就又做出了极品事,视满脸皱纹的黄脸婆为无物,在总督府里大摆宴席为爱妾庆祝生日,然后还不算完,咱们的官制台竟然还便发请柬,让省城里的文武官员都来给他的小妾拜贺!

    此前连吴超越和骆秉章都不敢随意得罪官制台,湖北省城里的其他官员自然更加不敢得罪,再是明知道官文这么做不合朝廷规矩——按规矩是只能向官制台的原配拜贺,却也都乖乖的跑来总督衙门向官制台的宠妾下跪行礼,恭敬道贺。年轻貌美的小妾心花怒放,搂着官制台又亲又吻,已经年近六十的官制台也是哈哈大笑,得意万分。

    “咚咚咚咚!”

    官制台的开心大笑被不合时宜的击鼓声打断,听到督属辕门外突然传来的鼓声,在场的文武官员当然都是停止了拍马屁向外惊讶张望,美貌小妾面露不悦,咱们的官制台更是勃然大怒,一拍案几大吼道:“何人如此大胆,敢在总督府门前击鼓?马上抓起来,先打二十大板再说!”

    “扎!”

    话音未落,两旁的戈什哈已然轰然答应,一个戈什哈还脚步不停的直接冲了出去传令,咱们的官制台也这才搂着爱妾安慰,“心肝,没事儿,不管是什么事,老夫今天都不会耽搁了你的生日宴会。”

    美貌小妾高兴撒娇,然而辕门外的鼓声却一直没有停歇,之前那个戈什哈也满头大汗的重新跑了回来,官制台见了奇怪,便喝问道:“怎么回事?鼓声怎么还在响?为什么没把那个敲鼓的人抓起来打板子?”

    “回制台大人,小的没敢传令。”戈什哈战战兢兢的答道:“敲鼓的,是个洋人,小的怕给你惹麻烦,就先回来给你报信,如果你确认要抓洋人打洋人,小的这就去传令。”

    那戈什哈的话还没说完,官制台就已经推开宠妾站了起来,吼叫道:“洋人来我这里敲鼓做什么?叫他去巡抚衙门,洋人的事归他管!”

    “制台大人,吴抚台正在襄阳,没在城里。”按察使李卿谷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对对,他去了襄阳,老夫都忘了。怎么慰亭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不在,捻匪都已经剿了怎么还不回来?麻烦了,麻烦了,对对,李臬台,你是臬台管刑案,你去应对洋人,看他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击鼓,如果能办,就给他马上办了,尽快把他打发走。”

    逼着愁眉苦脸的李卿谷去了应对洋人,提心吊胆的等待间,该死的鼓声终于还是停了,又过得片刻,李卿谷却更加愁眉苦脸的回到了官制台的面前,奏道:“禀制台大人,在辕门外敲鼓鸣冤的洋人是个神父,法兰西人叫孟镇升,他是来告状的。”

    “告谁?你为什么不当场给他办了?”官制台打机关枪一样的飞快问道。

    “回制台大人,下官没办法办啊。”李卿谷哭丧着脸说道:“那个洋人是告绿营副将张临君,告他纵容士卒践踏教民的青苗,还打伤去阻止踏苗的教民。张临君是绿营将领,下官无权处置他啊。”

    官制台彻底傻眼了,因为那个张临君恰好就是他亲手提拔的心爱娈童,而张临君的上司武昌府总兵王国才此刻正在田家镇,上上司都兴阿则坐镇襄阳,再往上数的话,确实只能由总管两湖绿营的官制台出面料理此事。

    美貌小妾早就被吓得珠泪涟涟,李卿谷却还在催促,说道:“制台大人,这事必须尽快解决,那个洋人把状纸摊在地上示众,半条街都是看热闹的百姓,动静很大。还有,那个洋人还让他的随从替他说,说你一天不接他的状纸,不还教民一个公道,他就一天不走,天天都要到你这里来告状。”

    别无选择了,可怜的官制台只能是派人必恭必敬的把法国传教士孟镇升请了进来,而当看到卷头发高鼻梁的洋人出现在面前,美貌小妾直接就被吓得尖叫了起来,可怜的官制台也是战战兢兢,跑到孟镇升的面前点头哈腰。早就经历过这种场面的孟镇升则是技巧娴熟,只用法语和官制台说话,根本听不懂的官制台满头大汗,不得不派人去向吴超越的帮凶黄胜求助。

    都是吴超越的帮凶,黄胜和孟镇升当然是狼狈为奸,沆瀣一气,逼着官制台收拾他的心爱男人并赔偿教民损失,官制台违心的全部答应,还马上拿出银子赔偿教民后,孟镇升却还是不肯罢休,又用法语冲黄胜叽里呱啦了一通。黄胜一听大皱眉头,对官制台说道:“制台大人,麻烦了,这位神父提出的要求,不太好办啊。”

    “什么要求?”官制台提心吊胆的问道。

    “这位神父要求大人你允许法兰西人在汉口建立领事馆,保护在湖北汉口的法兰西人权益。”

    黄胜的话还没有说完,官制台的脸色就已经苍白如纸,顾不得威仪,马上就象杀猪一样的惨叫道:“不行!快告诉他,不行!本官没这个权力,这事必须朝廷批准!”

    黄胜领命,用与法语大概类似的英语对孟镇升比划了一通,孟镇升又是一通叽里呱啦,黄胜这才冲官文说道:“制台大人,这位神父说,他也知道大清朝廷的规矩,你是没有权力批准在汉口建立法兰西领事馆,但你有权力上折子请求朝廷批准,他借着这个机会正式向你提出请求,请你上这道折子。”

    官制台差点没晕过去,心说洋大人你是想坑死老夫,就当今皇上和朝廷的德行,我上这道折子不是找死么?

    事还没完,孟镇升又对黄胜叽里呱啦了一通后,黄胜又对官制台说道:“制台大人,孟镇升神父说,如果你需要请愿书的话,他马上就可以回汉口去联络英法两国的洋人,联名给你呈递请愿书,让你对朝廷有个交代。他还说,英吉利人那边也很想在汉口建立领事馆,保护他们的在华权益。”

    官制台是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是满口敷衍答应可以考虑,好说歹说才把孟镇升,末了还得向吴超越的帮凶走狗黄胜道谢,被宠妾数落埋怨一整夜。

    更让官制台哭不出来的还在后面,第二天上午,七八个金发碧眼的外国洋人还真带着请愿书跑到了总督府门前示威请愿,要求官制台上折子请求满清朝廷允许在汉口建立英法两国的领事馆,也再次吸引了无数百姓围观,省城里的文武官员则个个当缩头乌龟。欲哭无泪的官制台派人出面敷衍时,领头的麦都思则操着汉语嚷嚷道:“别来这套,来清国十几年了,你们清国官员是什么脾气我们早就知道。除非当做我们的面上折子,否则我们就绝不结束请愿,还要天天来请愿!”

    “快,立即给慰亭去一道公文,催他赶快回来处理这件事!告诉他,只要他能让洋人消停,什么事都好商量!”

    “慰亭,求你快回来吧,老夫实在是招架不住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撕破脸皮

    重创并打跑了捻军白旗主力后,吴超越迟迟没有返回省城,实际上也是在为将来做准备,吴超越不指望将来湖北十府一州全都自己起兵,但是北线最为重要的襄阳府吴超越却必须掌握在手中。

    颇巧,驻扎在襄阳期间,吴超越那个老实巴交的大舅子聂士成厚道有福,一次偶然巧遇竟然和官声不错的襄阳知府刘齐衔的女儿对上了眼,吴超越知道这件事后亲自替大舅子上门求亲,撮合成了这桩美事,力图通过姻亲关系加强对襄阳重镇的控制。同时吴超越又借口教练骑兵,把多隆阿借调到省城任职,洗脑观察,力争笼络。

    原本吴超越还打算借口防捻,在德安府部署一支湖北新军牵制和防范都兴阿所部,然而考虑到自己手里的兵力就不多,过于分散反倒不妙,再加上大洪山的阻隔交通不便,即便部署嫡系军队也很难起到强力牵制的作用,所以吴超越很快就改了主意,从麾下老兵中挑了一个听话又有点文化的出来,让他补了德安府云梦县令的缺,组建地方团练扼守住涢水航道,构建缓冲区防范清军从信阳出兵南下。

    做好这两件不起眼却十分重要的事,官文求援的书信也送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也这才辞别了都兴阿与刘齐衔等人,带着湖北新军启程南下,笑呵呵的来给官文解围。然而回到省城之后,吴超越却再没有象以前那样一回城就先去拜会官文拍马屁,而是借口在路上染了风寒,躲进了巡抚衙门里与聚少离多的傅善祥、冯婉贞鬼混,全力造人给老吴家传宗接代。

    吴超越沉得住气不去拜见官文,可前几天还哭着喊着恳求吴超越回来解围的官制台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也变得稳如泰山,任由洋人每天在他的总督衙门外举书请愿,就是不做理会。最后还是在收到咸丰大帝要求官文查核吴超越通夷一事的圣旨送到湖北后,官制台才施施然的来到湖北巡抚衙门,与吴超越在后堂里见了面。

    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倒是官文占上风,拿出查核吴超越私携洋人的狗屁圣旨念诵时,吴超越只能是跪着迎接。然后念完了圣旨落座后,吴超越却马上冲着官文喊起冤来,“伯父,我冤啊,小侄是带了美国洋人去襄阳和新野,但是《望厦条约》里并没有规定不许雇佣洋人深入内地,大清律典里也并没有规定不许在职官员雇佣洋人为朝廷办差,小侄何罪之有?”

    早就知道吴超越肯定会钻这个空子,官文也早有应答的话,叹了口气,说道:“贤侄,我也知道这件事你有点冤,但是你在雇佣洋人北上前,怎么就没想过要禀明朝廷,先征得朝廷的答应?还有,你也不和老夫打一声招呼,这叫老夫如何回护于你?”

    “军情如火,时间上来不及。”吴超越回答得理直气壮。

    “那这就没办法了,老夫只能是向朝廷具实奏报了。”官文大打官腔,说道:“不过贤侄你放心,在折子上,老夫会尽力替你求求情,请皇上和朝廷法外开恩,多少给你减轻一些处罚。”

    “多谢伯父。”

    吴超越假惺惺的道谢,然后就不再说话,坐等官文开口恳求自己摆平洋人闹事。然而吴超越却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官文突然微笑问道:“对了,贤侄,打听件事,听说你在上海时,有洋人为你到省府衙门为你敲过鼓,鸣过冤,有这回事吗?”

    饶是吴超越的脸皮再厚,听了官文这话也难免瘦脸红了一红,点头说道:“回伯父,是有这事。”

    “呵呵。”官文笑笑,突然又说道:“对了,前几天老夫还真是急糊涂了,忘记了研究朝廷和洋人签订的天津条约,上面并没有说允许洋人在汉口建立领事馆,老夫拒绝洋人的请愿,其实也是名正言顺,有徐广缙和叶名琛的前例在先,洋人喜欢闹,就让他们尽管闹去,大不了老夫拿条约让他们自己看就是了。”

    吴超越的脸色又变了一变,知道官文不但已经猜到是自己在背后闹事,还已经想出了对付洋人闹事的办法——和自己及徐广缙、叶名琛一样的钻条约空子。而官文得意的瞟了吴超越一眼后,起身说道:“老夫没什么事了,既然慰亭你身体不爽,那就好生休息吧,老夫先告辞了。”

    说罢,官文还真的起身就走,心里也拿定主意,这次无论如何都要狠狠收拾一下敢借助洋人暗算自己的吴超越。结果让官文万分得意的是,他才起身刚走,吴超越马上就说道:“伯父请稍侯,小侄还有件事。”

    “贤侄还有什么事?”

    官文终于露出了一点微笑,还已经做好了迎接吴超越磕头求饶的准备。然而吴超越接下来的话却也让官文的脸色变了一变——吴超越笑嘻嘻的说道:“小侄还差点忘了向伯父谢罪,前日伯父的爱妾祝寿,小侄因为身在襄阳,没能率领湖北的文武官员到伯父的总督衙门拜贺,实在是有些失礼,万望伯父恕罪。”

    恶狠狠的看着吴超越,一向老奸巨滑的官文眼中难得露出深绿凶光,吴超越则笑得更加轻松,还突然对官文换了一个称呼,说道:“制台大人恕罪,本来下官是不应该知道这件事的,但是真不凑巧,偏巧那天有洋人跑到你的总督衙门击鼓鸣冤,闹腾得满城风雨,下官就是聋子瞎子,想不知道都难了。”

    屁股极不干净的官文后悔得连肠子都青了,吴超越则继续微笑说道:“不过制台大人也请放心,洋人那边和下官颇熟,下官会叫他们管住嘴,别把这件事抖给租界的报社,不然的话,这事如果连租界的报纸都登出来,制台大人你就更不好向朝廷交代了。”

    官文的脸色更加难看,知道吴超越这次是决心与自己撕破脸皮,准备和自己拼一个鱼死网破了。更加后悔一时糊涂被吴超越也拿住把柄的同时,官场老吏官文迅速盘算了片刻,还是从袖子里拿出了吴超越要求自己做伪证那道书信,放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吴超越拿起书信验看无误,这才微笑说道:“多谢伯父,请伯父放心,洋人那边,不必劳烦伯父出面,小侄会替你去解释的,尽快让他们消停就是了。”

    脸色无比阴沉的哼了一声,官文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心里不断盘算将来如何报复,吴超越则慢慢把那道书信撕得粉碎,心里所盘算的,同样是将来如何与已经翻脸的官文如何争权夺利,互相掣肘。

    官文气冲冲的走后,赵烈文也很快就出现在了吴超越的面前,微笑说道:“慰亭,把事做到这一步,以后你在湖北的日子就要不好过了。”

    “我也是没办法,不拿这个威胁他,他就要拿我的书信做证据整我了。”吴超越无奈的摊手,又自我安慰的说道:“直接撕破脸皮也好,很多事反倒更容易做。”

    …………

    把柄被吴超越捏在手里,再是怎么的不情愿,官文也只能是按照吴超越的狡辩向咸丰大帝奏报,折子上虽没有替吴超越做伪证说雇佣洋人一事是先征得他的同意,却也没敢提起吴超越要他做伪证的事。只不过官文和吴超越事前都没有想到的是,官文的查核具报折子送到京城时,吴超越私携洋人深入内地这件事已经不再重要,满清朝廷和咸丰大帝的所有注意力,已经被转移到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上——江南江北两座大营先后被太平军攻破,琦善和向荣两个前线总指挥,也先后死于军中!

    前文说过,太平军秦日纲部攻破仪征后,琦善已经在军中暴卒,事后向荣连旨意都来不及请,先斩后奏任命了吉尔杭阿代理琦善的主帅之职,暂时稳住了局面,然而却也被迫从江南大营中抽调了大批军力增援镇江战场,造成江南大营兵力极度空虚。再等石达开攻破秣陵关逼近江南大营时,惊慌失措的向荣又赶紧抽调镇江战场的军队回援江南大营,不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还给了太平军打运动战的发挥野战特长的机会。

    不是清军士卒不卖力,在江北大营欠饷一个半月和江南大营欠饷超过两个月的情况下,清军士兵还是服从指挥号令,还多少在局部战场上打了几个胜仗,算是对得起满清朝廷这些年养他们的钱粮。是太平军士卒的素质更好,也是杨秀清和石达开的指挥艺术更高超,利用清军多处设防兵力分散的机会,机动灵活的不断把清军各营各个击破,又利用向荣匆匆抽调军队回援救火的机会大打运动战发挥野战之长,逐个逐个吃掉了被迫离开工事保护的清军队伍,彻底削弱了清军外层防御后才向江南大营和江北大营发起总攻。

    总攻的结果是江北江南两座大营双双土崩瓦解,秦日纲在瓜州大破江北大营主力,并乘势进取再次占领扬州,火线就任主帅的吉尔杭阿溃往高邮;石达开亲自率军攻破江南大营,向荣率残部逃往丹阳,羞愧之下自缢而亡。江南大营各部均遭重创,惟有吴超越的老乡吴全美率领红单船队完好无损的逃往鲁港,多多少少给清军保住了一点脸面。

    顺便说一句,这一战太平军不但彻底粉碎了困扰南京三年之久的清军两大主力,陈玉成和李秀成这两位未来的太平军名将也得以展露头角,事后双双被委以重任,成为满清朝廷新的眼中钉肉中刺。——对吴超越来说还好,这两位爷一个杨秀清被放到了安徽战场上,一个被放到了苏南战场上,总算是没被用来找吴超越的麻烦。

    收到这个消息,三年多时间里为这两座大营耗费军饷达到两千多万两纹银的咸丰大帝当场就昏了过去,被救醒后,咸丰大帝还楞忘了向荣和琦善都已经身亡的事,大吼大叫着要把向荣和琦善一起抓起来,凌迟处死!被奴才们提醒说这两位爷都已经嗝屁后,咸丰大帝顿时又掩面大哭,哭得是天昏地暗,日夜无光,“完了!大清江山完了!”

    在这样的背景和情况下,‘大清名将’吴超越钻条约的空子雇佣洋人这样的小事,当然已经变得无关紧要,不要说咸丰大帝忘了想要敲打吴超越的事,就是绵愉和一向歧视汉人的新任首席军机文庆都不敢再拿这件事大做文章,只能是象蜻蜓点水一样的批评几句吴超越的无法无天。着即重整旗鼓的咸丰大帝则是心不在焉,随口吩咐道:“令官文当面训斥几句就是了,顺便告诉官文,赶紧给朕扩编湖广军队,以便调用。”

    …………

    军机处的批文转回湖北,已经和吴超越翻了脸的官文更加窝火之余,也乘机刁难起了吴超越,借口要把湖北兵勇扩编到七万人以便满清朝廷抽调,狮子大张口要求吴超越管理的湖北藩库承担六成的军费。末了,官文还皮笑肉不笑的对吴超越说道:“贤侄可别说老夫是偏心要你承担六成,是湖北的钱粮情况要比湖南好一些,贤侄你又理财有方,所以老夫就只能是让你能者多劳了。”

    知道官文是在蓄意报复,吴超越也没争辩,只是借口需要考虑暂时打发走了官文,然后才回到后堂与赵烈文商议。结果才刚落座,赵烈文就冲吴超越笑道:“来了吧?这还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事要多少有多少。”

    “早有心理准备。”吴超越笑笑,说道:“谈正事吧,扩编湖广绿营的事怎么办?这笔钱粮咱们拿得出来,但是拿去给官文养他麾下那些废物实在太可惜,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忍。”赵烈文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扩编湖广兵勇,是朝廷的要求,官文要你出钱出粮名正言顺,除非你不想当湖北巡抚,或者直接造反,否则就只能忍着,最多就是和官文争一争,少承担一些钱粮。”

    “造反?惠甫你可真敢说话。”

    口不对心打了一个哈哈,吴超越盘算了片刻,突然问道:“汉口那两帮人,拿到官文在茶叶贸易里抽佣的证据没有?”

    “早就拿到了。”赵烈文答道:“那两帮人的生意做得那么大,官制台手下的人怎么可能放过他们?至于他们的来头,从各种蛛丝马迹来看,很可能是你那位老师和断了茶厘进项的骆抚台。”

    “只有可能是骆秉章和我那位老师。”吴超越说道:“左宗棠跑到了我老师的麾下任职,又是暴脾气很可能会把事情捅给我老师,我老师为了湖广的钱粮军饷,收集官文的罪证把柄预防万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慰亭,你想联络他们一起动手?”赵烈文好奇问道。

    吴超越想都不想就直接摇头,说道:“不能联络,我们必须汲取上次被官文拿住书信铁证的教训,别再重蹈覆辙,我那位老师和骆秉章,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今天敢写信联络他们一起动手,他们明天就有可能把书信捅到官文那里。”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烈文又问道。

    “惠甫,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吴超越反问道:“官文要把湖广兵勇扩编到七万人,要我们承担六成的钱粮,我们节俭度日拿得出来,剩下的四成,骆秉章能不能拿得出来?”

    “应该拿不出来。”赵烈文答道:“没了左宗棠帮他骆秉章刮地皮,又没了茶厘这个重要进项,同时还得负担湘军的重建和楚勇的作战所需,骆秉章那里早就是捉襟见肘,能拿出这笔钱粮的可能很小。”

    说到这,赵烈文也多少明白了吴超越的意思,说道:“慰亭,难道你想上屋抽梯,故意答应官制台的敲竹杠,间接把钱粮吃紧的骆秉章逼上绝路,逼着他和官文直接翻脸?抖出已经拿到手的证据扳倒官文?”

    “不管骆秉章是否下定决心扳倒官文,只要他和官文斗起来,我们都可以从中渔利,最起码也可以为我分担许多压力。”吴超越深知想让骆秉章和官文这两条老狐狸拼得两败俱伤的困难,也没做太大奢望,只是问道:“可行吗?”

    赵烈文盘算片刻,答道:“可行。最好让骆秉章知道你也和官制台翻了脸,多给他一点勇气,把握就更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一章 以一敌三

    各有目的又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吴超越和湖广总督官文之间的明争暗斗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展开,拿定了主意要借助扩军这个由头把骆秉章也拉下水替自己分担压力,即便明知道官文提出的钱粮负担方案不公平,吴超越还是答应了接受官文提出的这个方案,承诺官文的扩军计划只要获得满清朝廷的批准,湖北藩库就承担这笔钱粮。

    官文很有风度的夸奖了一番吴超越的精忠报国,还决定传召骆秉章前来湖北省城,召开一个湖广扩军会议,讨论军费分担、新军组建和兵力分配等具体事宜,讨论出具体方案再呈报满清朝廷请批。巴不得和骆秉章直接讨论联手计划的吴超越一听大喜,立即满口答应,各怀鬼胎的督抚二人欢笑而散,官文还让他的心腹幕僚唐时曩代表自己恭送吴超越出门上马,待吴超越仿佛一如既往。

    替官文把吴超越送走后,唐时曩重新回到了官文的面前时,咱们的官制台才露出本来面目,满脸讥讽的冲唐时曩问道:“怎么看?”

    “被迫退让。”唐时曩答道:“扩编湖广军队是朝廷的意思,吴超越除非是想抗旨,否则就只能依从制台大人你的命令。湖北现在的钱粮情况也稍微要好过湖南一些,制台大人你要他承担六成也是师出有名,他不想多惹麻烦,所以才一口答应。”

    “如果你是这样看的话,那你就太小看这个小蛮子了。”官文冷笑,说道:“这个小蛮子没安什么好心,是想上屋抽梯,把骆秉章拉下水与他联手斗老夫。”

    “把骆秉章拉下水?”唐时曩有些傻眼。

    “对,他一口答应老夫的扩军计划,就是要把骆秉章拉下水。”

    官文点头,笑容也更加狰狞,说道:“他手里握着汉口海关,钱粮情况要比骆秉章好得多,承担六成钱粮他拿得出来,骆秉章却未必能承担那剩下的四成,他料定骆秉章必然会反对老夫这个扩军计划,所以才一口答应,上屋抽梯让老夫去逼骆秉章交出那四成钱粮,也逼骆秉章和老夫翻脸,和他联手共同对抗老夫。”

    唐时曩瞠目结舌,盘算了半晌才发现的确有这个可能,赶紧大拍马屁称赞官文的老奸巨滑之余,唐时曩又赶紧问道:“制台,那如何应对?”

    “不难应对。”官文笑笑,说道:“小蛮子奸诈归奸诈,可惜还是嫩了点,忘了一句老话叫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也太小看了骆秉章一些,一相情愿的认为骆秉章会被迫选择和他联手,却忘了骆秉章还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是倒向老夫。”

    “制台大人的意思是,拉拢骆秉章,收拾吴超越?”唐时曩试探着问道。

    官文微笑着点点头,说道:“做君王的,臣子不斗,君王不能安睡。做总督的,巡抚不斗,总督的位置就坐不长。小蛮子之前乖巧听话,老夫当然向着他打压骆秉章,现在小蛮子蹬鼻子上脸敢对老夫呲牙,老夫当然就得拉拢骆秉章打压他。”

    “大人高明,权衡之术,简直就是登峰造极。”唐时曩赶紧又拍了一个马屁,然后才问道:“制台大人,那具体该如何做?”

    “去文宣召骆秉章来湖北省城议事的同时,顺便给他捎带一道书信。”官文不动声色的吩咐道:“告诉他老夫的具体扩军计划,还有老夫决定的钱粮供给分配计划,问他让湖南承担四成钱粮是否过重?他如果觉得过重,最多能够承担多少。”

    “大人高明。”唐时曩赶紧挑起大拇指,称赞道:“以骆籥门的聪明,看到大人你的书信,必然会心领神会,知道大人这次你只是想让吴超越大出血,必然会站在你的一边,逼着吴超越承担更多的军饷钱粮。”

    官文得意微笑,然而又盘算了片刻后,官文却还是觉得不够解气和不够保险,又吩咐道:“再写一道书信,给……。”

    …………

    官文在背后运筹帷幄的时候,吴超越则在前台忙于各种军务政务,尤其是加紧了对直属军队湖北新军的训练和控制,虽然为了避免满清朝廷警觉,没有仓促的过于扩军,却效仿鬼子自卫队的阴招,把士卒当做什长训练,把什长当做哨官培养,哨官则要求接受营官的教育,以便在关键时刻大量迅速的扩军。

    为了方便指挥调派和培养独挡一面的人才,吴超越还对军制稍加改动,组建起了四个兵团,把三个营的水师单独编制,统一交给王孚率领,为水师独立兵团;湋源口的四个营由已经改名为黄远龙的黄大傻统一指挥,辅之以冯三保,为第二兵团;另将三个营交给曹炎忠组建第三兵团,辅之以刘铭传;骑兵营、炮兵营和三个直属营则划归第一兵团,由吴超越亲自率领。四个军团的编制都是湖北抚标,也全都只听令于吴超越一人。

    除此之外,刘坤一的庄字营也是由吴超越直接指挥,是湖北抚标的编制外第五兵团。结果让吴超越既欣慰又暗中恼怒的是,刘坤一几次密报曾国藩企图收买和拉拢他,想把与湖北新军装备相同的庄字营拉进湘军,屡遭拒绝却仍然贼心不死。

    武昌总兵王国才也是吴超越的争取对象,结果让吴超越颇满意的是,被自己一手扶持上总兵位置的王国才也还算讲良心,不但同样拒绝了曾国藩的拉拢收买,还密报官文让他暗中监视吴军第二兵团的事,吴超越则回报以重金,并暗中承诺只要自己还在湖北一天,就绝不会让任何人动王国才的位置。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在真正起兵反清之前,吴超越要做的事还很多很多,巩固内部和完全控制整个湖北才是吴超越的首要目标,而要想做到这点,首先要得扳倒官文这条看似人畜无害的真正老狐狸。在此情况下,即便明白骆秉章将来也会是自己的对手和隐患,吴超越目前还得拉拢他和自己站在抗衡官文的同一线,所以收到了骆秉章抵达湖北省城的消息时,吴超越便亲自到了码头迎接骆秉章,也终于见到了骆秉章这个真正的湘军总头目。

    和想象中一样,满脸笑容的骆秉章果然也是一个老奸巨滑的角色,再是与吴超越有说有笑也不肯主动提起官文正在筹备的湖广扩军计划,吴超越也沉住了气没有聊起这个话题,只是采纳赵烈文的建议,拐弯抹角的让骆秉章知道了自己已经和官文在私下里翻脸的事,骆秉章则是不置可否,还反过来劝说吴超越要和官文保持水乳之合,别闹出矛盾白白便宜长毛发匪。

    虽然一时半会闹不清楚骆秉章究竟是什么打算,但吴超越还是十分自信骆秉章一定不会对官文言听计从,还早早就做好了坐山观虎斗的准备,含笑把骆秉章送进行辕下榻,与骆秉章言谈甚欢。

    骆秉章抵达湖北省城的第二天上午,官文正式宣召吴超越和骆秉章同到总督府衙门议事,吴超越开始还带着赵烈文高高兴兴的准时前往,然而抵达了总督府时,吴超越终于发现情况不对了——骆秉章竟然早就到了总督府衙门,还已经在大堂上和官文有说有笑。

    更让吴超越觉得情况不妙的还在后面,两抚一督都聚齐后,官文却并没有宣布会议开始,还笑着说道:“籥门,慰亭,再等一等,还有个人没到,等他来了再开始。”

    “制台大人,还有谁?”吴超越疑惑问道。

    “你老师曾国藩。”官文微笑说道:“他的所部兵马出自湖广,目前又屯兵湖广境内,这次既然朝廷让湖广扩军以便抽调,老夫就想借着这个机会,把他的所属兵马也收归湖广编制,就写了一道书信叫他也来参加这个会议,一同参与讨论此事。”

    官文的话虽然轻描淡写,但是对吴超越来说无疑就是晴天霹雳,偷眼看看仍然谈笑自如的骆秉章,又回头看看脸色有些发白的赵烈文,吴超越的脸色同样有些苍白,暗道:“糟了,中计了!我那位白眼狼老师早就巴不得可以获得稳定的钱粮军饷,肯定会站在官文一边,看骆秉章的模样也是和官文已经暗中勾结,这次的会议,我是一对三了。”

    偷看到吴超越的苍白脸色,官文当然是心中大快,万分得意的冷哼小蛮子也敢老夫斗,这次看你怎么死。结果就在这时候,门外恰好有人来报兵部侍郎曾部堂抵达,官文赶紧起身,招呼吴超越和骆秉章一起随他去迎接曾国藩。

    出门迎接曾国藩的时候,吴超越当然和赵烈文走到了最后,抓紧时间低声商量,吴超越飞快问道:“怎么办?”

    “无计可施。”赵烈文满脸愁容的低声说道:“曾部堂早就巴不得甩脱你对他的钱粮军饷控制,又是乘机扩军的大好机会,肯定会站在你的对立面。骆抚台的模样,看样子也象是早就和官制台暗中有交易了。”

    “一帮老狐狸!”

    吴超越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非常的可悲,所面对的全都是老奸巨滑的老狐狸,还都是老成精那种程度,一时间根本想不出任何办法面对即将面临的极度被动局面。不过还好,吴超越最大的优点就是年轻有冲劲,稍一盘算间,吴超越就想出了一个十分冒险的办法,低声对赵烈文吩咐道:“马上派人过江去汉口,把……。”

    “慰亭,真要这么做吗?你可考虑好了,这么做了,你就是得一对三了!”

    “我现在难道不是一对三?反正是必输无疑,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拼一个鱼死网破,还有一线生机!”

    拗不过吴超越的坚持,赵烈文还是赶紧依从吩咐,紧急派人过江去依计行事。吴超越稍微放下了一点心来后,也这才大步追上官文等人,再一次见到了绝对算得上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曾老师。

    师生见面的场景依然感人,拜倒在恩师面前,吴超越声泪俱下,曾老师也是老泪纵横,一边亲手搀起得意门生一边好言安慰,最后还是在官文和骆秉章的一再劝说下,吴超越和曾国藩才结束表演,携手进了总督府衙门。

    师生和睦的表演结束于会议正式开始,高谈阔论一番平定发匪的形势之后,又正式宣布了将湖广军队扩编至七万后,图穷匕见,骆秉章和曾国藩虽然都一致同意官文的扩军计划,却又一致反对官文之前提出的钱粮军饷分配方案,也一致要求吴超越的湖北藩库承担更多的钱粮军饷,并要求准时按期供给。

    “慰亭,不是老师的胳膊肘往外拐,是湖南那边的情况你也知道,这几年来为了办理团练出兵讨贼,湖南的藩库早就已经空了,不但没有半点节余,相反还欠着户部和地方府库几十万两银子,实在是再拿不出钱粮来支持官制台扩军了。”

    “吴抚台,老夫并非推托,是你这边的情况要比湖南好得多,湖北通衢九省,水陆商贸发达,光是抽过路厘就可以收上来无数银子,又有汉口的关税可以截流,情况要比湖南好得多,这次湖广扩军,湖北理应多出钱粮。”

    骆秉章和曾国藩一唱一和的逼着吴超越多出钱粮的时候,吴超越一直都没有吭声——吭声也没用,骆秉章不愿再出钱粮,曾国藩又在扩军计划中得到了十个营水师和十二个营陆师的编制,还可以借此获得稳定的钱粮军饷来源,吃错了药才会帮吴超越说话。

    吴超越也没失态,更没有恼羞成怒,只是一直微笑看着官文,坐等官文发话,结果官文也没让吴超越失望,等骆秉章和曾国藩数落了一大通逼迫湖北多出钱粮的要求后,官文果然微笑着开口问道:“慰亭,你怎么看?”

    “回制台大人,下官只出六成。”吴超越微笑答道:“制台大人之前要求下官承担扩军费用的六成,下官也答应了,大人你总不能朝令夕改吧?”

    “慰亭,怎么说话?”曾国藩呵斥道:“怎么能这样对官制台说话?有没有礼貌?”

    “无妨,无妨。”官文微笑摆手,笑道:“慰亭说得对,老夫是有点朝令夕改的意思,但老夫当时是不知道湖广两省的具体钱粮,这才向慰亭你咨询湖北能够承担的粮食数目,并非正式政令,现在我们议定了,才真正算数。”

    “但下官真的拿不出更多的银子钱粮了啊?”

    吴超越无奈的摊手,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官文就微笑说道:“慰亭,言过了吧,老夫已经问过湖北布政使马秀儒马藩台了,湖北承担了六成的钱粮后,似乎还有一点节余,慰亭你再想点办法开源节流,承担**成都没问题吧?”

    “**成?湖北藩库还有那么多节余?”骆秉章很是惊讶的问道。

    瞟了一眼骆秉章那张看似温和却包藏祸心的笑脸,吴超越本想据理力争,但话到嘴边时,又一个反客为主的好主意却突然出现在了吴超越的脑海中,让吴超越想都不想就脱口说道:“就算勉强有点节余,那些银子也都有特别的出处了。”

    “有什么出处?慰亭你别说你又想扩编抚标了吧?”官文冷笑问道。

    “折价偿还湖北这几年拖欠朝廷的漕粮。”

    吴超越只用一句话就让官文变了脸色,吴超越微笑说道:“制台大人你也知道,自咸丰三年以来,因为发匪阻隔,漕运不通,湖北已经拖欠了朝廷三年的漕粮,现在朝廷又正在江南用兵,急需军饷,所以下官想要上表朝廷,奏请朝廷批准湖北藩库将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将银两押解进京交付,帮助皇上和朝廷解燃眉之急。”

    说罢,吴超越又转向了骆秉章,微笑问道:“骆抚台,你以为如何?”

    骆秉章也笑不出来了,脸色还变得吴超越之前更白,因为吴超越一旦这么做了,满清朝廷肯定也要逼着湖南这么做,逼着骆秉章把同样积欠三年之久的湖南漕粮折换成现银押解进京交付!如果真是那样,藩库早就是空空如野的骆秉章除了上吊自杀这条路以外,真找不出任何办法来应对了。

    吴超越这招更狠的是,对已经在铸造铁钱铅钱搜刮民财的满清朝廷不但不会拒绝,咸丰大帝还一定会大夸吴超越是天下第一忠臣!官文和骆秉章敢说半句话反对,咸丰大帝还能剥了他们的皮!

    场面终于轮到吴超越占据主动了,微笑着打量脸色苍白如纸的骆秉章一番,又看看连大气都不敢吭一声的曾老师,吴超越这才把目光转向官文,微笑问道:“官制台,下官此举算是急朝廷之所急,想朝廷之所想,不算做错吧?”

    官文也不吭声,虽说吴超越主动要求偿还拖欠满清朝廷的漕粮是湖北藩库出银子,与官文无关,但吴超越真的宁可把银子给满清朝廷也不给官文,那官文就彻底的毫无办法了——既争不过户部那帮两眼绿光的豺狼饿虎,更不敢争!末了还得马上结束与骆秉章的短暂蜜月期!

    狠狠打压了官文和骆秉章等人的嚣张气焰后,吴超越站起了身来,拱手说道:“官制台,骆抚台,恩师,如果你们需要重新考虑,那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办,就先告辞了,等你们议出了结果我们再仔细商量不迟。”

    说罢,吴超越也没和官文等人罗嗦,领了赵烈文就匆匆出了大堂,径直离开官文的湖广总督衙门,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三人则是表情各异,官文脸色阴沉又咬牙切齿,骆秉章表面上不动声色却内心里翻山倒海,看着吴超越离去的背影眼中尽是杀气,惟有曾国藩的神情如常,心里则说道:“闹得好,和骆秉章、官文闹得越僵越好!真把他们逼急了,你在湖北的日子也该到头了。不过你放心,师生一场,你留在湖北的兵马战船和铁厂枪炮局什么的,为师会替你照看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二章 跨省抓捕

    “砰!”

    还是在吴超越和赵烈文的背影彻底消失之后,官文面前的茶杯才在总督府大堂地面上化为粉碎,然后官文还从牙缝里挤出了这么一句,“狂妄小子,自寻死路!”

    都知道吴超越确实是在自寻死路,但这条死路目前还没走到尽头,所以骆秉章和曾国藩都没有吭声,只是耐心等候官文的下文。果不其然,盘算了片刻后,官文就转向了骆秉章问道:“籥门,吴超越如果一定要上表朝廷,要求把三年来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押解进京交付国库,你打算怎么办?”

    “回制台大人,下官只能是恳求朝廷考虑湖南的实际情况,恳请朝廷给下官一段时间筹备,分批逐步向朝廷交付积欠的漕粮银。”

    骆秉章很是无奈的拱手回答,官文也很是不满骆秉章的这个回答,又问道:“朝廷如果不答应怎么办?现在朝廷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户部都快揭不开这个锅了,吴超越当了这个出头鸟,朝廷能不逼着你照章办理?”

    “只要制台大人你上一道折子为下官求情,朝廷未必就不会答应。”

    骆秉章拱手说道:“吴抚台此举确实是为国为民,然而各省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同为产粮大省,安徽、江西和江苏这些省份,现在怎么可能还拿得出银两补交这三年来积欠的漕粮?制台大人你只要请皇上和朝廷慎思此举,皇上和朝廷就一定明白吴抚台可以嘉奖可以鼓励,却不能逼迫。”

    官文不吭声,知道骆秉章的话有道理,也知道吴超越当了这样的出头鸟,肯定会得罪其他省份的督抚,但官文更知道,如果自己听了骆秉章的馊主意,倒是不用得罪骆秉章和其他省份的督抚——可现在的户部螨尚书柏葰和汉尚书朱凤标绝对能把自己生吃了,还连酱油都不必蘸!而更关键的是,咸丰大帝和军机处那些大爷肚子里也绝对不会高兴!

    官场老吏曾国藩当然也深知其中厉害,见官文阴沉着脸不吭声,曾国藩就已经知道他没这个胆子敢拦着吴超越这么做,不由微微一笑,张口想要说点什么时,曾国藩却下意识的闭上了嘴巴——毕竟,曾国藩还算要点脸面,几个月前还刚受过吴超越的恩惠,实在拉不下脸来马上就来一个恩将仇报。

    曾国藩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老狐狸骆秉章的眼睛,骆秉章马上就问道:“伯涵,为何欲言又止,难道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官文也把狐疑的目光投向曾国藩,曾国藩继续犹豫间,骆秉章又笑道:“伯涵,有什么好主意就说吧,别怪本官没提醒你,如果朝廷真要本官把湖南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送递京城交付,你在湘潭的造船厂可就得又停工了,还有你的军饷钱粮,本官也是说什么都拿不出来了。”

    “伯涵,有话就说吧。”官文也催促道:“别忘了,这事也关系到你,你如果还想要湖广的钱粮军饷,有什么好主意就别藏着掖着。”

    被逼不过,又确实关系到湘军的粮草军饷,曾国藩无可奈何,只能是拱手答道:“官制台,下官不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下官只是觉得,慰亭想把积欠的漕粮折换成现银送往京城交付,如果他愿意,那就让他去做好了。”

    “三年积欠的漕粮可不是什么小数目,湖北藩库即便有点节余,一下子也绝不可能拿得出来,肯定只能是分批支付,而且此事还关系到粮价问题,一时半会肯定拿不出详细的章程。”

    “既如此,那制台大人你何不让慰亭自己去和户部讨价还价,也让户部去和其他省份的督抚讨价还价,等慰亭和户部议出了结果,然后再让湖南照章办理,那时候湖南估计也该缓过这口气了。”

    微笑重新出现在了官文和骆秉章的嘴角边,一起心赞曾国藩确实是一位关爱门生的好老师——先赞成这件事,上屋抽梯逼着吴超越去和户部讨价还价,等议出具体章程前,其他省份的督抚也该把吴超越的皮给剥了。

    察言观色见官文已经满意赞同,曾国藩这才又微笑说道:“官制台,既然慰亭答应承担六成的军费,那下官这里替他向你求过情,望你念在他也是因为对朝廷的一片忠心份上,答应他的这个要求。另外下官也替你向骆抚台求个情,望你念在湖南现在的实际情况份上,宽限他一些时日,暂时别让骆抚台立即拿出这四成钱粮。”

    说罢,曾国藩还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说道:“还好,湖南境内已经没有了大的匪患,少许几股小蟊贼,仅凭现有的绿营和团练,也足以迅速荡平,也用不着急于扩军。”

    官文笑得十分开心了,逼着吴超越大量出钱出粮,本来就是官文为了报吴超越的一箭之仇,现在曾国藩提出了一个更好更有效的整治法子,官文当然不会拒绝推辞。骆秉章也笑得十分开心,联合官文针对吴超越的目的就是为了少负担扩军的钱粮,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骆秉章当然也感到心满意足了。

    官文和骆秉章都没有曾国藩笑得开心,因为曾国藩同样已经达到了目的,已经可以通过官文获得稳定的军饷和钱粮的来源,湘军东山再起已经出现了曙光。同时曾国藩还在心里自我安慰的说道:“慰亭,准确来说,为师这次也不是对你恩将仇报,是拦着你自己找死。聪明的话,赶紧多给官制台送点银子美女,求他大人大量放你一马。不然的话,你真敢上折子主动上交积欠三年的漕粮,西南几省督抚能把你全家生吃了!”

    “来人,摆设宴席,难得与骆抚台、曾部堂同聚,老夫今天要和他们尽情的把盏叙旧。对了,也派人去给吴抚台打一个招呼,他如果愿意就也来同饮,他如果没时间,叫他记得明天早上巳时正来总督衙门,继续商谈扩军的事。”

    …………

    吴超越当然没来参加官文的宴会,不是吴超越赌气,更不是吴超越不给上司面子,而是吴超越有很重要的事要办,领着赵烈文回到了巡抚衙门后,没过多少时间,吴超越直属的亲兵营就请先后请来了一个客人,还说另一位客人已经在渡江途中。吴超越也没浪费时间,一边命令封锁消息,一边亲自与第一个客人见了面。

    吴超越召见的第一个客人是一个叫徐会元的湖南茶商,自称是湖南安化人,在汉口经营着一家规模相当不小的茶庄。而见面时,尽管吴超越满面笑容的告诉徐会元,说自己请他来巡抚衙门是协助调查一件茶叶走私案,并不是想逮捕和抓捕徐会元,然而徐会元还是被吓得心惊肉跳,瑟瑟发抖。

    徐会元没办法不心惊胆战,吴超越两旁的亲兵荷枪持刀,杀气腾腾,堂上还放着夹棍皮鞭老虎凳等残酷刑具——刑具上还血迹斑斑,让人望而生畏。而吴超越把漂亮话说完以后,就再没吭过一声,只是神情平淡的静静看着徐会元,眼中还尽是猫玩老鼠一样的残酷笑意。

    忍受不了这种恐怖气氛,徐会元只能是鼓起勇气,战战兢兢的问道:“敢问抚台大人,传唤小民至此,不知有何贵干?”

    吴超越不吭声,直到徐会元再次颤抖着询问时,吴超越才慢条斯理的问道:“谁派你来汉口的?为什么要收集湖广总督官文官制台在茶叶贸易中抽佣的罪证?”

    徐会元的脸色刷的就白了,赶紧摇头说道:“没……,没啊,吴大人,你说的话草民听不懂,小人没被人指使,也没收集什么罪证啊?小民来汉口经商,是为了挣银子养家糊口啊!”

    “徐会元,你现在有两个选择。”吴超越竖起两个指头,淡淡说道:“第一,对本官说实话,本官保你不死,甚至还可以让你改名换姓,重新做人。”

    “第二嘛。”吴超越拖长了尾音,微笑说道:“本官把你交给官制台,他老人家会怎么招待你,本官不再过问。你选择吧。”

    冷汗象小溪一样的出现在了徐会元的额头上,顺着徐会元的脸颊滚滚而落,身体也不由自主的疯狂颤抖起来。吴超越等了半天都不见动静,便说道:“也罢,既然你自寻死路,那本官成全你。来人,把这个徐会元捆好了,用麻袋装上,秘密送去交给官制台。记住,路上不许惊动任何人。”

    左右亲兵唱诺,一边上来拿人捆绑,一边还真拿麻袋要装徐会元,双腿之间液体滚滚的徐会元魂飞魄丧之余,也不由自主的喊叫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

    “放下他,让他说。”挥手下令的同时,吴超越的嘴角边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如果徐会元真的咬牙不说,吴超越还真没办法逼他招供。

    徐会元的口供画押拿到了手以后,吴超越又迅速做出了新的安排后,第二个客人也被请到了吴超越的面前。然而很可惜,第二个叫做袁杰的茶商却是一个死硬分子,吴超越的攻心战术并没有奏效,不管吴超越如何的恐吓威胁,袁杰说不招就是不招,吴超越最后也没了办法,只能是对那袁杰冷笑说道:“好,你抵死不招也行,本官也懒得和你罗嗦,先请你在这里住几天,然后本官再慢慢收拾你。对了,顺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曾国藩曾部堂今天也到了省城,你真要是能坚持到他来救你,或许你还有一线生机。”

    袁杰的目光闪烁了一下,但还是强硬大吼,“我犯了什么罪?吴大人,你再是巡抚也要讲理吧,我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我?”

    吴超越懒得理会他,只是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暂时关押,然后招手把吴大赛叫到面前,吩咐道:“在他的晚饭里下毒,等他要吃的时候,冲进去救他,让狗吃下毒饭,让他亲眼看到狗被毒死。然后叫厨子出面做伪证,就说是有个湖南人出银子收买他下毒。”

    没有经受过电影和电视剧的教育洗脑,看到吴军士兵突然冲进来打翻晚饭,又亲眼看到黑狗吃下自己晚饭后七窍流血而死的惨状,还没等厨子出面做伪证,之前还强硬无比的袁杰就已经彻底崩溃了,哭着喊着要见吴超越招供。与此同时,在房外听到袁杰撕心裂肺的哭喊求饶声音,吴超越和赵烈文这对极品无良搭档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

    …………

    因为某些原因需要争取点时间,第二天一早,吴超越派人去总督府衙门告了假,说是自己身体不适请求休息一天,第三天再去拜见官文。官文知道吴超越是装病本想发难,好在骆秉章和曾国藩在这方面倒是做得很漂亮,力劝官文给了吴超越一天时间,官文也这才悻悻做罢,但又告诉吴超越的使者,说是一天后吴超越无论如何都要到场。事后曾国藩还假惺惺的跑来探望学生,结果却遭到了忤逆门生的闭门谢客。

    第三天上午,吴超越终于没再玩什么花样,笑嘻嘻的按时来到了总督府衙门参加会议,还一见面就向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连连告罪,说是为了自己感冒这么一点小事,害得堂堂湖广总督、湖南巡抚和兵部侍郎三位朝廷大员浪费了整整一天的宝贵时间,礼节周到,言语谦卑,让官文即便心中有气也不便发作。

    虚伪客套浪费了不少时间,三个二品大员和官文这个一品大员终于落座,会议开始后也自然是官文这个一品大员首先说话,冲吴超越微笑说道:“慰亭,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老夫与你老师和骆抚台经过仔细商议后,决定尊重你的意见,也成全你报效朝廷的一片忠心,这次的湖广扩军,你的湖北只需要承担六成的钱粮军饷就行了。”

    说罢,官文又马上补充了一句,说道:“当然,老夫也有一个条件,你得先把你准备用银子支付积欠漕粮的事写成折子,先行送往京城交军机部议处,老夫才能答应你的要求。不然的话,你银子钱粮少出了,朝廷却并没有收到你积欠的钱粮,那老夫如何向皇上和朝廷交代?”

    “制台大人恕罪。”吴超越赶紧拱手,微笑说道:“其实下官当时就是说了一句气话,事后也马上后悔,把积欠漕粮折换成银子上交朝廷这件事,还是算了吧,就当下官没说过好了。”

    “你耍老夫?!”

    官文勃然大怒,重重一拳砸在了面前的案几上,骆秉章和曾国藩也是面面相觑,搞不懂吴超越怎么会突然又改变主意?而吴超越则是笑容依旧,向官文连连拱手道罪,“制台大人言过了,下官是你的属下,又是你的晚辈,就是长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戏耍你啊。下官当时真的是一时气话,全然没想过这么做会把骆抚台和其他省份的督抚置于何地,下官现在后悔了,还请官制台你大人大量,务必宽恕下官一次。”

    “不行!你答应过的事,岂能言而无信?”官文勃然大怒,吼叫道:“既然你已经说过这样的话,就一定得照办,不然的话,老夫就上折子参你!”

    “官制台,你如果一定要下官照办,那下官也毫无办法,就请你上折子吧。”吴超越很是无奈的摊手,说道:“只要制台大人你上的折子能够求得朝廷允许下官以现银补交积欠漕粮,下官一定按旨行事。”

    “你……!”官文语塞——官文敢上这道折子,周边的几个督抚能把他活嚼了!

    “官制台,息怒,息怒。”

    骆秉章站出来打圆场,冲官文又是拱手又是作揖,力劝官文冷静的同时,还对官文使了一个眼色。然后骆秉章才又转向了吴超越,微笑说道:“慰亭,既然你为了同僚的立场着想,放弃了之前的打算,那这次湖广扩军的钱粮军饷分配问题,我们就只能是重新商量了。”

    “骆抚台所言极是,是应该重新商量。”

    吴超越连连点头,然后不等骆秉章露出微笑,吴超越就抢先微笑说道:“骆抚台,下官觉得官制台之前提出的分配方案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湖北只有十府一州,境内长毛又直到咸丰四年的年中时才基本肃清,其后又接连与长毛大战多场,虽侥幸取得全胜,却也是民生凋零,流民遍野,为什么还要负担六成的军饷钱粮?”

    官文和骆秉章彻底傻眼了,曾国藩也象不认识一样的打量忤逆门生,吴超越则继续振振有辞,又说道:“湖南不同,咸丰三年时,境内长毛就已经被基本肃清,省内十六州府厅再无战火荼毒,民生安定,百姓富庶,这次湖广扩军,湖南为什么还要只承担四成的钱粮军饷?”

    “所以下官认为,这一次湖广扩军的钱粮军饷分担问题,是需要重新分配!湖北只应该承担四成,湖南应该承担六成!”

    官文、骆秉章和曾国藩全都瞠目结舌了,掐了掐大腿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官文这才咬牙切齿的冲吴超越问道:“要是本官不答应呢?”

    “那是官制台你的权力,但下官也有争辩的权力!”吴超越神情平静的回答。

    凶狠的凝视了吴超越许久,官文这才说道:“好吧,那我们就坐下来,慢慢的仔细商议吧。”

    “稍等。”吴超越稍稍举手阻止,然后转向了骆秉章,向骆秉章拱手说道:“骆抚台,你是前辈,我是晚辈,今天晚辈要向你道个罪。”

    “吴抚台何罪之有?”骆秉章笑容亲切的问道。

    “因为案情需要,下官没和你打招呼,就提前派了人星夜前往长沙跨省拿人,冒犯之处,万望你恕罪。”吴超越拱手说道。

    “什么案子?吴抚台你跨省抓谁?”骆秉章疑惑的问道。

    “抓骆抚台你的一个幕僚,叫方如许。”吴超越如实回答道。(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三章 人不为己

    “抓骆抚台你的一个幕僚,叫方如许。”

    不得不叫人佩服老狐狸骆秉章的城府,即便听到了吴超越跨省抓捕他心腹部下的话,骆秉章脸上的表情也仍然没有太过激烈的反应,只是很疑惑的向吴超越问道:“方如许犯了什么罪?吴抚台为什么要派人抓他?”

    “他和汉口的一桩案子有牵连。”吴超越轻描淡写的说道:“有个不法的商人,说他来汉口行违法之事,是出自那个方如许的指使,招了供画了押,晚辈不得不派人去长沙抓那个方如许过来审问。”

    骆秉章的眼中闪过异样光芒,欲言又止的看着吴超越不说话,吴超越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看着骆秉章,神态镇定而有自信。倒是旁边的官文不明究竟,发作道:“大胆!骆抚台是与你平级的巡抚,他的幕僚,是你说抓就能抓的?跨省抓人,骆抚台就在武昌城中,为什么不先和他打个招呼,取得他的同意?!”

    “回官制台,就是因为那个方如许是骆抚台的幕僚,下官为了让骆抚台避嫌,才故意没有提前告诉他。”

    吴超越不卑不亢的回答,又转向了骆秉章微笑问道:“骆抚台,你说是不是?晚辈这也是为了你着想,要是下官提前知会了你,抓捕过程中又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叫那个方如许提前跑了藏了,瓜田李下的,你即便不会受到牵连,也会影响到你的清誉,你说下官考虑得周到不周到?”

    “周到,吴抚台确实考虑得周到。”骆秉章连连点头,脸上笑容依旧,内心之中却是连连叫苦,知道这会再想通知方如许提前逃跑,肯定已经是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

    尽管吴超越和骆秉章的话就象在打哑谜,但官场老吏官文还是嗅到了一丝异味,更看出表面上镇定自若的骆秉章实际上已经完全处于了下风。当下官文稍一思考,马上就又问道:“吴抚台,那你为什么不提前知会本官?”

    “官制台抱歉,按理来说,下官是应该提前向你禀报此事。”吴超越恭敬回答,又微笑说道:“但是没办法,按照大清律典,下官不能向你禀报此事,国法为重,下官身为湖北巡抚,必须带头遵守国法!”

    “那条国法叫你不能向本官禀报?”官文更加觉得情况不对了。

    “当事人避嫌那一条。”吴超越轻描淡写的说道:“我朝律典,在职官员涉案者,一律不得参与查办所涉案件,也不能探听案情。下官就是因为这条国法,才没有向官制台你禀报此事。”

    “你是说,这个案子和老夫也有关?”官文的脸上终于变色了。

    “回官制台,正是如此。”吴超越点头答道。

    “到底是什么案子?和老夫有什么关联?!”

    官文惊得站起身来喝问,吴超越微笑不语,官文本想继续追问时,他身后的唐时曩赶紧大声咳嗽了一下,得到提醒,官文才猛的回过神来不敢再问,只得缓缓坐回了座位,轮流打量满脸奸笑的吴超越和面色平静的骆秉章,心中既惊且疑,更隐隐发现情况不妙。

    等了许久不见官文和骆秉章说话,吴超越笑得自然是更加得意,又转向了曾国藩,微笑说道:“恩师,学生也得向你道一个罪,学生前天同样派了些人赶赴田家镇,去捕拿你的幕僚朱鼎芳回省城接受审讯。”

    曾国藩的城府虽不及大他十八岁的骆秉章那么深,却也还能保持镇定,侧抬头疑惑问道:“朱鼎芳?他犯了什么罪?”

    “和骆抚台那位高幕一样,也是有不法商人供出了受他指使,来汉口行不轨之事。”吴超越恭敬答道:“人证物证具在,学生身为朝廷命官,不得已而为之,万望恩师体谅学生的难处。”

    曾国藩不吭声,心中却如惊涛巨浪一般,脑海里更是一片空白,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时,曾国藩再偷眼去看骆秉章,却恰好碰到骆秉章也来偷看曾国藩,四目相交,全都看到了对方目光中的震惊与绝望。

    好不容易掌握了出动,大大出了一口恶气,吴超越却还是不肯罢休,又转向了官文,主动拱手说道:“官制台,还是对不住,这个案子还是和你有关,按照朝廷的规矩,你必须避嫌,所以下官之前没有知会你,这会也不能告诉你究竟是什么样的案子。”

    官文一声不吭,只是把狐疑的目光又转向了曾国藩,曾国藩则是做贼心虚,始终垂着头不吭声,心里连连叫苦,“糟了,这事怎么会被慰亭这小子发现?现在派人去通知朱鼎芳逃命肯定来不及了,他要是被抓后把本官卖了怎么办?到时候我该怎么办?”

    “官制台,骆抚台,恩师,我的话说完了,我们开始商议扩军的事吧。我还是那句话,官制台要把湖广军队扩编多少我都赞同,但湖北连遭战乱之苦,百姓贫穷藩库空虚,扩军所需的军饷钱粮,湖北最多只能承担四成!”

    接下来的会议仍然是吴超越完全占据主动,讲歪理扭曲事实一口咬定只愿承担四成的钱粮军饷,把柄已经被吴超越捏在手里的骆秉章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垂着头几乎没有吭声,曾国藩更是不敢再拉什么偏架,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有说一个字一句话。

    只有官文和吴超越争辩了几句,但明显也是心不在焉,心里所盘算的,也是更加重要的问题,“吴超越这个小蛮子,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张狂跋扈?骆秉章和曾国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缩头缩脑?这一切肯定和吴超越派人去抓他们的幕僚有关,到底是什么样的案子,能把骆秉章和曾国藩逼成这样?这个案子,又到底和老夫有什么关联?”

    基本上就是吴超越一个人在瞎搅蛮缠,胡说八道得口水都快要干了后,吴超越干脆又来了一个更狠的,说道:“官制台,既然骆抚台和曾部堂都没什么异议,那说明他们都赞同下官提出的新的钱粮军饷分配计划,那么干脆就这么定了吧,请官制台让人拟文,下官与骆抚台一起在上面签名,上报朝廷请皇上和军机处批准颁行。”

    听到这话,各怀鬼胎的骆秉章和官文终于回过神来,赶紧异口同声的说道:“不忙,待本官再考虑考虑。”

    “行。”吴超越一口答应,拱手说道:“官制台,骆抚台,既然你们都不急,那下官更不用急,下官先告辞了,什么时候考虑好了,再约时间一起商议不迟。”

    说罢,吴超越再一次起身就走,官文则赶紧招呼道:“慰亭,请留步,还有点事,本官想和你单独商量商量。”

    吴超越笑笑,虽然留步却没有答应留下,只是转向了骆秉章和曾国藩问道:“骆抚台,恩师,你们之前不是说也有些重要的事想和我单独商议吗?你们看,是我先和官制台商议,还是和你们先商议?”

    骆秉章和曾国藩全都紧张了起来,知道官文想留下吴超越肯定是想打听那两个案子的真正情况,更知道吴超越如果抢先把案情捅给官文,官文肯定是一边杀人灭口毁灭证据,一边用血腥歹毒的手段报复自己。慌张之下,骆秉章和曾国藩根本就来不及去考虑官文的感受,异口同声就说道:“慰亭,我们的事急,先和我们商议。”

    话音刚落,官文的脸色当然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吴超越则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冲官文拱手说道:“官制台,对不住了,骆抚台和恩师他们的事急,下官得先和他们单独议一议。”

    “什么事那么急?”官文愤怒问道:“什么样的急事,为什么不能当做本官的面议?老夫是湖广总督,湖广的事,老夫都有权力知道!”

    吴超越微笑着不说话,笑容下贱得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我是流氓我怕谁?!

    大同小异,骆秉章和曾国藩都是一声不吭,全都是一幅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任由官文如何咆哮怒吼,就是不肯说一个字一句话,最后官文也急了,吼叫道:“好,你们联合起来架空老夫是不是?架空得好,滚,都给老夫滚,滚回去等着听参吧!”

    官文的威胁仍然还是毫无作用,不但没作用,骆秉章和曾国藩还抓住机会起身告辞,然后一人一只手拉起吴超越就往外跑,生怕吴超越被官文强行留下,留下官文在大堂上暴跳如雷,同时也更加惊疑恐惧——这架势,傻子也看得出来有危险临近啊。

    联着手把干瘦如柴的吴超越给架出了总督衙门,顾不得找僻静的地方谈话,骆秉章和曾国藩直接就叫心腹亲兵守住四周不给外人靠近,然后就在轿子旁边低声交谈了起来。骆秉章还直截了当的向吴超越问道:“慰亭,你想怎么样?”

    “骆抚台,应该问你想怎么样?”吴超越微笑说道:“我为什么这样做,你心里很清楚,如果不是你们和官制台联手整我,我能做出这样的事被迫还击?”

    “那件事是你抖给我的!”骆秉章压低了声音怒吼。

    “证据呢?”吴超越向骆秉章伸出了瘦手,微笑说道:“请骆抚台把证据和证人拿出来?”

    “你这无赖!”骆秉章无语了。

    “我无赖?”吴超越笑笑,说道:“好吧,就算我是无赖,可是骆抚台,你派人来汉口查证消息和收集证据这点,你如何向官制台解释,又如何向朝廷和皇上解释?就算骆抚台你可以拿忠于职守这一点来搪塞,可是你拿到了证据却不上告,知情不报和涉嫌匿私要挟的重罪,也同样跑不掉吧?”

    骆秉章彻底的无话可说了,曾国藩更是心惊胆战,声音都有些颤抖的说道:“慰亭,那你究竟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拿到人证物证后,向朝廷如实奏报。”

    吴超越淡淡的说道:“恩师,别说学生忤逆没良心,学生可是给了你时间和机会,现在写折子揭发控告,你还来得及!”

    曾国藩的脸色顿时阴沉得十分可怕,骆秉章则迅速冷静了下来,说道:“慰亭,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你拿到了证据证人,但你这次面对的是一个总督一个巡抚和一个兵部侍郎,朝廷未必会为了这件事一口气摞倒三个大员!”

    “这我当然知道。”吴超越笑笑,向不远处的总督衙门努努嘴,微笑说道:“可我还有一个选择,就是和官制台联手,到时候你说朝廷会怎么选择?”

    骆秉章彻底无招了,知道吴超越一旦把事抖给官文,那么官文为了自保和报复自己,绝对就会选择和吴超越联手,而这两个坑货联起手来,想弄死自己绝对是易如反掌!

    “骆抚台,恩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吴超越微笑说道:“这次我真不怪你们,因为有句老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为了自己站在官制台,是人之常情,换成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但你们也得仔细品品这句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你们的官职清誉和仕途前程重要,还是得罪官制台重要?”

    “告辞。”吴超越又拱拱手,一边转身一边说道:“一天,我给你们一天时间选择。明天这个时候,见不到你们的告发折子,我马上就过来拜访官制台!”

    说罢,吴超越还真的骑上了吴大赛牵来的战马,而曾国藩也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慰亭,等等,为师去你那里坐一坐,为师有道折子,想请你派人用驿站发出。”

    曾国藩见风使舵倒向了吴超越,骆秉章当然更没了选择,同样是马上就说道:“慰亭,伯涵,等等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是日,在吴超越的巡抚衙门里,当着吴超越的面,骆秉章亲自提笔,写了一道与曾国藩联名弹劾官文收受茶商贿赂损公肥私的奏折,又违心的按照吴超越的要求,在折子上又多弹劾官文几条罪名——蔑视国法,逼迫湖广官员向他的小妾拜寿,大违朝廷礼制;宠好龙阳滥用职权,将朝廷官职授以娈童张临君;贪污受贿,纵兵为祸,罪该万死,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珍而重之的接过了骆秉章和曾国藩亲笔签名的联名奏折,密封好了以后,吴超越马上派专人送往京城交给军机处,然后才冲骆秉章和曾国藩笑道:“感谢骆抚台和恩师为国除奸,揭发检举祸国殃民的大清蛀虫,这一本上去后,想来朝廷和皇上必然会秉公而断,斩奸除恶,将湖广巨贪官文革职拿问!”

    “那有那么容易?”骆秉章摇头,苦笑说道:“就算朝廷为了湖广的安定,不愿看到督抚皆为死敌水火不容,被迫拿下了官制台,还不是照样会派满蒙旗人来坐湖广总督的位置?我们三个人的日子还不是照样不会好过?”

    “不一定吧?”吴超越笑笑,说道:“官制台之前的杨霈,还有再之前的吴文镕,不都是汉人?”

    都已经把话说到这地步了,骆秉章也懒得再拐弯抹角,说道:“绝无可能!你和我都是汉人,朝廷除非是想把湖广重地全部交给汉人,否则就只会派满蒙旗人担任总督!”

    “无所谓。”吴超越耸耸肩膀,笑道:“只要骆抚台你和晚辈象今天这样的齐心协力,派什么总督来都一样。”

    骆秉章冷哼,掐死吴超越的心都有,心里所盘算的,也就是等这件事的风波平息过后,如何讨好新来的满人总督,同时如何配合新总督报复和打击吴超越,争取尽快把吴超越给赶出湖广——这个小刺猬实在是太危险了!

    吴超越当然也知道骆秉章心里其实深恨自己入骨,更知道骆秉章今后绝无可能与自己齐心协力,吴超越心里所盘算的,也是另外一个重要问题——自己是否有可能,乘机当上湖广总督?

    逼着骆秉章和曾国藩上折子弹劾了官文,在接下来的扩军问题上,吴超越理所当然的是暂时和骆秉章站在了同一战线上,异口同声的一起反对官文过于仓促的扩军计划,要求官文缩减扩军数量精兵简政,为百姓减轻负担。而官文则是一眼看出骆秉章和吴超越已经并肩作战,便一边和两个部下扯皮吵架,一边把怒火发泄到同样临阵倒戈的曾国藩身上,借口湘军占用钱粮过多却寸功未建,逼着曾国藩选择裁军解散或者出兵江西,证明湖广钱粮不是白白供养湘军。

    知道官文是拿自己当出气筒,又知道官文在湖广已经时日无多,被迫无奈下,曾国藩只能是一边答应立即出兵江西,一边含着眼泪在心里控诉,“你们湖广的督抚打架,凭什么让我这个外人遭殃?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我?!”

    含泪控诉的同时,和忤逆门生完全就是一丘之貉的曾国藩也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暗道:“弄倒了官文,这湖广总督的位置,能不能有我的份?很难,告发者接任被告发者的职位,太过骇人听闻。不过嘛,如果能够把新来的湖广总督给讨好了,本官的钱粮军饷,武器战船,有希望啊。”(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四章 死了都要爱

    别看骆秉章和吴超越都是发自内心的反感和憎恶官文官制台,官制台在湖广也没少干贪污受贿、滥用职权、欺男霸女和奸淫掳掠之类的缺德事,可咱们的咸丰大帝却是发自内心的满意官制台在湖广的表现。

    原因无他,咱们的官制台十分出色的完成了咸丰大帝交给他的真正任务,严密监视住了骆秉章和吴超越两个汉人能臣的一举一动,从始至终都压制住了骆秉章和吴超越,在不至于过于影响湖广军政内务的情况下,始终捆住了骆秉章和吴超越的部分手脚,没给这两个汉人能臣以拥兵自重的机会。

    还有曾国藩也是如此,以守制在家的赋闲官员身份,举臂一呼马上就是万众响应,在没有得到满清朝廷太多政治和经济支持的情况下,几乎是在转眼之间就拉起了一支兵力过万的强大军队,还是只听命于曾国藩一人的军队,咸丰大帝早就把曾国藩视为了极度危险的提防对象。而官文到任后一边严密监视曾国藩,一边巧妙利用吴超越的刺猬性格间接打压湘军,成功的大幅度削弱了曾国藩的实力和声望,同时还能继续利用湘军牵制和削弱太平军,把曾国藩和湘军都玩弄于股掌之间,这份能耐同样是让咸丰大帝万分满意。

    在这样的情况下,实际上不管是吴超越,还是骆秉章或曾国藩,单独出手想要扳倒官文其实都毫无希望,即便就算拿到什么真凭实据,咸丰大帝也最多不过是把官文降级罚俸,严词叱责,而绝不会收回官文手里的实权,更不会把官文调出湖广。

    咸丰大帝只失算了一点,就是万没料到骆秉章这个名声显赫的实权巡抚和前线重臣曾国藩会联起手来收拾官文,更没料到官文能够贪婪荒淫到这个地步,违礼制逼迫地方官向他的小妾拜寿,包养男宠把朝廷官职授予娈童,收受茶商贿赂坐地抽佣,末了还被人抓住真凭实据,招来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两个二品大员的联名弹劾,让咸丰大帝这次真是想包庇官文都难了。

    “不争气的狗奴才!没用的狗东西!”

    骂归骂,把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的弹劾折子摔在了伪龙案上后,咸丰大帝却还是舍不得动听话忠心的官文,脸色阴沉间,心里所盘算的,其实还是如何为官文这个忠心的狗奴才开脱罪名,减轻处罚。

    呈递奏折的新任领班军机文庆看出咸丰大帝的心思,便赶紧站了出来为主子分忧,向咸丰大帝进言道:“主子,官文固然有错,但他在湖广任上任职还算勤勉,尚有可恕之情,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虽然附有凭据,但是否夸大也尚未可知。奴才建议,不妨下旨与湖北巡抚吴超越,令他查证骆秉章与曾国藩所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然后再决定如何治官文的罪不迟。”

    咸丰大帝满意点头,知道吴超越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看到这样的旨意就肯定明白自己其实不想动官文,然后吴超越只要顺着自己的意思上一道为官文求情脱罪的奏折,自己马上就可以就坡下驴,给官文减轻处罚把他继续留在湖广继续当看门狗。所以咸丰大帝也没犹豫,马上就吩咐道:“就照爱卿的意思,给吴爱卿去一道旨意,让他查一查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参奏是否属实,是否有夸大之处。”

    进言正对了主子的意思,被称为爱卿的文庆当然是欢天喜地的答应,马上下去拟旨意。咸丰大帝则瞟了一眼骆秉章和曾国藩联名那道弹劾奏折,又在心里骂道:“狗奴才,这下子连朕都得欠吴超越一个人情了。”

    借吴超越的手保住官文,咸丰大帝和文庆的算盘虽然打得不错,然而他们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几天时间,吴超越弹劾官文的折子也送到了京城,奏折中,吴超越不但同样弹劾官文在汉口贸易中坐地抽佣,还弹劾官文的督标滥用非人,大肆招揽社会败类纵兵为祸,踏苗毁田骚扰百姓,扮盗行劫扰乱治安,中饱私囊克扣军饷,直属督标营中烟毒娼赌具全,在民间造成极坏影响,并同样呈上了真凭实据。

    还是在看到了吴超越的弹劾折子后,咸丰大帝才知道骆秉章、曾国藩和吴超越实际上已经秘密联手共抗官文,官文也绝不可能保得住了——咸丰大帝总不至于为了保住罪证确凿的官文,撸掉骆秉章和吴超越这两个难得能臣吧?而且就算把官文强行留在湖广,湖广今后也肯定是督抚之间不共戴天,势同水火,不要说是从上游直接威胁太平军,光是人事纷争和扯皮吵架就够满清朝廷喝一壶的。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看,召集了几个亲信近臣商议此时,好几个满人奴才都认为绝不能助长这样的气焰,力劝咸丰大帝强行把官文留在湖广,让汉人督抚知道谁是主子谁是奴才,以免其他身份的汉人官员有样学样,联起手来针对满人官员。耳根子极软的咸丰大帝也一度动摇,几乎就想强行保住官文,打压湖广汉人大员联手斗满的嚣张气焰。

    对满清朝廷来说很幸运、也对官文来说很不幸的是,目前咸丰大帝最宠信的臣子肃顺偏巧是一个极度重视任用和安抚汉人官员的人,深知力保官文必然会让吴超越和骆秉章寒心,更会导致湖广两省今后永无宁日,故而力劝咸丰大帝放弃官文以安抚地方能臣,并列举出力保官文的种种恶劣后果。

    在遭到了政敌柏葰反驳时,肃顺还直接了当的反问道:“柏部堂,既然你觉得为了保住官文放弃骆秉章和吴超越也无所谓,那我请问一下,你找谁来接任湖南和湖北的巡抚?你保举的这两个巡抚能不能象骆秉章和吴超越一样,一个把钱粮只算中等省份的湖南治理得井井有条,肃清境内的同时不断出兵越境剿贼,一个能迅速恢复被战乱破坏的地方民生,同时又战无不胜,屡屡以少胜多,让发匪不敢西望半眼?”

    骆秉章和吴超越对满清朝廷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力都太强,强到了几乎无人可以取代的地步,所以即便心有不甘,柏葰却还是找不出任何话来反驳肃顺。肃顺也没继续理会他,只是转向咸丰大帝拱手说道:“主子,你不愿汉人巡抚过于猖獗的心思,臣明白也理解。但这次官文确实有罪,强行把他留在湖广,无法维持大清法典威严不说,还定然会寒了骆秉章与吴超越之心,更会寒了前方将士的心,于军心士气,民生政务而言,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惟有重惩官文,体现国法威严,方是上策。”

    盘算了片刻,咸丰大帝这才下定决心,点头说道:“肃爱卿言之有理,也罢,既然是官文自己不争气,让他革职回家养老吧。至于接替官文的人选……,容朕再考虑考虑。”

    …………

    咸丰大帝的考虑结果让吴超越大失所望——咸丰大帝压根就没想过什么让少年有为的大清能臣吴某人就地接任湖广总督,直接就选择了让蒙古正黄旗人、现任礼部尚书花沙纳补这个缺,代替官文来湖广继续监视和掣肘骆秉章与吴超越这两个汉人能臣。

    驿站的消息远比花沙纳的南下速度快,花沙纳还在南下接任途中的时候,吴超越就已经知道了官文已经倒台和湖广总督自己没份的事,懊恼之下,吴超越还忍不住有些捶胸顿足,万分懊悔的惨叫道:“太仓促了,这次实在是太仓促了,如果早能做好准备,早在肃中堂那里走好门路,这次的湖广总督说不定就是我的了。”

    “提前做好准备也没用!这一任的湖广总督你绝对没份!”

    看不惯吴超越的贪心不足,赵烈文直接泼了冷水,说道:“你怎么不想想?你联合骆抚台和曾部堂弹劾官制台,本来就是以下犯上的官场大忌,朝廷如果让你这个弹劾者接任被弹劾者的职位,那以后各省的巡抚为了升官发财,还不得象发疯了一样的拼命收集总督的犯法罪证啊?各地总督为了自保只能是拼命收集部下的罪证,那天下还不得一片大乱?朝廷怎么可能容忍看到这样的情况?”

    “还有,你扪心自问,以你现在的年龄和资历,有资格接任湖广总督吗?就算朝廷真的无人可用,或者想找一个熟悉湖广情况的官员接任湖广总督,你头上还有一个骆秉章,他的年龄资历和功绩能力,那一点压不过你?”

    被赵烈文锥心刺骨的话驳得很是不好意思,吴超越只能是尴尬讪笑,转移话题道:“能不能接任湖广总督其实并不重要,我想当湖广总督,其实就是和官文处烦了,那个老不死的男女通吃,阴森森的专门在背后捅刀子,拉一派打一派的手段又高明,弄得我连想多扩编点抚标都战战兢兢。新来这个花沙纳,咱不奢望他事事处处都向着我们,只求他别向官文一样成天在背后算计我掣肘我就行。”

    “慰亭,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在京城的时候,应该是见过花沙纳的吧?”赵烈文问道:“他有什么喜好,性格特点是什么,你知不知道?”

    吴超越更尴尬了,如实说道:“在京城的时候,我没兴趣当官,就没怎么注意去拜见上司认识同僚,连六王爷府上都没跑过一次,所以没见过花沙纳,更不知道他有什么兴趣爱好,性格特点。”

    赵烈文一听苦笑,只能是尽到一个参谋长的本份,赶紧派人去向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人打听关于花沙纳的情况,以便投其所好,帮助吴超越与即将到来的新上司花沙纳打好交道。

    …………

    吴超越和赵烈文四处钻山打洞的打听关于花沙纳情况的时候,同在湖北省城里的官文也已经知道了自己乌纱帽即将落地的消息,万念俱灰的同时,官文当然也把吴超越、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三个无良下属恨到了骨髓里,咬牙切齿的要报这一箭之仇,在卸任前最后恶心吴超越等人一把。

    恶心曾国藩好办,之前就已经逼着曾国藩答应出兵去救江西,离任前只要逼着曾国藩出兵九江,再给一直关系良好的江西巡抚文俊打个招呼就行,出了名刁钻刻薄的文俊有的是办法收拾胆敢以客欺主的曾国藩。

    恶心骆秉章也好办,此前扯皮归扯皮,招架不住官文的一再逼迫,在无法确定官文是否就此倒台的情况下,吴超越和骆秉章还是被迫答应了官文把湖广军队扩编到六万的扩军计划,并各自承担一半的军饷钱粮。官文在卸任前只要抓紧时间让军机处批准这个计划,就足够让钱粮吃紧的骆秉章恶心上不少时间。

    惟有对吴超越官文是无计可施,既抓不到吴超越的把柄,更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让吴超越吃瘪。不过还好,就在官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主意的时候,一封意外到来的求援信却提醒了官文——在不知道官文已经快要倒台的情况下,老朋友僧格林沁派人送来信函,请求官文帮忙在汉口采购一批吴军骑兵装备的马上利器左轮枪。同时僧格林沁还明白告诉官文,说他现在囊中羞涩,得请官文帮忙先垫着银子,等他缓过这口气再设法偿还。

    “天助我也!”

    僧王爷的书信就象一道灵光一样,一下子就照亮了官制台的全身上下,因为官文突然想到,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是蒙古人,天生比较亲近,同时花沙纳和僧王爷一样,都有着酷爱书法和诗文的爱好,话语肯定比较容易投机。而自己只要把花沙纳和僧王爷撮合成了一对,以僧王爷和吴超越的彼此痛恨程度,花沙纳和吴超越在湖广能够和平相处那除非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再接着,官制台还马上想到了让花沙纳和吴超越见面就彻底翻脸的办法——受战乱影响,汉口的武器交易基本上就是有价无市,但凡有什么军火马上就会被抢购一空。而吴超越自己筹资建立的大冶枪炮局能够少量生产左轮枪,只要能够引诱花沙纳向大冶枪炮局伸手,吴超越这只小刺猬铁定会把花沙纳扎得满手是血。

    想到这点,乘着还有点时间,官文马上就活动了起来,立即给僧格林沁写信说明自己即将离任的情况,也把汉口的军火情况告诉给了僧格林沁,让僧格林沁知道只有吴超越手里有军火现货,建议僧格林沁乘着花沙纳南下必须经过河南的机会,全力讨好把花沙纳争取到他那一边,然后才能通过花沙纳弄到吴超越手里的武器。

    最后,官文还万分恶毒的挑唆了僧格林沁一句,说是大冶枪炮局虽然是吴超越自行筹资建立,但是如此重要的一个衙门不能由满清朝廷直接掌握,于江山社稷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末了,官文放下毛笔,暗暗狞笑道:“小蛮子,就算你为了讨好花沙纳适当让步也没用,以僧格林沁的德行,今后不把你的大冶枪炮局盯死才怪!”

    …………

    算计吴超越的不止官文一个,被迫联名弹劾官文的骆秉章和曾国藩在收到花沙纳接任湖广总督的消息后,也全都在考虑这么一个问题——没有什么上司会喜欢打小报告的下属,有弹劾官文的前例在先,花沙纳只要不傻,上任后就一定会提防自己,绝无可能与自己交心。

    而要想让花沙纳的办法也有一个,就是让花沙纳知道谁才是官文倒台的罪魁祸首,是那个坏种暗中泄露了官文在汉口茶叶贸易中坐地抽佣的消息,又是谁早就拿到了罪证却隐忍不发,关键时刻拿了出来要挟同僚弹劾上司!(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样米养百样人

    再是如何的失道寡助,吴超越在官场上也还有一两个朋友,虽说马秀儒、李卿谷和多山等湖北文武官员都对花沙纳了解不多,为吴超越提供有价值的情报不多,然而吴超越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负情薄幸几乎被吴超越遗忘的李鸿章在关键时刻突然伸来援手,写信向吴超越介绍了关于花沙纳的详细情况,多少算是回报了一把吴超越的恩情。

    李鸿章提供的情报很详细,介绍了花沙纳的出身来历,之前的历任官职,还指出说花沙纳小有理财之能,是咸丰年间发行的满清宝钞和户部官票的创始人,最大的性格特点则是喜好书法诗文,多才多艺,于绘画和音乐也有很深造诣。

    新上司的出身来历和性格爱好倒是基本摸清楚了,然而吴超越的瘦脸却拉得比驴还长了,因为这位花大爷打他爷爷那辈起就开始给乾矮子当奴才做走狗,连续好几代人都是和僧格林沁一样的铁杆蒙奸,同时他的特长喜好又偏巧都是吴超越最不擅长的玩意,相处言谈间想要投其所好对吴超越来说简直就是难如登天。无可奈何之下,吴超越也只好冲得力帮凶赵烈文说道:“惠甫,看来讨好这位新总督的光荣使命只能是交给你了。诗文词赋,琴棋书画,这些玩意我是不成。”

    “我也不成。”赵烈文的脸拉得不比吴超越短,苦笑说道:“我一直觉得写字是为了用,不是为了看,所以学了一手正楷就再没花心思钻研,在书法上最多只能算粗知皮毛。至于琴棋书画,诗文词赋,那更是要我的命,佛学易理这方面才是我的强项。”

    没想到得力帮凶赵烈文在这方面也是弱项,无奈之下,吴超越也只好是去打其他幕僚师爷的主意,然而仔细琢磨了片刻后,吴超越又很快就哭笑不得的发现物以类聚这句话的确没有说错,自己麾下科技军事这方面的人才之鼎盛,在这个时代的中国大地上,绝对可以算是一骑绝尘,然而偏偏在琴棋书画这方面人才匮乏无比,连个象样点的爱好者都找不出一个来。

    “没办法了,赶紧替我看看湖北有什么正在赋闲的书画大师,找来给我养了当清客。还有,去窑子里打听打听,有什么擅长吹箫抚琴的漂亮妓女,也给我包养两个先准备着,免得事到临头手忙脚乱。”

    …………

    吴超越在湖北省城里算计着如何讨好新上司花沙纳的时候,即将上任的湖广新总督花沙纳也已经绕开黄泛区,取道顺德进入了河南境内。期间尽管花沙纳并没有特意要求,沿途官府还是派出了军队保护花沙纳及其随从,说什么都不敢让这个一品大员在自己的辖区里出事。

    事实证明这些地方官府并没有做错,还没越过黄河,花沙纳一行就已经先后三次遭遇捻军,好在有军队保护,在黄河以北目前实力比较弱小的捻军倒也没敢生出什么劫杀花沙纳的心思,每次遇上都马上主动退走,但也把花沙纳给吓得不轻。所以在开封府渡口过黄河,进入捻军活动最为猖獗的中原腹地后,花沙纳也改了不想过于惊扰地方的主意,主动请求河南巡抚英桂派兵保护自己南下湖北。

    让花沙纳意外的是,还没等英桂安排好护卫军队,蒙古老乡僧格林沁就已经派来了一支骑兵,主动请求保护他南下。推辞不过僧格林沁的好意,花沙纳也只好是客随主便接受了僧王爷的一片好心,在僧军骑兵的保护下离开开封,战战兢兢的越过捻军泛滥的重灾区许州,有惊无险的进入了南阳府境内。

    更让花沙纳万分意外的还在后面,抵达叶县时,原本正在汝宁府境内剿匪、出了名目中无人的僧格林沁僧王爷,竟然抛下了战事不管,提前一天赶到了叶县布置仪仗,满面笑容又敲锣打鼓的当道迎接自己,受宠若惊的花沙纳没敢迟疑,马上就下轿向僧格林沁一拜到地,口称王爷。

    “毓仲,快快请起,快快请起,你我之间还用得着这么客套多礼?快,到城里去坐下说话,本王已在城里为了安排好了馆驿住所,今天咱们两个蒙古老乡可得好好的吟吟诗,作作曲。对了,毓仲,你看看这是什么?”

    接过僧王爷侍卫跪地呈上的卷轴打开,只看得一眼,花沙纳就惊喜大叫了起来,“徐文长的《梅花蕉叶图》?!王爷,这是你那得来的?”

    “前段时间杀捻子的时候发现的,也不知道那些捻子是抢了那家大户得来这幅名画,狗蛮子不识货,逃命的时候只顾带金银珠宝,把这幅画给扔在了路边,亏得本王的亲兵眼睛尖看到,不然这幅传世名画,指不定就会被那个汉蛮子拿去擦屁股了。知道你喜欢特地带来,算是咱们俩久别重逢的见面礼。”

    “太贵重了,下官实不敢当,还请王爷收回。”

    “毓仲,你和本王还客气什么?咱们既是蒙古老乡,又是同朝为官,还同样喜欢诗词歌赋和书法丹青,趣味相投,还用得着对本王客气?来来来,快收下,把本王当朋友当同族就一定得收下。”

    实在碍不过僧王爷的一片好意,又的确有这方面的狂热爱好,不得已之下,花沙纳只能是以赏玩几日为借口,勉强收下了这幅千古名画。僧格林沁见了大喜,赶紧又邀请花沙纳入城用宴,与花沙纳携手并肩入城,言谈极欢。

    僧王爷为什么这么卖力的讨好花沙纳原因朋友们当然都知道,在大摆宴席的馆驿里与花沙纳喝够了酒,吟够了诗又听足了曲,咱们的僧王爷很快就图穷匕见了,直接了当的要求花沙纳在正式上任后应用他的总督大权,为自己谋取大冶枪炮局生产的先进武器。花沙纳则很疑惑的向僧王爷问道:“王爷,你想要洋人的什么转轮枪,请朝廷拨银子给你直接向洋人不就是了,为什么还要吴抚台枪炮局做出的武器?”

    “就是因为花银子也买不到,所以才不得不请毓仲你帮忙啊。”

    僧王爷无奈的哀嚎了一句,然后才告诉花沙纳关于湖北武器的情况,说是洋人的武器只要运到汉口,优先只会卖给吴超越,吴超越挑剩下的才会出现在市场上,还基本上都是马上一售而空,有银子都很难买到。惟有吴超越自筹资金建立的大冶枪炮局可以少量生产,有点稳定的现货供应,所以僧王爷别无选择,只能是请花沙纳这个湖广总督帮忙。

    让僧王爷十分满意的是,花沙纳一口答应了全力帮忙,说是到了湖北后一定替僧王爷向吴超越购买军火,还主动表示僧王爷如果手里不方便,自己可以先用湖广的银子替僧王爷垫付。僧王爷大喜之余仍然不肯罢休,又向花沙纳提醒道:“毓仲,本王可不是挑唆,到了湖北后,你可得把吴超越那个汉蛮子和大冶枪炮局给盯紧了,那个狗蛮子手握重兵,又和洋人关系亲密无间,手里的大冶枪炮局还能直接造出洋人才有的洋枪洋炮,兵马、钱粮、土地和外援一应具全,倘若生出什么异心,只怕后果马上就是不堪设想。”

    花沙纳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点了点头,说道:“多谢王爷教诲,下官铭记在心,请王爷放心,吴超越在湖北倘有异动,下官一定立即向朝廷和皇上禀报!”

    “这本王就放心了。”僧格林沁满意点头,又提醒道:“还有,防着点这个笑里藏刀的小蛮子,就本王所知,这次官制台的乌纱落地,表面上看是因为骆秉章和曾国藩的参奏导致,实际上真正的幕后黑手,很可能是吴超越那个小蛮子,是他拿到了骆秉章和曾国藩的什么把柄,逼着骆秉章和曾国藩上了折子弹劾官制台!”

    “有这事?王爷你如何知道的?”花沙纳惊讶问道。

    “毓仲你忘了,本王与官制台在京城里是很好的朋友?”

    僧格林沁也没客气,直接就把官文的书信拿了出来,让花沙纳知道了湖广扩军会议上发生的古怪事件,花沙纳看了默默无语,僧格林沁则继续好心提醒道:“毓仲,以下犯上本就是官场大忌,吴超越那个小蛮子不但以下犯上,还威逼同僚为他出面奏劾上司,这样的卑鄙小人,既然敢做第一次,也肯定敢做第二次!和他同城为官,你可得小心了。”

    “多谢王爷,下官铭记在心。”花沙纳再次道谢,还发自肺腑的叹息了一句,说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皇上这次以我为湖广总督,我最担心的一点,就是如何与吴超越吴抚台相处啊!”

    “别怕!有朝廷和皇上为你撑腰,他要是敢有什么胡作非为,你只管上折子弹劾就是了,本王为你呐喊助威!他要是敢有什么异动,你马上派人和本王联系,本王立即带兵南下,去帮你铲除这个野心勃勃的狗蛮子!”

    成功收买和说服了花沙纳警惕老仇人吴超越后,为了更进一步讨好花沙纳和方便探听消息,僧王爷又不顾花沙纳的一再推辞,坚持让他的小舅子关云率领军队护送花沙纳直接前往湖北省城,花沙纳推辞不过也敢过于得罪僧王爷,也只好是接受了僧王爷的好意。

    其实僧王爷完全就是在做顺水人情,南阳府内的捻军是早就被吴超越给打跑了的,花沙纳一行从叶县南下连个捻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一路根本无话。而进入了湖北境内后,花沙纳又受到了湖北提督都兴阿的热情接待和严密保护,乘上都兴阿早就准备好了的水师战船,顺着汉水张帆南下,直接赶来湖北省城上任。

    结果也是到了乘船南下期间,花沙纳才真正碰上了一些波折——骆秉章和曾国藩这两位爷,竟然不约而同的派人到了汉水航道上迎接花沙纳,并双手呈上了贵重礼物——曾国藩送的是一幅米芾的真迹,为官清廉的骆秉章则另辟蹊径,送上了一本收录花沙纳诗文书法的书法集。

    伸手不打笑脸人,花沙纳同样收下了曾骆二人的厚礼,也先后召见了曾国藩和骆秉章派来的使者,而很有心的是,骆秉章和曾国藩又不约而同的派来了方如许和朱鼎芳这两个茶厘案担任使者,故意勾引花沙纳主动问起茶厘案的真相。再然后,茶厘案的一些幕后真相,也就理所当然的被花沙纳所知晓…………

    “湖广,果然是龙潭虎穴啊!”

    叹息着这句话,花沙纳的座船终于还是顺风顺水的抵达了汉江口,结果让花沙纳万分诧异的是,即将被自己取而代之的官文竟然不顾会被人嘲笑,渡江跑到了与省城隔江相望的汉阳码头迎接自己。倒是吴超越带着湖北文武官员守在南岸的省城码头等候,没能比官文抢先一步见到花沙纳。

    在京城时花沙纳与官文也算是十分熟识,在异地他乡故友重逢,还是在一个倒霉一个升官的残酷对比背景下见面,花沙纳和官文难免是唏嘘万分。而客套了几句后,花沙纳也安慰官文道:“秀峰,你也别过于懊恼,人生一世,起起落落,实属平常,你一时糊涂偶然失足,也可以理解。现今朝廷又正在用人之际,你即便暂时闲归乡里,他日也必然有复起之机。”

    “多谢毓仲。”官文点头道谢,又叹息道:“毓仲,今后湖广的千钧重担,可就要由你来挑了。千万小心,湖北省城里有恶虎伤人,稍有不慎,你就可能粉身碎骨啊!”

    “秀峰说笑了,省城之中,那来的恶虎伤人?”

    花沙纳笑着装糊涂,官文则是毫不客气,当着无数人的面遥指南面的武昌码头,大声说道:“有!就在那里!老夫今番落到这步田地,就是拜那条笑面虎所赐!事到如今,老夫不恨骆秉章也不恨曾国藩,就恨那只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笑面虎!”

    听到这话,花沙纳默默无语,僧王爷派来的小舅子关云,曾国藩派来的朱鼎芳,还有骆秉章派来的方如许,却一个比一个笑得开心,一个比一个笑得得意。

    再是怎么的磨磨蹭蹭,花沙纳的船队终于还是渡过了长江,停靠到了汉阳门外的码头上,身穿从二品官服的吴超越慌忙率领湖北官员上前迎接,向花沙纳下拜行礼。然后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花沙纳居然抢先几步拦住了吴超越,还一把拉住了吴超越,激动说道:“慰亭,我们终于又见面了!”

    “又见面了?”吴超越有些傻眼,疑惑问道:“花制台,下官以前见过你吗?”

    “当然见过,还不止一次。”花沙纳哈哈大笑,说道:“早在你没正式入仕之前,老夫就已经在金銮殿上见过你了。当时看到你在君上面前侃侃而谈,从容不迫,老夫就觉得你一定是大清朝廷的栋梁之才,只是老夫当时真没想到,才区区四年时间,你就已经封疆一方,与老夫同省共事!”

    “花制台恕罪,当时金銮殿上人实在太多,下官没印象了。”吴超越难得有些脸红。

    “你对老夫没印象不要紧,只要老夫还记得你就行!”花沙纳爽朗大笑,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道折子,递给吴超越说道:“来,慰亭,这是老夫送你的重逢见面礼,看看老夫这次给你带来了什么!”

    吴超越惊讶接过折子打开,旁边的赵烈文好奇凑上来同看时,只看得几眼,吴超越和赵烈文就异口同声的惊喜叫出了声,“允许湖北藩库自铸大清银圆二百万枚?!”

    “对!”花沙纳含笑点头,笑着说道:“你此前几番请旨在湖北自铸银圆,都因为户部和内务府强烈反对,皇上没能答应。这番老夫在上任前拜见皇上时,越俎代庖又替你提起了这件事,费尽了口舌,总算是求得皇上答应实施此事。”

    “花制台,你这叫下官……。”

    早就垂涎铸币权的吴超越激动得连说话都不利落了,花沙纳则一只手拉着吴超越的瘦手,一只手拍着吴超越肩膀,诚恳说道:“慰亭,老夫在咸丰二年时,奏请户部发行大清宝钞,虽得皇上批准,救了一时之急,但也留下了弊端,宝钞滥发不断贬值,百姓叫苦不迭,洋人为偷税逃税,在民间以低价收购宝钞,充当关税交纳,又给朝廷造成了无数的赋税损失,祸国殃民至此,老夫懊悔莫及!”

    “慰亭,你的办法才对,自铸银圆利国利民,既方便百姓使用,又可使朝廷避免损失增加收入,在这件事上,老夫全力支持你!你放心,湖广自铸银圆期间,谁敢动什么手脚,有一个杀一个,你可以先宰了再告诉老夫,老夫一律批准!”

    官文等人脸色早就已经比哭还难看了,可花沙纳还不肯罢休,又拉着吴超越的手说道:“慰亭,以后老夫在湖广,可什么都要仰仗你了,尤其是洋人这方面,你也知道,大沽口那次谈判,老夫一事无成险些乌纱落地,全靠了你帮着恭王爷善后得当,老夫才没受什么追究。今后在这方面的事,老夫可全都要靠着你。”

    “口蜜腹剑?笑里藏刀?和我一样的货色?”

    打量着官文那张真诚的笑脸,吴超越却又觉得不太象。(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六章 改不掉的习惯

    “慰亭,关于枪炮的事,老夫已经对你说得很明白了,是僧王爷要,你不必勉强,你手里的洋枪洋炮如果有剩余,也愿意出让给僧王爷,那你就卖。你如果手里的枪炮没有多余,或者不愿出让,那老夫也绝不强迫,现在就回信告诉僧王爷。”

    “花制台,下官必须道罪,下官手里真的没有多余的洋枪洋炮,大冶枪炮局是能仿造一些洋人的枪炮,但是产量小得十分可怜,连补充作战时的正常消耗都不够,所以下官实在是拿不出多余的武器。就连下官的恩师……。”

    “慰亭,不必说了,老夫明白。关将军,你听到了吧?不是老夫不给僧王爷帮忙,是湖广这里实在拿不出武器卖给他,老夫一会就写一道书信向僧王爷道罪,劳烦你带回去交给僧王爷。还有,僧王爷借给老夫鉴赏那幅《梅花蕉叶图》,也请你一并带回去,替老夫向僧王爷道声谢,说老夫已经大饱眼福了。”

    “鼎芳先生,伯涵送来这幅米大家的字贴,老夫也已经饱了眼福并且临摹,也请你带回还给伯涵,这么贵重的礼物,老夫实在不敢当。还有,关于湖南团练的军饷钱粮诸事,他还是继续找骆抚台和吴抚台商量,老夫主管的是军务,地方钱粮赋税这方面,老夫不想过于插手。”

    “如许,骆抚台替老夫编印这本书法集,老夫收下了,籥门好心,老夫无以为报,这是老夫好友戴熙戴文节所赠的一幅山水画,老夫向来视为珍宝,今天做为谢礼回赠给籥门,请籥门务必收下。”

    “对了,还有慰亭你,慰亭你送给老夫这幅董其昌的《草书诗册》,想必是花了重金方才购得……。”

    “毓仲,你昏头了?董其昌的《草书诗册》真迹,目前是珍藏在大内,这是赝品!”已经正式卸任的官文气急败坏的咆哮。

    “秀峰,老夫当然知道这是赝品,但老夫更知道,这是慰亭的一片赤诚之心,特意投老夫所好才特意挑选的礼物,字帖虽假,诚意却真。所以慰亭,来来来,这是老夫去科尔泌草原办差时亲笔所书的《络马行》,也是老夫最满意的一幅书法,请你务必收下,以表老夫的些微谢意。”

    面对着吃错药了一样的新任总督花沙纳,已经被革职的官文和骆秉章、曾国藩派来的使者算是彻底无语了,说什么都没想到花沙纳能把吴超越重视到这个地步,刚到湖北就马上摆明车马的要和吴超越齐心协力,宁可得罪同族僧格林沁也不肯为难吴超越。而刚拿一幅赝品换到一份真迹的吴超越更是张口结舌,彻底搞不懂花沙纳是真心想和自己携手合作,还是笑里藏刀的故意麻痹自己。

    虽然一时半会还摸不清楚新总督的目的和为人,但是在花沙纳不惜余力的支持下,吴超越还是迅速做成了许多重要的事,首先就是彻底整顿了湖北铸钱局,开除了许多手脚一直不干净的官吏工匠,换上新鲜血液并引入先进工艺,大肆铸造在民间和对外贸易中广受欢迎的吴造洋银圆。期间虽然也有被开除的小吏试图闹事,结果还没等吴超越出手,花沙纳就已经派他的人把带头者拿下并当场斩首,同时花沙纳还严禁湖北布政使马秀儒参与此事,任由吴超越直接监管铸钱局,帮着吴超越迅速铸造出了第一批质量上乘的吴造洋。

    除此之外,吴超越还乘机扩大了自己的抚标编制,一口气扩军到了二十个营,花沙纳不但没有半个字反对,还答应了吴超越厚颜提出的无耻要求,把官文留下督标水师营战船划拨了一部分交给吴超越,帮着吴超越直接把吴军水师扩大到了五个营。同时吴超越所经手的湖北军政事务,无论吏治、财政还是军事,花沙纳都一应照准,只管签名用印而从不过问具体细节。

    还别说,花沙纳这一手还真治住了吴超越,让吴超越是想故意和花沙纳做对以激怒军士都极不好意思,同时赵烈文也力劝吴超越尽量尊重花沙纳,说象花沙纳这么一个上司在官场上简直就是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吴超越在湖广的一举一动都肯定会被花沙纳捅给满清朝廷,但同样是暗中监视,被不掣肘不刁难的花沙纳监视,怎么都比换一个总督监视强。

    确实很不好意思利用花沙纳来挑起湖北新军对满清朝廷的仇恨,再加上目前手里的实力不足,吴超越也只好采纳了赵烈文的建议,一边尽量礼敬花沙纳这么一个难得的好上司,保持与他的良好关系,一边把目前所针对的目标转向其他,为将来的起兵反清做其他的准备。

    说实话,倘若吴超越起兵反清,短时间内最大的威胁还真不是同在一座城里的湖广总督,麾下精兵强将如云,武器装备又领先一个代差,吴超越想要动手,干掉湖广总督麾下那些一手拿大烟枪一手拿火绳枪的双枪兵易如反掌!真正能在短时间内对吴超越形成巨大威胁的,是驻扎襄阳的都兴阿部,长江上游的骆秉章所部,还有吴超越那位好老师曾国藩及他麾下的湘军。

    想要消除这三个威胁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对都兴阿,吴超越只能是争取拉拢,拉拢不成也只能是设法替换,直接搞倒既不容易,又很可能会得罪以多隆阿为代表的打虎儿族将领,寒了他们的心,把他们彻底推到满清朝廷那边。

    骆秉章更是不容易对付,这条老狐狸官声好能力强,做事几乎滴水不漏,在军队中亲信党羽又多,除非是什么特别好的契机出现,否则官职仅仅只是和他平级的吴超越想搞倒骆秉章简直就是毫无可能。所以不得已之下,吴超越只能是一边耐心等待机会,一边把目光转向了目前最容易收拾的老师曾国藩,寻思如何让他失去威胁,更寻思乘机收编湘军那帮名载史册的文臣武将。

    对吴超越来说,目前也的确是收拾授业恩师的最好时机,招架不住官文的淫威逼迫,在元气未复的情况下,为了湘军不被强行解散,更为了向满清朝廷证明湖广的钱粮不是白白供养湘军,曾国藩还是硬着头皮带着目前只扩编到七千余人的湘军和盟友李文安部出兵江西,向罗大纲镇守的九江发起进攻,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太平军的枪口之下。

    精兵强将此前死伤惨重,元气未复就仓促出兵发起进攻,理论上确实是十分危险,然而让忤逆门生吴超越万分郁闷的是,目前的战略态势却偏巧对曾老师万分有利——攻破了江南和江北两座大营之后,在没了韦昌辉捣乱和提前出现了一个和事佬洪仁玕的情况下,暂时躲开了天京事变的这个大劫的太平军主力并没有急于回师西线,选择了向更加富庶的苏南进兵,还有增强北线力量,西线战场目前仍然是采取守势,所以目前曾老师进兵江西,面临的压力和危险反倒远不及之前那么大。

    还有更让吴超越郁闷的事,再次杀入江西战场后,曾老师不但汲取之前过于分兵冒进的教训,还把他那结硬寨打呆仗的著名战术发挥到了极点,每日立营乌龟一样的向九江推进,刚到九江卫城小池口就马上大修工事,挖掘多重壕沟包围小池口小城,逼着罗大纲只能是不断横渡长江向小池口运兵运粮,湘军则有机会就出兵偷袭骚扰,没机会就闭营不出,反客为主反逼太平军出兵攻打湘军的坚固营地,基本立于不败之地的同时,还多少打了两个小胜仗,耐心与太平军对耗钱粮补给。

    巴不得利用价值已经快要榨光的曾老师赶紧蹬腿,又不愿拿宝贵的钱粮支持湘军打这种呆仗蠢仗,吴超越当然不想看到这样的局面持续下去,可是没办法,师生关系放在这里,同时还想收编湘军,吴超越绝不能用断粮断饷这种蠢办法逼迫曾老师改变战术。只能是借口不愿过于承担湘军的钱粮开支为借口,找来赵烈文商量主意。

    “慰亭,你是不是心急了一些?曾部堂的战术虽然呆板,但是相当有效啊?照这么下去,除非罗大纲敢冒险渡江发起决战,否则小池口的长毛迟早会被曾部堂耗死啊?”

    面对着赵烈文的诧异质问,绝不能公开说出自己已经想要弄死曾老师的吴超越只能是叹息狡辩,“太慢了,照这么下去?何时才能拿得下九江湖口,我们湖北又得付出多少的钱粮军饷?还有,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最不喜欢的就是用兵死板,喜欢出奇制胜,尽快解决问题。”

    “那是因为你的军队强悍,有出奇制胜的把握。”赵烈文笑道:“曾部堂的兵没有你的精,武器装备没你的好,用笨办法打呆仗,其实也可以算是大拙胜巧,大智若愚。”

    笑归笑,拿了吴超越的俸禄就得替吴超越为虎作伥,赵烈文还是开动起了脑筋想办法帮吴超越解决这个问题,结果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这句老话还真没说错,赵烈文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忙说道:“慰亭,在你那位师兄李鸿章身上做点文章如何?他拒绝你的招揽,坚持要在前线吃苦受罪,摆明了是想建奇功立伟业,留万古不易之名,象他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容忍曾部堂这样的缓慢战术啊?”

    吴超越眨巴着三角眼不吭声,只是拿起了杨文定派人送来的前线地形图和兵力部署图再度深入研究,得出的结论也和之前一样——小池口其实并不难攻破,过于狭小的城池注定了驻军不会太多,同时也很难防范炮火覆盖,曾老师只要集中火力猛轰城内数日,太平军就算主动不撤走,也注定会死伤惨重,为湘军创造契机。

    然而让吴超越有些难以理解的是,自己的曾老师虽然有些不擅长机变的智慢弱点,以他的战场经验,也不可能不至于连用炮火覆盖破城的办法也想不出来吧?疑惑之下,吴超越便顺口向赵烈文问出了这个问题。

    “慰亭,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你都看出来?你老师是故意不肯急着攻破小池口!他现在的兵马尚未补充完毕,军中新兵又多,以守待攻反客为主,既可以等待湖南的后续兵马,又可以锻炼新兵,一举两得,他急着拿下小池口干什么?”

    赵烈文的含笑解释让吴超越恍然大悟,拍额懊悔之余,吴超越又忍不住恨恨说道:“曾老师的算盘倒是打得好,可惜他一个月三万六千多两银子的军饷得我和骆抚台平摊其中八成,末了我还得独自承担李伯父那一万五千两银子的军饷。还有粮草!”

    恨恨说罢,吴超越又稍一盘算,马上就吩咐道:“惠甫,替我给少荃写一道信,把集中炮火攻城这个战术告诉他,顺便告诉他,我等他破城立功的好消息。对了,还有花制台也在等待他的好消息。”

    “只怕曾部堂不会答应。”赵烈文提醒道。

    十分清楚自己老师不见鬼子不挂弦的极品性格,吴超越只能是抛出了一根胡萝卜,吩咐道:“那顺便给我老师也去一道书信,就说我向洋人订购的蒸汽炮船就快运到湖北了,到时候我换下来的战船,可以分一些给他,叫他在前线放心,不必担心水师的船只会出现不足的情况。”

    “慰亭,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恐怕更不容易指挥你的老师吧?”赵烈文担心的提醒道。

    “以后再说。”吴超越答道:“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我那位老师先动起来,别每天只拿我的粮草军饷不干正事,不然的话,我也没办法向朝廷交代。”

    赵烈文无可奈何的答应,立即提笔给吴超越当牛做马,吴超越的心里却依然不断盘算,暗道:“是不是想办法和杨秀清那边联系一下,让他替我宰了曾老师?他会答应吗?会不会也象我这位曾老师一样,乘机的敲诈勒索?”

    “咦?我怎么忘了这么一点,我看不顺眼的,可以赶到东边去让杨秀清砍,杨秀清看不顺眼的,也可以派到西线来让我宰,如果能和他达成这个默契,皆大欢喜啊……。”

    …………

    如赵烈文所料,吴超越签名的书信送到了正在小池口前线的李鸿章面前后,目前只是缺乏炮战经验却又急于建功立业的李鸿章果然是心中大动,马上就拉着父亲李文安跑到了曾国藩的面前献计,建议曾国藩集中炮火覆盖池口小城,尽快结束这个小战场的战事。

    很可惜,曾老师并没有立即采纳李同学提出的正确建议,还欺负安徽来的土包子李文安父子没有大规模炮战的经验,鬼扯了一通炮火覆盖需要勘探地形、建立炮台和调试射角射高之类的技术技巧,仅仅只是答应认真考虑这个战术就把李文安父子给打发了离开。再然后……

    再然后没过几天,吴同学就收到了曾老师的回信,在书信上,曾老师很是亲切的打听了一番吴军水师换装后能够腾出多少空余战船,船上装备的火炮是否也将退伍淘汰?吴同学心领神会的感叹了一番某种动物改不掉某种进食习惯,然后又咬牙留下墨吃纸,答应孝敬给曾老师一个水师营的战船及配备火炮,再次派人快船送到了小池口前线。

    还是在收到了到第二道书信后,已经在小池口战场糟蹋了许多粮草军饷的曾老师才笑眯眯的接受了李同学的建议,决定以炮火覆盖这座小城夺取胜利。而当炮声响起的那一刻,曾老师与吴同学刚结束没几天的斗智斗勇斗力的比拼,也再一次在师生之间展开。

    有手握钱粮的主动权,花沙纳又明显倾向自己,和曾老师继续斗智斗勇吴超越倒是绝对不怕,然而吴超越并不知道的是,新的麻烦正在迅速向着自己逼来,这个麻烦,居然是花沙纳替自己招来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七章 因祸得福

    花沙纳对吴超越的确是相当不错,然而有意无意的,他也给吴超越招来了新的麻烦和敌人——大清户部和内务府的敌视,还有在这两个衙门里的无数贪腐官员。

    起因就是在花沙纳越俎代庖替吴超越求得湖北铸币权的事,之前在上海铸造银圆大获成功,来到湖北后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和方便对外贸易,吴超越曾经先后好几次上折子请求在湖北铸造银圆,结果却每一次都因为满清户部和内务府的强烈反对而没有成功,吴超越和赵烈文对此也一直都是无可奈何。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满清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之所以这么反对让吴超越在湖北铸造银圆,原因当然是想要垄断铸币权,从中捞取丰厚油水。至于满清朝廷铸出的银圆成色差品质低劣,坑害百姓难以在市场上流通,洋人更是断然拒绝接受,甚至还有许多中外奸商以低价收购这种银圆用来上交赋税,这些种种弊端,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当然是不会去考虑,更不会去操心的。

    颇有金融天分的花沙纳早就看出了这些弊端,知道吴超越在上海试铸发行的银圆比他之前力推的满清宝钞更切合实际,更知道只有把铸币权交给吴超越这样有魄力又清廉的官员,才能真正起到利国利民的作用,所以才在上任前全力争取玉成此事,结果虽然奇迹般的获得了成功,却也让户部和内务府的大爷们恨透了他和吴超越——敢抢大爷的财路,不把你们弄死对不起老子的妻儿老小和十八房小妾!

    对吴超越来说更惨的是,现任户部尚书柏葰又偏巧是载垣、肃顺等人的政敌,恨屋及乌对吴超越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感,这会花沙纳又拉着吴超越断了柏葰的财路,柏葰当然更恨不得要扒吴超越的皮,抽吴超越的筋。

    当然,再恨吴超越,再是什么户部尚书,柏葰想收拾吴超越这个实权巡抚,首先还得逮到由头拿到把柄,然而就在柏葰和官文一样的拿吴超越这个琉璃弹子毫无办法的时候,一个相当意外的好机会,却突然出现在了柏葰等人的面前——江南道御史丁浩上了折子,弹劾吴超越的祖父吴健彰伙同江北大营的粮台文煜,贪污江北大营的军饷银二十五万两,并且还拿到了真凭实据。

    吴老买办这次真的是因为贪得无厌才惹火烧身,奉旨截留江海关税银给欠饷多日的江北大营解燃眉之急,结果却赶上江北大营被太平军攻破和琦善暴卒,总管江北大营钱粮的文煜起了贪恋,暗约吴老买办伪造公文,假称饷银是在江北大营被攻破前就已经交割,未及发放就被太平军抢走,要和吴老买办联手贪墨这笔巨款,而吴老买办在这方面屁股从来就不干净,见有机可乘便立即一口答应。结果银子倒是拿到手了,只是没想到在那个环节上出了问题,被江南道御史丁浩知道并拿到了证据,一道折子捅到了京城,让爱屋及乌的载垣和肃顺等人想保吴老买办都难,也给了刚吃了大亏的户部尚书柏葰和内务府大臣裕诚和麟魁等人报仇出气的机会。

    蓄意报复,又早就听说过吴老买办在海关监督任上屁股极不干净,操作得好的话株连牵涉到吴超越身上易如反掌,柏葰和裕诚等人当然是上窜下跳,不断劝说咸丰大帝严查此案,追究到底,严惩涉事人并株连子孙,正为赤字严重和江南战场糜烂而焦头烂额的咸丰大帝也没客气,马上就降下了所谓圣旨,命令两江总督怡良会同江苏按察使赵德辙严查此案,并且让吴老买办和文煜停职待参,等候处置。

    知道这件事拦不住,对吴超越确实不错的肃顺别无选择,只能是赶紧一边派人暗中通知吴老买办,一边写信给吴超越,让吴超越也知道这件事,要吴超越如果有什么牵连赶紧撇清。

    碰上了这么一位坑爹爷爷,换了别人肯定是叫苦不迭,然而吴超越真没这个资格叫苦——吴老买办贪得这么狠,很大程度就是因为吴超越这个败家子败得太凶。所以收到了肃顺的书信后,吴超越也只能是赶紧放下手里的其他事,找来赵烈文商议对策。

    “慰亭,这事不好办啊。”赵烈文也是大皱眉头,说道:“连肃中堂在京城里都拦不住,说明皇上对这件事已经是万分震怒,吴老大人又已经被拿住了证据,再想从这件事上撇清,只怕已经是毫无可能了。”

    吴超越阴沉着脸不说话,是既不想让买办爷爷受到什么伤害,又希望能保住买办爷爷的官职,让自己能够间接获得上海海关的饷银,然而不管吴超越如何的绞尽脑汁,都想不出任何的办法来达到这个目的。结果就在吴超越对此束手无策的时候,门外却传来湖广总督花沙纳登门拜访的消息,吴超越无奈,只能是赶紧领着赵烈文等人出门迎接,毕恭毕敬的把对自己相当不错的花沙纳给请进了二堂落座。

    “慰亭,刚收到的消息,你爷爷出事了。”

    花沙纳的来意让吴超越十分意外,刚坐下就主动说起吴老买办已经被革职待参的事,然后花沙纳还沉着脸对吴超越说道:“慰亭,老夫可以明白告诉你,你爷爷这一关不好过,柏葰和裕诚他们明面上是整你爷爷,实际上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真正的目标是你,你要小心,千万别让他们乘机抓到你什么把柄。”

    “多谢花制台提醒,晚辈感激不尽。”吴超越赶紧道谢,又试探着问道:“花制台,关于这件事,不知你对晚辈可有什么指点?”

    “这也正是老夫来见你的目的。”花沙纳叹了口气,目光温柔的看着吴超越说道:“慰亭,别怪老夫出言不吉,你爷爷的官职,这次是无论如何都保不住了。贪污军饷本就是重罪,江北大营被发匪攻破,很大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欠饷时间过长而士气低落,关于这一点,代理琦善掌管江北大营的吉尔杭阿在上奏的折子里说得很明白,得到了朝廷的认可,琦善也因为这点没在死后被追究,得了一个文勤的不错谥号。好在柏葰和裕诚那帮巨蠹还没想到这点,没把故意欠饷导致江北大营溃败的罪名硬扣在你爷爷身上,不然你爷爷的处境只会更不妙。”

    “所以慰亭,老夫必须劝你一句,你最好别打为你爷爷彻底脱罪的主意。”花沙纳语气诚恳的说道:“这点连肃顺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都做不到,更别说你,你如果一定要坚持这么做,只会授人以柄,更进一步的牵连到你。”

    吴超越沉默,半晌才问道:“花制台,那晚辈应该怎么做?”

    “你最好的选择,是劝你爷爷尽快认罪,先认错再想办法减轻处罚。”

    花沙纳很不客气的把吴超越推向了不孝忤逆,然后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份折子,说道:“这是江南道御史丁浩弹劾你爷爷和文煜的折子抄件,来历也不瞒你,是老夫在京城的人秘密送来的,上面说得很清楚,是文煜首先提出联手贪墨军饷,你爷爷协同从之。所以老夫建议你尽快走通怡良和赵德辙的门路,一定要让他们把文煜定为主犯,把你爷爷定为从犯,这样你爷爷才可以减轻处罚。不然的话,你爷爷只怕首级都难保住。”

    “再然后,你就可以上折子为你爷爷求情,名正言顺的恳求皇上和朝廷看在你的份上,饶你爷爷不死,退赃保命,不再继续追究。有肃中堂和载王爷他们在朝廷里帮你说话,做到这点肯定不难。”

    “慰亭,老夫早就听说过,你爷爷和你的祖孙之情非同一般,要让你爷爷认罪受辱,

    避免牵连到你,你一定很难接受。可老夫还是得提醒你一句,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让你爷爷认了罪撇清了你,不给你的敌人牵连你的机会,你将来还有机会帮你爷爷东山再起。”

    “但你如果也倒了,你爷爷以后才是真的永无出头之日。想一想琦善吧,他两次被革职,两次东山再起;你老师曾国藩的恩公穆彰阿,把皇上得罪得那么狠,都已经定为永不叙用,可是靠着捐资助饷,现在还不是又捞回了五品顶戴?能伸能屈才是大丈夫,一味的只知进不知退,那是莽汉所为。”

    搁下了这些话,花沙纳告辞而去,而吴超越虽然很清楚花沙纳的这些指点全是一片好意,可是要让吴超越劝说吴老买办主动认罪让他受到羞辱折磨,吴超越却又狠不下这个心——毕竟吴超越来到这个时代后,对自己最好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吴老买办。

    知道吴超越与吴老买办的深厚感情,赵烈文自然明白吴超越的心思,便也劝道:“慰亭,我认为花制台的指点,真的是金玉良言,只有保住了你,你们吴家才有将来,但你如果坚持为你爷爷彻底脱罪,被你的仇人乘机牵连到了你,那你之前所做的一切就会前功尽弃,你爷爷还想东山再起,也只会难上加难。”

    “还有,我认为以吴老大人的脾气,即便你不开这个口,他也一定会选择牺牲他自己,保全你。”

    吴超越还是沉默,过了许久后,吴超越才很是勉强的开口说道:“也罢,就按花制台的指点做吧,和桂良、赵德辙他们联系,求他们手下留情,别把我爷爷的罪定得太重。”

    …………

    被赵烈文料中,为了不至于连累到宝贝孙子,吴老买办在听取了周腾虎的建议后,果然选择了老实认罪,果断承认贪污事实不给满清朝廷继续严查深究的机会。而借口查案双双跑到了上海躲避太平军锋芒的怡良和赵德辙,既是念在与吴超越的往日交情份上,又需要吴超越留在上海的吴军练勇保护身家性命,也果断选择了让文煜背上首犯罪名,给吴老买办定了一个胁同从之的较轻罪名。

    对此结果,柏葰和裕诚等人当然是极为不满,坚持要继续查办下去,结果自然遭到了肃顺和载垣等人的极力反对,同时太平军也无意中帮了老吴家一个忙,没有出现天京事变的太平军在攻破了江南江北两座大营之后,乘势向东发展,先后拿下了丹阳、武进、常熟和江阴等地,再一次兵临苏州城下。战情紧急至此,急需稳定苏南人心的咸丰大帝也不想再把这个案子扩大化,一挥手就同意了怡良等人的奏请,让吴老买办革职退赃了事。

    处分的旨意送到了上海后,已经被关押多日的吴老买办终于获得释放,城里的文武官员纷纷跑到吴老买办面前道贺,都说吴老买办渡过此劫之后,将来必然逢凶化吉,遇难成祥,肯定还有起复机会。在关押期间被尿结石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吴老买办却是心灰意冷,客套敷衍了几句就回了家休养,决心从此闭门不出,再不过问官场上的事。

    身心俱疲的吴老买办想好好休息,吴超越也想让买办爷爷暂时避避风头,等风声过去后再想办法让吴老买办重新复出,然而吴老买办和吴超越这对无良祖孙事前却说什么都没有想到的是,上海的局势,竟然会在短时间内发生巨大变化……

    变化当然是由正在向苏南迅猛发展的太平军造成,势如破竹的太平军在苏州城下虽遭小挫,却并没有就此放弃,稍做调整就继续猛攻苏州,同时分兵占领了周边的昆山、太仓和吴江等地。困守孤城的江苏巡抚许乃钊天天向躲到上海避难的怡良求援,暴跳如雷的咸丰大帝也不断下旨逼迫怡良出兵救援苏州,怡良招架不住,只能是匆匆组织了一群乌合之众,又向周腾虎借了四个营的吴军练勇壮胆,亲自率领着向苏州开拔,与太平军交战于苏州与松江交界处的白鹤港。

    没办法形容怡制台的倒霉运气,接战时天上突降暴雨,随同出战的四个营吴军练勇击针枪无法使用,被太平军一战击败,清军各部全面崩溃,怡良又无比倒霉的在逃亡中座船搁浅,被太平军追上斩杀,随同出征的按察使赵德辙及所部兵马也东逃道路被断,只能是南下逃往娄县闭城自保。

    再接着,知道自军赢得很侥幸的太平军并没有急着攻打上海,选择了南下攻打娄县,但即便如此,上海城里也仍然是一片风声鹤唳,城内和租界都挤满了躲避战火的官绅百姓,形势万分紧急。正在家里养病的吴老买办招架不住上海官民士绅的一再恳请,被迫无奈下也只好是抱病复出,与江苏布政使薛焕、兵备道惠征和知县周腾虎等人商议紧急扩建团练保卫上海的事宜。

    和历史上一样,吴老买办还是坚持勾结洋人共同保卫上海,还提议向洋人借兵参战,结果薛焕等人不但一口答应,还请求吴老买办亲自出面主持此事,吴老买办听了苦笑,说道:“老夫都是被革了职的人了,无品无级,有什么资格主持办理与外交相关的事?”

    “官职的事好办。”薛焕想都不想就说道:“本官这就上表朝廷,请皇上施恩开复,请吴老大人你重新出山为朝廷效力,帮助本官主持保卫上海的大事。”

    病怏怏的吴老买办摇头苦笑,是既没这个信心能够保住已经风雨飘摇的上海,也不相信咸丰大帝会这么快就自行打脸,重新起用自己。然而病急乱投医的薛焕却是毫不理会,只是立即亲笔写了一道奏折,用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奏请重新启用吴老买办。

    再接着,让吴老买办诧异万分的事就发生了,没过得几天时间,咸丰大帝竟然就用六百里加急送来旨意,火线任命吴老买办为江苏候补道和松江府团练总办,授权吴老买办统属松江全府团练,并允许吴老买办截留部分关税扩编团练,帮助薛焕保卫上海财富重的。而薛焕屁颠屁颠的拿着圣旨跑来找吴老买办道贺的时候,之前因为小刀会起义已经被降为五品的吴老买办难免是诧异万分,疑惑自问道:“难道说,老夫这一次是因祸得福?”

    更值得让吴老买办庆幸的事其实是发生在南京城里,鉴于上海战场的特殊政治情况,还有畏惧吴超越留在上海的精锐老兵,事实上早在咸丰大帝火急火燎的决定重新起用吴老买办那一天,太平军真正的军事统帅杨秀清就已经在南京城里对太平军东路军下达了命令,要求东路军不得攻打上海,准备先通过外交手段说服英法等国同意太平军占领上海,然后再考虑采取军事行动。

    再所以,当孤立无援的苏州和娄县等城市先后被太平军攻破后,苏南全境基本上已经被太平军彻底占领后,上海依然如同中流砥柱一般,牢牢钉在了江苏战场的最东端。吴老买办在满清官场上的地位,也如同上海在江南战场上的地位一样,变得是坚不可摧。(未完待续。)

第二百一十八章 诱之以利

    关心买办爷爷的同时,吴超越当然也没忘了关心自己的好老师曾国藩,结果让吴超越颇感动的是,自己的好老师好歹不是什么拿钱不干事的坏官,逼着自己留下墨吃纸孝顺一个水师营的装备后,湘淮联军总算还是拿下了池口小城,拔掉了九江太平军扎在长江北岸的这颗大钉子。

    湘军是用吴超越料定的炮火覆盖战术拿下的小池口,凭借火炮数量的绝对优势,湘军先是以水师炮火覆盖了小池口的城外营垒,把太平军打得无法在城外立足只能退守城内,然后曾国藩才指挥湘军陆师缓缓推进,在城外修筑了大量的炮台,以火炮密集覆盖城内,把龟缩在小城里的太平军将士打得根本无法立足,在湘军猛攻下只能是弃城而走,湘淮联军乘机拿下城池,取得联手东征后的首场正式胜利。

    在此期间,九江太平军也曾出动水师救援小池口,然而因为主力已经东援宁镇战场和有些轻敌的缘故,再加上湘军水师汲取之前几次惨败的教训,没有再装备什么长龙、快蟹和拖罟之类中看不中用的笨重大船,选择了以轻便灵活的舢板船搭配红单船建军,极大的限制了太平军水师船小灵活的优势,所以太平军的水师增援没能成功,还没靠岸就已经被湘军水师杀退。而再当罗大纲匆匆征调湖口船队增强水师力量,准备再次救援小池口时,小池口的守军已然宣告失败。

    对太平军来说,丢了小池口是有点可惜,不过小池口毕竟只是主战场外围的一个据点,局部的失利影响不了全局,在西线主守的战略方针影响下,罗大纲果断拒绝了部下提出的反攻小池口的建议,选择将水师主力布置在湖口战场,陆师坚守九江坚城,继续以铁壁之势迎战湘军,也主动让出了九江战场的主动权。——主要还是因为西线的力量不足,不然的话,罗大纲也不给湘军反客为主的机会。

    面对着罗大纲拱手让出的战场主动权,曾老师暗暗得意之余也没客气,很快就挥师渡江,继续用结硬寨打呆仗的办法进攻九江城,还一边在九江城修筑多座坚固营寨,一边写信向吴超越要粮要饷,决心先拿下九江在进攻湖口,然后再南下增援江西腹地战场。

    曾老师的书信差点没让吴超越气歪了鼻子,也气得吴超越当场就砸了桌子,咆哮道:“这叫打仗?这叫拿钱粮军饷堆!九江孤悬在鄱阳湖以西,粮草军需后援全靠湖口提供,为什么不先打湖口断其粮草?不先把湖口拿下来,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曾部堂的算盘打得太漂亮了。”赵烈文也十分不满的说道:“先攻九江,以水师断贼粮草,他倒是进可攻退可守,有机会有把握就出兵打胜仗,没机会没把握就闭营不出,情况不妙还可以马上撤回湖北寻求我们的保护。但是他为什么就不为我们考虑一下,这样的打法,要耗去我们多少的粮草军饷?”

    “唉,碰上这样的老师,真是我上辈子缺德事做得太多啊。”

    无奈的哀叹了一声后,吴超越只能是皱着眉头商量对策,本来以湖北现在的钱粮税收情况,供养湘淮联军长年作战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水路运粮又十分方便,湘淮联军在九江耗粮和在田家镇耗粮其实区别不大。但吴超越现在已经不需要曾老师替自己看守门户了,吴超越现在想要的东西只有一样,就是曾老师的命!

    想要曾老师的命,当然不能让曾老师长期赖在十分安全的九江战场,让曾老师赶紧带着湘淮联军滚进江西腹地才符合吴超越的利益。不然的话,太平军的主力即便回师九江找曾老师决战,曾老师也有脚底抹油和向自己求援这两个选择,只有让曾老师滚进了江西腹地,自己才有可能勾结杨秀清坑死曾老师,太平军主力回师江西时,自己也有借口因为道路阻塞而无法出兵江西,坐看太平军替自己干掉曾老师!

    背着手在巡抚大堂上转了几个圈子,吴超越迅速拿定了主意,冲赵烈文说道:“我以为,目前对我们最有利的局面是让老师先打湖口,拿下湖口断绝九江粮援,也打开进入江西腹地的道路,然后让老师的陆师主力进兵江西腹地,甩掉他这个钱粮负担,让他去吃文俊去!”

    “如果真能这样,那对我们来说当然是最好不过。”赵烈文点头,又苦笑说道:“但是慰亭,以你老师的聪明程度,怎么可能会让我们这么舒坦?”

    “只有诱之以利。”实在拿极品老师无招的吴超越又叹了口气,然后才问道:“你分析一下,如果老师的主力进兵江西,对他来说有那些利益所在?”

    盘算了片刻,赵烈文答道:“有三利,第一利是有功可抢,长毛的主力东倾,江西空虚,是光复沦陷州府的难得战机,立功容易。”

    “第二利是有钱粮可图,打下被长毛控制的沦陷城池,城里的钱粮当然归你老师所有,又可以乘机安插官吏,建立厘卡,源源不绝的获得钱粮补给。”

    “第三利是乘机扩军,打九江目前你老师手里的兵力倒是勉强够用,进兵江西腹地光复沦陷的二十几个府县,你老师的兵力肯定不够,正可以名正言顺的招兵买马,收降纳叛,扩大他的军队规模。”

    吴超越微微点头,又盘算了片刻后,吴超越吩咐道:“两道书信,第一道给李鸿章,把这三利告诉他,替我劝他乘机出手抢功,建立万世不易之功业。也替我告诉他,我是他最坚实的后盾。”

    “第二道给江西巡抚文俊,陈述目前光复江西沦陷城池的难得机会,也替我介绍我和李鸿章的亲密关系,请他代我照拂少荃,多给少荃立功机会,也请他直接借调少荃父子的式字营到江西腹地参战。对了,记得给文俊捎一份礼物,尽量贵重点。”

    “慰亭,你想抛砖引玉?故意力捧你那位师兄,让曾部堂眼红,引诱曾部堂亲自南下江西腹地抢功?”

    赵烈文好奇的问,见吴超越点头后,赵烈文便又问道:“但是慰亭,你考虑过这个问题没有?你老师那能让你那位师兄拣这样的大便宜?他如果借口兵力不足拒绝让式字营单独南下怎么办?”

    “我就是要他提出这个借口。”吴超越微微一笑,说道:“老师只要提出这个借口,我马上就让王国才率领驻扎在田家镇的绿营兵东下,到九江去给我老师助战,让少荃可以腾出手来南下江西腹地参战。”

    赵烈文一听大笑,狂笑道:“慰亭,亏你还有脸说,你摊上这样的老师是上辈子做的缺德事太多,依我看来,曾部堂碰上了你这样的学生,才是他三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好事啊。”

    “还不是被他逼的?”吴超越苦笑回答。

    牢牢抓住了每一个人的自私心理,吴超越的抛砖引玉之计自然是进行得十分成功,收到了吴超越的书信后,正在急着建功立业的李鸿章马上就大为心动,立即找到父亲李文安商量单独南下抢钱抢粮抢功劳的计划。而江西巡抚文俊虽然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但伸手不打笑脸人,既收下了吴超越使者双手奉上的厚重礼物,又考虑到与吴超越比邻而居,说不定有那一天就会求到吴超越,所以文俊还是一口答应替吴超越照看李鸿章,也马上去文目前已经踏上江西土地的李文安父子,要求李文安父子率领式字营南下江西腹地,帮助江西清军收复被太平军夺占的城池土地。

    对于已经被吴超越成功钩起胃口的李鸿章来说,文俊的征调命令无疑就是瞌睡时送来的绣花枕头,几乎没耽搁一分钟,李鸿章马上就拉起父亲跑到老师面前请令,要求率领式字营单独南下,去帮江西清军收复失陷土地。

    “式和,少荃,你们开什么玩笑?我们的水陆兵力加在一起才九千人,围困九江长毛尚且力有不及?那能再继续分兵南下?想南下杀贼可以,首先得把九江湖口的长毛歼灭了,疏通了水上道路,然后我们再分兵南下不迟。”

    同样被赵烈文料中,曾老师果然以兵力不足为借口,断然回绝了让式字营单独南下的要求。李鸿章当然不肯罢休,说道:“恩师,拿下九江湖口再南下增援江西腹地,从战略上来说确实比较稳妥,但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拿下九江和湖口?九江是被我们包围了,可湖口还被长毛完全控制,只要一有机会,湖口长毛就可以通过水路给九江送来粮草、军需和弹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耗到九江的长毛粮竭,如你所愿的被迫主动来攻打我们的坚固营地?收到反客为主之效?”

    “不要急,少荃,式和,你们不必着急。”曾国藩神情颇为自信的说道:“你们放心,要不了多少时间,九江湖口的战局就一定会出现改变,还是有利于我们的改变。”

    在小池口进言时已经吃过暗亏,李鸿章这会当然不会再相信老师的鬼话,只是极力坚持道:“恩师,战机稍纵即逝,现今长毛主力东倾,正是我们在西线发力的大好机会,如果为了围攻九江一城而浪费时机,那么长毛主力一旦回援江西,我们再想后悔就来不及了。”

    “少荃,可我们现在的兵力不足啊。”曾国藩苦笑摊手,说道:“你们带着式字营走了,九江战场上的陆师就只剩下四千多人,九江城里的长毛乘势发起反击,如何抵挡?”

    李鸿章无言可对,也终于明白了好师弟吴超越为什么会和老师闹得这么僵——碰上这么一位宁死不吃亏的老师,做学生的真是想不忤逆都不行啊。

    “曾部堂,照这么说,如果九江战场这边的兵力能够得到补强,那式字营就可以南下了吧?”

    这时,帐下突然响起了一个意外声音,曾国藩则是想都不想,马上就答道:“那是当然。”

    话刚出口,最大缺点是缺乏急智的曾国藩就已经把肠子悔青,因为他已经反应了过来,问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忤逆门生吴超越强行安插进湘军的代言人杨文定。结果也不出曾国藩所料,杨文定立即就说道:“那这好办,老夫这就给吴抚台去信,请他派遣田家镇驻军东下九江助战,帮助曾部堂你继续围困九江,让式和和少荃可以安心率领式字营南下增援文抚台。”

    曾国藩脸色微变的时候,李鸿章却已经恨不得抱着杨文定亲上一口,心中暗道:“到底还是慰亭啊,什么都替我想到了。慰亭,你放心,你对我的种种恩情,我终身不忘。”

    曾经在官场混得比曾国藩还好的杨文定当然也是一个狠角色,抓住曾国藩已经开口答应这点,马上就当场提笔做书,替曾国藩向孙女婿请求援军,然后立即派人用快船发出。见此情景,李文安和李鸿章父子当然是欢喜不胜,对幕后指使吴超越感激涕零,曾国藩则是谈笑自如,也笑呵呵的当面向杨文定道了谢。

    当众谈笑自如,到了背后没了外人的时候,曾老师当然当着他的几个弟弟摔了茶杯,骂道:“小混蛋,这么小点年纪,竟然也学会了制衡之术,故意扶持式字营来牵制老夫,不过老夫独自立功的机会!”

    “兄长,小弟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曾国潢很是疑惑的问道:“现在长毛的主力东倾,西线空虚,是我们乘机杀入江西腹地抢钱抢粮抢地盘的最好机会,你为什么偏偏就不肯抓住这个机会,坚持要先打九江湖口,然后再进兵江西腹地?这不是浪费战机么?”

    “你懂什么?!”

    曾国藩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然后才哼哼着解释道:“现在是乘机杀入江西腹地的大好机会,但如果不拿下九江湖口控制住鄱阳湖,我们来自湖广的粮草军饷就无法保证畅通无阻,很大程度上得靠就地自筹和江西的地方官府施舍,文俊既是出了名的刁钻难缠,又没有骆秉章的肚量,吴超越和我的特殊关系,我们的粮草军饷根本无法保证象现在这样源源不绝!完全处于被动下风!”

    曾国潢终于恍然大悟,那边曾国荃则更加疑惑的问道:“兄长,你说的虽然有理,但是我们现在的战术也不对啊?九江长毛全靠湖口长毛保护粮道,我们如果想把长毛困到粮尽自灭的地方,应该先打湖口断其粮道,然后再回过头来围困九江啊?”

    “我当然知道应该先打湖口,但是我们有把握吗?”曾国藩更加没好气的说道:“我们现在的水师只有五个营,力量并不占太大优势,长毛有坚固的城池营地可守,我们出兵湖口就算有获胜希望,但是并没有把握!如果不小心再吃了败仗,我们的水师就彻底的完了懂不懂?”

    曾国荃的脾气要直一些,并没有被兄长的气焰压倒,只是又问道:“兄长,但我们如果不尽快拿下湖口,九江这一仗就不知道会打到什么时候,期间假如长毛主力回师,我们前功尽弃,即便长毛主力不回师,我们也只是白白牵制长毛在江西的主力,白白便宜式字营啊?”

    “放心,绝对不会!”曾国藩无比自信的说道:“第一,长毛主力绝不会在短期内回师江西,因为长毛已经攻破江南江北两座大营,正在乘势向苏南富庶之地发展,洪扬发逆除非是吃错药了才会放着这些膏腴之地不打,回过来打江西这个钱粮只算中等的省份。”

    “第二,式字营就算南下抢功,也抢不了多少功劳!李文安为人软弱谨慎,进取心不强,李鸿章倒是野心饽饽,可惜那小子在战场上还是太嫩太嫩,用兵倒是吴超越一样喜欢偷奸耍滑,可惜却没有吴超越的强大实力做基础,偶尔倒是可以拿下几场胜利,时间一长,必然要马失前蹄,自取灭亡!”

    “至于第三嘛。”说到这,曾国藩微微一笑,说道:“长时间拿不下湖口九江,急得不是我们,是吴超越。因为不管他再怎么沉得住气,朝廷也一定会逼他出兵江西,围魏救赵为苏南苏北两个战场分担压力。”

    分析到这里,曾国藩难免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到了那时候,吴超越除非是舍得放弃他的湖北老巢,亲自率军出省作战,否则就只能派遣其他将领率军出兵作战。届时他不管是派谁来,这九江战场上,官职最高的人还是只有一个,就是老夫!”

    曾国荃和曾国潢几兄弟终于是真正的恍然大悟了,钦佩兄长的心机城府之余,赶紧齐声称赞兄长高明,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曾国藩则是坦然接受几个弟弟的崇拜,又含笑暗道:“慰亭,你不是喜欢比耐心吗?咱们比吧。”

    ps:关于这一章曾国藩对李鸿章的评价,可千万别说笔者在贬低曾国藩的鉴人之能,李鸿章能建立淮军在战场上展露头角,一靠的是上海的关税,还有西洋列强卖到上海的先进武器,二靠的是满清朝廷扶持,为了防范湘军造反,满清朝廷才故意扶持李鸿章的淮军迅速壮大。至于李鸿章的真正军事能力么,呵呵,朋友们细读一下史书就知道,比咱们只会结硬寨打呆仗的曾老师强点不多。(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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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之乱臣贼子介绍:
穿越到了大买办吴健彰的宝贝孙子身上,家财万贯又有钱有势,胸无大志的吴超越原来只想当个富家翁足矣,但就是因为交了几个洋人损友,吴超越的计划就变了。 被洋人喜欢和利用,被朝廷嫉恨,被百姓误解,太平军和小刀会的威胁又已经迫在眉睫。不得已,吴超越只能是走上了一条推翻大清的不归路。 慈禧好侄女,曾剃头好老师,杨秀清好兄弟,不是我要坑你们,是你们逼我的啊!——吴超越痛心疾首的哭喊。晚清之乱臣贼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晚清之乱臣贼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晚清之乱臣贼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