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历史真相
公元一八五五年这次黄河改道,也是黄河在历史上的最后一次大改道,决口于河南兰阳(今兰考)铜瓦厢,汹涌黄河水分为三股,一股由赵王河走山东曹州府以南下注,两股由直隶东明县南北二门分注,经山东濮州、范县(今属河南),至张秋镇,汇流穿运(运河),总归大清河入海。凡系运河及大清河所经之地均被波及,山东全省有五府二十余州县受灾,鲁西南、西北广大地区黄水横流。
改道的原因是天灾还是**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引发的后果,本来就是内忧外患,内有太平军席卷江南,危害长江流域,外有沙俄列强虎视耽耽,财政窘迫得都已经到了发行铅钱搜刮民财的地步,再遭到这样的重创,对满清朝廷来说,无疑就是伤口撒盐,雪上加霜。以至于收到了这个消息后,咸丰大帝甚至悲愤的喊出了这样的话,“天要亡我大清吗?”
结果也正如英明神武的咸丰大帝所料,难民几十上百万逃出黄泛区,可怜的满清朝廷却根本拿不出钱粮来赈济和安置这些更加可怜的难民,在饥饿与战乱的双重压迫下,走投无路的饥民除了揭竿而起外已经再没有任何选择。为了活命,数量庞大的饥民不是扯旗造反,就是投奔加入太平军、捻军和大大小小的起义军队伍,安徽太平军获得大量的兵力补充,原本只是在沂蒙山区小打小闹的太平军老将吉文元也乘机坐大,迅速把队伍扩大到近万人,接连攻克诸城与安丘两县,为太平军开创了大片的北方根据地。
还有捻军,原本已经快要被僧格林沁镇压下去的捻军也乘势复盛,接连攻克河南多座府县,捻军李士林部一度攻入湖北北部的襄阳府和德安府,危及吴超越后方安全。而吴超越忙于建立田家镇防线防范太平军反扑,根本抽不出身来率军镇压,只能是把这个担子甩给上司官文,让官文组织鄂北清军镇压平定。
结果还算好,因为此前捻军就已经几次流窜到河南南部,前几任湖广总督和湖北巡抚为了确保鄂北安全,早早就在鄂北部署了重兵防范,武昌到襄阳又有水路可通联络方便,靠着官文的迅速调兵遣将,鄂北清军还难得争气的把捻军给撵回了河南。收到消息后,吴超越长松了口气之余,也不敢有半点的松懈,争分夺秒的只是组织百姓官兵在半壁山和吴王庙修筑炮台,建立水栅铁索封锁江面,提防老对手太平军乘虚又来攻打湖北。
在此期间,吴超越又抓紧时间办了两件大事,第一件就是与官文联名弹劾武昌府绿营总兵杨定国玩忽职守,怯敌畏战和军中蓄妓等等确凿罪行,结果督抚联名的弹劾折子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勃然大怒的咸丰大帝连把杨定国送去新疆吃风喝沙的事都省了,一道圣旨就把杨定国直接砍了脑袋。
板倒了杨定国这个湘军内奸后,吴超越又马上把站在自己一边的绿营副将王国才给扶上了总兵位置,让他统率和整顿武昌、黄州两府的绿营兵,以便将来能够取到一定辅助作用。——历史上的王国才楞归楞,救援武昌时糊涂到连太平军已经攻入武昌府城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的带着绿营兵进了城,然而在蛇山一带被太平军抽了一个满地找牙后,居然还能做到败而不溃,能够带着败兵成建制突围成功,也的确勉强算是个将才。
第二件大事当然是开发大冶铁山和邻近的袁乡煤矿,这件事吴超越也没怎么操心,直接就甩给了内行容闳和半内行徐寿负责,挂了一个大冶铁厂筹备局的招牌,交代大冶县令李承湛全力协助他们了事。容闳等人的主要职责也是勘探矿脉和化验矿石,研究需要购买的采矿设备和到底该购买什么样的炼钢炉。——吴超越可不想前蹈张之洞的覆辙,更不想象张之洞那样的好大喜功,为了夸耀政绩非要把铁厂建到远离矿区的汉阳去。
除此之外,吴超越还办了不少的小事,举荐了之前建立奇功的蕲水知县刘棨出任黄州知府,给刘坤一弄到了蕲州知县的实缺,又在自带干粮来投的人群中发掘了两个得力的人才,一个很会收集情报的前武昌府捕头张德坚字石朋,一个曾经向龚振麟学习过铁模铸炮并且铸造过万斤巨炮的浙江人邵彦烺,逐渐夯实了自己的幕府参谋部。另外还有一些扩军、抚民、治理民政和扩大内外贸易之类的工作,通过大舅子聂士成设法与他的同乡刘铭传取得联系,继续招揽武将人才等等,不再一一列举。
期间吴超越也一直没有返回武昌,一直都呆在田家镇亲自主持田家镇防线的建设,然而令吴超越忧心忡忡的是,即便半壁山和吴王庙这两座炮台可以顺利建成,辅之以可以活动的水栅铁链封锁长江水面,水上力量薄弱的湖北清军也只能做到在理论上防范太平军水师通过水路入侵腹地,绝无可能做到确保万一。同时工事修筑期间,元气尚存的太平军水师如果突然大举来袭,那么刚扩建到两个营规模的湖北新军水师几乎毫无希望取胜,吴超越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太平军水师走水路杀进湖北腹地杀人放火,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刚稳定下来的湖北局面又搅一个天翻地覆慨而慷。
对此,吴超越当然有向自己的得力参谋赵烈文求助,然而赵烈文却十分无奈的摊手答道:“慰亭,这次你就是杀了我也没办法了,除非你能说服发逆匪首石达开别来打你,或者你能想办法让杨秀清对石达开下令,不准石达开再来骚扰湖北,否则就湖北现在的情况,长毛不来打你的可能几乎不存在。”
吴超越不再吭声,一度动心想又和杨秀清取得联系,然而考虑到这么做一旦暴露的后果,吴超越又下意识的打消了这个念头——实在太危险了。别无选择之下,吴超越也只能是把希望再次寄托在自己的理发匠老师身上,祈祷奇迹能够出现,让自己的理发匠老师能在九江多和太平军纠缠一段时间,多替自己争取一些时间。
奇迹并没有出现,虽说为了不给湘军增援南昌战场的机会,太平军在九江一带严密设防,全力阻止湘军窜入鄱阳湖增援南昌,但是了切断湘军的粮草军需补给道路,围魏救赵分担江西战场的压力,同时也为了削弱吴超越这个更加阴险危险的可怕敌人,再次派遣偏师进攻湖北的战术计划,还是放上了太平天国西线主帅石达开的议程。
关键时刻,仍然还是理发匠老师救了忤逆学生一条小命——虽然理发匠老师现在是一万个不情愿!当石达开把这个足以坑死吴超越的战术计划放到军情会议上讨论时,太平军众将却一致反对这个计划,原因也不为别的,湘军主力目前正在九江,随时可能回师去救湖北,偏师入鄂湘军主力只要一回头,和吴超越联手前堵后砍,马上就能把太平军偏师给包了饺子!
不知道曾国藩绝不可能轻易回军去救忤逆学生,石达开当然也无比担心这个危险,盘算再三后,石达开只能是做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决定,决定暂不派遣偏师入鄂,同时命令目前驻扎在九江的罗大纲和秦日纲加强对湖北战场的侦察,准备摸清楚湖北清军的虚实情况再做决定。——当然,如果期间有理想战机出现,石达开肯定会毫不犹豫的派遣偏师入鄂,给目前在湖北正处于起步阶段的太平军老仇人吴超越以致命一击。
到了情报战的时候,就必须得介绍一下吴超越新收的幕僚张德坚了,前面说过,张德坚曾经是武昌府的知府衙门捕头,武昌城首次被太平军攻破后,张德坚丢了工作流浪街头,混迹在太平军控制区内,逐渐发现清军对太平军的情报工作做得一塌糊涂,常常连对手将领叫什么多大年纪都不知道,同时太平军的编制复杂,各军各营战斗力参差不齐,官名古怪且数量众多,折腾自己的同时也变相折磨了清军的决策指挥机构,导致清军经常连对面敌人是主力还是辅兵都摸不着头脑。很有些情报收集和分析天赋的张德坚便凭借自己多年的缉盗经验,通过各种渠道收集到了太平军的大量宝贵情报,写成了《贼情集要》的小册子,在湘军攻破武昌城后,献到了曾国藩的面前请功。
然而且很可惜,刚开始曾国藩并不重视张德坚收集到的宝贵情报,也很不相信张德坚能凭一己之力办成这么大的事,待张德坚甚薄,甚至还有一些猜忌怀疑。大失所望的张德坚便负气离开了湘军大营,化装又潜入到太平军控制区继续收集情报,而后来曾国藩通过收缴太平军文件,逐渐发现张德坚收集到情报正确无误,赶紧派人四处寻找张德坚的下落时,张德坚却已经不知所踪,曾国藩后悔不迭,惋惜得几次拍案叹息。
田家镇的战事结束后,张德坚终于再次露面,不过这次张德坚没有再去找曾国藩自讨没趣,而是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请功邀宠,历史稀烂的吴超越虽然没听说过张德坚的名字,但是仅凭与张德坚的交谈,了解到他对军情细节的逻辑推理能力,吴超越马上就知道自己拣到了宝,也马上把张德坚收进自己的幕府,委以湖北情报局总办的重任,为他请了一个七品顶戴并加以重赏,请他替自己主持情报工作。所以后来曾国藩即便知道了张德坚的下落,专程寄书谢罪,却再也没办法把张德坚从忤逆门生的麾下挖走,眼睁睁的看着连道书信都写不利落的忤逆门生麾下又得一员重将,还是十分难得的技术流重将,悔青肠子。
有这样的天才特务头子坐镇,太平军大量派遣细作混进湖北这些小动作当然很难瞒得过湖北新军的眼睛,九江太平军刚加强对湖北的侦察力度没过多久,张德坚以失业衙役、街头混混和船夫车夫等流氓无产阶级组建的地下情报网,就已经发现并盯住了不下二十人的太平军细作,着急邀功立名的张德坚也马上跑到吴超越的面前报告情况,请示是否收网抓人。
很是满意的狠狠夸奖了张德坚一通,擅长利用反间的吴超越却并没有急着下令收网抓人,只是与旁边的赵烈文讨论起了太平军突然加大情报战力度的原因,还十分担心的说道:“长毛这么关心湖北军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如果这真是长毛准备再次向湖北用兵的信号,那我们的麻烦就大了。”
赵烈文皱眉点头,也同样无比担心这点,一旁的张德坚则听得有些莫名其妙,壮着胆子说道:“抚台大人,属下冒昧问一句,你和赵师爷怎么会这样担心又来袭扰湖北?就现在的形势,长毛不可能这么做啊?”
“长毛为什么不可能这么做?”吴超越有些疑惑的问道。
“长毛这时候出兵湖北,不是自己找死吗?”张德坚更疑惑的说道:“曾部堂的湘军主力就在九江外围,即便没有封锁江面和北岸道路,长毛只要敢进兵湖北,曾部堂一个回马枪就能和我们联手把长毛包饺子。如果属下是长毛那边的统兵大将,这个时候属下无论如何都不敢轻易出兵湖北啊?”
吴超越一听苦笑了,说道:“石朋,你的话虽然很有道理,按情理来说也应该是这样,但是你不知道内情,要我那位老师回兵,绝没有你想……。啊!”
“啊!”
旁边的赵烈文也几乎同时和吴超越发出一声惊叫,吴超越赶紧收住苦笑与赵烈文对视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神情后,吴超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才总算是突然发现,自己们都犯了一个关键的逻辑错误——湘军绝不可能轻易回兵来救湖北,这点吴超越和赵烈文都知道,太平军那边却又绝对不可能知道!
继而延伸下去,太平军这时候分出偏师又来攻打湖北,吴超越和赵烈文都很清楚以湖北清军现在的力量很难抵挡,尤其是在水路上根本无法抵挡,但太平军那边却绝不可能知道这一点!站着太平军的角度来看,现在的田家镇战场绝对象是一个巨大陷阱,太平军只要再敢分兵来打田家镇,湘军那边一个回马枪就能把太平军包饺子!
想通了这一点,大喜过望的吴超越先是又恶狠狠夸奖了张德坚一通,让他以后多站在太平军那边的立场发表些见解,然后又命令张德坚指挥湖北情报局的打手秘密逮捕几个太平军的细作,在不惊动其他太平军细作的情况下抓几条舌头来审问口供,问清楚这些细作到底是来给太平军的进兵开路,还是只是为了摸清楚湖北清军的虚实。同时吴超越又交代暂时不要惊动其他已经暴露的太平军细作,留下或许还有大用,张德坚欢喜答应,赶紧领命下去行事。
湖北情报局把秘密逮捕太平军细作的事办得很漂亮,在几乎没有惊动外人的情况下,张德坚麾下那些打手楞是用下蒙汗药打闷辊套麻袋等等瘪三手段,悄悄抓到了四个单独行动的太平军细作。而再把这几个倒霉的太平军细作押到了吴军营中后,张德坚又拿出了他以前当捕头的丰富经验,以各种各样的花巧手段撬开了其中三个细作的嘴,问清楚了他们潜来田家镇主要是为了刺探清军的驻兵数量与田家镇炮台的修筑情况,并非为太平军进兵湖北充当前导先锋,不敢掉以轻心的张德坚也再三仔细核对情报,至到确认无误才呈到吴超越面前,帮吴超越又放下了一些久悬的心脏。
确认了太平军突然加大对田家镇的情报战力度并非打算为近期进兵湖北做准备后,稍微放下了一些心来的吴超越也没迟疑,马上就和赵烈文商量起了如何布置空城计恐吓太平军,让太平军暂时不敢动进兵湖北的念头。然而就在吴超越和赵烈文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帐外却突然有亲兵来报,说是大冶铁厂筹备局的大局长容闳求见,还直接说是有好消息要告诉吴超越。
既然是好消息,吴超越当然要第一时间倾听,暂时放下手里的事亲自迎出帐去,结果刚在中军大帐门前与容闳见了面,容闳果然是一见面就向吴超越连连拱手,喜笑颜开的说道:“恭喜吴抚台,贺喜吴抚台,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大冶铁矿的几个露天矿场的矿石化验结果全部出来了,全都是低磷矿石!其中矿石层最厚的道湾矿区,头等铁矿石的含磷量低到只有0.05%以下,二等矿石也低于0.08%,全都低于含磷量不得超过0.08%的合格钢铁标准!只要注意筛查矿石和采用低磷焦,用现在欧美国家的主流炼钢炉普德林炉,直接就可以冶炼出合格钢铁!”
根本来不及发出惊叫,吴超越的嘴巴一下子就张得直接脱臼了,容闳则继续打击吴超越,又更加兴奋的说道:“还有更好的矿场!金山店矿场,矿石储量虽然小些,但矿石的含磷量普遍在0.02%到0.03%左右!是在欧洲美国都无比难得的最上好炼钢矿石啊!”
使劲掐了一把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把下巴硬托回原位,又抢过容闳手里的化验报告,吴超越左看右看,一看再看,不止一次的揉了自己的眼睛,终于确认化验报告与容闳的介绍完全一样后。吴超越却更加傻了眼睛,喃喃说道:“是我在做梦?还是容闳他们化验错了?或者说,是我历史不好不知道,大冶铁矿不是只有高磷铁矿,也还有些超低磷的上好铁矿?”
…………
书中说明,吴超越不是做梦,容闳的化验也没错,是吴超越的历史实在太过稀烂,并不知道一个惊人真相——大冶铁矿的低磷矿储藏量,其实与高磷矿储藏量相差不大!而且低磷矿还是最容易开采的露天矿场!
既然如此,那么张之洞一手创建的汉阳铁厂,生产出来的钢铁轨道,为什么连当时中国自己的铁路工程都不愿采购?答案是当时的中国铁路是由英国工程师负责建设,铁轨采购权在英国工程师手里,而英国工程师向本国钢铁厂采购钢轨,每笔交易可以获得百分之五的回扣!所以才在化验结果中做了手脚,污蔑张之洞的铁轨不合格!
后来汉阳铁厂又为什么要换用能够脱磷的马丁炉呢?答案很简单,张之洞交出了汉阳铁厂的控制权后,汉阳铁厂能够在大冶矿山采购到的矿石,全是高磷矿石!再加上萍乡煤矿的煤炭也含磷量有些偏高,汉阳铁厂才被迫放弃之前采购的贝塞麻炼钢炉,重新换用马丁炉!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来了,大冶铁矿的低磷矿石那里去了?汉阳铁厂为什么买不到低磷矿石?
在回答这个问题前,笔者难得要为满清朝廷喊声冤,这个问题真和满清朝廷无关,他们从头至尾都不知情也不懂,还被人故意蒙蔽,一直都认为是张之洞无能才把汉阳铁厂办砸了,后来人也认为张之洞不懂化学采购了错误的炼钢设备,让张之洞蒙受了百年沉冤!
事实上,早在采购炼钢设备之前,张之洞就已经无比重视高磷矿石这个问题!
汉阳铁厂开创于1890年。
《张文襄公全集》、《汉冶萍公司档案史料选编》与《张之洞全集》等历史文献都有记载,1889年10月12日凌晨1点至3点间,当时正在欧洲的四国出使大臣洪钧从德国柏林发电报给张之洞:“炼钢二法,曰别色麻,曰坨麦旅,视铁质内磷之多寡,炉亦异值,祈迅取晋铁(大冶矿石)试验。”
同日夜9点至11点间,张之洞回电:“炉需兼能炼有磷者,请确询定价早复。……晋铁取送太迟,千万勿侯。”
由此可见,当时为了谨慎着想,张之洞不但知道钢铁含磷量的重要性,还宁可多花钱,也要购买可以脱磷的炼钢设备!
那么,真正的答案是什么?
是卖国贼作祟!
盛宣怀和李维格这两个卖国贼搞的鬼!
被英国工程师故意冤枉后,百口莫辨的张之洞被迫交出了汉阳铁厂的控制权给盛宣怀搞官督商办,在明知道大冶铁矿的矿石其实合格的情况下,盛宣怀和李维格为了个人利益,故意让汉阳铁厂只使用冶炼成本极高的高磷矿石炼钢,把珍贵无比的低磷矿石出售给其他国家牟取暴利!在张之洞死后,始作俑者李维格又故意著文立书,把所有脏水都泼到了已经无法辩白的张之洞身上!
史实数据,仅仅是在公元一九零零年到公元一九一零年这十一年时间里,盛宣怀和李维格控制的大冶铁矿,共向汉阳出售了904471吨不合格的高磷矿石,又把776902吨宝贵的低磷矿石出售给了——日本!
“饬冶局选运磷轻好矿(运日),留磷重自用,籍表交谊。”——这是盛宣怀答复日本驻大冶监督西泽公雄的原话。(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清白眼狼
一个民夫挑着沉重的水桶,步履沉重的走上了高大的吴王庙炮台,桶里装的不是水,是冒着热气香味的浓稠糯米浆,在这个饿殍满地的时代,糯米浆被毫不吝啬的直接倒进了筛过的沙土里,几个民夫立即挥动锄头木叉搅拌,让糯米浆与沙土充分混合,变成这个时代最坚固的上好夯土。
罗二八也拿着一把锄头在沙土中搅动,一边卖力的干着活,罗二八的眼睛一边四处乱瞟,仔细打量这座即将完工的炮台,心中不断估算默记,“青石包夯土,糯米浆混石灰黏结,台基高约一丈八尺,女墙高五尺,炮台长一丈半宽三丈,正常布置三门炮,最多可以布置四门炮。北岸炮台八座,正常布置二十四门炮,最多可以布置三十二门火炮……。”
“新来的!新来的那个小个子,手脚快点!刚来就想偷懒,以后还得了啦?不想干就给老子滚!想干活的多的是,老子换人!”
工头的喝骂打断了罗二八的默算,有些走神的罗二八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哈腰的向工头请罪,又赶紧与其他民夫把土拌好,然后又和几个民夫一起抬起大石锤,吆喝着劳动号子用力夯实沙土,再不敢过于暴露痕迹,丢掉这个来之不易的亲临现场侦察清军炮台虚实的机会。
这时,一个穿着黑色棉甲的清军将领,领着几个亲兵登上了炮台,工头赶紧迎上去点头哈腰时,在战场上与清军交过不少手的罗二八也一眼看出,那个清军将领是个团练新官,从他的亲兵个个腰插左轮枪这点判断,这个营官还是超越小妖直属的湖北新军营官,在湖北新军中属于一等一的高级将领。
赤手空拳没敢动什么刺杀念头,罗二八只是老老实实的夯土锤地,而那营官上炮台也不过就是看看炮台的修筑情况,只是随意转了转就走到女墙旁边,眺望旁边炮台的情况,然而他带来了几个亲兵却有两个人站到了罗二八的身边,还随意的闲聊了起来。
“范哥,这炮台修了不少时间了,到现在都还没修好,上面怎么也不催一催?”
“慢工出细活,和长毛不知道还要打多少年,炮台只要修得牢固,慢点没关系——这是吴抚台的交代。吴抚台都不急,你急什么急?”
“那长毛如果突然又打过来怎么办?岸上我们可以守城守关,岸边没炮台开炮打长毛的船,我们怎么守?”
“哈,长毛打过来最好!你知不知道,吴抚台和曹大哥他们盼长毛打过来,盼得嗓子眼里都快伸爪子了,不怕长毛来,就怕长毛不来!不赶紧来!”
“啥意思?吴抚台和曹大哥他们,又有什么布置了?”
“别多问,我也不能多说。总之放心好了,吴抚台和曾大帅他们是早就安排好了,就等长毛来包饺子!为了把长毛引过来,吴抚台他过几天还要故意回武昌府……。”
声音逐渐远去,原因是那两个亲兵闲聊着已经走远,罗二八则一边擦着汗水,一边偷看着那两个亲兵离去的背影,心中狐疑,“超越小妖为什么这么盼着我们赶紧又打过来?为了引我们出兵,还要假装返回武昌府城?还有,曾妖已经去了九江,这两个清妖为什么还提到了他?”
不止罗二八这一个太平军细作探听到了这个重要情况,还有一个太平军细作也在以湖南人为主的清军庄字营队伍中探听到了类似情报,说是湘军主力随时可能回来,与庄字营里的湖南亲人团聚。而这些情况,也连同吴超越大张旗鼓乘船返回武昌的重要情报,一同被写成了文书,通过秘密渠道迅速送到了九江,呈交到了九江太平军主将罗大纲面前,继而又辗转数百里,送到了太平军西线主力石达开的面前。
也是凑巧,收到湖北探报同一天,正好杨秀清也有书信送到安庆,书信中,杨秀清虽然没有直接要求石达开放弃攻打湖北,却也一再提醒石达开对再次进兵湖北务必要慎之又慎,千万不能又中了吴超越的奸计,除非是有理想战机出现,否则最好还是别去冒险为上,重蹈韦昌辉、曾立昌和林凤翔等人的覆辙。
除此之外,杨秀清还告诉了石达开一个好消息,就是捻军首领张乐行在李开芳的劝说下,已然接受了太平天国的招抚,受封为成天义,并且张乐行大有向富庶稳定的鄂北发展的念头,如果捻军真能与太平军联手夹击湖北,那么太平军西征军到时候再大举进攻湖北,无疑得手把握要大得多。
本来就无比怀疑田家镇战场是个巨大陷阱,又看到杨秀清的书信这么说,石达开也就只好打消了乘虚进攻湖北的念头,决定优先对付湘军和南昌战场的清军,待解决了这两个敌人之后再进攻湖北不迟。
结果也很自然的,目前还是纸老虎吴超越就此逃过了一次大劫,而故意没有封锁长江航道的曾国藩则是万分郁闷,等得花儿都谢都等不到太平军入侵湖北的好消息,大为不解,“长毛是吃错药了?明明把本帅那个忤逆门生恨得入骨,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没想过派一支偏师乘机打进湖北?现在你们那怕只派三千水师打进湖北,也可以把湖北腹地搅得天翻地覆啊?”
…………
理发匠老师万分不解的时候,吴超越也真的乘船回到了武昌府城,原因也不为别的,一是故布迷阵用空城计恐吓太平军,二是吴超越必须得回来主持秋收大事,还有更加重要的军粮征收大事。
还是很凑巧,吴超越的座船抵达武昌府码头的时候,正好有一支湘军的辎重船队满载着弹药火油等作战必须之物从武昌码头启程离开,驶向下游去给湘军补给物资,带队的还是吴超越的老熟人李元度。
一向都不是很喜欢李元度这个师弟,吴超越也没刻意让那支湘军辎重船队停下和李元度招呼,吴超越只是又注意到了一个细节——这支湘军辎重船队,是由十条快蟹船和五条长龙船组成,船只全部崭新,很明显是刚造出来的新船,还全部装备着崭新的火炮,很可能连船都是一起送给湘军水师补给的。
不止吴超越察觉到了这个细节,还有吴超越在蕲州新收的幕僚邵彦烺也注意到了这点,还忍不住向吴超越说道:“抚台,湖南好象并不富裕啊?他们那里的士绅怎么就这么有钱?出钱出粮帮曾部堂建起那么大规模的湘军就算了,怎么还能这么源源不绝的为曾部堂提供钱粮辎重?就这十五条新船加新炮,那怕是成本价也最少得在十万两银子以上,湖南士绅就这么大方的不断捐献乐输?”
吴超越和赵烈文听了都是苦笑,事实上吴超越和赵烈文早就发现这点很不对劲,也早就听说湘军的军费,实际上大部分是来源于湖南省的财政收入,是曾国藩至交湖南巡抚骆秉章在湖南各地设卡抽厘,集腋成裘给曾国藩弄到的军费,用满清朝廷的权力收集到的民财供养曾国藩的私人军队。只不过骆秉章这么做是经过满清朝廷同意,所以湖广总督官文再怎么不满也不好多说什么,同时吴超越也盯上了这笔重要收入,正在湖北加以效仿。
低声给邵彦烺大概介绍了湘军真正的军费来源后,吴超越的座船已经靠上了武昌府码头,在仪仗方面一向低调的吴超越事前没有知会武昌府的各级官员,这会自然也没有什么人到码头上迎接吴超越。省了不少事的吴超越直接回城,进了自己的住所抱着冯小箩莉就乱亲乱啃,被满脸通红的小箩莉推开后,吴超越本想就在家里随便吃顿饭就算了,不曾想亲兵却突然在门外大声报告,说是湖广总督官文在总督府里给吴超越准备了宴会,为吴超越接风洗尘,同庆肃清湖北长毛。
很是无奈的捏了捏小箩莉满是失望的可爱脸蛋,必须要和官文保持友好关系的吴超越只能是点头答应赴宴,然后又派人去知会赵烈文和邵彦烺等人,让他们也随自己过府赴宴。结果吴超越又抱着很长时间没见面的冯小箩莉连声道歉和顺便揩油的时候,赵烈文却又突然直接推门,把已经坐到吴超越腿上任由亲吻的冯小箩莉羞得一溜烟直接逃进了卧室,赵烈文则很是缺德的笑道:“慰亭别怪,真不知道你们在亲热,还好,没脱衣服。”
“是是,幸亏没脱衣服。”吴超越无奈的苦笑,招呼道:“坐,这么急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是有些事,想和你单独谈谈。”赵烈文点头承认,又向卧室的方向一努嘴,吴超越会意,大声对冯小箩莉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和赵烈文一起出门,到了幽静无人的后花园中散步议事。
也是到了没其他人的地方,赵烈文才说道:“刚才你派人告诉我去官制台的府上赴宴,让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就赶紧来找你商量了。只不过这件事有些肮脏龌龊,让你那位直肠子的三夫人听到不好,就又把你叫了出来。”
吴超越点头,又问赵烈文突然想起什么重要大事时,赵烈文却突然向吴超越反问道:“慰亭,你的老师已经离开了湖北,湖北境内掌兵掌实权的方面大员,就剩你和官制台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和官制台打交道?”
“当然是极力讨好。”吴超越毫不脸红的答道:“朝廷规矩,督抚虽不互相统属,但我和他同城办公,湖北绿营在规矩上又是归他直接统属,为了办事方便,我只能是主动讨好他,多拍拍他的马屁,让他少给我下点绊子,也少向朝廷打点我的小报告。”
“办法是不错,但是够吗?”赵烈文沉声问道:“慰亭,你还要继续扩军,还要在大冶办理铁厂,建立枪炮局,造船局,还要拿朝廷给你的湖北财政办无数重要的大事,也迟早要在民政、吏治和军务方面与官制台产生冲突,光靠溜须拍马和阿谀奉承就能彻底堵住他的嘴,让他全力支持你放开拳脚大干一场,够吗?”
吴超越再不吭声,心里也很清楚官文其实就是满清朝廷安插湖广的眼线,监视自己也监视湖南的骆秉章,自己在湖北无论搞什么大动作,都肯定会被官文用密折捅到野猪皮九世的面前。同时没有了曾国藩这个共同的政治对手后,自己和官文迟早会在军政民政方面产生冲突,被官文变着各种花样掣肘扯后腿,无法把湖北打造成吴家天下。
心里明白官文对自己的威胁,吴超越却偏偏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消除化解这个威胁,且不说在湖北立足未稳的自己还没什么办法撵走官文,就算勉强把官文赶走,满清朝廷也肯定会马上派一个满人总督过来继续监视自己,到时候情况还很可能会更加糟糕。所以吴超越点了点头后,直接就向赵烈文问道:“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办?”
“未雨绸缪!提前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给官文树立一个难扳倒的敌人!”
赵烈文的声音无比阴狠,低声说道:“现今天下,骆秉章治下的湖南湘军已经逐渐成为了平叛主力,在平匪战场上表现出色的几个,你的大师兄江忠源,你的老师曾部堂,还有接替你师兄掌管楚勇的刘长佑,都是出自湖南,事实上都是靠湖南的钱粮补给兵员补充。而骆秉章巡抚湖南,在大力支援湘军出省平叛的同时,还能做到省内不乱,是湘军真正的中流砥柱!朝廷和皇上只要不犯糊涂,就不会自毁长城,自断砥柱!”
说到这,赵烈文顿了一顿,又低声说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如果能够挑起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两个彻底的反目成仇,互相的斗一个你死我活,天昏地暗,那么你就可以坐收渔利!”
“然后官制台要想坐稳湖广总督的位置,要想不至于被朝廷拿他的顶戴仕途甚至身家性命讨好骆秉章,就只能全力依靠于你!到了那个时候,你也用不着低声下气的溜须拍马,送银子送美女,官文反过来还得讨好你!因为他如果再失去了你的支持,在湖广总督的位置上,就更别想坐稳屁股了!”
骆秉章与林则徐的关系很好,落魄时差点进了林则徐的幕府,与老吴家勉强算是有点渊源关系,湖北南部被太平军打烂后,骆秉章还拉过吴超越一把,给吴超越送来大批救急的种粮,吴超越挖楚勇墙角把刘坤一的庄字营拉到湖北,骆秉章也从没对吴超越表示过任何不满,更别说是出手报复,对吴超越百分之百算得上是仁至义尽。
然而骆秉章肯定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听了无良师爷赵烈文的馊主意后,大清头号白眼狼吴超越不但没有想起骆秉章以前对自己的好,毫不犹豫的点了头决定采纳赵烈文的馊主意,甚至还生出了一个更加缺德的念头,“如果官文真能把骆秉章弄倒更好,湖南大乱,湘军楚勇没了唯一稳定可靠的后方,那老子可就是一家独大了。到时候不但野猪皮家族更不敢动我,湘军楚勇也有可能被我拉过来!”
下定决心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后,吴超越又赶紧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么,你认为我应该向那个方面下手,用什么样的办法离间官文和骆秉章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彻底的反目成仇?”
“这事必须慢慢来,但目前有一个办法,可以先打一个铺垫。”赵烈文微笑说道:“慰亭,你只要让官制台知道,你的老师想通过朝廷里的关系,把政绩斐然的骆抚台扶上湖广总督的位置,就足够了。”
吴超越一听笑了,还马上向赵烈文挑起了大拇指,然后…………
然后,然后到了晚上聚宴的时候,凯旋归来的吴超越当然被官文和湖北众官灌了一个酩酊大醉,而到了官文亲自搀扶吴超越离席休息的时候,吴超越也拉住了官文的袖子大说酒话,还硬把官文拉到厅外无人处,口齿不清的说道:“官制台,下官有件事想和你单独说说,单独说说,官制台,官制台,你的年纪比我父亲大得多,以后你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以后想高攀叫你一声伯父!伯父!不知道你答不答应?”
已经五十几的官文假惺惺的推让,然后还是认下了吴超越这个大侄子,吴超越则挣扎着要给官文行晚辈礼,官制台赶紧阻止要吴超越以后再说,吴超越则摇头晃脑的说道:“伯父,想必你也知道,虎门销烟的时候,我爷爷是文忠公的通译,我爷爷他老人家一直把那件事当成了毕生的荣耀。小侄一向敬仰爷爷,也希望能够辅佐一位象林文忠公一样的千古名臣,所以伯父,伯父,小侄是真心想辅佐你成就大功,名垂青史啊!”
“贤侄,你的好意伯父明白,但你今天喝得太多了,有事明天再说,明天再说。”官文好心好意的劝道。
“小侄没喝多。”吴超越摇着头,醉醺醺的说道:“小侄说的是心里话,在田家镇,老师他说如果湖广总督是骆抚台就好了,他才是说酒话,说酒话……。伯父,小侄没喝多,真的没喝多。”
听到这话,虽然很清楚吴超越说的是酒话,但官文的脸色还是顿时变得有些阴沉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六章 你来我往
不止吴超越关心湖北的秋粮收获大事,曾国藩同样也在关心这个问题,曾国藩还直接派人探明,没有遭到太多战乱破坏的湖北西北部几个州府,今年的年景都非常不错,其中安陆、宜昌和荆门两府一州居然还是丰收,余下的几个府即便不算大熟,每亩田也能多收上三五斗粮食,整体情况即便在太平岁月也可以算是个不错的年景。
心中有了底,理发匠老师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向忤逆门生伸手要粮食了,寻思就算不能再象以前那么敲诈勒索,仅凭师生之情,从忤逆门生手里弄到五六万石粮食也应该在情理之中。而讨要军粮的书信送到吴超越的面前后,吴超越只盘算了不到三分钟,马上就带着书信直奔坐落在城内西南角的湖广总督府,向官文请示应该给曾国藩多少粮食。
得知了吴超越的来意,官文当然是满腹不解,疑惑的向吴超越反问道:“慰亭,你的湖北巡抚,湖北的钱粮归你管,你老师要军粮,你自己不拿主意,跑来问老夫做什么?”
“伯父,小侄也是为了大局着想,所以才来向你请示。”
吴超越嘴巴象抹了蜜一样的甜,振振有辞的说道:“不错,按照朝廷制度,湖北的钱粮理应是由小侄管理,但伯父你毕竟是湖广总督,我朝因为督抚不和而贻误国事者屡见不鲜,现今长毛猖獗,朝廷内忧外患,小侄与伯父你为了替圣上分忧,为国家解难,更应当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今年托皇上洪福,湖北西北诸州县秋粮收获还算不错,但是朝廷地方、省内省外,到处都奇缺钱粮,伯父你麾下的督标和两湖绿营更是绝不能断粮断饷,所以曾部堂虽然是小侄的老师,但是他向小侄伸手讨要钱粮,为了湖广两省的督抚团结,也为了确报伯父你的督标和湖广绿营钱粮供应,于情于理,小侄都应该向禀报此事,向你请示如何应对。毕竟,伯父你才是湖广总督,湖北湖南唯一的头品大员。”
无比满意吴超越对自己的恭敬尊崇,官文倒也露出了一点开心微笑,笑着斥责道:“真是什么事都要老夫替你操心,也罢,说说你手里的钱粮情况,让老夫替你看看,能给你老师多少军粮。”
吴超越眼皮都不眨的背出了目前手里的钱粮总帐,然后又无比恭敬的说道:“伯父,湖北今年的上半年连遭战乱,小侄的意思是,湖南秋收给了我老师多少军粮,湖北给一半也应该差不多了。”
“那湖南给了你老师多少军粮?”官文随口反问。
“这……。”吴超越面露难色,苦笑说道:“伯父,小侄是湖北巡抚,怎么能知道湖南的钱粮情况?湖南给了我老师多少军粮,你应该问你的幕僚师爷啊?湖南在湖北南面,秋收比湖北做,骆抚台那边,应该已经把钱粮帐目报给了吧?”
官文的脸色有些变了,因为在不知不觉间,官文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该天杀的湖南巡抚骆秉章,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就从来没有向他奏报过湖南的钱粮情况!心中暗恨之下,官文强笑道:“不必问了,骆抚台不象你那么多事,什么事都要向老夫请示,所以湖南那边给了你老师军粮,我也不知道。”
“原来是这样,小侄冒昧,请伯父恕罪。”吴超越满脸的诚惶诚恐,还惭愧的低下了头——然后嘴角边自然出现了一点奸毒笑意。
结果也不出吴超越所料,逐渐对曾国藩和骆秉章生出不满的官文盘算了一下后,一挥手就说道:“回信给你的老师,就说是我的意思,湖北今年屡遭战乱,饿殍遍野,流民满地,急需赈济安抚,湖北具体能给他多少军粮,等我和你仔细商量之后再说。”
“这……。”吴超越面露难色。
“怎么?连伯父的话都不听了?”官文对吴超越的脸色也有一些不善了。
“小侄不敢,小侄不敢,小侄这就这么给老师回信。”
吴超越赶紧战战兢兢的答应,官文的脸色这才重新放缓,又冲吴超越呵斥道:“贤侄,不是伯父说你,你是湖北巡抚,封疆大吏,二品大员,遇事要有主见,不要象骆抚台一样,事事处处都听老师摆布,那叫没出息!”
“是,是,小侄一定铭记伯父教诲。”吴超越再次连声答应,心里盘算的却是是否应该设法让自己的理发匠老师知道官文说的这些话,只不过考虑到理发匠老师的老奸巨滑,吴超越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事情做过了头,说不定就会暴露了天机。
即便不愿把事做得太绝,吴超越却还是按照官文的要求给曾国藩回了信,表示现在暂时还不能给湘军提供粮草——吴超越不是不知道轻重,故意想让湘军断粮,而是吴超越早已秘密调查了骆秉章在秋收后为湘军提供的粮草大概数目,知道湘军那边暂时不可能缺粮,并不急需,吴超越当然也不想立即去填自己老师那个无底洞一般的胃口。
可想而知曾国藩得到忤逆门生答复后的精彩表情,当着几个心腹的面,曾国藩直接把书信撕了一个粉碎,砸了桌子坐下来半天都没有吭声,过了许久才在几个心腹幕僚小心翼翼的要求下,把书信的内容告诉给了刘蓉等人。
在这件事上,吴超越唯一失算的一点就是忘了有可能会引火烧身,知道了书信的大概内容后,刘蓉和郭嵩焘等人不但没恨上官文,相反还一致认定这是吴超越的无耻借口——因为按照满清朝廷的规矩,除非是兼使巡抚职权,否则偏重军事的总督对地方财政只有监督权和知情权,并不能直接干预和控制地方财政。所以有权力直接控制湖北钱粮的吴超越说什么要和官文商量后再给湘军粮草,纯粹就把官文拉出来当挡箭牌,官文是否知道这件事都还是一个大问题。
痛恨之下,刘蓉干脆向曾国藩建议道:“大帅,反正你和官制台也算有点交情,要不你干脆直接写封信给官制台,问问他是否有这件事?如果真是吴超越找的借口,看他吴超越到时候怎么回答?!”
“问了又有什么用?”曾国藩闷声闷气的回答道:“且不说这么做是直接越权,就算问清楚了又能怎么办?上折子弹劾那个小混蛋故意断湘军的粮草?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本帅教导无方,教出了这么一个混帐学生,看本帅和那个小混蛋师生反目的笑话?”
刘蓉闭上了嘴巴,曾国藩则挥了挥手,神情无奈的说道:“不给就算了吧,好在我们现在也不缺军粮,这笔帐本帅先记着,等以后再慢慢找他算就是了。”
“大帅,不能等以后,这笔帐越早算越好。”罗泽南阴阴的说道:“不然的话,大帅你越是忍气吞声,吴超越就越是嚣张跋扈,今后我们还想向他伸手讨要武器钱粮,那就只会越来越难。所以,现在最好是马上给吴超越一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马王爷究竟有几只眼。”
曾国藩又不吭声了,其实曾国藩想收拾忤逆门生也很简单,经过几番苦战,湘军已经拿下了九江外围的城子镇、小池口和瑞昌县等太平军外围据点,合围了九江太平军,又在水战中打败了太平军的水师,把太平军水师撵到了鄱阳湖对面的湖口去驻扎,打开了水师直抵南昌战场的水上道路。曾国藩只要横下了一条心让水师单独南下去救南昌,太平军水师就很可能会乘机进兵湖北,收拾目前水上力量无比薄弱的忤逆门生!
但是很可惜,这么做实在太危险,用兵以谨慎见长的曾国藩虽然几次动了这个念头,都下不定这个冒险决心。即便现在忤逆门生又抽了曾国藩这个老师一巴掌,曾国藩仍然还是不敢冒这个险。
这时,罗泽南又提议道:“大帅,就下官所知,监管湖北的湖广道御史富阿吉,与胡贶生(胡林翼)很有一些交情,要不请胡贶生让富阿吉出面,参他吴超越一本如何?”
“没有把柄,拿什么参他?”曾国藩想都不想就回答道:“还有,就算真能拿到什么把柄凭据,那个小混蛋背后也站着肃顺和********载垣,富阿吉未必敢为了胡林翼得罪这两个大人物。”
说罢,曾国藩又恨恨的补充了一句,“尤其是肃顺,那小子是出了名的心胸狭窄爱护短,富阿吉敢参他视为心腹的吴超越,他反过手就能把富阿吉捏死!”
忘了吴超越在朝廷里还有肃顺这个强硬靠山的罗泽南讪讪闭口,另一边刘蓉却阴阴说道:“大帅,弹劾一省巡抚确实非同小可,不能草率行事,但如果对吴超越身边的亲信心腹下手,攻其必救之人,不但影响小,得手希望大,还同样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曾国藩惊讶抬头来看刘蓉,眼珠子乱转了片刻后,曾国藩向刘蓉问道:“孟容先生的意思是,对……,对赵烈文下手?”
“不错!就是赵烈文!”刘蓉斩钉截铁的回答,说道:“军务方面,吴超越麾下的能人倒是甚多,但是文事民政方面,吴超越唯一可以仰仗的得力助手就是赵烈文,没有赵烈文,吴超越就是想把湖北的民政理顺都难如登天!失去赵烈文,吴超越等于就是失去一只胳膊!而且赵烈文只是一个挂着六品虚衔的幕僚师爷,弹劾他不但容易,肃顺和载垣这些人也绝不会保他!”
想起赵烈文当初为忤逆门生写那道《讨粤贼檄》,又想起忤逆门生到了湖北后对自己的种种不敬不恭,曾国藩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只稍一盘算就问道:“用什么罪名弹劾赵烈文?”
生性轻佻的赵烈文在平时也确实有不少把柄给别人抓,所以刘蓉想都不想就答道:“把持湖北政务,独断专行,架空巡抚,**窝娼,勾通洋夷,这些都是实打实的现成罪名。还有他替吴超越掌管的钱粮帐目,也应该有问题!”
知道忤逆门生忙于军务和洋务,民政上的事几乎都是交给赵烈文办理,只要是赵烈文拟就的政令公文,忤逆门生就只管签名用印,曾国藩倒也不怕满清朝廷派人下来调查。所以只稍一盘算,曾国藩就又问道:“富阿吉远在京城,不可能知道赵烈文这种小人物,他出手不方便,让谁上折子弹劾?”
刘蓉先是提议让湖北绿营副将鲍超当这个恶人,曾国藩却大摇其头,说自从杨定国被就地正法后,鲍超已是自己安插在湖北的最大棋子,让他出面干这种事实在太过浪费。刘蓉无奈,只能是改口说道:“那就叫湖南的官员出面弹劾,湖南官员为我们押送粮草军需,来回都要经过武昌府城,期间知道赵烈文的恶行具表弹劾也属正常。而且湖南官员弹劾赵烈文,可以经骆秉章之手直接送到京城,绕开吴超越免得节外生枝。”
曾国藩这才点头同意,结果也是凑巧,最近一次给湘军送来湖南粮草的领队官员正好是挂着岳州府同知官衔的湘军将领王勋,一向都对曾国藩十分忠心,曾国藩便当即亲自修书一封与王勋,授意王勋上表弹劾吴超越最得力的走狗赵烈文,还亲自给赵烈文定了一个罪名——湖北第一劣幕!
收到了曾国藩的书信后,忠心听话的王勋当然是马上就提笔写了一道奏章,走程序先送到了湖南巡抚骆秉章的衙门里,请骆秉章转奏到京城。然后也很自然的,弹劾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这道折子,首先是被把持湖南巡抚衙门的左宗棠看到。
做为骆秉章的参谋长,左宗棠当然早就听说过吴超越身边也有一个参谋长叫做赵烈文,还一眼看出王勋的弹劾是项庄舞剑,真正目标是赵烈文身后的吴超越,更立即猜出王勋的这道弹劾折子其实是出自曾国藩的授意——不然王勋吃多了会管湖北的闲事?所以左宗棠也没敢怠慢,马上就把这道并不紧要的折子送到了骆秉章的面前,请骆秉章决定是否转发送往京城。
“伯涵这是搞什么名堂?吴超越是他门生,还连字都是他赐的,他怎么还和吴超越斗得这么厉害,连砍吴超越臂膀的狠招都用出来了?”
和左宗棠一样,老奸巨滑的骆秉章同样一眼看出这道折子的背后是曾国藩在整治学生,也顿时的大皱眉头,抱怨道:“麻烦了,扣下这道折子得罪曾伯涵,不扣这道折子开罪吴慰亭,他们师生打架,把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麻烦,麻烦。”
抱怨完了,确实左右为难的骆秉章只能是向左宗棠问道:“季高,你看怎么办?是否出面调和一下他们师生之间的矛盾?”
“抚台,千万不能这么做。”左宗棠警告道:“曾部堂指使王勋出手弹劾吴超越的得力助手,明显是不想和吴超越公然撕破脸皮,他出面调和,等于就是把窗户纸捅破,让他们师生之间的矛盾直接公开化,他们两家不但不会谢你,反倒还会一起恨你。”
“言之有理。”对左宗棠言听计从的骆秉章大点其头,眉头也皱得更紧,说道:“麻烦,麻烦,这事真不好办,真不好办啊。”
皱眉盘算了许久后,骆秉章还是很无奈的下定决心,吩咐道:“季高,按规矩,把这道折子交给驿站呈报京城。”
“抚台,这是不是过了?”性格秉直的左宗棠问道:“吴超越从未开罪于你,你无缘无故的帮曾部堂整治他,这是不是……。”
“慰亭他会知道我的苦衷。”骆秉章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说道:“我如果不把这道折子呈上去,等于就是得罪多年好友曾伯涵,还有一大堆目前至关重要的湖南将领。事情即便闹大,慰亭也会知道我是被迫顺水推舟,即便因此会对我生出一些不满,也不会因此恨我入骨。两害取其轻,我只能这么做。”
叹罢,骆秉章又低声吩咐道:“找个和吴超越有联系的人,把这事秘密捅给他,让吴慰亭先有一个准备。”
左宗棠也知道骆秉章必须要让着在湖南影响力很大的曾国藩,即便觉得这么做太过分,也还是无可奈何的把弹劾折子通过驿站送到了京城,又通过通政使司转呈进了军机处。而此刻满清军机处早已是物是人非,斗不过肃顺的祁寯藻已经负气辞官,鬼子六也因为给他死鬼老娘争封号直接得罪了咸丰大帝,被撵出了军机处回家面壁思过,军机处群龙无首,一直记挂着与吴超越仇怨的军机大臣穆荫为了出口恶气,便毫不客气的把折子呈到了咸丰大帝面前。
如果不是吴超越前不久才刚在名誉上湖北境内的太平军肃清,对吴超越这段时间表现不算太满意的咸丰大帝可能就直接下旨砍赵烈文的脑袋了,但也正因为吴超越这段时间刚有点表现,咸丰大帝便也给吴超越留了点面子,决定把折子转给湖广总督官文,让官文负责调查这件事。
然而内心里恨吴超越恨得蛋疼的穆荫却不肯满意,又转弯抹角的提醒咸丰大帝,说官文与吴超越同城办公,对如此大事竟然不闻不问,只怕已经有些靠不住。而咸丰大帝也觉得穆荫的话有点道理,便又改口决定派遣湖广道御史富阿吉下去调查此事,然而穆荫却还是不肯罢休,又叩首说道:“皇上,奴才举荐户部主事阎敬铭担任钦差副使,随富阿吉南下调查此案。阎敬铭在担任户部主事期间,勤俭节约,公廉正直,任职数年帐目分毫不差,让他随同富阿吉南下查案,正可顺便清查湖北钱粮帐目。”
咸丰大帝对两只眼睛一高一低的阎敬铭也很有印象,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穆荫大喜谢恩,又在心里说道:“姓吴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阎敬铭的牛脾气,只要查到你的帐目有一两一钱银子的出入,也肯定会一查到底,不死不休,你等死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七章 祸不单行
左宗棠是通过赵烈文手下的一个绍兴师爷把消息透到吴超越面前的,虽说吴超越并不迷信绍兴师爷,但是为了与大小同僚联系方便,在满清官员的幕府中普遍存在绍兴师爷的情况下,吴超越在补强幕府人手时,还是随手招揽了两个绍兴师爷入幕,结果倒也方便了与其他官员进行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联系,左宗棠就是让他手下的一个绍兴师爷以写信问候同乡为名,秘密把消息捅给了赵烈文手下的绍兴师爷。
绍兴师爷还算讲点职业道德,收到这个消息不敢怠慢,马上就把这个重要情况报告到了吴超越和赵烈文面前,结果吴超越也当场就摔了茶杯,破口大骂道:“这个叫王勋的同知是吃错药了?湖北的事关他一个湖南同知屁事?狗杂种,等着瞧!”
说罢,一时没转过弯的吴超越还向赵烈文问道:“惠甫,你和这个叫王勋的是不是有仇?他没事上折子弹劾你做什么?”
赵烈文一听苦笑了,说道:“慰亭,我连这个叫王勋的同知连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和他结仇?还有,你还没有醒过味来?一个湖南官员莫名其妙的上折子弹劾我,我和他有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他的背后说没人暗中指使,你信吗?”
国企出身的吴超越在这方面也很有天分,细一咂摸后,吴超越很快就醒过味来,惊叫说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我老师的幕后指使?”
赵烈文更加苦笑的点头,说道:“自你来到湖北后,和你老师就一直在暗地里龌龊不断,这次你又拒绝了给你老师军粮,他能不恨你入骨?他是你的老师,你又是封疆大吏一方大员,弹劾你动静当然是非同小可,绕开你直接我下手,既可以避免动静闹大,又可以收到敲打你的效果,继而还可以给你扣上一个所用非人的罪名,你的老师,手段高啊。”
吴超越板着脸不吭声了,心里也把理发匠老师恨到了极点——吴超越现在可是一点都不能离开赵烈文的辅助,真要是让理发匠老师把赵烈文给板倒了,吴超越等于就是直接被砍掉了一只手,还是最重要的右手!
又盘算了片刻,吴超越很快就说道:“惠甫,你放心,我马上就给肃中堂写信,请他在朝廷里保你,等先把你的事办好了,我们再出手报仇雪恨。”
“多谢慰亭。”赵烈文拱手道谢,然后又说道:“但是请肃中堂直接出面保我,这点有所不妥,且不说肃中堂是否答应,以他的身份,干涉弹劾我这个六品虚衔师爷的小事,未免象是大炮打蚊子,使不上力。以我之见,你最好请其他人上折子为我开脱,然后再请肃中堂在皇上面前为我开脱,这样才最合适。”
吴超越一想也是,以肃顺现在的身份职位,干涉弹劾一个师爷的小事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也太过暴露痕迹。好在吴超越在满清朝廷还有几个朋友,马上就让其他师爷代笔,给载垣和林汝舟各写了一道书信,求他们上折子为赵烈文开脱罪名。然后吴超越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忙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这么做够不够?事关你的前途,我们最好是越稳妥越好。”
“多谢慰亭关心。”赵烈文又向吴超越道谢,皱眉说道:“按理来说,只要载王爷和林大人上折子,以他们的面子保住我是绝对足够了。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朝廷会不会派什么人来湖北查办这个案子?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事恐怕就……。”
“不怕。”吴超越安慰道:“你是否把持湖北巡抚衙门架空我,我心里最清楚,你在钱粮帐目上有没有问题,这点我同样清楚。唯一那条**窝娼倒是可以做点文章,我知道你在湖北寂寞,包了两个青楼里的姑娘伺候你起居,但你是在外面租了房子安置她们,没让她们住进巡抚衙门,而且你并不是在职官员,又没有在什么守制期间,无论那条国法都治不了你的罪。”
“话虽这样,但我就怕来查案的官员故意整我。”赵烈文还是无比的担忧,说道:“你老师铁了心要拿弹劾我变相整治你,如果朝廷真派什么人下来查办我,你老师不会不考虑对这个人下手,让查案的人铁了心故意整我。”
吴超越一听大笑了,笑道:“放心,说到收买查办官员,十个老师也不是我的对手,他出多少价,我翻三倍!看那个查办官员帮谁说话。”
知道老吴家富可敌国,用银子都可以直接砸死曾国藩,不幸成了师生政斗牺牲品的赵烈文心中稍安,可是为了谨慎起见,赵烈文还是请吴超越动用了湖北驻京办湖北会馆这个消息渠道,替自己细心打听弹劾折子送抵京城后的后果。吴超越一口答应,然后又马上迫不及待的开始盘算如何出手报复,向理发匠老师讨回这一箭之仇。
变故接二连三,关于赵烈文被弹劾这件事还没更进一步的消息,一直驻守在田家镇的湖北新军主力又抢先送来了一个意外消息,说是退守湖口的太平军水师脑袋进水,不老老实实守湖口还一再采用夜袭惊营战术袭扰湘军营地,不胜其烦的湘军水师抓住战机突然出击,两天内两败太平军水师,烧毁太平军水师两百余条,缴获大小船只三十五条,炮七十余门,还顺势捣毁了太平军水师拦截湘军水师进入鄱阳湖内湖的篾缆防线,湘军水师成功杀进鄱阳湖内湖,太平军水师全面退入鄱阳湖内部,任由湘军水师自由进出鄱阳湖。
与理发匠老师的仇越结越深,湘军又打了胜仗,理发匠老师又出了大风头,吴超越不会高兴到那里,同时吴超越还更担心的一点是——吴超越隐约记得初中的历史课本上说过,自己的理发匠老师两次被太平军揍得投水自杀,第二次就是在鄱阳湖战场!——这个历史事件在课本上似乎还有配图。
虽说吴超越并不介意的理发匠老师会不会挂在鄱阳湖,但是在吴超越新军、尤其是吴军水师还十分弱小的情况下,继续让湘军顶在前面吸引太平军火力,对吴超越来说无疑是最好局面。所以即便心里再不乐意,吴超越还是坐到了前后收集到的九江战事情报面前分析研究,预测九江战局将来的发展情况。
从九江战场目前的情况来看,形势对湘军确实十分有利,得到了湖南后方先后几次的补强后,湘军陆师已然合围了九江城,水师则先后拿下了梅家洲、江洲岛和小池口等战术要地,太平军则陆师守城,水师退守鄱阳湖内部,且连遭败阵,在湘军面前已经难有还手之力,处境十分窘迫。但是……
但是,吴超越又很快把目光转向了长江更下游的安庆城,虽说水陆道路都被太平军封锁,情报传送困难,清军细作在付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后,还是探到了石达开正在安庆大量造船的情报,同时安徽中北部的战事也趋于平静,绝不能排除石达开正在集结兵力准备与湘军主力发起决战的可能。
又盘算了许久,吴超越还是违心的让其他师爷代笔,给理发匠老师写了一道书信,提醒曾国藩绝不能疏忽来自长江下游的威胁,建议曾国藩不要急着让水师主力大举杀进鄱阳湖内部,最好是先进兵湖口县北部的下钟山,建立水上防线,然后再考虑进兵南昌不迟。而一旁的赵烈文也知道吴超越是想让自己尽量避嫌才让其他师爷代笔,对此虽没有介意,却还是向吴超越提醒道:“慰亭,小心适得其反。你老师如果按你的建议做,最大的得利者是你,得防着他故意反着干。”
吴超越点头,也认为有这个可能,但吴超越却又说道:“我看出危险不提醒,是不讲道义,看出危险写信提醒,是仁至义尽,相信我老师也不会蠢到那一步。”
一语成谶,吴超越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相信自己的老师不会蠢到那一步,却不知道自己的老师在历史上被石达开在鄱阳湖抽得满地找牙,就是因为蠢到了这一步!
事实上,早在收到吴超越告警书信的头几天,湘军细作就已经探到了安庆太平军正在向九江战场开拔的情报,然而曾国藩却在战略战术上都严重藐视了石达开,探到石达开的来船不算太多就犯了轻敌错误,将同样得到过大力补强的湘军水师一分为二,一路杀进鄱阳湖追杀连遭重创的太平军水师,抢在太平军增援到达前肃清残敌,一路留守九江防备太平军水师。期间刘蓉和罗泽南等人也曾建议曾国藩屯兵下钟山封锁航道,然而曾国藩却不愿水师与陆师各自为战,断然拒绝采纳。
曾国藩连刘蓉和罗泽南的话都听不进去,就更别说是忤逆门生的话了,所以看到了吴超越的书信后,曾国藩不但不做丝毫的考虑,还冷笑说道:“还想让本帅替你守湖北边境?做梦!”
轻敌的结果就是惨败,湘军水师分兵后才第三天,石达开就已经亲自带着水陆大军杀到了湖口,屯兵湘军主动放弃占据的下钟山要地,然后石达开第一道命令就是让沿途征集来的破旧民船满载砂石,开到鄱阳湖的入江口凿沉,直接以人造沙洲切断湘军水师的前后联系(史实战术)!曾国藩闻报大惊,只能是赶紧下令召回湖内水师,又令长江水师出击,阻拦太平军阻塞鄱阳湖入江口。
已经自行削弱了一半的湘军水师主动出击,这点当然正中了石达开的下怀,然后石达开还针对湘军小船大量进入鄱阳湖的弱点,全部以轻便灵活的小拔船和小划船迎战,猛攻失去了小船保护的湘军笨重大船,首战便击毙湘军水师都司史久立,烧毁缴获湘军大船多艘,同时也顺利以人造沙洲封锁了鄱阳湖入江口,把湘军水师分兵彻底堵死在了鄱阳湖内部,湘军水师首尾不能相顾,彻底落入下风。
事还没完,当天晚上三更时分,石达开再次派出大量小划船偷袭湘军长江水师的营地,以火箭喷筒放火焚烧湘军水师大船,结果也是湘军水师倒霉,是夜偏巧刮的是北风,风借火势烧得屯兵南岸的湘军水师鬼哭狼嚎,九条大船被生生烧毁,中小战船损失四十余艘。曾国藩慌忙派出陆师增援水师战场时,九江城里的罗大纲也乘势发起反击,攻破九江东门外的湘军营地,湘军水陆皆败,损失相当惨重。
次日,石达开又分兵去取小池口,秋天北风渐起,害怕太平军夺占上风处更加威胁自军营地安全,曾国藩赶紧又派周凤山率军北渡增援,结果却又中了石达开的诡计,知道曾国藩必救小池口的石达开早有准备,立即再次大举出动太平军水师主力,猛攻满载兵员的湘军运兵船,曾国藩含着眼泪再派水师出战,结果却又嚎啕大哭的看到,势孤力单的湘军长江水师又被太平军水师击败,小池口没能保住,水陆军队也再遭重创。
看到湘军水陆主力接二连三的被石达开抽得满地找牙,一直率领湖北新军主力驻守在田家镇的黄大傻和曹炎忠等人不敢怠慢,赶紧一边加紧备战,一边派出快船快马向吴超越告警。吴超越闻讯不敢怠慢,赶紧召集几个幕僚开会讨论,分析太平军是否有可能乘机分兵攻打湖北?
讨论分析的结果是可能很大,且不说田家镇战场并不是湖北新军和湘军联手布置的诱敌陷阱,现在就算是陷阱太平军也用不着怕了,湘军水师的一半已经被堵在了鄱阳湖里,另一半连遭重创,目前连自保都难,更别说回师和湖北新军联手包饺子了。而太平军分兵进攻湖北则益处无穷,首先第一条就是切断湘军的粮饷补给,把湘军饿死在九江城下!以石达开的奸诈狡猾,不可能不动这样的念头。
得出了这个结论后,尽管目前还没有收到太平军分兵的消息,吴超越还是立即命令吴军水师准备出发增援田家镇,又亲自跑到了官文的面前告警,说自己准备亲自又去田家镇督战,防备太平军乘虚进攻湖北。结果见面时,还没等吴超越开口说明来意,官文就抢先说道:“祸事了!慰亭,祸事了,襄阳府刚刚送来急报,捻子又打进了襄阳府,还直接打到光化城下,抢走了大量的民财粮草,目前正在围攻光化城。”
“祸不单行啊!”吴超越哀嚎了一声,然后又赶紧把九江那边的情况对官文说了,又和连声惨叫的官文匆匆议定,决定由官文负责北线,调兵遣将驱逐捻军,自己负责东线,同时吴超越又建议官文下令骆秉章,急调刘长佑的楚勇赴鄂增援,做为总预备队随时救急,官文则一口答应。
祸不单行的还在后面,与官文议定了应对策略后,吴超越回到了巡抚衙门与赵烈文见面时,赵烈文马上就满脸苦笑的告诉吴超越,说是京城那边终于送来了消息,确认了咸丰大帝派员查办湖北劣幕案,也确认了咸丰大帝派来的钦差正使是湖广道御史富阿吉,副使则是户部主事阎敬铭。同时赵烈文还十分无奈的告诉吴超越,说是因为战乱和黄泛区影响,消息传递不便,富阿吉和阎敬铭组成的查案团是走那条路来湖北,现在到了那里,目前都还无法知道具体情况。
“不知道他们目前在那里没关系,只要知道他们是谁就行。”吴超越安慰赵烈文道:“放心,我是在京城里听说过阎敬铭的名字,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迂腐古板,用银子不好对付。但那个富阿吉好对付,拿银子砸,我也能把他砸到我们这边。”
“慰亭,恐怕没这么容易。”赵烈文苦笑说道:“就我所知,与你老师的心腹胡林翼关系很好,还有阎敬铭,也是胡林翼的知交好友。这些情况,是我们在和湘军联手合作的时候知道的。”
吴超越彻底无语了,半晌才恶狠狠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朝廷真要敢处治你,我上折子辞官,和你同罪!”
赵烈文也是沉默,片刻后才向吴超越拱手说道:“得慰亭为友,烈文之幸。但不必了,烈文小有家资,此番只要能够保住性命,大不了回家种菊读书就是了。”
也不全是坏消息,就在吴超越和赵烈文这对无良搭档互相勉励鼓气的同一时间,田家镇重地,一个操着安徽口音的信使突然跑到了湖北新军的门前求见,点名要见吴超越的大舅子聂士成。聂士成与他见面时,信使又把一道聂士成同乡刘铭传的书信呈到了聂士成的面前,说是刘铭传在收到了吴超越和聂士成联名的招揽书信后受宠若惊,已经亲自带着他在合肥大潜山自建的团练西进来投,不日就将抵达田家镇。
“好,我这就写信给吴抚台,向他告诉这个好消息。我在合肥也是久仰刘六哥大名,只是从来没见过他,这次终于和他见面了!”
欢喜答应之余,聂士成的心里仍然还是有些疑惑,搞不懂自己在与妹夫闲谈时,只是偶尔提到自己的同乡中有个砍了地方恶霸占山为王的好汉叫刘铭传,妹夫怎么就迫不及待的揪住自己的衣领,逼着自己当场写信替他招揽刘铭传?(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八章 雪上加霜
收到未来名将刘铭传接受自己招揽的好消息时,吴超越已然登上了吴军水师的旗舰‘忠诚号’,亲自率领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扬帆出发,赶赴田家镇亲自镇守田家镇防线。知道了这个好消息,正被内忧外患所困干扰的吴超越也难得露出了点笑容,道:“好兆头,水师出发这天碰上这种好事,难得的好兆头。”
确实是好兆头,但仍然还是无法改变吴军水师过于弱小的残酷事实,除了两条洋人半卖半送的四级风帆战舰‘忠诚’号和‘仁义’号拿得出手外,吴军水师余下的战船仅有二十四条只能装备两门轻型火炮的小拔船,以及三十六条连火炮都无法装备的小划船和一些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轻便船担当斥候及联络任务,整体实力不要说与太平军水师主力、湘军水师主力相比,就是连给他们塞牙缝都远远不够。
还有更要命的人员方面,仓促组建又仓促扩军至两个营,吴军水师将士的技巧严重不够纯熟,完全没有任何水战经验,相当一部分士卒还是在加入水师后才学会游泳,兵员素质远逊于湘军和太平军的水师士卒,还因为四级战船的操作远比湘军那些小型红单船复杂困难,根本就无法充分发挥‘忠诚’号和‘仁义’号船大炮猛的强大优势。以至于吴超越下令吴军水师出战时,重金聘任来的英国教官卡伦都跑到了吴超越面前极力反对,要求吴超越至少还要再给他三个月的训练时间,然后吴军水师才有可能形成战斗力,在战场上发挥作用。
吴超越当然也知道水师远比陆师难练,也知道吴军水师现在强行出战不但起不了大作用,还有可能被太平军水师扼杀在萌芽状态。但是没办法,田家镇防线实在太危险了,连战连败的湘军水师元气大伤,再也没办法拦截太平军东进,只有湘军的陆师勉强还能在陆地上坚持,而田家镇偏偏又是湘军粮草的必经之路,于情于理,石达开都有极大可能分兵攻打田家镇,切断湘军的粮草辎重补给道路,为全歼湘军主力创造良机。所以不管是为了保护已经开工建设的大冶工业基地,还是为了自己官职仕途和保住湘军这个挡箭牌,吴超越都必须尽快增兵田家镇预防万一。
想保住田家镇防线光靠陆师和炮台当然绝对不足,为了对付太平军水师,不给太平军顺着长江水道直入湖北腹地的机会,吴超越别无选择,只能是冒险出动吴军水师!但也还好,长江在田家镇一带是南北走向,现在又是秋天北风渐起,无论风向水流,优势都在吴军水师这边。
正被官司缠身的赵烈文也坚持上船继续来田家镇给吴超越帮忙,在没有收到太平军分兵西进的情况下提前出动水师东下,也是赵烈文给吴超越出的主意,因为只有让吴军水师提前抢占有利阵地,目前还很弱小的吴军水师才能有点自保之力。但如果让太平军水师先动手,先抢到了有利阵地,那吴军水师再急匆匆的开拔到田家镇就只能说是白白送死了。
也幸亏吴超越听了赵烈文的建议提前出兵,当吴军水师开拔到了茅山镇一带的时候,田家镇那边果然送来了急报,说是太平军果然出动了一支水师向西开拔,越过陆家嘴杀入湖北地界,统兵大将是石达开的亲哥哥国宗石祥祯,兵力数量暂时没有探明,大小船只数量则是惊人的八百余艘。
闻知此讯,吴超越当然是命令船队加速前进急赴田家镇,又命令陆师坚守田家镇的铁索防线,绝不能让太平军水师在吴军水师抵达前突破铁索防线的机会,然后才坐了下来研究张德坚收集到的石祥祯情报。
仔细研究了一番关于石祥祯的情报后,吴超越难免是大皱眉头,因为吴军水师即将面临这个对手石祥祯在战场不但勇猛绝伦,有个外号叫做铁公鸡,还有着十分丰富的水战经验,带着太平军水师最远曾经打到过常德,还在岳州的水上战场上赢过湘军水师一次,只不过因为赖汉英指挥错误,让太平军分路进兵湖南,给了湘军各个击破的机会,遭到湘军水师围攻的石祥祯才被迫撤出湖南,输得虽败尤荣。
皱眉的同时,吴超越突然注意到了石祥祯的外号问题,便向侍侯在一旁的张德坚问道:“石朋,这个石祥祯好歹也是石达开的亲哥哥,怎么会有铁公鸡这么一个难听的外号?难道他很吝啬贪财?”
“就属下所知,石祥祯在钱财方面是有一些过于节俭。”张德坚如实答道:“但是属下又听说,他这个外号主要还是因为他擅长打硬仗,尤其是擅长打攻坚硬仗,就象全身是铁的公鸡凿土一样,所以才得了这个有些难听的外号。”
吴超越点了点头,心里隐约想到了一点,却又无法判断是否可行,便也只能是把这个念头暂时藏在心里,仔细又去研究石祥祯的作战特点和用兵习惯。
顺风顺水的优势帮了吴军水师的大忙,一路急行赶到田家镇附近时,才刚隐约看到南岸巍峨的半壁山,吴军上下就已经听到了闷雷一般的连续炮击声,料定太平军水师已在攻打铁索防线,吴超越顾不得派出斥候小船上前侦察,催促水师只是急行而下。
接下来,终于看到湖北新军辛苦建立的可活动铁索防线时,果然正有大量的太平军小船正在冲击拦江铁索,还已经把六条铁索中的其中一条砍断,并点燃了建设在铁索上方的水上工事,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虽然也在拼命的开炮轰击,无奈太平军的船小灵活目标小,炮击作用相当一般。
再接下来,当吴超越命令吴军水师加入战斗时,吴军水师的菜鸟本色也顿时展现无遗,在没有敌人船只的威胁和干扰下,忠诚号和仁义号虽然花费不少的时间才勉强掉转船头,让火炮最为密集的船舷面对敌船,期间仁义号竟然还撞伤了一条保护它的吴军小划船,差一点就旗开得胜首战就干掉一艘自军战船。
吴军的小拔船队表现得也很烂,手忙脚乱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队形勉强调整成头围相连船舷对敌的战斗队形,期间同样发生过两次碰撞事故。负责机动任务的小划船靠着优异灵活性表现得勉强还算好些,总算是像模像样的在忠诚号和仁义号面前弧形排开,保护住主力战船的近舷。
吴超越连连摇头的时候,更让吴超越把鼻子气歪的事发生了,因为经验严重不足和心理过于紧张,忠诚号的炮手竟然同时点燃了七八门火炮,火炮同时轰鸣间强大的反座力让忠诚号船体自行倾斜,差点倾翻,打出去的炮弹也全部落了空,没有一枚命中敌人战船,全部偏出了十万八千里。
还好,铁索防线在这个要命时刻起到了关键作用,明明看出对面的吴军水师菜鸟得不堪一击,太平军船队却因为铁索拦道无法立即发起突袭,轻而易举的干掉吴军水师菜鸟。吴军水师的菜鸟将士们也得以在实战中慢慢积累经验,逐渐做到轮流开炮,也逐渐能够把炮弹打到敌人的战船近处,逐渐对下游来船形成了一点威力。
在湖北刚起步,苦味酸的产量太少,吴军水师目前装备的还是实心炮弹和少量黑火药开花炮弹,炮击威力自然远没有苦味酸火炮那么大,好在火炮的数量优势极大的弥补了这个弱点,即便只动用了一半的火力参战,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参战火炮仍然达到了惊人的五十门之巨,并且全是技术比较先进的英国海军舷炮,射程远威力大,只要蒙中一炮,一发炮弹就能直接干掉一条太平军的小拔船。再加上二十多条吴军小拔船的开炮助战,以及长江两岸吴军炮台的火炮加料,吴军的炮火密度始终都处于绝对上风,把百余条冲击铁索防线的太平军小拔船轰得根本无法还手,接二连三的船毁人亡。
除此之外,还有驻守在水上工事里的清军士兵也发挥了一定作用,一直都在不断开枪射击,射杀敌船上的太平军士兵,战果虽然始终不大,却也不无小补。
在旗舰上看到吴军炮火威力太大,铁索拦道又无法打近舷战,只比吴军水师提前几个小时赶到田家镇战场的石祥祯盘算再三,终于还是让旗舰打出了撤退旗号,撤回了已经没有希望获胜的前锋船队。然后命令水师暂时退往武穴一带的江心岛驻扎后,石祥祯又忍不住举起望远镜细看远处威猛的忠诚号和仁义号,目光中也尽是贪婪,暗道:“这样的好船,如果是我的就好了!”
靠着工事和火力的绝对优势勉强打了一个开门红,吴超越先是派小划船上前灭火,尽可能保能利用的水上工事,然后才命令水师到彩头对自己很好的吴王庙港口屯驻,又十分小心的吩咐水师将士无事不得擅自上岸,全力保护战船,最后才领着赵烈文和王孚等人下船,与驻守在长江北岸的黄大傻、刘坤一和王国才等人见了面。
大敌当前,吴超越当然没什么召开酒会大宴走狗的兴致,仅仅只是下令犒赏了总算没打败仗的水师将士,然后就马上开了一个会,与众帮凶走狗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
讨论的结果是众帮凶走狗纷纷建议只守不战,让太平军水师主动来打,凭借工事优势和火力优势象今天这么继续打。吴超越对此却并不满意,还向众人问道:“如果你们是长毛石祥祯,你们会不会还象今天这么打下去?傻乎乎的逆水逆风正面进攻,挨炮弹吃枪子还连还手都难,石祥祯会不会另想办法攻破我们的铁索防线?”
众人纷纷闭嘴,吴超越则又说道:“长毛今天之所以敢这么打,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水师马上就要赶到田家镇,觉得以他们的水师力量足以捣毁我们封锁江面的铁索防线,他们也确实差点就做到了。现在吃了措手不及的亏以后,长毛肯定不会再这么来正面猛攻了,我料定长毛必然会另生毒计,另外想办法来破坏我们的铁索防线。所以,我们如果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那道单薄的铁索防线上,只会是坐以待毙。”
众将赶紧连连点头,都表示一定铭记抚台吴大人的教诲,吴超越又叮嘱了一通众将万不可轻敌大意后,然后才向刘坤一和王孚等人问道:“刘将军,王将军,我们中间就数你们的水战经验最丰富,以你们之见,长毛可能会用什么办法破坏我们的铁索防线?”
“夜袭。”刘坤一和王孚想都不想就异口同声回答,然后刘坤一又说道:“如果我是长毛的主将,我肯定会派出多支水师小队,连夜偷袭我们的铁索防线。夜深时我们的火炮打不准,最好的破解办法就是派出水师迎战,到时候长毛的小股船队有机会就斧劈锤锯,破坏我们的铁索,没机会就暂时后退另待时机,如果我们出动水师阻拦,他们还肯定会乘机诱敌,引诱我们的水师和他们打进舷战,发挥他们船多灵活的所有优势。”
吴超越连连点头,也是无比担心太平军水师会用这个办法给自己找麻烦,然而再当吴超越问起刘坤一有什么办法阻止这一招时,刘坤一却无奈的摊手说道:“抚台,这末将就真没办法了,水上战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除非让我们的水师能打赢长毛水师,否则我们就永远没办法阻拦长毛这么做,长毛一次啃一口,总有一次能把我们的铁索防线彻底破坏。”
吴超越搔脑袋了,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收拾水面上的敌人,倒是厚道老丈人冯三保提出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建议,说道:“吴抚台,我们为什么不向湖南水师求援?他们离这里不算远,只要他们掉转头来和我们联手,在水面上我们未必就打不过长毛水师船队啊?”
先看了老实憨厚的老丈人一眼,又看了一眼奸诈卑劣的帮凶参谋赵烈文,见赵烈文点了点头,吴超越忍不住也有一些心动,暗道:“应该去碰碰运气,反正我那个老不死的老师现在也被石达开抽得差不多了,让他元气大伤的水师和我联手,他还更有希望保住他的水师残部一些,这事对他有利,只要他的敲诈勒索别太过份,适当给他点钱粮报酬也没什么。”
拿定了这个主意,吴超越当即让赵烈文代笔做书,以携手破敌为名,邀请自己的理发匠老师把他的水师残部调回田家镇,与自军水师联手对付太平军的水师偏师,派人走南岸陆路急赴九江与曾国藩联系。
被刘坤一和王孚料中,当天夜里,太平军果然就派出了小股船队偷袭吴军的铁索防线,吴超越也被迫派出了小划船迎战,以火枪加手雷好不容易才打退了太平军的小股部队,期间还被迫使出了宝贵的掷弹筒,费效比很低的才取得胜利。然而太平军则屡败屡战,是夜先后三次发起偷袭,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将士疲于奔命,辛苦万分。
次日,船只数量占据绝对上风的太平军水师又出花样,竟然又派出了一支船队猛攻吴军力量较为薄弱的半壁山阵地,守卫半壁山的曹炎忠全力迎战,吴军水师也被迫出动去救半壁山水面,然而激战到傍晚,收到太平军水师主动撤退的消息后,吴超越却突然醒过味来,跺脚骂道:“操!中了长毛的疲兵之计了!”
确实是太平军的疲兵之计,盯准了吴军水师船少兵少难以轮换的弱点,奸猾过人的石祥祯凭借太平军船只数量的绝对优势,派出数量大小不一的船队,不断偷袭或者猛攻吴军水师必救的铁索防线,让训练尚未成熟的吴军水师疲于奔命,穷于招架,削弱吴军水师将士体力的同时也打击吴军水师的士气斗志,吴超越虽然早早就看出了石祥祯的险毒用意,却苦于水师力量太弱,不敢发起决战求胜,只能是把水师一分为二,让忠诚号和仁义号轮流出击,保护唯一能阻止太平军水师和吴军水师打近舷战的铁索防线。
即便把本来就薄弱的水师分为两股出战,作用仍然不大,在太平军水师孜孜不倦的反复努力之下,吴军的六道铁索防线还是先后被斩断了四条,水上工事也被太平军水师烧毁捣毁了七八成,防线摇摇欲坠,薄弱到了十分危险的地步。
还好,就在第四道防线被太平军捣毁的那天傍晚,去和理发匠老师联系的信使终于风尘仆仆回到了吴超越的面前,呈上了理发匠亲笔的回信,还说吴超越只要理发匠老师提出的条件,已经突破太平军封锁重新汇为了一股的湘军水师就马上全部回援田家镇战场。
知道理发匠老师开出的条件必然十分苛刻,也早就做好了被敲诈勒索的心理准备,然而打开了火漆密封的书信仔细一看后,吴超越却鼻子就当场气歪了——曾国藩竟然以湘军水师战船损失过多和大量熟练水兵闲置为名,要吴超越把‘忠诚号’和‘仁义号’这两条战船借给湘军水师使用,或者以六万银元的原价直接卖给湘军水师!
“慰亭,我总算是知道全天下谁最能趁火打劫了。”赵烈文也苦笑着冲吴超越说道:“知道你的水师薄弱,那怕连长毛的水师偏师都对付不了,也知道田家镇的水上防线一旦被长毛水师突破,你仅有的两条好船也很难保得住。所以就来了这么一手,逼你选择是把忠诚号和仁义号送给长毛,还是送给他。”
“老不死的!”
第一次辱骂老师的话直接骂出声音,结果报应也来得很快,帐外突然有一个传令兵飞奔进帐,向吴超越行礼说道:“禀抚台大人,我军营外来了一群人,为首者自称湖广道御史富阿吉,还是朝廷派来查办赵师爷的钦差大臣,要求立即与你见面。”
听到这话,吴超越和赵烈文先是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叹气说道:“雪上加霜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九章 帐目果然不对
如果不是在军营里,吴超越肯定是马上大张宴席,摆上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找来十个八个貌美如花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的欢迎咸丰大帝派来的查案团。但是很可惜,吴超越此刻正在纪律第一的军营之中,还是在两军交战第一线的军营里,所以没办法,吴超越就在好是委屈一下富阿吉和阎敬铭这对钦差正副使了。
面对着吴军士兵呈上的淡酒小菜,身材矮小又形容古怪的阎敬铭倒是吃得又香又甜,世家出身的富阿吉却是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连筷子都懒得碰一下。吴超越看出他的不满,忙说道:“富大人,实在抱歉,田家镇远离州府县城,我军目前又正在与长毛交战,物资转运困难,实在拿不出什么好的酒菜款待于你,还望你千万恕罪。待本官攻破了长毛后回到武昌城,一定摆最好的酒宴向你赔罪。”
“吴抚台不必客气,下官还不饿。”富阿吉干巴巴的回答,又主动说道:“吴抚台,议议正事吧,岳州府同知王勋弹劾你的幕僚把持湖北巡抚衙门,越俎代庖替你行使巡抚权力,还窝娼**肆意挥霍,涉嫌贪污湖北藩库的钱粮,关于这件事,不知你做何解释?”
“无中生有!无耻诬告!”吴超越回答得十分干脆,说道:“惠甫早在上海时就已经进了我的幕府,他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是替我掌管文案,但湖北的每一件大事,都是他与我商量了由我拿主意决定,只有一些繁杂小事是他替我裁定,但也是每次公文都要让我过目,我同意了签名才下发施行,这算那门子的架空我?又算那门子的把持湖北巡抚衙门?”
“还有涉嫌贪污,更是无理取闹!他王勋一个湖南同知,从来没见过湖北藩库的钱粮帐目,凭什么就一口咬定惠甫涉嫌贪污?关于这件事,我必然会上折子弹劾他诬告陷害,请朝廷替我的幕僚做主!”
富阿吉笑得很奸诈,笑嘻嘻的说道:“吴大人,王大人或许是有点风闻言事的嫌疑,但这也是事出有因,就下官所知,你那位赵师爷在武昌城里,可是租了一座上好宅子,包养了两个青楼女子,这花费可不小啊。”
“那又有什么?”吴超越理直气壮的反问道:“赵烈文并非在职官员,又并不是在丁忧守制期间,包养两个女子侍侯他的饮食起居,违反了那一条朝廷律令?”
“那他的银子那里来的?”富阿吉追问道。
“当然是我给他的。”吴超越想都不想就答道:“且不说惠甫出身于常州富豪之家,家有良田六百亩,桑田八百亩,足够他锦衣玉食。光本官每年给他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包养两个女子对他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吴抚台,你每年给赵烈文八千两银子的俸禄?”富阿吉差点怀疑自己听错了,正在吃饭的阎敬铭也惊讶的抬起头来细看吴超越,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中目光尽是疑惑。
“富大人,用不着奇怪,我今年还要给他涨到一万两。”吴超越冷笑说道:“至于本官的银子是那里来的,我也可以明白告诉你,是我自家的干净银子,我父亲在广州经营的同顺洋行一直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我又是家中单传,我父亲的银子就是我的银子,一万两银子对我来说,和一百两银子没多大区别。”
富阿吉艰难的咽下了一口唾沫,是既不满吴超越的狂妄态度,又对吴超越妒忌到了极点——富大爷咋就没这么一个好爸爸?暗妒之下,富阿吉点了点头,说道:“好吧,吴抚台你的话下官都记住了,但是抱歉,下官这次办的是皇差,所以下官即便相信大人你绝不会说假话,也得把这件事一查到底,审问赵烈文和核对湖北藩库钱粮的事,下官还请抚台大人尽力配合。”
“钱粮帐目随便你查,赵烈文也可以随你盘问,但是你没有拿到真凭实据前,我不能让你拘押赵烈文。”吴超越坦然说道:“现在我军正在与长毛交战,本官时刻离不开赵烈文的辅佐。”
“吴大人,这恐怕不行吧?”富阿吉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官奉旨彻查湖北劣幕案,如果不把当事人赵烈文暂时拘押,万一他乘机窜供和毁灭罪证怎么办?”
“听富大人的口气,难道仅凭一道无中生有的弹劾奏折,就可以直接把人抓起来了?”吴超越毫不客气的说道:“那朝廷里那么多的弹劾折子,是不是也要把每一个被弹劾的人都先抓起来审问?”
富阿吉无言可对,本来就极不好看的脸色也变得更加难看,半晌才重重哼道:“那好,就请吴抚台交出赵烈文经手的钱粮帐目,本官今天晚上开始就要查对与他相关的钱粮帐目有没有出入!还有,本官查办期间,赵烈文必须随叫随到!”
“随叫随到不可能,只能看情况行事。”吴超越更不客气的答道:“战情瞬息万变,赵烈文替本官掌管军中文书,又替本官出谋划策制订战术,如果因为富大人你的随时传唤误了军情大事,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富阿吉的脸色更阴沉了,半晌才阴森森的说道:“好,随吴大人你的意,但下官也有言在先,这些事,下官必然会向朝廷如实奏报。”
有肃顺当靠山的吴超越当然不怕富阿吉的威胁,冷笑着一口答应,那边富阿吉则很没好声气的要求阎敬铭陪他下去查对帐目,一直没说话的阎敬铭这才开口答应,然后又向吴超越说道:“吴大人,关于贵幕在钱粮帐目上是否有出入,为了证明他的清白,光光查对他经手的帐目还不够,下官还要查对湖北藩库的总帐目,万望吴大人予以配合。”
吴超越想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也马上叫其他师爷把各种帐目交给富阿吉和阎敬铭。而富阿吉气冲冲的离开后,吴大赛也马上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低声问道:“孙少爷,是不是把准备好的银子连夜送过去?”
“不能送。”吴超越断然摇头,低声说道:“这个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正在打仗,还故意跑到前线来查办赵烈文,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治我们,还一直揪着钱粮帐目的事不放,除了想搞赵烈文以外肯定还想把我也捎带上。这时候给他送银子,等于就是送把柄给他抓,他把我送的银子往朝廷里一捅,我和惠甫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如果他真从帐目上抓到什么把柄怎么办?”吴大赛低声问道。
“没事,惠甫人正不怕影子歪,量他富阿吉在帐目上也抓不到什么把柄,我们只需要提防他故意栽赃陷害就行。”吴超越摇头,又低声说道:“派可靠的人,秘密盯紧富阿吉和阎敬铭,查清楚他们在私下里是不是和我那老师那边有秘密联络。”
吴大赛应诺,又赶紧派人去暗中监视富阿吉等人,吴超越则阴沉着脸低声骂了一句,“狗ri的!别给老子抓到你被曾国藩暗中指使的证据,等老子抓到了,连曾国藩老子都上表弹劾!”
是夜,太平军的小股船队又来骚扰了田家镇防线两次,筋疲力尽的吴军水师将士怒火冲天,一致向吴军水师营官王孚请求出战,表示宁愿战死长江也不愿再被太平军水师这么折磨下去,王孚把水师将士的请求禀报到吴超越面前,吴超越犹豫再三后仍然还是摇头拒绝——毫无胜算,吴超越实在不忍心让水师将士白白送死。
次日上午,富阿吉果然传唤了赵烈文过去问话,无辜躺枪的赵烈文被迫无奈,只能是老老实实的去接受询问,吴超越知道赵烈文精细也没浪费口水叮嘱他怎么行事。然而吴超越没有想到的是,没过多少时间,吴大赛却快步来到了面前,压低了声音说道:“孙少爷,护送赵师爷去见富阿吉的弟兄来报,富阿吉的随从向他发出暗示,说我们只要识相,赵烈文这件事马上就可以抹过去。”
虽说老吴家在官场上办事一向喜欢用银子开路,但是吴超越这次却不敢掉以轻心,盘算了一下就说道:“等等看再说,得防着这是富阿吉故意设陷阱,别我们的银子送过去,他一转手就上交朝廷,那我们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差不多到了正午时分,赵烈文才满脸疲惫的回到吴超越面前,吴超越赶紧问起情况时,赵烈文摇头说道:“摆明了是有备而来,揪住你以前的公文政令大部分是我代笔这点不放,一再诱供想把控制湖北巡抚衙门的罪名扣在我身上。还不断问我和洋人的接触情况,看样子是还向栽给我一个私通洋夷的罪名。”
吴超越重重冷哼了一声,然后才把富阿吉派人暗中索贿的事对赵烈文说了,赵烈文一听大惊,赶紧说道:“慰亭,你可千万不能给银子啊!富阿吉明知道田家镇在打仗还跑来前线查我,摆明了是想故意整我,你如果再给他送银子,那他把贿赂当做罪证往上面一交,那我就更说不清楚了。”
吴超越赶紧安慰赵烈文,说自己也担心这是富阿吉故意设的陷阱,没有傻乎乎的去上当,赵烈文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曾想帐外又有亲兵进来奏报,说是曾国藩派遣候补知县李元度为使前来求见。而吴超越虽然一直都不待见李元度这个师弟,还猜到他此来肯定和自军仅有那两条战船有关,但碍于同门之名,还是点了点头叫李元度进来——吴超越可没兴趣亲自去迎接李元度。
不一刻,满脸假笑的李元度被领到了吴超越面前,还一见面就向吴超越行礼,又是尊称抚台大人又是尊称师兄,吴超越忍着恶心把他亲手搀起,又更加虚伪的互相道了一番别离之情,然后才请李元度落座,又向李元度随口问道:“次青,长毛水师盘踞武穴,阻拦航道,你是走那条路过来的?”
“回师兄,小弟就是走水路过来的。”李元度颇是得意的回答道:“恩师派了一条快船给小弟,经过武穴时虽然被长毛战船发现并遭到了追击,但是靠着我军水师将士的娴熟架船技巧,小弟的船不但没被长毛追上成功突围,还诱使一条长毛战船误入沙洲浅滩,现在都不知道把那条船救回来。”
一听李元度炫耀湘军水师士兵的高素质,麾下水手全是一群菜鸟的吴超越就来气,忍不住微笑说道:“原来如此,可惜上次次青你没能带着恩师麾下的精锐水兵到上海,不然的话,就不会发生太湖里的事了。”
李元度的脸皮极厚,虽听出吴超越是在故意讽刺,却还是神色自若,笑了笑就转移话题,拱手说道:“师兄,恩师派小弟来田家镇拜见于你,正是为了长毛水师盘踞武穴的事……。”
“禀抚台,钦差富大人、阎大人求见。”
李元度的话被富阿吉求见的通禀打断,听到这话,李元度脸上尽是惊讶,忙向吴超越问道:“师兄,你这里怎么会有钦差?朝廷什么时候给你派来钦差了,他们来干什么?”
一边随口下令接见,吴超越一边把富阿吉和阎敬铭等人来这里的原因大概说了,李元度神情更加惊讶的大叫赵烈文这样的大才怎么可能是劣幕时,富阿吉也已经大步冲进了吴超越的帅帐,还高举着一个帐本冲吴超越嚷嚷道:“吴抚台,湖北的钱粮帐目不对!果然不对!本钦差怀疑你这是假帐!”
听到这话,之前还在装模作样起身行礼的李元度再是擅长演戏,脸上也忍不住出现无法掩饰的喜色,迫使李元度赶紧把头低下,以免被人发现他正在狂喜万分。而吴超越却是不动声色,向富阿吉问道:“富大人,你确认我的帐目是假帐?”
富阿吉得意洋洋,更加大声的冲吴超越嚷嚷道:“阎主事查帐发现,你掌管的湖北藩库,钱粮支出比收入还多出二十多万两银子!你的湖北藩库是聚宝盆?能自己长出几十万两银子?”
吴超越冷笑不语,只是向阎敬铭问道:“阎大人,除了湖北藩库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外,我的其他帐目,还有什么不对?”
“没有。”沉默寡言的阎敬铭摇头,沉声说道:“但是吴大人,你如果不能解释这多出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的来源,下官就有权怀疑你这是假帐。”
“对!”富阿吉得意得连脸上的几颗小麻子都在放光,张狂说道:“吴大人,你如果说不清楚这二十多万两银子的来源,本钦差就要上表朝廷,请求朝廷封存湖北藩库,彻底清查每一笔钱粮开支!”
吴超越双手抱胸,冷笑看着富阿吉,眼神中除了嘲讽外尽是阴毒,深沉杀意让富阿吉忍不住心头发毛,下意识的压低了一些声音,问道:“吴抚台,你看下官干什么?下官奉旨彻查劣幕案,发现你的帐上莫名其妙多处几十万两银子,难道不应该问问?”
“对,是应该问。”吴超越点头,转头冲吴大赛吩咐道:“大赛,替我告诉富大人,那二十三万六千两银子,是怎么多出来的。”
“富大人,那是我家孙少爷自己的银子!”
早就无法忍受的吴大赛怒吼道:“我家孙少爷上任后,湖北藩库里没有一两银子一颗粮食,可是赈济饥民、购买种粮耕牛、组办湖北新军和供给前线处处都要用钱,我家孙少爷就拿出了自己的银子借给湖北藩库,垫钱为朝廷为百姓办事!”
啪一声轻响,富阿吉手里的帐本落地,傻傻看着吴超越呆若木鸡,那边阎敬铭一高一低的两只眼睛也瞪得浑圆,看着吴超越同样不吭声。而旁边吴超越的其他亲兵也是个个怒吼,“这事我们都知道!我们抚台大人为了朝廷为了百姓,拿自己的银子垫给湖北藩库!你们还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愤怒中,还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亲兵怒不可遏的拔出了左轮枪,把富阿吉吓得差点尿了裤裆,赶紧退后几步大叫大喊,“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是钦差!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
如果实力足够的话,这件事无疑就是吴超越起兵谋反的最好借口,但是很可惜,目前手里的实力弱了些,造反没有任何的胜算,所以吴超越别无选择,只能是挥了挥手,示意亲兵把枪收起。
这时,一度张口结舌的钦差副使阎敬铭已然回过了神来,闭上难看怪眼稍一盘算后,阎敬铭这才向吴超越拱手说道:“抚台大人高德,下官钦佩万分,然而下官查帐发现异常,禀报于钦差正使面前,又与富大人联手来向你了解帐目不符的原因,行份内之责,这不算故意刁难抚台大人你吧?”
“不算。”吴超越也知道阎敬铭不是故意刁难自己,所不满的也是富阿吉的态度和目的。
“多谢抚台大人理解,下官告辞。”阎敬铭拱手,又说道:“也请抚台大人恕罪,贵幕赵烈文经手的湖北钱粮帐目尚未查核,下官还要回去继续查帐,若是贵幕经手的帐目有一分一毫银子的出入,下官必然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告辞!”
说罢,阎敬铭拣起富阿吉之前掉在地上的帐本,昂首大步走出吴超越的中军大帐,吴超越的亲兵无不怒视阎敬铭,阎敬铭却丝毫不惧。那边富阿吉也是赶紧向吴超越拱了拱手说声告辞,连滚带爬的跟在阎敬铭屁股后面逃出中军大帐,还刚一走远就迫不及待的在阎敬铭耳边低声说道:
“丹初,干得漂亮,千万别被吴超越的嚣张气焰吓倒!继续查,仔细查,那怕湖北的钱粮只要有一个大子不对,也要给我一查到底,把吴超越这个狂妄小子拉下马!让他倾家荡产,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章 无法无天
李元度的性格还是一如既往的让吴超越厌恶,是既不长眼色,又喜欢夸夸其谈,不顾吴超越正被得力助手赵烈文被弹劾所困绕,一个劲的就只是称赞吴超越垫资为国的高风亮节,妄图用溜须拍马讨好吴超越,方便他更进一步的无耻图谋。奈何吴超越最不喜欢的就是爱说废话的人,很直接的打断李元度道:“次青,有话直说吧,军务繁忙,我的时间不多。”
颇为尴尬的笑了笑,李元度这才言入正题,拱手说道:“师兄,小弟这次是代表恩师来和你商量对付长毛水师的事,恩师知道你肯定会误会,误会他写信向你借用或者原价购买那两条英吉利战船,是对你趁火打劫。但你如果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恩师他真没这个意思,他是另有重要原因,这才向你提出了这个要求。”
“哦,那恩师是为了什么重要原因?”吴超越问道。
“当然是为了拯救你的水师将士,保护你治下的湖北万千百姓!”
李元度振振有辞的说道:“师兄想必你也知道,水师远比陆师难练,没有半年以上的时间悉心操练,休想让士卒熟练操作大小船只和各种各样的水上武器,而且就算有充足时间练成,也需要在实战中反复积累经验,才有可能让水师形成战斗力。而师兄你的水师组建仓促,直到五月初才把船队七拼八凑的凑齐,其后又因为人手不足,仓促扩军至两个营,兵员素质差,毫无水上实战经验,根本就没办法发挥你那两条好船的真正威力,空有两条上好战船却形同浪费。”
“而恩师呢?”李元度又更加振振有辞的说道:“恩师他麾下的水师早在咸丰三年就已经组建成军,悉心操练将近一年才投入实战,其后又在洞庭湖和长江战场与长毛水师激战多次,虽不敢说百战百胜,却也是胜多败少,屡建奇功。将士水战经验丰富,操船技巧娴熟,无论好船坏船到了他们的手中,都能发挥十成甚至十成以上的威力。”
说到这,李元度顿了一顿,然后才说道:“师兄,现在你该明白恩师为什么要向你借船了吧?湖南水师在鄱阳湖因为被长毛水师夹击,船只损失惨重,熟练水手大量闲置,仓促之间又没办法造出新船,你如果能够把那两条英国船借给我军使用,就马上可以起到优势互补的效果,好船配好兵,两条船在战场上百炮齐鸣,那是何等的威猛壮观?又何愁长毛水师不灭,湖北不能稳若泰山?”
描绘了一番把好船送给湘军的美好前景后,李元度又换了一副口气,说道:“师兄,这里你得原谅一下小弟出言不吉,你如果坚持要让你的水师将士驾驶忠诚号和仁义号参加水战,那么以他们的技巧和经验,即便恩师他亲提湘军水师回军来救田家镇,你那两条好船在战场上也起不了多大作用,相反还极其危险,被长毛水师重创击沉,乃至被长毛直接缴获,都很有可能!”
李元度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也绝对是湘军水师和吴军水师联手作战的最好选择,把忠诚号和仁义号这两条长江中游战场上最好的战船交给湘军熟练水手操作参战,的确可以把这两条好船船坚炮猛的优势全部发挥出来,在战场上起到中流砥柱顶梁柱的作用。而吴超越如果要让吴军的菜鸟水手驾驶这两条好船出战,不但发挥不出这两条好船的真正威力,相反还很有可能白白葬送了这两条在内陆战场上罕见的好船,同时还得赔上无数吴军水师将士的宝贵生命。
也正因为有这么一点道理,所以即便心理明白李元度其实是替曾国藩来恐吓要挟自己,吴超越也没有急着大发雷霆,盘算了不少时间后,吴超越甚至还有点一些动摇,迟疑着说道:“次青,你先下去休息吧,这事我考虑一下。”
见吴超越态度动摇,李元度当然是欣喜若狂,赶紧起身告辞的时候,李元度还又继续恐吓吴超越道:“师兄,时间不多,还请你尽快拿定主意,小弟等你的好消息。还有,小弟必须还要再提醒你一句,你对面这个长毛贼头石祥祯可不是什么善于之辈,靖港水战时,这个贼头不但把初出茅庐的湘军水师杀得大败,还险些害了我们恩师的性命!”(就是把曾国藩逼得第一次投水自杀。)
吴超越不吭声,只是又点了点头,李元度更是大喜,这才大模大样的出了吴超越的中军大帐。结果李元度前脚刚走,早就听得满肚子火气的吴大赛就一个箭步扑到吴超越面前,焦急问道:“孙少爷,你真要把那两条好船借给湘军?那可是我们水师的命根子,绝对不能借!你老师借走了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再还给我们啊!”
“大赛,你的孙少爷有那么傻吗?”吴超越不动声色的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不一口拒绝,还说要考虑?”吴大赛追问道。
“当然有我的原因。”吴超越露了一点冰冷笑容,低声吩咐道:“去,马上把这个消息放出去,让我们的水师将士全都知道,湘军水师看不起他们,要逼着我把忠诚号和仁义号白送给湘军,否则湘军水师就不回来救田家镇,让长毛把我们的水师杀一个全军覆没!我为了不让他们白白送死,已经动摇了。”
到底是跟了吴超越多年,虽然一度惊讶于吴超越这个要求,但稍一琢磨后,吴大赛却还是很快就猜到吴超越这么做的无耻目的,赶紧向吴超越树起大拇指,然后马上就跑出去布置人手散播这个消息了。
…………
李元度确实是一个人憎狗厌的主,在吴军营中才刚安顿下来,李元度就马上跑去拜见富阿吉和阎敬铭这对钦差正副使,还对吴军将士美其名曰为替赵烈文说好话。然而见到了正在一笔一笔核对赵烈文经手帐目的富阿吉和阎敬铭时,李元度却马上就向富阿吉使了一个眼色,要富阿吉撇开阎敬铭与自己单独谈话,富阿吉会意,随便找了一个借口就把李元度领进了后帐,留下阎敬铭在前帐继续核对那些堆积如山的帐目。
到了没有外人的时候,之前已经行过礼的李元度再次向富阿吉下拜,恭敬说道:“下官李元度,拜见钦差富大人,富大人恕罪,下官虽奉恩师之命前来迎接钦差大人,却因为长毛阻隔道路,误了时间,没能亲到码头迎接于你,又因为身在他人营中,不能过于张扬,无法以接待贵宾的礼节款待富大人,下官该死。”
“起来,起来。”富阿吉微笑着亲手搀起李元度,轻笑说道:“这里又不是曾部堂的军营,我那能怪你?再说了,在路上我也受了不少你们的热情款待,已经觉得傀领了。”
“大人谦虚。”李元度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笑嘻嘻的说道:“富大人,现银太招眼,这是武昌府城里的日升昌票号开出的银票,在武昌府可以足额兑现,一点茶水钱,万望富大人笑纳。”
富阿吉假惺惺的推辞,最后当然还是却之不恭的收下,李元度又拼命的恭维了富阿吉一番后,然后才低声问道:“富大人,怎么样?查出什么眉目没有?”
富阿吉苦恼的摇头,说道:“本官都有些怀疑这些帐目都是吴超越和赵烈文从一开始就准备好了备查的假帐了,阎敬铭查到现在,居然连一个大子的出入都没有。这两个狗杂种,把清如水廉如镜装得可真他娘象。”
李元度大失所望了,但还是不肯罢休,便又低声问道:“富大人,那吴赵二人就没有向你表示点意思?他们两都是出身于富豪之家,从不吝啬银钱,他们如果给你送了什么东西,那可就是铁证如山啊!”
“甭提了,那俩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富阿吉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但对李元度说了吴超越和赵烈文都是一毛不拔的事,还说了自己故意派人暗示都没有收到半个铜板的事。李元度一听暗暗叫苦,深知一向喜欢拿银子开路的吴超越肯定是在提防富阿吉拿贿赂当罪证,但李元度却仍然还是不肯死心,又对富阿吉低声说道:“那下官也去试一试,劝吴超越拿点银子出来摆平这件事,到时候……。”
“放心,只要吴超越拿银子出来贿赂本官。”富阿吉打断李元度的话,恶狠狠说道:“那怕是一百两银子,本官也要奏明朝廷,把他和赵烈文一起送进大牢!”
“不不不。”李元度慌忙摆手,低声说道:“富大人,现在是否弄倒赵烈文已经并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吴超越那两条好船,他那两条船随便拿一条出来,火力也是恩师旗舰的好几倍,现今我们的战船损失又有些过多。所以恩师恳请大人帮忙,如果大人拿到了赵烈文的把柄,还是先帮我们逼着吴超越交出那两条好船……。”
李元度和富阿吉在后帐议论了许久才重新回到前帐,阎敬铭也还在前帐里仔细核对湖北的钱粮帐目,从始至终几乎都没抬过头,就连李元度对他行礼问安,阎敬铭也是只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知道阎敬铭性格强硬,李元度也没敢表露什么不满,只是撇嘴悄悄骂了一句丑犟驴就提出了告辞。
也是凑巧,离开了富阿吉的住处后,江面上又传来了隆隆炮声,很明显太平军水师又已经向那道已经薄弱到了极点的铁索防线发起了冲击,吴军水师营地一片慌乱,旗舰忠诚号匆匆升帆准备出港,炮台上的吴军炮手也在拼命的装药填弹,以炮火覆盖江面。然而太平军水师却十分狡猾的分头行动,灵活作战,吴军火炮命中极为困难,对太平军水师只是起到了恐吓效果,战果极微。
见此情景,也还算懂些水战的李元度当然是笑多开心有多心,知道如果没有强力水师参与战斗,吴军炮台就永远发挥不了最大作用,吴军水师赖以掩护的那道铁索防线也迟早会被太平军水师彻底突破。幸灾乐祸之下,李元度也很快拿定了主意,决定傍晚时就再去找虎落平阳的师兄恐吓要挟,引诱下套,逼着倒霉师兄尽快交出那两条让人垂涎三尺的强大战船。
说干就干,天色即将入夜时,李元度还真的跑到了吴军的中军营地又来求见吴超越,结果让李元度大吃一惊的是,才刚走到近处,他就看到吴军中军大营门前跪满了密密麻麻的吴军水师将士,为首的还是穿着营官服色的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和许多双膝跪地的吴军水师将士一样,王孚脸上也尽是泪痕,眼泪一直在流个不停。
满头雾水的又走近了一些,李元度马上又更加傻眼的看到,王孚等人面前竟然还滩着一张巨大的白色风帆,帆上密密麻麻,全是深浅不一的红色印迹。李元度万分惊讶,忙向旁边站岗的吴军士兵问道:“出什么事了?他们这是干什么?”
那士兵没理会李元度,自视极高的李元度勃然大怒,向那士兵喝问道:“你聋了?本官是朝廷的候补知县,还是你们吴抚台的师弟,曾大帅派来的使者,你为什么不回答?”
李元度很快就后悔吼出这句话,那吴军士兵愤怒的看了他一眼后,竟然冲那些跪在大门前的吴军水师将士大吼道:“水师弟兄们,就是他!就是这个王八蛋,逼着吴抚台把你们的船献给湘军!”
一句话捅了马蜂窝,那些正在抹眼泪的吴军水师将士突然象是疯了一样的纷纷跳起来,怒吼着冲上来揪起李元度就拳打脚踢,一边暴打李元度一边破口大骂,“狗ri养的王八蛋!想要老子们的战船,做梦!老子们宁可和长毛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把船交给你们!那是老子们的命!老子们的命根子!”
如果不是吴超越及时赶到,李元度绝对会被吴军水师活生生砸成肉酱,但就算吴超越来得及时,喝住了吴军水师将士,当吴超越的亲兵把李元度从吴军水师将士人群中抬出来时,李元度身上的骨头也已经断了十几二十根,牙齿被打落将近一半,全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很是冷漠的看了奄奄一息的李元度一眼,吴超越冲王孚等水师将士大吼道:“弟兄们,事情我都知道了!你们放心,我就算陪着你们和长毛船队同归于尽,也绝对不会把忠诚号和仁义号交给别人!那是你们的命根子,更是吴超越的命根子!”
欢呼四起,无数的吴军水师将士喜极而泣,然后王孚又当众向吴超越单膝跪下,抱拳大声说道:“吴抚台,蒙你错爱,把末将从一个低级哨长提拔到湖北水师总营官的高位!末将无能,没能立即把湖北水师操练成军,但末将斗胆,准请大帅你率领水师出战,与长毛拼一个你死我活!宁可与长毛同归于尽,也绝不让长毛水师越过田家镇半步!”
“请抚台大人准许我等出战!”无数的吴军水师将士也向吴超越跪下,抱拳大声说道:“我等宁愿与长毛同归于尽,也绝不让长毛越过田家镇半步!”
“抚台大人,那是弟兄们联名的请战书!”王孚又一指那面沾满红色印迹的船帆,哽咽说道:“大部分的弟兄都不会写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就都割破了胳膊,把血涂在上面当签名……。”
环视了一圈密密麻麻跪倒的自军水师将士,看到那一张张渴望、兴奋与愤怒不一的脸庞,吴超越知道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经得到了,便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答应你们!今天晚上,你们安心休息,全力备战,明天早上,本抚台亲自登上忠诚号,与你们一起去和长毛拼一个你死我活!”
“得令!”吴军水师将士欢呼答应。
吴超越满意点头,又用手虚指众人,大声说道:“本抚台需要八十人担任敢死队,执行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活着回来,赏银百两!阵亡的,抚恤他的家属纹银三百两!让他的父母妻儿这辈子都不愁衣食!谁不怕死?给本抚台站出来!”
“我!我!我!”如雷的吼叫声中,一名接一名的吴军水师将士站起身来,把腰杆挺得笔直的答应,脸上的神情也是一个赛一个的坚定,一个赛一个的视死如归!
与此同时,站在远处看热闹的富阿吉早就已经是眉飞色舞了,兴奋得难以自己,还忍不住凑到了旁边五短身材的阎敬铭耳旁低声说道:“丹初,看到没有?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当众纵容士卒毒打候补官员!事后不追究不查办,这个吴超越,在湖北简直就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我们要上折子弹劾,一定要上折子弹劾啊!”
阎敬铭点点头,嘴角笑意神秘,低声说道:“对,确实是无法无天,是得上折子弹劾。”
是夜,太平军又来破坏吴军铁索防线,然而吴军水师这一次却再没有出击阻拦,就连炮台上都是炮火寥寥,任由太平军水师斧劈锤砸,将最后的两道铁索轻松斩断,打开了大段通航道路。消息被快船飞报到石祥祯面前,石祥祯虽一度想要乘机大举出击,然而考虑到吴超越的诡计多端和风向不利,石祥祯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明天吧。超越小妖,知道你诡计多端,老子小心点,宁可错过战机也不在夜间出战,明天再找你算帐,看你在大白天里能玩出什么花样!没了铁索拦路,老子的小船只要一包围你的那两条好船……。呵呵,有希望换好旗舰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惨烈首战
决心到了天明时再收拾弱小的吴军水师,然而石祥祯却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天才刚亮,还没等他下达进攻命令,去上游侦察的斥候船却抢先来报,说是吴军水师那边已经全面动员,士卒登船升旗拉帆,竟然有主动出击的迹象。
很是不明白不堪一击的吴军水师那来的勇气敢主动脱离陆师保护,主动发起决战,但战机这么难得,稳操胜算的石祥祯还是没有迟疑,马上就下令全军准备出击,还恶狠狠说道:“来得好!超越小妖,既然你的水师想找死,本国宗成全你!”
太平军斥候没探错消息,全员登船的吴军水师将士确实已经收到了发起决战的命令,而且太平军斥候如果再等一等,肯定还能给石祥祯带去一个更好的消息——不顾水陆将士的强烈反对,吴超越还是毅然亲自登上了吴军水师旗舰忠诚号,亲自监督水师将士展开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水上决战,并且将自己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帅旗高高悬挂在了忠诚号的桅杆上。
亲眼看到吴超越在吴军将士的强烈反对声中昂首登上了忠诚号,奉命来查办赵烈文的富阿吉先是张口结舌,接下来的第一个念头则是,“太好了!最好是让长毛把这个小蛮子生擒活捉,千刀万剐!”
还有李元度这边,即便与吴超越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收到了随从报来的吴超越亲自登船督战的消息后,正躺在病床上微弱呻吟的李元度第一反应当然不是祈祷上天保佑师兄旗开得胜,而是发自内心的希望吴军水师全军覆没,“那两条破船老子不要了!只要长毛争气,把吴狗水兵全部杀光宰绝,给我报仇雪恨,我就心满意足了!还有……,吴慰亭,也死得越惨越好!”
在获胜希望万分渺茫的情况下,上午九时左右,一支由两条小拔船和六条小划船组成的吴军水师船队率先离开吴王庙水面,越过已经被太平军水师大半破坏的铁索航线,张帆驶向下游主动向太平军水师发起进攻。
守卫铁索的清军士兵主动放弃了被太平军破坏殆尽的水上工事,全部退上陆地归队,驻扎在南北两岸的吴军陆师与辅助作战的清军绿营也是倾巢出动,结阵保护住仍然能在水战中发挥作用的两岸炮台,也随时准备接应靠岸求援的吴军水师将士。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嘹亮的军歌声中,几乎注定必败的吴军水师主力倾巢出动,在铁索防线上游三里处排开战阵,忠诚号与仁义号间隔半里横向下锚,小划船呈弧形保护住这两条主力战舰的近舷,小拔船居前一字横向排开,担任前队。而更疯狂的是,在战船数量远远不如敌人的情况下,为了弥补水上力量的不足,吴军水师把担任联络侦察任务的双人快船也拉到了战场上参与作战,呈鱼鳞状排列在了忠诚号与仁义号的背后。
排兵布阵期间,吴军水师将士的动作一如既往的笨拙缓慢,仍然还是出现了操作不当而自行碰撞的情况,但是吴军水师的大小船只上却再没有了怒骂声与抱怨声,有的只是嘹亮军歌与视死如归的刚毅神情。同时吴军水师将士还清楚知道,开战之后,那怕到了敌我战船纠缠交织的时候,长江两岸的吴军炮台也将继续开炮,把炮弹轰进船群,无差别火力覆盖!
是人都有七情六欲,也有不少的吴军水师将士存着贪生怕死的念头,可是看到吴超越那面张牙舞爪的吴字大旗高高悬挂在忠诚号的桅杆上迎风飘展,又看到干瘦如柴却一向爱护士卒的吴超越高高站在忠诚号的船首,胆怯怕死与紧张畏惧等等负面情绪却又在这些吴军水师将士的身上消失,“怕个球!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巡抚都不怕死,我们这些当小兵的还用怕?!”
这时,担任诱敌任务的吴军水师前锋船队已经在下游和太平军水师干上了,成功诱使太平军水师前队发起冲锋后,由两条小拔船和六条小划船组成的吴军水师前队立即掉头撤退,然而却吃亏在经验不足和技术不够娴熟,没能抢在太平军水师近舷前全部掉头撤走,一条小拔船被太平军水师重重包围,船上的十名吴军水师将士又是开炮开枪又是投掷手雷弹,却还是无法杀出太平军船队的包围,又看到太平军水师士兵纷纷跳上自船甲板,指挥这条小拔船的吴军水师什长把心一横,干脆大吼道:“弟兄们,尽忠的时候到了!阴曹地府见!”
大吼着,那吴军什长一拉手中最后的一枚手雷弹,与邻近的几名太平军士兵同归于尽,余下几名吴军水兵也吼叫着纷纷抱住一个敌人滚下长江,扭打着与敌人同归于尽。
战况传到石祥祯面前,惊诧于吴军水师将士高昂斗志的同时,石祥祯也顿时明白吴军水师这是真的要和自军拼命了,这一战绝不会象想象中那么轻松。但是悬殊巨大的实力放在那里,石祥祯仍然还是毫不犹豫的下令全军进攻,继续杀向已经失去了铁索保护的吴军水师主力。
“和老子玩同归于尽这手?你们还太嫩了点,老子带着天国将士和清妖打死战的时候,你们还没生出来!”这是石祥祯此时此刻的心里话。
十时许,吴军水师的主力与太平军水师主力终于遥遥看到了对方的存在,这也确实是一场实力悬殊巨大的水上决战,连同几乎没有任何战斗力的轻便小船在内,吴军水师的大小船只也仅仅只是一百出头,而太平军水师的大中小型战船却足足超过了八百条,轻便小船难以计数,密密麻麻几乎遮掩江面,光是数量就让人望而生畏。
担任诱敌任务的吴军先锋船队在先后损失了两条战船后,已然越过了残破不堪的铁索防线,逃回主力船队归阵,两岸的吴军炮台也已经先后发出怒吼,以火力覆盖追击他们的太平军水师前队,虽然固定炮台对太平军水师的小型战船威胁不大,但也成功的搅乱了太平军水师前锋的队形,迫使他们暂时退后重新整队,也等候石祥祯的下一步命令。
石祥祯的旗舰是一条从湘军水师那里缴获来的拖罟船,仅能在船首和船尾装备四门火炮,火力在可以装备五十门火炮的吴军主力战舰忠诚号和仁义号面前连提鞋子都不配。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站在船首用望远镜眺望着吴军那两条庞大战舰,外号铁公鸡的石祥祯眼中难免尽是贪念,即便明知道大举向前会遭到吴军炮台的火力覆盖,石祥祯还是大声吼道:“打旗号,全军突击!和清妖船队拼一个你死我活!”
“国宗,清妖船队所在的位置,可在清妖火炮的射程中。”旁边的部将提醒道:“得防着清妖是故意诱敌,把我们诱到对他们有利的战场上,乘机用火炮重创我们。”
“这我能不知道?”石祥祯轻松的说道:“来吧,我们的船小,清妖的火炮除非走****运才可能打中我们,等他们给我们造成重创,我们早就把清妖的水师全歼了。”
说罢,石祥祯又迫不及待的吩咐道:“传令各船,尽可能不要对清妖那两条大船用火攻,尽量夺舷登甲板,给我把那两条好船抢过来!”
总攻旗号打出,斗志昂扬的太平军水师将士摇撸划桨,全力发起冲锋,一条条大小战船如同一支支离弦之箭,风驰电逝一般的杀向吴军水师主力的所在。两岸的吴军炮台疯狂开火,拼命把各种炮弹轰击进太平军的水师船队中,也多少蒙中几条太平军水师战船,却还是阻拦不了太平军水师的冲锋脚步。
终于,大批的太平军水师船只越过了残破的铁索防线,欺进吴军水师的火炮射程内,吴军水师的大小战船也同时开火,百炮轰鸣,隆隆炮火声中,三面受弹的太平军船队终于出现了一些混乱,然而经验丰富的太平军水师却马上向两翼伸展,避开炮火向吴军水师的两翼同时挺进。见此情景,吴军水师主将王孚难免是大喜过望,忙向吴超越说道:“抚台,被你料中了,长毛的船队果然向我们的两翼延伸了。”
吴超越并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一只绿豆小眼,也只是通过单筒望远镜紧紧盯着南来的太平军水师船队,盯着悬挂着石祥祯帅旗的太平军水师旗舰,还是在亲眼看到了石祥祯乘座那条拖罟船在大量太平军水师战船的簇拥下,越过多少还能起到一点残余作用的铁索防线,吴超越才松了口气,吩咐道:“动手,按原订计划打。水战你比我精,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王孚兴奋的大声答应,立即接过指挥权大声命令了望台打出总攻旗号,忠诚号、仁义号和吴军小拔船也立即停止炮击并一起收锚,掉头向南准备发起突袭。见此情景,石祥祯先是一楞,然后猛的醒悟过来,也顿时放声狂笑了出来,“想突袭本国宗的旗舰?打得好主意!来来来,尽管放马过来!”
“国宗,快看,超越小妖的帅旗!超越小妖的帅旗在清妖旗舰上!”
还是在旁边部下的提醒下,之前只顾着观察敌阵的石祥祯才突然发现,吴超越的帅旗竟然也悬挂在了吴军水师的旗舰桅杆上。再然后,石祥祯就更是狂喜万分了,狂吼道:“全军突击,拿下超越小妖的狗头!”
炮声隆隆,战鼓如雷,各种各样声音汇聚而成的巨响中,逐渐调整好了队形的吴军船队也已经发起了冲锋突袭,没张帆直接顺流而下,义无返顾的冲向下游密集的太平军船队,太平军船队却是毫不畏惧,摇撸划桨正面迎上。但是在这期间,太平军将士就算发现也没在意的是——两条仅可盛载两人的吴军快船,已经鬼鬼祟祟的越过了吴军水师主力船队,笔直向着太平军船队的密集处冲来。
太平军将士中没人理会那两条毫无战斗力的小船,更没在意它们可能对自军形成的威胁,然而很快的,那两条小船在冲进了太平军水师船队的缝隙以后,船上突然冒出了微不可察的袅袅青烟,同时那两条小船上的四名吴军水师将士也一起跳下长江,奋力向左右逃开。
“清妖在干什么?”
还没等旁边的太平军水师士兵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两条快船就已经先后爆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巨响,强大的冲击波把旁边的太平军船只直接掀了一个底朝天,喷发的火焰也瞬时笼罩在了大片的江水上,被爆炸冲得东倒西歪的太平军大小船只互相碰撞,队形顿时为之大乱。
“发生什么事了?!”
正在后方督战的石祥祯也立即发现情况不对,赶紧举起望远镜查看前方情况,却又目瞪口呆的看到,又有那么两条毫无战斗力的吴军小船冲进了他的船队密集处,先后爆炸发出巨响,吴军小船粉身碎骨,周边的多条太平军战船也跟着倒霉,不是被直接掀翻,就是被气浪和水浪吹得到处乱撞,严重破坏了他的冲锋队形。
“自杀船!!”费了不少的劲,石祥祯才终于猜到了异变的真正原因——疯狂的吴军水师将士,竟然在快船上装满了火药,冲进他的船队密集处引爆,以自杀战术和他的战船同归于尽!
“自杀船!!!”同时发出惊叫的,还有正在岸上观战的富阿吉和阎敬铭等满清官员,疯狂吼叫出了这个词后,富阿吉还又更加疯狂的吼叫道:“吴超越是疯子?他的手下也全是疯子?敢拿小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同归于尽?!”
吴超越和吴军水师将士确实都已经疯了,也是被形势逼疯的,知道自军绝不可能是太平军水师的对手,吴超越只能是用计彻底激怒自军水师将士,让他们用出这种不要命的疯狂战术!而吴军将士也很清楚正常战术自军毫无取胜机会,唯一的获胜希望就是和敌人比拼谁更不要命,这才有了八十名视死如归的吴军勇士驾驶着四十条满载火药和苦味酸的快船先后出击,疯狂冲进敌人船群与敌人同归于尽。
每一名吴军敢死队的队员都在腰间系上了六个葫芦,让他们即便被爆炸震昏也不至于沉入江底窒息溺亡,争取那微乎其微的获救的希望,可是在乱战之中,这样的希望当然渺茫得十分可怜。
但吴军勇士也绝不是白白牺牲,在吴军水师突然使出的自杀战术面前,太平军水师再是精锐骁勇也彻底慌了手脚,再是水战经验丰富也从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战术。胆怯之下,太平军水师船队不仅为之大乱,许多战船还因为害怕被这种无耻疯狂到了极点的战术波及,争先恐后的摇撸划桨逃开。
带着哭音的《无衣》歌声又在吴军水师船队中回荡了起来,无数吴军水师将士的朦胧泪眼中,一条接一条的吴军自杀船冲进彻底大乱的太平军水师船队中,以粉身碎骨为代价,替他们炸开直抵太平军旗舰的道路,拉着无数的敌人同下阴曹地府,象剥竹笋一样,一层一层的剥开太平军旗舰的层层保护,直至露出那鲜嫩的笋肉——石祥祯乘座的旗舰!
江岸的吴军陆师将士也在疯狂号哭,一边痛哭一边奋力装填弹药,以远超平时的速度把炮弹尽可能轰进敌人船队密集处,连续发射后滚烫的炮身烧伤了许多吴军炮手的双手,可这些炮手丝毫感觉不到疼痛,眼泪也一直在脸上流淌。
吴军将士纷纷为牺牲同伴而落泪的同时,太平军水师的上上下下早已是一片大乱,甚至就连在靖港大败过湘军水师的石祥祯,此时此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局面,口中不断大吼大叫,喊叫出的命令却是前后矛盾,让旗号台上的旗手根本不知所措,继而又造成了太平军船队的彻底混乱,从上到下都不知道是到底应该战,还是应该逃?
终于,又一条吴军自杀船在太平军的旗舰面前炸开后,石祥祯旗舰的面前也再没有了一条太平军小船的保护,吴军主力则一边开炮一边挺进,已经杀到了距离石祥祯座船不到半里的位置。
再调小船过来保护旗舰已经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迫不得已之下,石祥祯只能是仓促命令旗舰掉头,然而石祥祯却在慌乱中遗忘了无比重要的一点,吴军船队不但顺水,还顺风!王孚只是一声令下,飞快升帆的吴军战船马上就是全体加速,以群狼扑虎之势杀向石祥祯的旗舰!
还没完,混乱中,又有一条吴军自杀船直接撞上了石祥祯的旗舰炸开,虽然没能炸翻石祥祯的拖罟船,却也在拖罟船的船舷中炸开了一个大口子,江水汹涌入舱,拖罟船顿时失去机动并迅速倾斜。石祥祯等人魂飞魄散,赶紧想要登上小艇逃命时,吴军水师居前的小拔船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到了近前。
“石祥祯!大长毛石祥祯还在船上!”
平黄色的帅袍彻底出卖了石祥祯的身份,让吴军小拔船的吴军将士一眼认出了石祥祯,迫不及待的把开枪投弹间,石祥祯不但没了登上小艇的机会,还很倒霉的被一颗子弹打中了胸膛,子弹入肺,顿时血如泉涌。
“国宗!”
身边的亲兵哭喊着扑上来,强架起石祥祯就往船首跑,然而拖罟船的船身倾斜严重,亲兵慌乱中没跑得两步就已经带着石祥祯滑到了船舷旁边,自知难以幸免的石祥祯也顿时面露苦笑,叹气说道:“天王,东王,不是我不卖命,是我的敌人更卖命,太不要命啊!”
砰一声,一枚手雷弹落到石祥祯身边,接着不等石祥祯等人做出反应,那枚手雷就已经轰然炸开,爆发出了这次大战最重要的一声巨响,“轰隆!”
是日,在与敌人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初出茅庐的吴军水师凭借着舍死忘生的勇气与斗志,创造出了令人难以致信的奇迹,一战击败太平军水师偏师,毙沉俘虏敌船三百六十余艘,击沉太平军水师旗舰,阵毙太平军水师主将石祥祯!(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二章 师生反目
曾国藩和湘军水师垂涎吴军水师那两条好船早就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小包令把那两条半卖半送给吴超越的时候,曾国藩就已经动了念头想把那两条好船弄到手,只不过吴超越绝不可能凭白无故的放手,其后又一直没什么合适的机会逼着忤逆门生乖乖上贡,曾国藩就一直没有开口,一直把这个念头藏在心底最深处。
这一次好不容易等到太平军水师偏师入寇湖北逼迫忤逆门生主动求援的机会,曾国藩当然就不会客气了,写信讨要觉得还不够,还把自称与吴超越情同手足的乖巧门生李元度也派来田家镇,当面向吴超越陈述利弊,诱迫忤逆门生交出战船。此外曾国藩还向李元度秘密交代了自己的最后底限——吴超越至少得把忠诚号和仁义号的其中一条交出来,湘军水师才会大举回援田家镇。
曾国藩是在和忤逆门生进行一场豪赌,事实上,湘军现在的情况其实远比外人想象的更危急危险,陆师水师接连在石达开亲自率领的太平天国西路军面前遭到惨败,士气低落,军心动摇。即便勉强疏通了一段湖口航道,把鄱阳湖内湖的水师偏师撤了回来,湘军水师在太平军水师面前也是完全处于下风,基本上没有胜算。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再让太平军水师的偏师拿下田家镇,切断湘军的粮草辎重补给线,那湘军不但更没有任何取胜希望,还有全军覆没的危险!迅速派遣水师回援田家镇,帮助吴超越守住田家镇咽喉重地,实际上才是湘军唯一正确的选择!
即便这样,曾国藩仍然还敢和忤逆门生赌这一把,赌的就是忤逆门生不敢让太平军水师杀进湖北腹地,也赌一向爱惜军力的忤逆门生使不得让新成军的吴军水师全军覆没!而这一把如果赌赢了,连遭重创的湘军不但马上可以咸鱼翻身,还有很大的反败为胜希望!
赌得这么大,曾国藩当然无比关心开牌的结果,原本曾国藩还以为起码得等上三五天才有消息,然而令曾国藩意想不到的是,李元度冒险前往田家镇的第二天晚上,靠着顺风顺水的优势,李元度就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激动紧张之下,顾不得夜色已深,曾国藩连衣服都没有穿戴整齐就跑出来接见李元度的使者,还刚一见面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这么快就有消息了?次青办事还真快,是不是好消息?快说,吴超越答应把船借给我们没有?”
“回大帅,不是好消息,是坏消息。”使者哭丧着脸回答道:“李大人被湖北水师的人打了,还被打成了重伤,身上骨头断了十八根,能不能救回来都是一个大问题。”
脸色铁青的听使者哭诉完李元度被吴军水师毒打的经过,只稍一盘算,早就对忤逆门生不满到了极点的曾国藩终于也是忍无可忍,重重一拳砸在帅案上,怒吼道:“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狗贼!与李元度师出同门,竟敢纵容士卒如此毒打****本帅的门生,还把不把本帅放在眼里?!”
“还拿李元度行激将计。”旁边的刘蓉阴森森说道:“我敢断言,湖北水师闹事毒打李元度,背后必然是出自吴超越煽动!他知道他的水师不是长毛水师的对手,就故意用李元度彻底激怒他的水师士卒,让他的水师士卒在极度愤怒之下主动请战,拿出十二成的力量与长毛水师决一死战,争取那点微弱胜算。”
听到这话,曾国藩脸色当然是又青又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的盘算了许久,曾国藩干脆拿起一本空白折子,亲自提笔就要做书。刘蓉和郭嵩焘等人给曾国藩为虎作伥多年,深知曾国藩的秉性,一看曾国藩这么做,刘蓉等人立即就惊讶问道:“大帅,难道你要亲自上表弹劾吴超越?他可是你的门生啊,你亲自上书弹劾他,这不是给人看笑话吗?”
“来而不往非礼也!他鼓动士卒毒打本帅的门生,本帅如果还要忍气吞声,那才是让人看笑话!既然他把事情做得这么绝,那就彻底撕破脸皮算了!从现在开始,本帅与他再不是师生,是敌人!仇人!”
怒吼着,曾国藩不顾刘蓉等人的一再劝阻,坚持还是亲笔写下了弹劾忤逆门生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李元度的奏折,想想这条罪名还不够给力,曾国藩干脆又弹劾了吴超越一条更恶毒的罪名——明知不敌还坚持要冒险与太平水师决战,置湖北安危于不顾!并无耻宣称自己已经做好了回援湖北战场的准备,可忤逆门生却贪功好名,坚持要强行出战,视湖北十府一州与万千生灵的安危存亡为儿戏!
摇着头叹着气看曾国藩把折子写完,又看到曾国藩要派人把弹劾折子连夜发出时,刘蓉和郭嵩焘等人赶紧又劝道:“大帅,是不是再等一等?等湖北水师和长毛水师的决战打完了再说?你一口咬定湖北水师必败,这要是折子发出去了,吴超越那边却侥幸打了一个胜仗,那你的颜面可就要丧尽了。”
稍稍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忤逆门生对自己的种种不敬,气不打一处来的曾国藩仍然坚持让亲兵把弹劾奏折连夜用快马发出,还气冲冲的说道:“指望湖北水师那帮菜鸟打胜仗,可能吗?率领长毛水师的可是石祥祯,连我们的水师在他面前都吃过大败仗,小畜生在他面前能有半点机会?现在就发出,等他全军覆没的时候,正好可以让朝廷知道本帅对湖北战事的判断有多准确!”
很清楚吴军水师到底弱小到了什么地步,又见曾国藩愤怒到了这个地步,刘蓉和郭嵩焘等人倒也不敢继续规劝下去。而曾国藩也和李元度一样,忍不住在心里恶狠狠说了一句,“最好是让石祥祯那个贼头把小畜生也宰了!替本帅出口恶气!”
断定吴军水师必败,曾国藩甚至还生出了借此就坡下驴乘机撤回湖北休整的念头,同时也因此更加关心吴军水师和太平军水师决战的结果,为了第一时间掌握情况,第二天一早,曾国藩还早早就派出了大量快船驶往上游侦察,并特意嘱咐尽量救一两个吴军水师的败兵回来,以便用做更进一步弹劾吴超越的刚愎自用和贪功浪战!
焦急等到了下午申时左右,终于有一条斥候快船带着战况消息赶回湘军营地,曾国藩闻讯大喜,赶紧下令召见斥候。见面后,曾国藩还更加迫不及待的向斥候问道:“怎么样?湖北水师有没有被长毛水师全歼?”
“湖北水师被长毛水师全歼?!”
身上衣服还没干透的斥候傻了眼睛,怯生生的回答道:“禀大帅,湖北水师没被长毛歼灭啊?相反的,长毛水师还被湖北水师杀得大败,已经从田家镇直接向九江这边逃回来了。”
曾国藩的下巴直接张脱臼了,猛掐了几把大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后,曾国藩赶紧用双手把自己的下巴托回原位,跳起来惊叫问道:“湖北水师把长毛水师杀得大败?这怎么可能?湖北水师这仗是怎么打的?”
“湖北水师太亡命了,他们出动了自杀船!”斥候如实答道:“他们用快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水师的船队密集处自爆,把长毛水师彻底炸乱,他们的主力乘机发起突袭,直接击沉了长毛的旗舰!长毛水师没了旗舰指挥,又被湖北水师的自杀船完全炸乱了队形,就彻底大败了。小的回来报信的时候,江面上到处都是长毛水师的逃命战船,也到处都是长毛水手的尸体。”
曾国藩又把下巴张脱臼了,旁边的刘蓉、罗泽南和郭嵩焘等人无一不是瞠目结舌,无不怀疑自己身在梦中。过了许久后,刘蓉才惊叫出声,“拿快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自爆!这么不要命的疯子战术,吴超越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
更加打击曾国藩等人还在后面,头一个回来报信的斥候又抹着脸上的汗水说道:“还有,大帅,听说湖北水师还在战场上直接砍下了大长毛石祥祯的脑袋,只是这个消息还没办法证明真假。”
扑通一声,曾国藩直接一屁股跌坐到了帅椅上,还差点就把帅椅带翻,脸色苍白了许久后,曾国藩又突然想起了一件大事,赶紧大吼道:“快!快!快派人去把本帅昨天晚上那道折子追回来!追回来!”
傍晚时,从上游逃亡下来的太平军水师败兵经过湘军营地,收到消息后,曾国藩亲自登上高台眺望太平军水师情况,而当看到太平军水师各船帆破桅断的凄惨模样后,曾国藩的脸色当然是要多有难看有多难看,悔恨到了极点,也羞惭到了极点,压根不敢想象世人知道他的忤逆门生打出如此漂亮一战后,对他忤逆门生会是什么评价,对他自己又是什么样的看法。
坏消息一个接着一个,刘蓉和罗泽南等人又悄悄来到了曾国藩的身边,小心翼翼的说道:“大帅,消息确认了,湖北水师确实在战场上击毙了长毛大寇石祥祯。还有,这一战吴超越亲自登上了旗舰,亲自指挥了这场以弱胜强的决战……。”
被打击过多,曾国藩已经彻底麻木了,对这个坏消息根本就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有气无力的问道:“折子追回来没有?”
“没有追上。”刘蓉痛苦摇头,然后又安慰曾国藩道:“但大帅放心,学生已经交代去追折子的人,那怕是追到京城,也一定要把那道折子追到,不会让折子送进军机处,送到皇上面前。”
木然的点点头,又沉默了片刻后,曾国藩又突然问道:“孟容,我有意放弃九江,率军南下直接前往南昌增援,你以为如何?”
刘蓉的脸色都变了,万万没有想到曾国藩能狠到这一步,为了报复忤逆门生,竟然想孤军深入直接向南昌开拔,故意放开道路让刚死了亲哥哥的石达开去找忤逆门生报仇!然后赶紧盘算了一下后,刘蓉忙拱手说道:“大帅,学生认为万万不可如此,且不说孤军深入到了南昌后,粮草军需补给困难,单就临阵撤退这一条就十分危险,以石达开匪首的奸诈狡恶,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重创我们。”
“还有。”刘蓉又怯生生的补充了一句,说道:“朝廷里也有明眼人,不会看不出大帅你这么做,真正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刘蓉越说声音越小,曾国藩的脸色也越来越沮丧,知道刘蓉大有道理,他这个时候故意南下去救南昌,满清朝廷里的明眼人不会看不出他是在故意让路,放石达开去找吴超越拼命。所以犹豫了许久后,曾国藩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下作念头——实在太过分了。
曾国藩很清楚湘军这时候南下太过分下作,但他却忘了石达开此时此刻最希望他做出这个下作决定。曾国藩也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在当天晚上,悲愤万分的太平军水师主力突然大举出击,借着夜色江雾掩护,以小划船为先锋突袭湘军水师营地并一举成功,见人就杀见船就烧,湘军水师大败,大小战船不是被毁就是四处逃散,曾国藩的旗舰还被太平军小船重点围攻,管驾广东把总刘盛槐被太平军水师将士击毙,一同阵亡的还有曾国藩的中军将官李子成,监印官潘兆奎和文书葛荣册,曾国藩的家书、公文、奏章、地图、印信和上谕一起被太平军将士缴获。
混乱中,曾国藩被亲兵强行架上小船逃走,而当听到太平军将士纷纷怒吼的‘活捉曾国藩,为石国宗报仇’的口号声,本就意志消沉的曾国藩更是羞愧万分,和历史上一样在鄱阳湖投水自杀,亲兵纷纷跳下湖水把他救起时,曾国藩还当众哭喊出声,“苍天啊!让本帅死了吧,本帅实在是没脸见人,太没脸见人了!”
最后,还是在刘蓉和罗泽南等人的哭喊哀求下,曾国藩才最终打消了自杀的念头,然而即便如此,是夜一战过后,曾经横行一时的湘军水师还是彻底的元气大伤,残余战船不是逃往了上游寻求吴军水师的保护,就是直接逃进了鄱阳湖内湖避难,几近瓦解。而没有了水上力量保护侧翼和粮道后,湘军陆师即便元气尚存也不敢再在九江和石达开硬拼下去,曾国藩也顾不得天下人嘲笑和满清朝廷猜疑,赶紧命令陆师解除对九江城的包围,匆匆撤往南面的吴城小镇立营,心情复杂的让开了石达开主力与吴超越直接会战的道路。
九江决战获胜过后,军事天才石达开也犯了意气用事的错误,不顾湘军百足之虫死而未僵,也不顾麾下众将的一再劝说反对,坚持要挂孝出征,亲自率领水陆主力去田家镇找吴超越拼命,为他的亲哥哥石祥祯报仇雪恨。期间罗大纲因为反对态度太过坚决,还遭到了石达开的流泪痛斥,“死的不是你哥哥!你当然不心疼!死的是我亲哥哥,我不为他报仇雪恨,还算是人不?”
阻拦不了已经发狂的石达开,罗大纲和秦日纲等人也只好被迫认同石达开的决定,当下石达开留下罗大纲和秦日纲守卫九江和湖口一线,亲自率领安庆水陆主力西进,水陆并进杀气腾腾的向田家镇开拔,还在军中打出了报仇雪恨的巨大白旗以明心志!——别说石达开太冲动,没有这点血性,石达开能带领一支孤军转战数千里一路打到大渡河?
消息传到了吴城后,差不多已经是穷途末路的曾国藩长松了一口气之余,难免又生出了这样的恶毒念头,“小畜生,终于该你倒霉了,你很快就会知道,石达开这个大贼头到底有多狡诈多奸猾了,等死吧!”
当然,吃够了石达开大亏的曾国藩如果能够知道,此时此刻的石达开军中发生了什么情况,那他肯定就不敢这么乐观了。——此时此刻,一支从安徽腹地长途跋涉而来的乡勇队伍,突然自带干粮来到了石达开的军前请求加入。
身挂重孝的石达开下令召见这支乡勇的首领时,一个脸上有麻子的壮汉很快就被领到了石达开面前,行礼说道:“翼王殿下,小的名叫刘铭传,因为在庐州杀了横行乡里的恶霸遭到官府通缉,被迫到了大潜山落草,拉起了一帮兄弟靠打家劫舍吃大户混饭。”
“前段时间小人的山寨被官军烧了,只好带着弟兄四处流浪找饭吃,来到附近时听说翼王殿下你的大军在这里,又久仰殿下你的大名,所以我们一合计,就直接来投奔你了,望你收留。鞍前马后,冲锋陷阵,三刀六洞,小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亲自试了发现刘铭传武艺不俗,又看到刘铭传一声令下,他带来的三百多乡勇就一起剪了辫子,石达开当然是大喜过望,而更让石达开欢喜的是,他麾下的许多庐州府籍将士还纷纷做证,说庐州大潜山确实有一个行侠仗义的江湖好汉叫刘铭传。其中陈玉成麾下一个叫丁汝昌的将领是庐江人,还站出来做证道:“翼王五千岁,错不了,大潜山的刘六麻子,在庐州府那可是鼎鼎大名,末将早就久仰过他的大名,还向陈检点举荐过他!”
再无半点疑虑,石达开甚至还开始庆幸自己的运气绝好,还没和杀兄仇人见面就收到一员大将,当下石达开一指刘铭传,喝道:“好!刘将军,本王封你为师帅,率领你的同乡,编入本王的中军,归本王直接统属!”
“多谢翼王五千岁,刘铭传结草衔环,粉身碎骨,定当报答你的深恩厚德!”刘铭传回答得干净利落,斩钉截铁!(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三章 奴才恭喜主子
泛滥的黄河不仅造成了流民满地,还给满清朝廷和南方各省的联系造成了巨大麻烦,其中有海路可通的东南诸省还好点,联络渠道基本上可以算是畅通无阻,西南和中原腹地的几个省与京城联系就太麻烦太麻烦了,水路有太平军拦道,陆路有不断变道的黄河洪水阻拦,公文奏折传递间耽搁时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甚至还出现晚发公文比早发公文先行送抵京城的奇景,也因此闹出了不少笑话。
这段时间湖北最先闹出笑话的人竟然还是吴超越,奏报自己未雨绸缪亲自率军赶赴田家镇布防这道折子因为路上没被耽搁,顺利送到了京城呈到咸丰大帝面前,然后还没等咸丰大帝夸奖吴超越的用心当差,目前没了领班军机正有些混乱的军机处却又呈上了吴超越之前在路上被耽搁的一道折子,奏报湖北西北诸州府秋粮顺利收割入仓百姓因此安居乐业的喜讯。
咸丰大帝又一时没去留心折子的落款日期,便忍不住奇怪道:“这个吴爱卿,怎么上道折子也是颠三倒四,自相矛盾?刚说湖北告急百姓有倒悬之危,怎么马上又说湖北百姓安居乐业,饱腹讴歌?这到底那道折子才是湖北的实情?”
吴超越的政敌们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中伤机会,至少一直就看吴超越不顺眼的惠老郡王绵愉就乘机大进谗言,指责吴超越办事不力,失职失责,连最起码的与京城保持畅通联络都没有做好,实在是无能之至。闹了笑话的咸丰大帝也是心中有点窝火,对吴超越署理湖北巡抚后的表现益发不满。
还好,这只是一点小事,咸丰大帝即便心有不满也还不至于撤了吴超越的职,然而很快的,吴超越政敌们更好的机会就又来了——曾国藩弹劾忤逆门生吴超越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李元度,以及吴超越贪功浪战置湖北十府一州安危于不顾的这道折子,终于还是越过了黄浪滔天的黄泛区,又躲开了曾国藩派来的追兵,顺利被快马送进了京城,迅速转递进军机处,还恰好被其实一直深恨着吴超越的军机大臣穆荫首先看到。
老师大义灭亲上书弹劾门生自然是一件不小的事,看到了这道折子后,穆荫当然是笑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而更巧的是,穆荫还知道新入值军机处的文庆刚把太平军余孽吉文元攻占沂州府的好消息送到了养心殿,咸丰大帝肯定正在震怒之中,所以穆荫连一分钟时间都舍不得耽搁,马上就捧着这道折子屁颠屁颠的跑到养心殿求见。
“传旨!山东巡抚崇恩,追剿发匪不力,致使匪患复猖,着即革职拿问,押赴京城交部议罪!着河道总督张亮基兼任山东巡抚,会同安徽巡抚袁甲三,全力围剿发匪吉文元部!万不可使山东发匪与安徽、江苏发匪合流!”
在养心殿外听到了咸丰大帝怒不可遏的吼叫声音,穆荫嘴角边当然尽是笑容,然后还有一件喜事,那就是穆荫的求见恳请得到批准后,第一眼就是看到摆明车马和吴超越过不去的绵愉恰好就在殿中,肃顺目前的对头协办大学士柏葰也在,此外还有一个前不久才被赦免罪名并重新启用的吏部侍郎——清流领袖翁心存!然而吴超越在朝廷里的两个铁杆靠山肃顺和载垣,却不知道什么原因偏巧没在这里。
暗叫了一声天助我也,穆荫赶紧装出了一副紧张神色,一边行奴才礼一边匆匆说道:“主子,大事不好,湖北恐怕要出大事了!兵部侍郎曾国藩,上表弹劾署理湖北巡抚吴超越纵军闹事,贪功浪战,单图私利置湖北安危于不顾,湖北危险了!”
听到这话,正为山东局势迅速糜烂而烦恼的咸丰大帝当然是大吃一惊,绵愉则是直接面露喜色,柏葰和新起复的翁心存则是一起把眼皮一翻,然后迅速都把头低下。而再当殿中太监把弹劾奏折转到咸丰大帝面前后,咸丰大帝打开只看得几眼,果然就是脸色大变,怒道:“大胆吴超越!竟然敢纵容士卒毒打候补知县,几乎使候补官员致命,他眼里还有没有朕和朝廷?还有没有国法?”
绵愉等人心中更乐的时候,穆荫又赶紧添油加醋,说道:“主子,奴才认为这件事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还是湖北的战事,曾国藩明明已经做好了全力回援湖北田家镇的准备,吴超越明知湖北水师远非长毛水师之敌,却为了贪功偏偏要强行出战!这湖北水师一旦战败,长毛水师顺着长江航道长驱直入,湖北可就要第三次全面糜烂了!”
砰一声响,咸丰大帝重重一拳砸在伪龙案上,比吴超越还要丑陋几分的干瘦脸庞上也尽是愤恼,还忍不住自言自语了一句,“当初让他署理湖北巡抚,真是失策!”
能让咸丰大帝气得说出这句话,穆荫的这番辛苦当然也就值得了,然而穆荫却还是不肯罢休,又装起了好人,说道:“主子也不必过于焦虑,这道折子或许只是曾国藩的一时气话,湖北的局势,也未必会有主子担心的那么危急。”
“穆大人,那你这话就大错就特错了!”早就憋得难受的绵愉终于跳了出来,大声说道:“穆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曾国藩曾侍郎,就是吴超越的授业恩师!能把老师逼得上折子弹劾学生置湖北安危于不顾,就足以证明湖北的形势比主子担心的更危急!”
“什么?曾国藩就是吴超越的老师?!”穆荫和咸丰大帝同时发出惊叫,脸上神情还装得惟妙惟肖,就好象之前真不知道曾国藩其实就是吴超越老师的事一样。
“皇上,奴才可以做证,曾侍郎确实是吴超越的老师,吴超越的字慰亭还是曾国藩送给他的见面礼。”
曾经的翰林院掌院学士柏葰站了出来给绵愉做证,然后目前正因为补缺军机处和载垣在暗斗得死去活来的柏葰还忍不住落井下石,恨恨说道:“天地君亲师,师生之情仅次于君臣父子,能把老师逼得上表弹劾学生,吴超越在湖北的胡作非为,倒行逆施,由此可见一斑!”
本来就对吴超越在湖北巡抚任上的表现颇为不满,再听了柏葰的落井下石,咸丰大帝脸色更加难看的同时,又突然想起了有人弹劾吴超越纵容劣幕赵烈文把持湖北巡抚衙门的事,益发愤怒之下,咸丰大帝也迅速下定了决心,说道:“看来朕当初破格提拔吴超越署理湖北巡抚的决定,真是大错特错吧,他还是太年轻,太欠缺历练!”
“皇上所言极是。”绵愉赶紧帮腔,说道:“不到二十岁就署理湖北巡抚,实在太过骇人听闻,类似湖北巡抚这样的封疆大吏,还是任用曾国藩这样有经验有资历的年长官员最好。”
“传旨,署理湖北巡抚吴超越……。”
“皇上,江西军情奏报,六百里加急!”
殿外突然传来的急报声打断了咸丰大帝把吴超越降职的处罚,关心军情战事,咸丰大帝只能是暂时把吴超越的事发在一边,下令召见送来六百里最高加急奏报的军机大臣彭蕴章。然而还遗憾的是,彭蕴章送来的仍然还是坏消息,刚进殿就神色慌张的说道:“皇上,大事不好,江西巡抚陈启迈刚用六百里加急送来奏报,兵部侍郎曾国藩在鄱阳湖口吃了大败仗,湖南团练水师几乎被长毛水师全歼!湖南团练陆师一溃上百里,直接逃到吴城!事后曾国藩闭营不出,长毛水师横行鄱阳湖,南昌与外界的水陆联系,随时都有可能被长毛彻底切断!”
虽说早就已经习惯了听到坏消息,但是突然听到这么大的坏消息,咸丰大帝还是腾的站了起来,黄牙齿几乎咬碎!然而彭蕴章却又抹着汗水说道:“还有,陈启迈还弹劾曾国藩敲诈地方,逼迫江西藩库纳银二十万两,私设厘局,未经朝廷与江西巡抚衙门准允就在江西各条道路设立关卡,强行收取货物厘金。除此之外,陈启迈还弹劾……。”
“够了!”忍无可忍的又是重重一拍伪龙案,咸丰大帝怒吼道:“朕不想再听了!朕只想问一件事,前些天曾国藩还在屡屡上表奏捷,九江弹指可破,怎么会突然打这么大的败仗?!屡战屡胜的湖南团练水师,怎么会突然几乎被长毛水师全歼?”
远隔数千里,养心殿里的奴才们突然不可能知道真正答案,但也正因为如此,奴才们才有更大的发挥余地,绵愉就马上跳了出来,说道:“皇上,微臣怀疑这和吴超越有关,适才曾国藩才弹劾吴超越贪功浪战,明知道湖北水师远不及长毛水师,为了贪占军功坚持不等湖南团练水师回援要与长毛水师决战。肯定是他那里吃了大败仗,这才连累了湖南团练水师!”
“惠王爷言之有理。”柏葰也武断的说道:“向荣也曾多次向朝廷奏报,说是水师最是难练,水师总兵吴全美操练水师一年半,方才为朝廷练出能在长江下游与长毛水师匹敌的大清长江水师。如果奴才没有记错的话,吴超越操练湖北水师还不到半年,如此孱弱之军碰上长毛的虎狼水师,如何……。”
柏葰振振有辞的说一句,咸丰大帝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刚送来江西六百里加急的彭蕴章却是越听越糊涂,最后忍不住开口打断道:“柏大人,且慢,柏大人,绵王爷,谁说湖北水师打败仗了?江西陈抚台六百里加急的最后可还有一条,弹劾曾国藩疾贤妒能,在长毛水师被湖北水师击败后,不肯及时出兵拦杀长毛水师败兵,有故意贻误战机之嫌。”
“什么?!”
咸丰大帝和柏葰等人同时惊叫出声,穆荫更是差点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然后咸丰大帝这才想起叫太监把陈启迈的六百里加急拿到面前细看,见陈启迈发泄对曾国藩不满的最后一条确实与彭蕴章的口头陈述完全一致后,咸丰大帝难免更是傻眼了,疑惑说道:“看陈启迈的口气,吴超越在湖北象是打了胜仗啊?怎么朕还没收到吴爱卿的红旗报捷呢?”
这次没人再敢弹劾吴超越的贻误奏报了,彭蕴章也站出来替吴超越辩解道:“皇上,应该是在路上被洪水耽搁了,黄河决堤后洪水蔓延变化,时常阻隔驿道,导致西南各省的驿报经常被迫绕路进京,运气好的没碰上洪水可以先到京城,运气不好的就只能一再改道,甚至还被洪水包围耽搁更久,所以还出现过后发奏报先到京城的笑话,吴抚台的红旗奏捷现在还没送到京城,很可能就和黄河泛滥有关。”
恍然大悟的一拍脑袋,咸丰大帝赶紧冲彭蕴章喝道:“快,快回去军机处去侯着,如果有吴爱卿的红旗报捷,马上送来!”
彭蕴章连声答应,赶紧飞奔了回去等吴超越的喜讯,咸丰大帝则兴奋得直搓双手,连声说道:“但愿是一个大胜仗,但愿是一个大胜仗!吴爱卿已经快一年没给朕惊喜了,希望他这次是一年不鸣,一鸣惊人!”
悄悄交换着眼色,柏葰和绵愉这次是再不敢胡乱开口自讨没趣了,而那边翁心存却是忍无可忍,出列双膝跪下,朗声说道:“皇上,微臣要弹劾吴超越!”
正在兴奋中的咸丰大帝先是一楞,然后马上就把狐疑的目光投向翁心存——咸丰大帝可是很清楚老翁家和老吴家那些恩怨过节的。而翁心存却是毫无畏惧,拱手大声说道:“皇上,微臣知道,你一定会怀疑微臣是借机报复,但外举不避仇,弹劾更不能避仇!微臣此番弹劾乃是就事论事,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绝非发泄个人私怨,请皇上明查!”
“那好,你说吧,你弹劾吴爱卿什么罪名?”咸丰大帝吩咐道。
“对友军见死不救!坐视湖南团练水师被长毛水师全歼!”翁心存朗声说道:“从陈抚台的奏报来看,湖北水师是在上游打了胜仗,不管这个胜仗有多大,吴超越都应该乘胜追击,或是与湖南水师汇为一股,或是及时救援身出险境的湖南水师,然而吴超越却没有这么做,坐视湖南水师覆灭,故意对湖南团练水师见死不救这个罪名,吴超越无论如何都逃不过!”
咸丰大帝的脸色又有些难看了,那边的绵愉也象苍蝇闻到血一样的窜了出来,拱手说道:“皇上,老臣认为翁大人所言有理,且不说曾国藩与吴超越有师生之情,单是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吴超越在获胜之后,就应该乘胜追击而下,与湖南水师汇为一股!若是如此,又那有湖南水师的湖口大败?南昌告急?”
咸丰大帝的脸色更加阴沉了,盘算着随口向穆荫问道:“穆荫,你怎么看?”
穆荫倒是很想陪着翁心存和绵愉垂死挣扎,然而考虑到吴超越的两个强硬靠山和咸丰大帝后宫里那位很能进谗言的宠妃,穆荫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老实答道:“禀主子,这可能和湖北水师的实力有关。奴才清楚记得吴超越向朝廷奏报的湖北水师情况,湖北水师总共两个营千余人的兵力,船只也只有两条从洋人那里买到的旧炮船,以及二十四条由民船改建而成的轻便炮船和三十六条人力小划船,名为湖北水师,整体实力却连湖南团练水师的三成都不到。”
咸丰大帝的眉头终于放缓,点了点头,说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么清楚,不错,就这么点船,吴爱卿能够打一个胜仗就已经很难得了。还要他继续增援湖南水师,实在是强人所难。”
无比愤恨的瞪了一眼军机处头号墙头草穆荫,绵愉还是不肯放弃垂死挣扎,故意自言自语的嘀咕出声,“这么看来,湖北水师打的也应该不是什么大胜仗了。”
耳根软得与煮熟面条一般无二的咸丰大帝脸色再度阴沉的时候,殿外又传来了彭蕴章的求见恳请,然后咸丰大帝才刚下旨召见,彭蕴章就连滚带爬的冲了进来,一边磕头一边喜笑颜开的说道:“皇上,吴抚台的红旗报捷到了,和微臣猜测的一样,驿卒确实是在路上遇到洪水阻隔耽误了时间,所以才刚刚送到。”
“哦,说说战况吧。”咸丰大帝一边叫太监转呈吴超越的捷报,一边不抱多少希望的随口吩咐。
“皇上,是大胜仗!”彭蕴章激动的说道:“吴抚台在湖北田家镇以寡破众,以少胜多,大破长毛水师八百余艘,击沉并缴获敌船三百六十九艘,阵斩长毛主将伪国宗石祥祯!”
“什么?!”
终于轮到咸丰大帝的下巴张脱臼了,旁边的穆荫和柏葰等人也是个个如在梦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咸丰大帝赶紧再细看吴超越的报捷奏折时,又惊叫道:“组织敢死队,驾驶小船装满火药冲进长毛船队自爆破敌?这个吴爱卿,连这么不要命的战术都想得出来?”
养心殿里鸦雀无声,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都可以清楚听到,过了许久后,绵愉才哼哼道:“这么不把士卒的命当命,这个吴超越,看来对湖北百姓也不会怎么样……。”
“住口!”咸丰大帝这次彻底是忍无可忍了,冲绵愉咆哮道:“有本事,叫你大力保荐的那个僧格林沁也给朕练出这么一支雄兵,为了朕的江山社稷,可以抱着火药冲进长毛捻贼的军队中,和长毛捻贼同归于尽!”
绵愉终于满脸羞惭的闭上了臭嘴,然而至今还跪在地上的彭蕴章又从怀里拿出了一道奏折,说道:“皇上,这是吴抚台在大破长毛水师后送来的折子,这道折子没在路上遇到洪水阻拦,所以和前一道报捷折子同时送到军机处。”
“什么内容?”咸丰大帝赶紧问道。
彭蕴章的神情异常严肃,沉声说道:“回皇上,吴抚台大破长毛水师后,长毛伪翼王石达开为了替其兄长伪国宗石祥祯报仇,亲自率领长毛大军再次入寇湖北,身披重孝与吴抚台决战于田家镇!”
“结果如何?!”
咸丰大帝的心脏突然又提到了嗓子眼,绵愉、柏葰和翁心存则同时重新燃起希望,一起巴不得吴超越全军覆没,兵败身死!倒是与彭蕴章共事多年的穆荫却嗅到了一丝危险味道,再当看到故作严肃的彭蕴章嘴角边浮现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笑意后,穆荫也没迟疑,马上就向咸丰大帝双膝跪下,放声大吼道:“奴才恭喜主子!贺喜主子!”
“狗ri的!真会抢彩头!”彭蕴章心中破口大骂,然后也是赶紧向咸丰大帝磕头,大声说道:“微臣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张口结舌的看着满脸喜色向自己连连磕头的穆荫和彭蕴章,咸丰大帝也终于回过神来,一只手捂住胸口一只手摇摆着说道:“别说了,朕自己看,再听你们卖关子下去,朕的心脏就受不了啦。”
“滚开!狗奴才!吴爱卿的这道奏折,朕要亲自接!”(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四章 年轻人的事
收到石达开亲率太平军西路主力来找吴超越麻烦的消息,奉旨查办赵烈文的富阿吉第一时间就跑到了吴超越面前要求告辞,借口要到武昌府城追查案情细节还赵烈文一个清白,拉着阎敬铭就要开溜。
忙于组织兵马迎击石达开,吴超越也没心思和时间去嘲讽富阿吉的临阵逃脱,随意客套了两句就打发富阿吉滚蛋,还直接告诉富阿吉和阎敬铭说自己军务繁忙,没时间去给他们送行。急于逃命避战的富阿吉对此当然不会介意,阎敬铭也拱手说道:“吴抚台不必客气,下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次大战又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留下来也是给你添乱,躲到武昌府去静侯你的凯旋佳音,怎么还敢劳你大驾去送下官?”
“年轻人之间的事?阎大人,什么意思?”
吴超越有些糊涂,也有些怀疑阎敬铭这话没安什么好心,阎敬铭则微笑反问道:“吴抚台,下官难道有说错吗?你今年才二十岁,你这次的敌人长毛伪翼王石达开听说今年才二十四岁,现在你和他各领一军决战于田家镇,比拼谁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少年名将,这难道不算是你们年轻人之间的事?”
吴超越哑然失笑,也这才突然发现阎敬铭的话还真没说错,自己今年才刚二十岁,而对面的石达开今年只有二十四岁,两个刚过及冠之年的少年各自统帅一大帮年龄在己之上大老爷们决战沙场,在古今中外的战争史上都可以算是一个难得的奇景。
微笑着谦虚了几句,打发走了富阿吉和阎敬铭之后,吴超越又马上把精力集中在了田家镇防线的建立上,而事实上其实早在干翻石祥祯之后,吴超越就已经料定石达开可能会又来复仇,所以即便明知道铁索防线在太平军面前起不了多少作用,但是为了让自军水师在太平军水师面前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吴超越还是让士卒早早就凭借残余的水上工事重新修筑了三道铁索防线,同时汲取了上次大战的教训,吴超越又尝试性的在铁索防线上布置了一些明朝就已经发明的拉索式锚雷,专门用来招待破坏铁索的太平军战船。
同日,天才特务张德坚也终于探到了相当准确的太平军兵力情况,结果让吴超越大喜过望的是,石达开这次带来的太平军是以陆师为主力,陆上军队的兵力超过两万五千人,水上兵力却只有八千来人,船队由三十余条拖罟、快蟹、长龙级战船和一千二百余条小拔船、小划船组成,其中相当一部分的小拔船还被石达开用于运载粮草辎重,舰艇实力并不比此前的石祥祯军强到那里。而吴超越这边在接纳了一批从下游败逃回来的湘军水师残部后,水师实力还有所提升,在太平军水师即便仍然还处于绝对下风,却也不再象以前那样的悬殊得巨大。
除此之外,张德坚还送来了刘铭传部已经依照吴超越密令成功混进太平军的天大喜讯,只是石达开治军严谨,即便是张德坚也无法保证与刘铭传的秘密联络能够畅通无阻,所以吴超越很难继续指挥刘铭传依令行事,刘铭传这颗伏子究竟能不能发挥作用,究竟发挥多大的作用,关键还得看刘铭传自己的随机应变。
没关系,目前对吴超越来说也足够了,仔细了解了太平军的具体兵力和兵种情况后,吴超越还是乐得连连搓手,喜不自禁的连声说道:“好!好!以陆师为主力就好!水上本官确实不是你的对手,但是在陆地上,就算你是石达开又如何?就算本官的总兵力只有你的三分之一又如何?敢在陆地上决战,本官保管让你********!”
实在看不惯吴超越那幅小人得志的丑恶嘴脸,赵烈文忍不住泼冷水道:“慰亭,先别高兴得太早了,长毛这次以步兵为主力来犯,于我军确实比较有利,但我们远没有达到稳操胜算的地步。匪首石达开只要用兵谨慎,战术得当,我们再是擅长陆战野战,这一战也未必有必胜的把握。”
“这我当然知道。如果我是石达开,这一战我即便以陆师为主来打田家镇,抵达田家镇战场后我肯定会让陆师采取守势,深沟高垒只守不战,避开我军的野战优势,突出我军不擅攻坚的弱点。同时以他们的优势水军采取攻势,先扫荡我们的水师,然后以水师切断我们的粮草补给道路,让我们的陆师无粮自乱,到时候长毛再乘机发起总攻,就可以稳操胜算了。”
吴超越的坦率回答让赵烈文十分意外,也让赵烈文颇为惊讶的问道:“慰亭,既然你对我们的弱点和劣势这么清楚,怎么还满脸的必胜模样?难道你已经想到了扬长避短的办法?”
“当然。”吴超越微笑说道:“我们最好的扬长避短办法就是速战速决,尽快发起和长毛的决战,还必须越早越好。”
见吴超越的头脑这么清楚,之前还有些担心吴超越过于轻敌大意的赵烈文这才松了口气,又向吴超越问道:“那你想出什么好办法引诱长毛速战速决没有?”
“目前想到了两个。”吴超越竖起两根瘦指头,说道:“第一,放出谣言,就说我们的战略总预备队刘长佑部近日就要赶到田家镇增援。第二,用缓兵之计还故意让石达开识破,让石达开觉得越早发起决战对他越有利,引诱石达开主动出兵来打田家镇。”
“妙!不愧是慰亭。”赵烈文鼓掌叫好道:“让长毛误以为我们的援军就快抵达,是有很诱敌来攻的效果,让石达开识破我们的缓兵之计也是一个好办法,但具体怎么做你想到没有?”
“这点我正要问你。”吴超越微笑说道:“你可是我的子房张良小诸葛,用缓兵之计又故意让石达开识破的好办法我一时没想出来,就只能交给你了。”
“慰亭过奖,子房孔明我可不当。”赵烈文苦笑谦虚,然而只稍微盘算了片刻,赵烈文就对吴超越说道:“慰亭,要不用石祥祯的尸首做做文章怎么样?”
“怎么做?”吴超越赶紧问道。
“放一个长毛战俘,让他带封信回去给石达开。”石达开微笑说道:“就说战场上刀枪无眼,我军击杀石祥祯也是被迫无奈,但我们一向景仰英雄好汉,所以拿到了石祥祯的尸身后也没有****枭首,相反还以上好棺木收殓。然后和石达开约一个地点,在七天后把石祥祯的尸体还给石达开。”
吴超越放声大笑了,赶紧让赵烈文替自己提笔给石达开写了一道书信,准备了一份精致礼物,安排一个俘虏携带书信和礼物去见石达开送信,同时安排人手大肆散播刘长佑即将来援的消息,种种安排布置不提。
于是乎,一个石祥祯的旧部士卒在清军士兵的押解下,很快就被押到了沿长江北岸来袭的太平军前锋军队近处释放,那俘虏重新归队后,也很快就被统率前锋的石达开族弟石镇吉派人送到了中军,连人带信连同礼物一起交给石达开。
和吴超越、赵烈文预测的一样,看到吴超越那道近乎讨好的书信后,石达开不但打死都不相信吴超越会善待他兄长的遗体,相反还马上就注意到了吴超越提出的七天后交还石祥祯尸身这个重要问题,狐疑说道:“超越小妖怎么会说在七天后再把兄长的遗体还给我?这难道是他的缓兵之计?让我看到迎回兄长尸身的希望,七天之内不去和他交战?”
“从表面上来看,应该是缓兵之计。”
外号张瞎子的石达开心腹谋主张遂谋先是附和,然后又提醒道:“但是翼王五千岁,我们必须得防着这是超越小妖的反其道而行之,故意让我们怀疑他是想用缓兵之计,拖延我们的进兵时间,真正目的却是引诱我们尽快进兵,尽快与他发起决战。”
石达开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田家镇那边的敌情,有没有新的变化?”
“截止到今天上午还没有。”张遂谋答道:“超越小妖只是长江上抢修了三道铁索防线,布置了一些水雷,然后就再没做任何调整,还是主力在北岸,偏师在南岸。”
石达开是早就把田家镇的军情背得滚瓜烂熟的,知道吴超越目前手中的兵力大约在十九个营左右,除去两个营的水师,其中装备击针枪和米尼枪的湖北新军是八个营,其中六个营驻扎在北岸吴王庙一带,两个营和刘坤一的庄字营驻扎在南岸半壁山,另有八个营的绿营助战,其中五个营在北岸,另有三个营驻扎在南岸。兵力部署明显是侧重北方,但是南岸半壁山那里的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此前又早早就修筑了大量坚固的土木工事,所以南岸战场只是看上去兵力比较单薄,实际上却未必比地理位置比较差的北岸好打。
“最理想的突破口还是在水上,只可惜见效太慢了一些,即便水师可以突破田家镇杀进湖北腹地,切断和骚扰超越小妖的辎重粮道,陆地上无法确保取胜,我也杀不了超越小妖为兄长报仇。”
在心里嘀咕叹息了一番,石达开果断命令继续进兵,让水陆大军直接开抵距离田家镇只有十几里外的武穴联手立营,然后又向张遂谋吩咐道:“多派细作,严密监视超越小妖的一举一动,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报我。”
太平军细作和湖北新军战术忽悠局的效率都很高,是日傍晚,当太平军的前锋顺利抵达武穴并立即着手修建营防工事的时候,太平军细作就已经把刘长佑即将带着援军赶赴田家镇增援的传言禀报到了石达开面前。而只比吴超越大四岁多点的石达开也没刚愎自用,选择了立即召集张遂谋、曾锦谦等重要谋士和胡以晃、赖桂英、秦日纲、陈玉成等主要将领召开作战会议,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受刘长佑即将率军来援的假消息误导,太平军决策层商议出了两个作战计划让石达开选择,第一个当然是吴超越最害怕的陆师坚守水师猛攻,在把握比较大的水上战场打开缺口,尽快消灭吴军的弱小水师和控制长江航道,切断吴超越的粮草辎重补给线,然后再徐徐图取清军陆师主力。
另一个当然是吴超越最喜欢的太平军战术——抢在刘长佑抵达田家镇之前,尽快发起决战,全力猛攻吴军水师和吴军主力营地,以泰山压顶之势强势碾压吴超越。而且太平军众人还一致认定,陆上主攻的目标选择应该是屯驻在长江北岸的吴军主力,原因则是吴军主力为了配合半壁山守军封锁长江水道,被迫把主力大营建立在了地势相对比较开阔的吴王庙一带,地理位置上有点吃亏,同时吴王庙东南面又偏巧是一大片山林高地(卫星云图可见),适合太平军布置埋伏和穿插迂回发起奇袭,正是上天入地广西狼最理想的用武之地。
如果不是想亲手干掉吴超越为兄长报仇,那么毫无疑问,石达开倒是肯定会选择以水师打主攻的稳妥战术。但是考虑到这么做即便成功,吴超越也有在粮草告罄前从容逃命的机会,还有目前江西战场的局势并不容许石达开过于深入湖北腹地,石达开却又在这个选择上犹豫再三,也即便明知不是很稳妥和有些冒险,石达开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了第二个方案——立即发起进攻,尽快发起与吴军水陆主力的决战!
到底还是年轻冲动,权衡了许久的利弊,石达开终究还是向众人试探着问道:“在你们看来,我军全力进攻超越小妖的主力营地,能有多少把握取胜?”
在场的太平军文武都是比较实事求是的人,低声商议了几句后,由石达开的重要副手护国侯胡以晃出面答道:“翼王五千岁,我们觉得没有任何把握,吴王庙那一带的地形虽然相对来说对我们比较有利,但超越小妖的快射洋枪足以抵消任何地形上的不利之处,再加上他还有一种叫掷弹筒的快射小炮,正面攻打他的坚固营地,我们不但没有任何的把握,还注定是白白送死。”
胡以晃说话很坦白,即便明知道石达开急着给石祥祯报仇,也仍然还是又补充道:“还有,即便是到了野战中,我们也仍然没有任何把握决战取胜,超越小妖的快射洋枪已经让我们吃了无数的大亏,我们绝不能再重蹈覆辙了。”
石达开大失所望了,好在石达开也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狠角色,更分得清楚孰轻孰重,点了点头就下意识放弃了主动进攻的打算。然而就在这时候,石达开的另外一个重要谋士曾锦谦却突然说道:“翼王五千岁,如果你想抢在清妖增援前击败超越小妖,办法只有一个,设计引诱超越小妖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
“引蛇出洞?”石达开眼睛一亮。
“对,引蛇出洞。”曾锦谦点头,沉声说道:“引诱超越小妖主动来攻打我们的营地,其利有二,第一是我们有工事可以避弹,抵消超越的快射火枪优势,第二是我们可以获得水上炮火的掩护,有此二利,再适当在山林隐蔽处布置一些伏兵,坚守到清妖师老人疲,乘机发起反击,破敌不难。”
看到石达开连连点头赞同这个办法的模样,石达开的首席谋士张遂谋有些吃味,便泼冷水道:“卫天侯虽然言之有理,但如何才能让超越小妖放弃工事掩护来猛攻我们的营地?超越小妖可是从来就是以奸诈著称,让他上当可不是一般的难。”
“我也在担心这点。”曾锦谦皱眉说道:“我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尽快行事,让超越小妖觉得我们的工事未坚,有胆量来攻打我们的营地,但至于如何让这个出了名奸诈的小妖上当,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张遂谋暗暗得意的时候,石达开则鼓励道:“没关系,只要能找到方向就行,三个臭皮匠还顶一个诸葛亮,我们一起群策群力,不怕想不出办法让这个清妖上当。大家都快想想,看有什么好办法让超越小妖上当。”
在石达开的鼓励下,太平军决策层一再的绞尽脑汁,还真想出了一些办法,其中胡以晃就首先提议道:“要不诈败怎么样?派一支军队去攻打清妖营地,诈败把超越小妖骗出来如何?”
很可惜,胡以晃的这个提议遭到了众人的一致反对,原因除了吴超越过于奸诈之外,再有就是吴超越即便追杀到武穴一带,也没有多大可能持续猛攻太平军的营地。而看到众人都束手无策后,心中早有成算的张遂谋这才微笑着说道:“翼王,其实要想让超越小妖持续猛攻我军营地,办法只有一个,让超越小妖认定他可以凭借猛攻我军营地而取胜!”
“那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石达开赶紧问道。
“连环计!诈降加诱敌!”
张遂谋先是回答得斩钉截铁,然后才微笑说道:“首先,派人向超越小妖诈降,约做内应,同时告诉超越小妖,说我们决定首先攻打他们兵力比较薄弱的半壁山阵地,劝超越小妖乘机来攻打我们的主力营地,里应外合大败我军。”
“再接着,让我们的水师运载老弱士卒渡江至富池镇登陆,装做要进攻清妖的半壁山营地,让超越小妖觉得我们的水师要保护运兵船,不敢全力回援主力陆营,放心出战!这么一来,超越小妖不但必然会中计出兵,说不定还有可能让他的水师主动出击以增加胜算,给我们的水师创造机会一举攻破的水师!”
“妙计!”石达开鼓掌叫好,立即拍板道:“就这么办,此计即便不成功,我们也毫无损失,一旦成功,便可大获全胜!进退自如,可行!”
“翼王,那派谁出面诈降比较好?”胡以晃问道。
石达开只稍一盘算,马上就微笑说道:“让陈玉成出面当这个叛徒吧,十七八岁的年轻人,血气方刚,一时冲动赶出点糊涂事也很正常。”(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一条路走到黑
丁汝昌费了相当不小的劲,才在陈玉成的面前争到了前来吴军大营的差使。
费劲的原因当然是还有不少的陈玉成部将想抢这个功劳,硬从同僚手里抢到这个差使的原因则有两个,一个是未来的骑兵名将丁汝昌目前只有十八岁,血气方刚,正是急着建奇功立威名的心性。而另一个原因就是丁汝昌对十七岁时就名扬天下的超越小妖充满了好奇,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看看这个臭名昭著的年轻大清妖到底是什么模样,是不是象传说中一样长着三头六臂,红头发绿眼睛奇丑如猪?
抱着无尽的好奇,在丝毫没有惊动自军斥候的情况下,已经在实战中积累了不少夜行经验的丁汝昌顺利离开了自军防区,又悄悄摸进了吴军的斥候巡哨范围,原本丁汝昌还想乘机试探一下吴军斥候的夜间防御能力,然而这么做却险些让丁汝昌丢了性命——在田家镇布防已久的吴军将士早已在偏僻小路上设置了大量的陷阱,走小路潜行的丁汝昌一不小心踏在绳套,马上就被绳子倒吊上了半空,暗藏的窝弓还马上就是一箭射出,亏得丁汝昌很有经验及时躲开,不然当场就能被暗箭洞穿胸膛。
尝到了吴军陷阱的厉害,丁汝昌也再不敢拿自己性命当儿戏卖弄夜间潜行能力,老老实实的大声呼救,召来在邻近巡逻的吴军斥候,老实交出武器受缚,又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这才在被五花大绑的情况下押进吴军大营,并很快受到了吴超越的亲自接见。
出现在丁汝昌面前的是一个呵欠连天的便衣青年,干瘦如柴,貌不惊人气质温和,如果不是吴军士兵一起向他行礼,丁汝昌绝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满脸和善的干瘦青年,竟然能是凶名赫赫、双手不知沾染了多少太平天国将士鲜血的超越小妖,太平天国大小诸王和各路将领最恨也最怕的噬人魔头!
“罪将丁汝昌,拜见抚台大人,罪将……。”
再接下来,让丁汝昌更加诧异的事发生了,他才刚报出自己的真实性命,一直都在呵欠连天的超越小妖却突然一下子把绿豆小眼瞪成了铜铃状,还指着他象杀猪一样的惊叫问道:“丁汝昌?你说你叫丁汝昌?!”
“回抚台大人,罪将就是叫丁汝昌啊。”丁汝昌很莫名其妙的回答道。
“那你是不是在长毛的水师任职?”超越小妖问出了一个更加荒唐的问题。
“不是,罪将是在太平军陆师担任将领,供职于殿前三十检点陈玉成麾下。”丁汝昌摇着头老实回答道。
历史稀烂的吴超越大失所望了,觉得只是一个巧合的同名同姓后,吴超越也马上对面前这个丁汝昌兴趣大减,遗憾说道:“原来你不是水师的丁汝昌啊,那算了,说吧,你身为长毛贼将,为什么要深夜跑到我这里来求见本官?”
“回抚台大人,罪将是受上官检点陈玉成之托前来拜见,有机密书信呈报于你。陈检点他因为反对石达开不顾大局坚持西进报仇,被石达开责骂羞辱,陈检点他气愤不过,又知道石达开早晚必败,就生出了弃暗投明之心……。”
没了吴超越的捣乱,丁汝昌这才顺利说出自己的来意,并呈上了贴身暗藏的陈玉成诈降书,然后也正如陈玉成和张遂谋事前警告过的一样,奸诈过人的吴超越果然是满脸狐疑,眨巴着三角眼盘算了许久后,吴超越还突然大声喝道:“来人,把这个丁汝昌拖出去一枪毙了!”
左右唱诺,立即把丁汝昌架起就往外走,丁汝昌挣扎着大声喊冤,“冤枉!冤枉!抚台大人,罪将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要杀你?”吴超越满脸的嘲讽,先示意亲兵暂停,然后才冷笑说道:“小子,这么粗浅的诈降计也想瞒得过本官?你当本官和你们长毛一样的蠢?我问你,你们的主力从长江北岸而来,屯兵在长江北岸,吃错药了要在本官眼皮子底下渡过长江去打半壁山?既然你们对半壁山这么感兴趣,为什么不早早就在下游渡过长江,直接走南岸道路来打半壁山?”
“该死的奸诈小妖,果然是在试探我。”
丁汝昌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才答道:“抚台大人,罪将位卑职微,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也听陈检点说过,长江南岸的半壁山,连绵上百里都是山地,又有赤湖拦道(真实地形),只是看着距离比较近,但真正走起来,远没有北岸的开阔地形轻便好走,所以我们的陆师就走了北岸的道路,又在北岸离营。”
先解释了太平军主力选择进兵路线的原因,丁汝昌又说道:“至于为什么要渡过长江去打半壁山,陈检点倒是对罪将说过具体情况,石达开探到你在南岸的兵少,就决定派一支偏师先打半壁山,偏师能打下来当然最好,打不下来石达开还要往半壁山战场继续增兵,逼你的水师出战或者运兵过江增援半壁山,然后石达开麾下的水师就有机会在长江战场上发起决战了。”
听丁汝昌说得有理,其实真不知道丁汝昌是否诈降的吴超越眨巴着三角眼盘算再三,终于还是挥手让亲兵放开丁汝昌,然后说道:“这么说来,本官可能是误会你了,但本官还有一个问题,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回抚台大人,越快越好。”丁汝昌拱手答道:“石达开率军远来,立足未稳,营防工事尚未修建坚固,大人你越早动手,越有希望攻破长毛营地。只要大人你一出兵,我们就马上着手准备,待战事胶着时,陈检点带着罪将等突然发难,或是在石达开军中四处纵火,或是直接猛攻石达开的中军营地,石达开必可生擒!”
“好!”
吴超越一拍桌子大声叫好,慌忙向受了惊吓的丁汝昌道歉,又令亲兵为丁汝昌松绑,取来酒菜款待,对丁汝昌不断好言安慰,也不断打听陈玉成决心叛变的经过,丁汝昌则按照石军谋主张遂谋的指点一一回答,惟妙惟肖的描述了陈玉成在年少气盛下与石达开的种种冲突,又在热血沸腾的时刻决意向吴军投降,期间还几乎没有破绽。
吴超越很清楚历史上陈玉成对太平天国有多忠心,但吴超越又知道,现在的陈玉成混得也并不是很怎么样,并不是没有一时冲动负气来降的可能。所以听了丁汝昌的介绍后,吴超越虽然保持高度警惕不敢轻易相信一字一句,却还是忍不住生出这样的念头,“如果陈玉成真能向我投降就太好了,这可是一员能够独挡一面的大将啊。还有这个丁汝昌,如果真是北洋水师那个丁汝昌,也他娘的可以重用——只要别让这家伙打海战就行。”
了解完了该了解的情况,吴超越先是让亲兵把丁汝昌领出去暂侯,然后才向一直陪伴在一旁却一直没有吭声的赵烈文问道:“惠甫,怎么样?是真是假?”
“和你一样,无法判断。”赵烈文如实回答道:“情报不足,对那个陈玉成了解也不多,实在没办法辨别真假。”
“麻烦了,猜不到真假,叫我怎么将计就计?”
吴超越有些皱眉,好在吴超越也十分擅长换位思考和逆向思维,便又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那我们先往最坏处想,假设陈玉成真是诈降,那么长毛这么用诈降计,目的是什么?又怎么从中取事,偷鸡摸狗?”
轮到吴超越这边的谋主表现的时候,赵烈文并没有让吴超越失望,盘算了片刻就回答道:“如果这真是长毛的诈降计,我们也踏进圈套,那我们首先就得出兵去攻打长毛的营地,引蛇出洞诱使我们的主力出兵攻坚,这应该是长毛的首要目的。”
“再接下来,我们如果中计之后,长毛确实有不少偷鸡摸狗的机会,或是在山林隐蔽处暗藏埋伏,待我们久攻不小师老人疲时突然杀出,或是水师突然回援助战,或是乘机以水师猛攻我们的主力营地或水师船队,逼迫我们回兵去救,都可以给我们造成不少损失,为他们创造取胜机会。”
吴超越点头不语,沉吟片刻后问道:“那如何应对?”
“最好的选择有两个。”赵烈文树起了两根指头,说道:“第一,出兵但不冒险,留下充裕兵力保卫主力营地,到了武穴战场随机应变,佯攻长毛营地实打长毛伏兵,找出长毛伏兵集中兵力猛抽,逼长毛做出调整从中取利。同时水师严密戒备,全力保护铁索防线,不给长毛水师迅速突破的机会。”
“第二,一条路走到黑!真的全力猛攻长毛营地,布阵北面远离江岸不给长毛水师回军以炮火掩护他们陆师的机会,凭借我们的枪炮优势全力猛攻,陈玉成真是内应当然最好,就算他是诈降,我们也还有另一支军队埋伏在长毛营中,照样可以乘机发难,里应外合接应我们杀进长毛大营!”
说罢,赵烈文又补充道:“当然,除了这两个选择外,还有一个选择也不错,就是暂时按兵不动,设计试探陈玉成到底是真降还是诈降,等搞清楚了这个问题再出手,我们的把握就可以大上许多。”
吴超越一度有些动摇,想要采纳赵烈文提出的稳妥建议,先搞清楚陈玉成是否诈降,但是考虑到了另外一个重要问题后,吴超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再权衡了许久的利弊后,吴超越迅速下定决心,一砸桌子说道:“一条路走到黑!真的出兵,真的全力猛攻长毛营地!之前我们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速战速决,现在不管陈玉成是真诈降还是假诈降,长毛的水师都一定会暂时离开他们的营地,这么好的机会,可遇不可求!”
“慰亭,你可要考虑清楚。”赵烈文提醒道:“即便我们有武器装备方面上的优势,在陆地上就算攻不破长毛营地也吃不了太大的亏,但我们的主力营地和水师可就有危险了,长毛水师如果乘机发起猛攻,我们就进退两难了。”
“想好了!”吴超越斩钉截铁,说道:“先给水师传令,长毛一旦突破铁索防线,那就马上逃到韦源口去,先保住船队,然后再考虑如何反攻,量长毛水师也不会追那么远。至于主力营地,反正我们的粮草是主要囤积在蕲州,主力大营保得住就保,保不住算逑!大不了咱们直接退回蕲州去就粮!炮台上那些破铁炮丢光也没关系,有大冶铁矿在手,又有铁模铸炮,花点时间想铸造多少都行!”
说罢,吴超越又极其无耻的补充了一句,笑道:“连我老师都在石达开面前吃了大败仗,我这个学生再输给石达开,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赵烈文一听笑了,说道:“好吧,既然你已经做好了这个准备,那我不拦你,是不是给陈玉成回封信,鼓励他放手大干,给他或者他背后的人安安心?”
“好。”吴超越一口答应,又说道:“语气尽量诚恳一些,我是真心希望陈玉成能真向我投降,告诉他,他如果真能帮我攻破长毛营地和大破石达开,我上表朝廷,为他请一个六品顶戴!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
赵烈文答应,立即提笔做书,替吴超越给陈玉成写了一道态度十分诚恳的欢迎书信,说尽好话鼓励陈玉成放心大胆的叛变来投,也许下了吴超越承诺的重赏并赌咒发誓一定会对陈玉成兑现。吴超越看了书信很是欢喜,道:“好文采,如果我是陈玉成,就算真有什么异心,看到这么情真意切的书信,也一定会真的来投降我!”
赵烈文有些翻白眼,暗道:“慰亭,你别骂我了,就你那文笔还这么夸我的文采,传出去别人非得以为我和你是一丘之貉。”
即便认定只是同名同姓,但目前正在急于夯实自己人才基础的吴超越还是拿出了诚意对待丁汝昌,给丁汝昌许了一个七品顶戴并给了赏钱不算,末了吴超越还不顾危险拉住了丁汝昌的手,诚恳说道:“丁将军,交战之际发起内应十分危险,但你一定要给本官活着回来,本官就任湖北巡抚不久,麾下正急需你这样能征善战的沙场勇将,也绝不会亏待你这第一位反正投我的太平军将领,必不相复!”
说罢,吴超越还从腰上解下了自己的左轮枪,连同枪套一起郑重其事的放到了丁汝昌的手里,微笑说道:“汝昌,这支枪跟随我多年,陪我走南闯北,东征西讨,我还曾经带着这支枪保护我爷爷进京公干,冒险到洋人控制的大沽口炮台谈判,对我来说意义特殊,也是我最心爱的一把左轮枪。今天我把这支枪见面礼送给你,也是想让这支枪的意义更加重要,纪念你这第一位弃暗投明归顺于我的太平军将领。”
拿着那支装满子弹并且早就做梦想要得到一支的左轮枪,丁汝昌有些发愣,连旁边的吴超越亲兵纷纷把手按在腰间这个警惕动作都没有察觉,心里翻来倒去的,也是同一个念头,“我是来诈降的,怎么还对我这么好?我要是真投降,那……?”
…………
吴超越充满了诚意的书信和举动适得其反,不但没能让未来名将陈玉成出现半点动摇,相反还让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得意嘲笑了一通。天色微明时,当丁汝昌带着书信和吴超越使用多年的老枪回到太平军营地,翘首以盼的石达开等人才刚问明了事情经过,又看到了吴超越那道诚恳万分的书信后,便全都忍不住放声狂笑了起来……
“超越小妖,想不到你也会有今天,耍了我们那么多次,这次终于算是被我们给耍了,写出这么情真意切的书信不算,居然还把多年爱枪也送给我们。”
尽情的嘲笑过后,石达开当场就决定第二天就动手行事,命令士卒抓紧时间抢修坚固的营防工事,以便次日迎接吴超越的强力攻坚,然后也迫不及待的与张遂谋、胡以晃等人商议战术细节,同时随口吩咐亲兵把丁汝昌领下去休息和赏赐金银。丁汝昌谢了,又怯生生的指着仍然还放在石达开面前那支左轮枪,小心翼翼的问道:“翼王五千岁,那把枪怎么办?”
通过向洋人购买和战场缴获,石达开手里倒也还有几把左轮枪,自然不会强抢丁汝昌冒着生命危险从吴超越手里骗来的手枪,只看了那支左轮枪一眼,就随口吩咐道:“你拿走吧,这是你冒着风险得来的,应该归你。”
“多谢翼王五千岁!”
喉咙里都快伸出爪子的丁汝昌大喜,赶紧上前去接那支左轮枪,不曾想旁边的胡以晃却抢先一步,抢先拿起了那支左轮枪,端详着笑道:“听说超越小妖家里富可敌国,看来传言不假,连枪柄和枪套上都镶了黄金,挺不错,比本候卫队里那几支破枪强多了,丁旅帅,怎么样,送我吧?”
丁汝昌的脸色有些变了,好在旁边的石达开及时说道:“护国侯,这是丁旅帅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挣回来的,就别要他的了吧?”
“不白要,我赏他银子补偿。”胡以晃笑笑,又向石达开亮亮自己的胳膊,说道:“翼王,你是知道我的,我的右手受过伤,使不了大力,用这种武器正合适。”
胡以晃的胳膊确实有伤,武秀才出身的胡以晃在考武举人时本来已经全部合格,那曾想在放最后一箭时拉断了弓震伤了右臂,落下了轻微残疾再不能拉弓放箭,仕途无望,心灰意懒下干脆就加入了拜上帝教。这点做为胡以晃同乡的石达开非常清楚,又看到胡以晃确实很喜欢那把装饰精美的左轮枪,石达开便也改了主意,冲丁汝昌说道:“丁旅帅,既然护国侯这么喜欢,那你就送他吧,本王多赏你二十两银子,以做补偿。”
听到这话,丁汝昌就象是掉进了万丈深渊,又如遭雷击,可是又不敢强抢回那支自己用命挣回来的左轮枪,只能是老老实实的谢了石达开的赏,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石达开的中军大帐。
无巧不成书,丁汝昌神情沮丧的正要离开中军营地时,又恰好碰上了就在石达开中军驻扎的庐州府老乡刘铭传,看到丁汝昌神情不对,本来就是热心肠还得到过丁汝昌帮助的刘铭传万分好奇,便拦住了丁汝昌问道:“丁兄弟,怎么了?你驻扎在前营,怎么会跑到中军营地来,脸色还这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刘六哥。”丁汝昌勉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道:“没什么,只是出了点小事。”
“出了什么事?跟我说,咱们是老乡,有事就得互相帮忙,走走在,到我那里坐坐去,把你的事对六哥说说,六哥看能不能给你帮上什么忙。”(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六章 超越小妖太狡猾
年轻人之间的较量在正式决战前就已经展开,为了试探石达开主力的真正实力,也为了迟滞一下太平军的营防修筑进度方便攻坚,丁汝昌完成回到太平军大营的这一天,吴超越派遣了三个哨的军队出击,专门攻击太平军的伐木队,其中两个哨是王国才麾下的绿营兵,负责打主攻,另一个哨是吴超越的嫡系湖北新军,负责掩护和接应。
前哨战的结果让吴超越有些暗暗心惊,王国才麾下的绿营兵相对满清其他的绿营兵来说已经算是比较争气了,可是当他们突袭正在砍伐木材的太平军辅兵时,那些太平军的二线军队不但没有立即崩溃逃回大营求救,还直接提前斧头抡起木棍就和绿营兵干了起来,一度甚至还杀得绿营兵有些招架不住。
也幸亏被吴超越扶持上总兵位置的王国才争气,为了报答吴超越的提携之恩对绿营兵下了大力气整治,湖北绿营的装备和士气都有了不少提升。靠着火绳枪和抬枪的火力压制,度过了手忙脚乱的慌张阶段后,绿营兵终于还是勉强杀溃了太平军的二线辅兵,逼着他们扔下刚砍倒去枝的木材撒腿逃命。然而再当太平军的主力出动战兵过来增援时,绿营兵很快支撑不住,撒腿东逃跑来找湖北新军寻求保护。
再接着,靠着击针枪的高射速,湖北新军倒是迅速的压制住了太平军的攻势,然而石达开部下将官的战场经验和应变能力却又让湖北新军大吃一惊,刚发现自军绝不可能突破湖北新军的火力网,太平军带队的卒长马上就调整战术,一边派人向大营求援,一边指挥军队迂回杀向湖北新军的回营道路,妄图抢占险要切断吴军退路,等待援军来夹击,并且在战斗中十分注意寻找木石掩护,削弱吴军的火枪威力。
还好,率领这支湖北新军的哨官是吴超越从上海带来的老人,战斗经验同样非常丰富,刚发现情况不对就马上调整战术,立即带着军队向来路且战且退,始终没给太平军切断自军回营道路的机会,但也因此在战斗中被太平军的冷枪打死五人,打伤六人。而当太平军的大队来援后,已经提前抢占了有利地形的湖北新军这才没被敌人给包饺子,并且靠着密集火力和适量手雷配合,给太平军制造了不算小的死伤,接着弹药所剩不多的情况下迅速撤离战场,太平军则害怕追击过远遭到埋伏,仅追了几里路便也自行退兵,结束了这场规模不大却相当激烈的前哨战。
听上海老兵报告完了战斗经过,吴超越差不多有两分钟没说话,先是挥手让老兵下去休息领赏,然后才突然向赵烈文问道:“惠甫,除了已经下发到士卒手里的,我们还剩多少苦味酸武器?”
“手雷五千二百枚,掷弹筒炮弹一千二百五十枚,后膛炮炮弹八百发,臼炮炮弹二百六十发。”
赵烈文迅速答出的数字让吴超越又有些皱眉头,知道这点库存打这一仗倒是足够,但是这一战如果不能彻底打败石达开,让石达开还有继续作战的能力,或者刚打跑了石达开,九江的太平军又马上卷土重来。那么在获得汉口兵工厂的补给之前,湖北新军可就没有看家法宝苦味酸武器可用了。而且即便能够立即获得汉口兵工厂的补给,以汉口兵工厂那点可怜的苦味酸产量,一时半会也绝不可能支撑吴超越再打一场大规模的战略会战。
见吴超越的神情不善,赵烈文也很快猜到了原因,问道:“慰亭,你担心这一战如果不能一举得手,就没了苦味酸武器可用。”
吴超越点点头,说道:“我们的击针枪是有射速优势,但你和我是多次秘密试验过的,击针枪的铅头子弹穿透力很差,对藏在工事后的敌人几乎没什么杀伤力,而且长毛也是越打越精,再不象以前那样傻乎乎的直接冲上来送死,情况稍微不对,马上就找树木和大石头掩护,靠打冷枪和我们周旋。我们现在唯一能彻底压制住长毛的,也就是苦味酸武器了,我必须得考虑一下再接下来的战事问题。”
“慰亭,我认为你绝不能顾忌苦味酸武器消耗过多,生出节约的念头。”赵烈文警告道:“你如果考虑节约,我们的火力不够,和长毛这一战就更没把握取得全胜。惟有破釜沉舟,使出全力把长毛彻底打疼打怕,打到惨得不能再惨,长毛才不敢再窥视湖北半眼。但你如果为了节约,不能在这一战把长毛打怕,那长毛就很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进攻湖北,到时候你节约下来的弹药武器,照样会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局面很肯定只会更糟糕。”
寻思了一下发现是这个道理,吴超越也迅速下定了决心,一拍桌子说道:“说得对,事情到了这步,只有破釜沉舟这一条路可以走了!决战的时候,把所有的苦味酸武器都带上,那怕打得精光,也要把石达开彻底打怕!”
与此同时,同样擅长汲取教训的石达开也已经领着几个重要参谋亲自来到了此前的吴军交火地,实地勘察吴军速射火枪的真正威力和了解作战情况,而当看到吴军火枪远超火绳枪的射程范围后,石达开和张遂谋等人难免都有些脸色凝重,又看到了吴军手雷爆炸后留下的痕迹,石达开难免更是忧心忡忡,终于明白友军将领为什么会一再在吴超越面前惨败的同时,石达开心里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执意要和超越打陆上决战,本王这个决定是否太过不智。”
“翼王五千岁,快请看这里。”
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得力谋士曾锦谦就在实地勘探中发现了十分值得参考的重要情况,石达开循声来到近前后,却见曾锦谦用手指住了一块中弹的石头,子弹入石并不深,近一半弹身还露在石外。石达开稍一盘算,又赶紧去看吴军士兵此前列阵的位置,发现这块石头与吴军阵地两者之间的距离只有六十多步顶天七十步,石达开心中暗喜,忙下令道:“把这颗枪子挖出来,再有找找战场其他剩下的清妖枪子,找到拿来。”
嵌进石身的子弹很快被士兵用匕首挖了出来,交到石达开面前时,石达开又一眼发现子弹的前端已经严重变形,再拿在手上细看并掂了掂重量,石达开又马上发现了一个更加重要的情况,“不是铁子,比铁重,但比铁软。”
“是铅子。”旁边的张遂谋也拿着一颗在其他地方找来的子弹说道:“铅比铁软又比铁重,我们自制枪子试过,铅子是比较容易铸造,但威力没铁子大,射进木头也没铁子那么深。”
石达开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突然开口喝道:“传令全军,立即在各座营地外围抢修羊马墙,保护内外营地,明天天亮之前,务必完工!再有,把辎重车腾出来,满载泥土分发各营备用,交战时情况一旦不对,就马上用这些土石车建立临时防线!”
亲兵大声唱诺,立即飞奔回营传令,石达开则眺望西北面的吴军大营,咬牙自语道:“照原计行事,超越小妖,尽管放马过来吧!”
还算得力的清军斥候很快把太平军抢修护营羊马墙的消息报告到了吴超越面前,最害怕这种防御工事的吴超越闻讯苦笑,可是又无可奈何,也只能是按照原订计划让吴军和清军加紧备战,准备次日就向太平军营地发起进攻。——虽说太平军水师目前还没有离开武穴的迹象,但吴超越仍然还是决定第二天就进攻,不为别的,就是怕陈玉成书信透露的太平军水师进攻半壁山计划是太平军的缓兵计。
还好,事实证明陈玉成的书信并不是石达开的缓兵之计,太平军抵达武穴的第三天清晨,吴军水陆两路的斥候几乎同时送来了太平军士兵正在登船的重要情况,吴超越松了口气,赶紧召集众将下令出征,命令士卒多带干粮饮水及火把,做好持续作战的准备。同时又派人过江给曹炎忠和刘坤一等将传令,让他们坚守半壁山阵地,没有命令,不许擅离阵地参战。
出兵的规模方面,驻扎在长江北岸的六个营湖北新军当然要倾巢出动,五个营的绿营吴超越也要带走两个去给湖北新军打下手,只留下三个营的绿营兵由王国才率领守卫吴王庙大营。同时吴超越还直接告诉王国才,说道:“王将军,吴王庙这里我就交给你了,记住两点,第一是不管武穴战事的情况如何,只许坚守,不许出战!没有我的命令,你绝不许擅自主张出动一兵一卒去增援武穴战场!”
“第二,如果长毛水师来运兵来打吴王庙,你能同时守住炮台和营地当然最好,实在不行就可以主动放弃炮台,优先守营地!但是在撤离炮台前,一定要把炮弹和火药尽数转移或者销毁,别给长毛拿我们的炮轰我们营地的机会。”
王国才老实唱诺,用心记住了吴超越的命令,吴超越则又向吴军水师主将王孚吩咐道:“王孚,你也一样,没有我的命令,只许守铁索防线,不能越过铁索防线出击。如果长毛水师突破了我们的铁索防线,你就给我往北逃,直接逃到韦源口驻扎,保住船队要紧。用不着担心武穴战场,我自己有把握。”
王孚抱拳唱诺,然后又迫不及待的说道:“抚台大人,你在武穴获胜后,可一定要马上给末将传令,让末将也发起反击。”
“那是当然。”吴超越笑笑,然后才转向黄大傻和冯三保等将领,微笑说道:“好了,回去组织兵马出发吧,这一仗,一定要把长毛给彻底打疼打怕,让他们永远不敢再窥视湖北半眼。”
“谨遵抚台大人帅令!”吴军众将一起抱拳,轰然答应。
上午九时许,由六个营湖北新军和六个营绿营兵组成的吴军出战队伍全部出营完毕,集结于大营东面的官道处,继而以一个营的湖北新军为先锋,陆续向建立在武穴上洲一带的太平军主力营地开拔。
几乎同一时间,太平军水师也保护着满载老弱辅兵的运兵船队驶离武穴港湾,驶向半壁山东面的富池镇,准备登陆向半壁山营地发起佯攻。
约半个小时后,太平军的斥候快船把首先把吴军大举出动的消息带回武穴,石达开闻言先是大喜,然而再问明了吴军主力的出动时间后,石达开的脸色却立即为之一变,马上喝道:“传令水师,暂时停止在富池登陆,暂时集结于富池口,等候命令。”
传令兵唱诺的同时,旁边的胡以晃则疑惑问道:“翼王五千岁,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要临时改动计划?”
“超越小妖的出兵时间不对。”石达开阴沉着脸答道:“超越小妖的主力,和我们的水师都是在巳时出发,隔着十几里的距离,超越小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立即知道这点,但他还是坚持下令出发,这说明他根本就不介意我们的水师是否会留在武穴参战。他这么从容自信,肯定是早有准备,我们也犯不着再去佯攻半壁山浪费机动兵力,不如把水师留下当预备队使用。”
暗暗佩服石达开的见微知著,胡以晃却并不象石达开那么紧张,还把完着昨天才弄到手的吴超越爱枪笑道:“真不知道超越小妖是那来的自信,八个营四千人的兵力,竟然还敢主动来攻打我们两万多军队的营地?不过也好,他这么喜欢来送死,那咱们正好找他新帐老帐一起算!”
石达开阴沉着脸没搭理胡以晃,只是在心里说道:“怕就怕超越小妖有这个金刚钻,所以才敢来揽这个瓷器活啊。”
上午十点四十分左右,携带着二十门后膛炮、十门臼炮和大量弹药的吴军主力缓缓开拔至太平军营地附近,太平军将士严格执行深刻的命令坚守不出,依靠仓促修建的营防工事严阵以待,吴军主力也没有就近攻打太平军营地的西面正门,选择了远远绕过太平军的营地迂回到正北面的列阵。
很巧,太平军营地的四里外正好有一块开阔平坦的土地适合列阵,中间还有一座孤立的小土山可以设置旗阵,是再理想不过的布阵战场。然而吴超越毫不犹豫的命令全军到那块开阔地立营时,旁边的赵烈文却喝道:“且慢!慰亭,不对,那块土地似乎有翻动过的痕迹!”
吴超越一惊,赶紧举起望远镜细看时,见那块开阔土地上星星点点,有着一些新挖掘出来的新鲜土壤,吴超越心中更惊,忙命军队暂停前进,又派武装民夫携带工具上前,挖掘那些有着翻动痕迹的土壤。
与此同时,在营内高地看到吴军派人携带挖掘工具上前,石达开就马上明白机关已经暴露,也忍不住重重一耳光抽在了指挥土营的族弟石镇元脸上,咆哮道:“干什么吃的?叫你埋点地雷也能留下痕迹,浪费我们的火药!”
捂着被石达开抽肿的脸,石镇元委屈的答道:“小弟已经尽力了,为了瞒过外人,小弟带着土营连夜施工,没打火把月光又暗,实在没办法遮掩所有的痕迹。”
“翼王,算了,这真怪不了镇元兄弟。”胡以晃劝解道:“谁能想到超越小妖这么狡猾,发现点蛛丝马迹就马上派人去排雷,不是镇元兄弟不尽力,是超越小妖太狡猾。”
伴随着石达开的一声无奈长叹,吴军民工也已经挖出了第一枚太平军连夜秘密埋设的地雷,而更让石达开无奈的是,太平军埋设的是引信相连的连环雷,吴军民夫只是点燃了一根引线,引线立即就沿着埋藏在地下的竹管迅速燃烧,也很快把其他地雷纷纷引爆。
抹了一把冷汗,先是命令民夫继续排雷和寻找其他合适的布阵地点,吴超越又把奸恶的目光投向了武穴上洲正北面的栗林咀一带——那里是现代的武穴果园场,山高林密,正是最适合埋藏伏兵的地方。
再接下来,吴超越又让石达开等原始土著大开了一把眼界,怀疑栗林咀那一带的山林中可能埋藏有敌人伏兵,吴超越并没有浪费兵力进林搜查——而是效仿美国鬼子的火力侦察手段,让后膛炮把一些苦味酸炮弹轰到了栗林咀的上风处,引发山林大火,春秋季节草木干枯,风借火势蔓延极快,很快就把埋伏在那里的太平军伏兵烧得鬼哭狼嚎,纷纷现身逃命,伏兵基本瓦解。
见此情景,石达开算是彻底的无招了,苦笑道:“本王还真是佩服这个超越小妖,肚子里真他娘不知道有多少弯弯绕,地雷伏兵都没了,这下子只能是和他硬碰硬了。”
“翼王,何不命令水师改变方向,猛攻超越小妖的吴王庙大营?”旁边的张遂谋阴阴的建议道:“超越小妖亲率主力来袭,营内空虚,就算有所布置也不会象之前坚固难打,我们的水师只要攻破超越小妖的营地,超越小妖必然心慌退兵,那我们乘势掩杀,同样能有取胜机会啊。”
石达开眼睛一亮,点了点头,说道:“不能只攻超越小妖的营地,得防着南岸的清妖渡江增援,让水师兵分两路,一路猛攻铁索防线牵制超越小妖的水师,让他们腾不出手运兵过江增援吴王庙,一路猛攻吴王庙炮台,先拿下炮台再打他的妖营,同时用超越小妖的火炮猛轰他的妖营,妖营必破!”(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七章 决战石达开(上)
民夫用挖掘加点火的办法迅速排除了太平军预埋的连线地雷后,又仔细确认了没有遗漏,吴超越这才带着军队进驻那片最为适合吴军发挥线性战术威力的开阔地排兵布阵,让两个营的湖北新军居前,两个营分列两翼,吴超越亲率的主营居中,两个营的清军绿营兵居后,并立即在后方修筑临工事保护背后,防止后方烈火熊熊的山林中还会有太平军突然杀出。
最后剩下的炮营当然被吴超越用来分散布置,一部分居前布置火炮,把随军带来的二十门后膛炮一字排开,炮口对准南面敌营,另一部分则保护弹药及十门臼炮位居二线分散布置,以免被太平军逐渐少量装备的黑火药开花炮弹人品爆发一锅端了。
在此期间,还没汲取够教训的太平军火炮又迫不及待的主动开花,妄图扰乱吴军的火炮布置并抢占先机,结果收效甚微的同时还马上暴露了炮位所在,并让经验丰富的吴军炮营老兵马上通过三角定位和钟表法迅速测定了远近,把火炮标尺调整到正确位置,迅速将后膛炮布置完毕。
火炮就位的时候,吴王庙大营那边快马传来消息,说是太平军水师突然又横渡长江,正向兵力空虚的吴王庙营地方向开拔,很有可能就要登陆攻营,同时太平军还分出了大量的快船去袭击吴军的铁索防线,吴军水师也已经出港准备迎战。
早有心理准备的吴超越根本就没理会这个消息,一挥手下令继续探察就打发走了斥候快马,那边吴军的炮兵营官钱威也跑到了吴超越的面前,抱拳刚要请令开炮,不曾想太平军营中却咻咻飞出了两支粗大的箭矢,带着白烟呼啸着砸到吴军炮兵阵地前方半里处炸开,把钱威和赵烈文等吴军文武都吓了一跳,其中土包子冯三保还惊叫道:“那是什么?”
“康格里夫火箭。”吴超越轻描淡写的回答道:“鸦片战争时英国人用过,谈判时英国代表义律送了两支给琦善,后来国内有火器工匠加以仿造,在东南沿海的水师中有少量装备,只是没想到长毛也能学到这玩意。”
“慰亭,既然你这么清楚这种武器,那你为什么不造几支用用?”赵烈文好奇问道。
吴超越笑笑,向太平军营中陆续飞出的原始火箭炮努努嘴,结果赵烈文等人再细看时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太平军大量使出了十九世纪四十年代初传入中国的康格里夫火箭后,那些原始的火箭炮马上就暴露了毫无精度的巨大弱点,射程远近更是无法稳定,真正能够命中吴军阵地的火箭少得可怜,其中有几支火箭竟然还呼啸着在空中自行掉头,落入太平军营地里炸开。
“看到没有,这就是我不肯仿造的原因。”吴超越苦笑,说道:“这种火箭在前几年倒是被洋人改进过,加了三块螺旋稳定板,精度提高了不少,也不会再出现射出去又打回来的笑话,但是生产工艺要求太高,我们的上海兵工厂仿造了许多次都没能成功,再加上掷弹筒开发成功,我就彻底放弃了。”
“抚台大人,这种火箭在水战中用来烧敌人的大船应该效果不错。”进了吴超越幕府后一直没什么抢眼表现的邵彦烺自告奋勇,说道:“要不让小人带些工匠试试能否仿造,若能将洋人的改进火箭仿造成功,定能为抚台大人你派上用场。”
“行,打完了这仗,我就让黄胜把资和样品料给你,让你试着仿造。”吴超越一口答应,又向钱威吩咐道:“别楞着了,你这个炮兵营官总不能光站着挨打不还手吧?去,开炮,让石达开那个土包子看一看,什么才是世界上最先进的火炮,最猛烈的火力。”
钱威抱拳大声唱诺,飞奔了回去下令开炮,再接着,当二十门吴军后装线膛炮整齐发出怒吼时,小买办吴超越与少年英雄石达开之间的正面决战也终于正式展开。
太平军的火炮一直在咆哮怒吼,把大量的实心炮弹与少量开花炮弹轰入吴军阵地,原始的康格里夫火箭也一直呼啸着在天空中盘旋飞舞,携带着薄铜爆破筒不断炸开,爆发出大小不一的巨大声响。但是和吴军苦味酸炮弹的爆炸声响比起来,这些声音却又象是蚊子嗡嗡一般的轻微,每一枚苦味酸炮弹轰入太平军营地,刹时就能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如雷巨响,弹片横飞间火光四射,威力大得丧心病狂,每一次爆炸都能带走周边太平军士卒的宝贵生命,也每一次爆炸都会在太平军营地引发出冲天大火。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太平军的火炮所在,这个时代的膛线炮轰出的炮弹精度虽然远不及后来的膛线火炮,但也甩开了太平军的滑膛炮八条街都不止,仅第一轮炮击,就有六门太平军火炮被吴军精确命中,苦味酸炮弹爆炸间引发太平军火炮和火药桶殉爆,两股巨力加汇所到之处,凡是被波及的太平军士兵,不是直接粉身碎骨,死无全尸,就是口鼻喷血,内脏破碎死得凄惨无比。
木制的栅栏防线迅速燃起了冲天大火,营内军帐、车辆、哨塔和旗帜等易燃物也纷纷冒起漆黑烟雾,烈火浓烟中,太平军之前暴露的火炮象是被点名一样,一门接一门的被吴军火炮逐个拔除,太平军士卒逐渐面如土色的同时,石达开、胡以晃和张遂谋等太平军文武将领也逐渐的脸色铁青,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之前林凤翔在他们面前介绍的吴军火炮威力,并不是刻意夸大夸张,而是应该刻意贬低轻蔑了许多!
迅速拔除掉了太平军的暴露火炮后,吴超越再一声令下,吴军火炮马上就集中火力,猛轰太平军的营地北门。太平军的营门是用上好松木制成,坚固得连斧头都很难砍断,然而在苦味酸炮弹面前,坚固的营门却又象纸糊的一样脆弱,吴军火炮只一轮齐射,太平军大营的北门和营门上的横楼就直接被轰成了木屑状态,躲在横楼上的太平军士兵无一生还,全部被活生生炸飞震死,营门两旁的栅栏也大片破碎燃烧,惟有太平军昨天才连夜修筑的羊马墙还能勉强保持完整,即便被垮了一些也仍然还能发挥御敌作用。
见此情景,石达开的脸色当然是更加铁青,然而吴超越却果断下令停止开炮,把来到湖北后新提拔的营官黄伟杰叫到面前,对他低声嘱咐了几句,又派人给钱威传令,让钱威迅速调整炮角等候开火命令。
看到一个营的湖北新军大步出击,排列着整齐横队向着已经被直接轰碎的营门杀来时,脸色一直都很不好看的石达开先是一楞,然后马上面露喜色,知道吴超越是过于轻敌贪功想要立即杀进自军大营,又想都不想就让大声传令,让躲藏在后方避弹的太平军将士冲锋上前,抢占营内工事和补强羊马墙防线准备迎战。
再接下来,一度还以为吴超越是过于轻敌的石达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当黄伟杰带着一个营的湖北新军开拔到距离太平军大营只有里许的位置时,黄伟杰一声令下,湖北新军立即停止前进并全部蹲下。然后还没等石达开和太平军将士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吴军后膛炮已然再度整齐怒吼,把炮弹尽可能打到太平军营内道路的两侧,苦味酸炮弹猛烈爆炸间,躲在地堡、沙石车和羊马墙背后的太平军将士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马上就被直接炸死震死甚至活生生闷死,还有许多身上着火的太平军将士惨叫着冲出隐蔽处,四处乱跑满地打滚,结果不但没能熄灭身上的苦味酸火焰,相反还引燃了更多的营中军帐,给太平军营地内增加了更多混乱与起火点。
吴军火炮继续轰鸣的时候,黄伟杰军也已经抓紧时间用小铲子在阵地前方和两翼挖掘起了单兵掩体,同时一直躲藏在二线的吴军臼炮也在炮营士卒的推动下突出阵地,迅速向前赶往前方与黄伟杰军会合。在望远镜中看到这一情况,石达开虽然很是不明白吴超越为什么之前没有动用这些怪炮,可光是看到臼炮那恐怖的口径,石达开就明白这种武器的炮弹威力肯定更加非同小可。
“是否出兵反击?”
石达开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时,旁边的胡以晃已经迫不及待的嚷嚷道:“翼王五千岁,别这么光挨打不还手,得派支军队去冲一冲,不然再这么下去,我们的右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攻破!”
石达开不吭声,只是用眼角余光瞟向了左营——太平军大营的正门是西门,左营面向长江最不容易受敌,正适合抽调兵力出营作战。而再稍一盘算后,石达开马上就下令道:“给陈玉成传令,叫他率领本营人马出战,迂回攻打清妖前军的侧翼!”
“翼王五千岁,是否有欠考虑?”旁边的曾锦谦赶紧提醒道:“陈玉成一出击,他的诈降就会马上暴露,超越小妖就不会铁了心猛攻我们的营地到底了。”
“锦谦先生,你知道本王现在最后悔的是什么吗?”石达开苦笑答道:“本王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不应该用诈降计把超越小妖骗来猛攻我们的营地!早知道超越小妖的火炮有这么厉害,本王是说什么都不会和他在陆地上正面决战!”
曾锦谦惭愧的闭上嘴巴,石达开则一边重复命令,一边派人传令水师,让太平军水师不惜代价的猛攻吴军主力营地和铁索防线,围魏救赵替自己这里分担压力。同时石达开还忍不住生出了这样的念头,“但愿超越小妖看到陈玉成是诈降自行退兵,不然这一战,本王还真没多少把握。”
命令送到左营,早已集结侯命的陈玉成倒是毫不犹豫,马上就带着所部兵马出营,向右方西面迂回赶到北营外参战,身为陈玉成部下的丁汝昌当然也有跟随出战,然而往常一遇战事就兴奋异常的丁汝昌这一次却不再那么的激动难捺,相反眼前所闪动的,还全是吴超越亲手送给他那支饱含纪念意义的珍贵手枪,耳旁所回荡的,也全是同乡刘铭传的怒吼,“二十两银子?二十两银子就把丁兄弟你用命换来的东西抢了?丁兄弟,难道你的命就只值二十两银子?!”
“跟错人了。”丁汝昌情不自禁的在心底低语了一句。
看到陈玉成率军冲击自己的前军侧翼时,原本还多少抱有一点希望的吴超越当然是大失所望,苦笑摇头,然而吴超越也没有生气,还在心底说道:“不愿跟我随便你,但你也要给我争气点,别死在这里,以后多替我杀些满清寄生虫,就算对得起我了。”
也是到了结阵而战的时候,此前还没和吴超越交过手的石达开才真正明白自军的武器装备与战术纪律差距有多大。面对着杀气腾腾扑来的陈玉成精锐之师,黄伟杰率领的湖北新军镇定得简直就象是闲庭信步,从容不迫排起空心刺猬阵把十门臼炮保护到了阵中,然后直到陈玉成军杀进五十步内,吴军士兵才一起开火射击,连绵不绝的火力象是割麦子一样的把太平军士兵成排成排放倒,同时吴军阵中还不时飞出掷弹筒炮弹,接二连三的打进太平军士兵密集处,把太平军士兵成片成片的炸死炸伤,太平军士兵惊叫惨叫不绝,迅速乱成一团。
在此期间,当然也有一些悍不畏死的太平军士兵侥幸杀到吴军阵前,然后他们却是连拼刺刀的机会都找不到,马上就被吴军基层将官普遍装备的左轮枪接连放倒,几个挨得比较近的还直接受到了手雷弹的热情招待,在爆炸声中惨叫倒地,非死即伤。
心灰意懒的丁汝昌这次受命发起第二轮冲锋,然而却没象以前那样身先士卒,前队刚遭到痛击丁汝昌就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结果这也遭到了陈玉成的呵斥痛骂,“丁汝昌,你被吓傻了?为什么不冲?长卵子就给我上!”
迫于无奈,丁汝昌只能是勉强带着第二队冲上前去和吴军拼命,然而还好,还没等和吴军交上火,此前冲锋的第一队就已经招架不住吴军火力撒腿回逃,冲乱了丁汝昌的本队,丁汝昌被迫下令停止前进重新整队时,不曾想吴军布置在左翼的几门火炮却突然一起开火,把炮弹把打进了陈玉成军的大队人群中炸开,没想到吴军能够这么快调整炮位的陈玉成军一片大乱,士卒离队奔逃者甚众。
陈玉成军的处境变得无比尴尬了,冲不动吴军前军的空心刺猬阵,更不敢去冲击吴军主力的整齐大阵,呆在原地又光挨炮打还不了手,进退立足三难,窘迫处境让未来名将陈玉成都彻底的手足无措。
还好,石达开也不愿陈玉成军白白送死,看到情况不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命令陈玉成军撤到后营外的东北角侯命,也让陈玉成自行决定再度出击的时机。陈玉成也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带着麾下嫡系向安全处转移,丁汝昌则三步回头,不断眺望吴超越的帅旗所在,心中暗道:“你一定很失望吧?也一定很恨我吧?”
没了敌人的干扰破坏,吴军臼炮终于得到逞威机会,在轰隆巨响中把一发发巨大炮弹呈抛物线轰进太平军营内,并且重点打击太平军的羊马墙防线,没见过炮弹能在空中拐弯的太平军士卒在羊马墙后哭喊震天,被炸得死伤不绝,逃亡不断,本该能够有效克制吴军速射击针枪的羊马墙防线也逐渐的形同虚设。
约半小时后,吴军臼炮成功捣毁了太平军营地北门附近的大片羊马墙阵地,为吴军打开了大片进营道路,吴超越这才命令老丈人冯三保率领擅长打巷战近身战的特种营出兵上前,冲击和夺占太平军的北营营地,期间吴军的后膛炮和臼炮也一直在不断向太平军北营的内部延伸射击,为冯三保军攻坚减轻压力。
决定战事走向的关键时刻,靠着快船之利,脸色一直无比阴沉的石达开终于收到了一个很重要的好消息,在太平军悍将林启荣的率领下,经过一番舍死忘生的苦战后,登陆作战的太平军的水师将士终于还是拿下了吴军的吴王庙炮台!
“好!快去给守北营的赖桂英传令,告诉他,我们已经拿下清妖的吴王庙炮台!超越小妖的后方马上就要告急了!叫他无论如何要守住北营,清妖马上就要主动退兵了!”
喜不自胜的派人给赖桂英传令过后,石达开这才想起向来报信的水师信使问道:“林启荣拿下了炮台后,有没有马上对着清妖大营开炮?”
“回翼王五千岁,没办法开炮。”信使哭丧着脸回答道:“清妖在撤离炮台前,把炮弹全部扔进了长江,又把火药全部倒下炮台点火,我们的炮弹又和清妖火炮的炮弹不同,所以……。”
恰在此时,之前一直在肆虐的吴军炮火终于有所转弱,只剩下臼炮还在偶尔轰鸣,后膛炮则暂时停歇冷却,取而代之的,是吴军冯三保部的发力冲锋呐喊声,还有石达开发白的脸色…………
“狗娘养的超越小妖,居然还有这手,想得真周到!给林启容传令,叫他继续猛攻清妖营地,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给本王把清妖营地拿下来!也给石镇仑传令,叫他不惜一切代价突破清妖的铁索防线,逼清妖水师和他决战!”(未完待续。)
第一百八十八章 决战石达开(中)
早就猜到吴超越最有可能选择的攻坚战场是远离长江的自军北营,石达开不但把北营交给了大营中目前的三号人物赖桂英守卫,还在北营里修筑了大量的土木工事,专门用来和吴军打营内巷战。
吴军的苦味酸炮火只是摧毁了太平军北营的部分木制工事,对太平军大量修筑的地堡和土质羊马墙工事却伤害不大,再加上军帐被大量引燃营内烟火蔓延,影响了视线,冯三保率领的、大量装备巷战武器的湖北新军杀进营内后,还是遭到了太平军的顽强抵抗,进展十分缓慢。
首先对冯三保军造成威胁的仍然还是羊马墙,看到冯三保军逼近营地,顾不得吴军臼炮还在不时将巨大炮弹轰到羊马墙后,也不顾苦味酸火焰还在羊马墙上熊熊燃烧,赖桂英麾下的太平军将士就已经冲到了羊马墙旁边,操起原始的火绳枪就对着吴军将士一通乱轰,吴军将士遇袭死伤之余虽然也拼命的开枪还击,无奈羊马墙保护住了太平军胸口以下的大部分身体,命中困难,太平军士兵也只要开完枪后往下一蹲,马上就能躲开所有的致命子弹,吴军的速射击针枪威力为之大减。
拼命冲进被火炮直接轰开的营门后,吴军两翼的火力倒是迅速压制住了羊马墙背后的敌人,但是又马上遭到了星罗棋布的敌人地堡打击,太平军士兵或是躲藏在齐腰高的地堡内,或是躲在满载土石的辎重车和墙垒后,不断以冷枪打击吴军将士,吴军将士虽早有心理准备,却因为视线被烟火干扰,难以立即看清敌人的工事分布情况,躲得了东躲不了西,接连中弹死伤,攻势一时受挫。
也幸亏冯三保这个营是专门训练了来打巷战的特种营,对此局面早有准备,不然吴军的第一次进攻很可能会被太平军直接打退,混乱中,训练有素的吴军将士一边尽量找到邻近的敌人地堡所在,一边连滚带翻的做着闪避动作迅速靠近敌人地堡,将拉开弦的手雷从射击口扔进地堡,这么做只要得手一次,直接就能把一个敌人地堡给直接炸上天,让躲藏其内的敌人死得苦不堪言。
躲在垒墙后和辎重车后的敌人要容易对付一些,得到过不孝女婿吴超越的交代说不必吝啬使用手雷,冯三保军的士兵也就把宝贵的苦味酸手雷象不要钱一样的拼命扔出,大把大把砸向躲在车后墙后的敌人,手雷翻滚着从天而降,把躲在工事后打冷枪的敌人炸得鬼哭狼嚎,血肉横飞。
孤注一掷的全力攻击效果自然非同一般,招架不住吴军雨点冰雹一般的手雷弹,躲在墙后车后的太平军士兵纷纷向后逃亡,失去地面火力掩护的太平军地堡孤立无援又射击范围有限,也更加招架不住吴军士兵的塞弹攻堡战术,象拔钉子一样的被吴军接二连三的拔除,赖桂英急得破口大骂,却还是阻拦不住不断后逃的自家败兵。被迫无奈之下,赖桂英只能是赶紧出动北营预备队发起反冲锋,冲到近前与吴军士兵打近身战。
这一手多少起了一些作用,靠着营内各种设施的掩护,太平军预备队倒是三三两两的不断冲到吴军近前肉搏,然而这些可怜的太平军士兵却很快又欲哭无泪的发现,他们对面的敌人不但大量装备了轻便灵活的左轮枪,还全部装备着近身战用的砍刀短矛等近战武器,且明显接受过武术训练身手灵健,打近身战丝毫不落下风。同时再加上吴军士兵不断抛出手雷攻击太平军的后续人群,所以太平军士兵在近战中几乎一直都处于以少打多的不利状态,舍死忘生的冲锋顶多只是起到了迟滞吴军推进速度的作用,毫无任何希望把进营吴军直接驱逐出营。
与此同时,吴军主力也有了新的调整,在两个营的保护下,二十门长射后膛炮缓缓上前,一直推进到了距离太平军北营只有里许的位置,将射角调到最高,也把开花炮弹延时引线放到最长,将炮弹直接轰进石达开的中军营地,不求精确命中目标,就只是为了轰击敌人中军营地制造混乱。中军营地受袭的石达开一看情况不妙,也只好咬牙命令陈玉成再度出击进攻,又命令驻扎在西营的石镇吉也出兵配合陈玉成夹击吴军两翼,不求取胜只求牵制住吴军的后续军队,尽可能为浴血苦战的赖桂英军分担压力。
硬着头皮再度冲锋的陈玉成军很快又倒了大霉,有此前出击的黄伟杰部保卫炮营,其后推进上前的吴军后军马上就分出了一个营单独招待他,还是直接排列着整齐横队大步向前,拿出吴军练勇名扬天下的线性推进主动迎战,四十米处一通击针枪齐鸣,把陈玉成军打得是人仰马翻,死伤不绝。同时得到过不必保留命令的吴军士兵还早早就祭出了掷弹筒猛烈轰击,在横队两翼轰出掷弹筒炮弹接连落入太平军士兵人群密集处炸开,成片成片的放倒陈玉成军,陈玉成麾下士卒再是精锐也招架不住这么猛烈的火力,队形大乱的同时更无斗志,逃亡者络绎不绝,迅速露出崩溃迹象。
石镇吉这边也是一个鬼样,当年江宁大战时最精锐的太平军士卒都在野战中奈何不了吴军的击针枪火力阵,现在太平军的精锐已经被一再稀释,骁勇程度已然不及当时的太平军一线精锐,而吴军方面却又多出了掷弹筒和手雷弹等野战利器,野战中自然更加不是吴军对手。两军相接不到十分钟,石镇吉军就已经被吴军的猛烈火力压得抬不起头,徒劳出击白白死伤。
倒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徒劳,陈玉成和石镇吉起码还暂时牵制住了吴军的两个营,让冯三保军无法迅速得到增援。不过也还好,吴超越手里有预备队,看到冯三保已经在敌人营内成功打开了一部分空间后,吴超越马上命令黄大傻率军上前去增援冯三保,同时命令剩下的炮营士兵全部上前,准备结阵自行保护火炮,让黄伟杰部可以腾出手来做为第三梯队杀入敌营。
刚做完调整,吴王庙那边也送来了王国才已经被迫放弃炮台撤回营地的消息,问明王国才军在撤离炮台前已经销毁了火药和炮弹,吴超越先是暗暗松了口气,又赶紧问道:“铁索防线那边情况如何?”
“也打得很激烈。”信使如实答道:“第一道铁索已经被长毛攻破,好在我们之前布置的水雷起了不少作用,炸沉了不少长毛的小船,王将军他们也不断开炮,长毛船队不敢一起攻击我们的铁索,只能是派小船分批冲击。”
掐指计算了一下太平军水师突破第一道铁索花费的时间,吴超越做出了一个颇为冒险的决定,派人命令南岸的曹炎忠率领在那里驻扎的两个营湖北新军立即渡江增援北岸,把半壁山阵地交给刘坤一守卫。旁边的赵烈文忙提醒道:“慰亭,是不是太冒险了,如果曹炎忠渡江的时候长毛水师突破了铁索防线,那我们正在渡江的军队就太危险了。而且曹将军他们就算迅速渡过了长江,也得首先遭到已经登陆的长毛水师拦截,没办法立即过来增援,与其冒这个险,倒还被让继续闲置曹炎忠他们。”
吴超越犹豫了一下,改变命令道:“叫曹炎忠登上民船侯命,没有我的后续命令不许渡江,期间长毛水师如果突破铁索防线,马上全部回到南岸。”
信使领命而去,吴超越则双手十指相扣,暗道:“接下来就看王孚的了,看到我们的南岸陆师登船,长毛水师肯定会全力冲击铁索防线,希望王孚他们能争气点,靠着铁索掩护多打沉一些长毛的船。”
被迫闲置了南岸军队,吴超越也只好尽力把北岸的军队用到极至,果断命令两翼的军队发起冲锋,不惜代价先杀溃太平军的两支出营军队。结果分别迎战陈玉成和石镇吉的这两个营也还算争气,发足冲锋间先是大量投掷手雷炸乱敌人,继而又以刺刀见红猛冲猛打,终于还是先后杀溃了从两翼包抄的敌人,腾出手来可以增援北营。
与此同时,靠着武器装备的巨大优势和严格训练,冯三保军也已经杀溃了反冲锋的太平军预备队,迅速推进到了太平军的中军营地附近。北营太平军死而不僵,仍然还在凭借残余的工事殊死顽抗,石达开也指挥中军死守营地防线,同时目前命令统率东营军队胡以晃率军增援北营,攻打吴军侧翼为中军分担压力。
战事激烈无比,却也胶着得十分厉害,敌我双方的各营各军在火光冲天的太平军北营内殊死而战,枪声炮声始终没有停歇,冯三保军多次冲击太平军的中军栅栏防线,却每一次都被太平军奋勇击退,黄大傻也多次打退了从侧翼杀来的太平军东营兵马,在亲自披挂上阵的胡以晃指挥下,太平军始终都是败而不溃,退下去不久又很快杀来,象牛皮糖一样的死死缠住了吴军侧翼。
还是在黄伟杰部杀入北营,迂回去攻打太平军西营的时候,吴军才取得了一定突破,主力战兵已经出营的太平军西营后军招架不住吴军的攻势,栅栏防线迅速被攻破,但黄伟杰部纵然杀入西营,也仍然无法杀入太平军守卫严密的中军营地。同时石达开一看情况不妙,也赶紧命令石镇吉组织败兵回援西营,黄伟杰部前后受敌,攻势被压制得十分厉害。
战事情况仍然还是吴军处于上风,以少攻多的吴军将士凭借着苦味酸武器和高射速击针枪的巨大优势,倒是威风八面的把太平军打得根本抬不起头,然而太平军那边却凭借着栅栏和羊马墙等防御工事负隅顽抗,咬着牙齿说什么都不肯退后一步,多次打退吴军的猖獗进攻。吴军始终冲不进石达开的中军营地,自然也没办法给太平军致命一击,相反武器弹药和体力都消耗得十分厉害,优势也逐渐的慢慢减小,胜败天平开始逐渐趋于平衡。
察觉到情况不妙,吴超越只能是被迫让体力弹药都消耗巨大的冯三保军暂时退出营外休整,被迫将之前杀退陈玉成和石镇吉的那两个营提前投入营内战场,让他们承担攻打石达开中军营地的重任。
与此同时,石达开看到吴军的战术调整当然是大喜过望,知道反败为胜的机会已经到来,全力加强中军营地防御的同时,又把统率中军预备队的心腹爱将李文举叫到面前,向他吩咐道:“文举,带上所有的预备队,从东面出营,迂回去打超越小妖的中军阵地。我不要你取胜,也不指望你能拿下超越小妖的人头,只要你缠住超越小妖的最后预备队,让他不能亲自率军增援北营战场,只要你能做到这点,我们这一战就赢定了!”
很清楚吴超越亲自率领的中军主营肯定最精锐和武器装备更好,李文举还是毫不犹豫抱拳答应,但是唱诺后,李文举却又说道:“翼王五千岁,是不是给你留下一些预备队应急?虽然你还有亲军护卫,但如果栅栏防线那里告急,你总不能亲自率领亲军去救援吧?”
知道李文举是为了自己好,又看到吴军的攻势在轮换后更加,石达开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说道:“也好,留下一千预备队给我。”
李文举再次唱诺,然后立即下去组织兵马准备出击,结果很不幸的是,吴超越的内应刘铭传及所部兵马恰好被编制在了李文举的预备队中,李文举点名留下继续守营的将领中也没提到刘铭传的名字。刘铭传一看大急,忙上前拱手说道:“李军帅,请让末将留在大营里吧,不是末将贪生怕死,是末将麾下的弟兄都只擅长近身肉搏战,到了火枪对射战里派不上什么用场,留在营里倒是可以和清妖打肉搏战。”
决定胜负生死的关键时刻,李文举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考虑到刘铭传所部兵马确实以近身战见长,去和吴超越的中军主营交手注定是白白送死,留在空间狭窄的营内战场却可以派上大用处,李文举便点了点头,同意让刘铭传继续留在中军营内,换了一名将领率部陪同自己出战。
李文举率军匆匆离开了中军的时候,轮换上来的湖北新军也几乎就冲破了石达开的中军防线,也亏得太平军将士舍命死战,再加上胡以晃那边也发力猛冲,围魏救赵替石达开分担了巨大压力,太平军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终于还是打退了吴军的这次猛攻,逼迫吴军撤回去重新调整,轮换后军上前攻营。
见此情景,心脏差不多提到了嗓子眼的石达开也终于松了口气,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水师那边又用快船送来了一个好消息——南岸的吴军正在登上民船准备渡江。石达开这一喜更是非同小可,鼓掌道:“好!超越小妖北岸力量不足,只能是从南岸调兵了。”
叫好后,石达开又想都不想就下令道:“传令石镇仑,叫他不惜代价全力猛攻,一定要突破清妖的铁索防线,劫杀清妖的运兵船!再有,给胡启立传令,如果清妖的运兵船侥幸运兵过江登岸,不必再理会清妖大营,全力拦截清妖的南岸援军,绝不能给他们增援武穴战场的机会!”
打发走了水师信使后,石达开又赶紧抬头去看北面的情况,见李文举率领的自军预备队已经顺利从东面出营,又见吴超越被迫调动刚撤出战场不久的冯三保部去拦截李文举,紧张了许久的石达开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一边派人传令叫李文举分兵一支单独纠缠冯三保,一边冷笑自语道:“超越小妖,你是厉害,四千军队都能把本王的两万多陆师按着打,打得本王连还手都难。可惜,你的兵力太少了,等李文举缠住了你最后的预备队,我看这一战你还能还玩出什么花样?”
就在石达开微笑低语的同一时间,远远看到李文举军已经全部出营,刘铭传也派人去把太平军预备队的另外两名将领请来,而那两名将领其中一人先来到了刘铭传的面前后,刘铭传却没有立即告诉他邀请目的,只是微笑着让他暂时等待。
片刻后,另一名太平军将领也来到了刘铭传的面前,刘铭传这才从怀里拿出了两颗珠子,说是自己从土豪地主那里抢来的东西,但不知道真假价值,请那两名将领替自己鉴定。暂时没收到参战命令,那两名将领也没拒绝,各拿了一颗珍珠就细看了起来,却全然没有注意到,刘铭传的手,已经悄悄的握住了腰间刀柄……
呛啷!刀出鞘,刀光闪过,两名太平军将领的颈间血如泉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先后倒地。刘铭传冷冷一笑,先是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红布,把沾满鲜血的腰刀一举,大吼道:“弟兄们,动手!目标,石达开首级!”
一块块红布纷纷落地,三百多名以刘家宗亲为骨干组成的铭字营将士各举刀枪,在刘铭传的亲自率领下发足冲锋,直接杀向石达开的旗阵所在,“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