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胆子有点肥
军贸局门前停靠了五六分钟之后,郭守云的伏尔加轿起来,不过这次车里多了一个人,而这个人显然就是至今满腹忐忑、一肚子憧憬的军贸局局长尼古拉耶夫同志了。
手里把玩着自己刚刚送去不久便又被送回来的那沓钞票,郭守云玩味似的打量着身边这个脑满肠肥、脂肪严重过剩的家伙。
尼古拉耶夫?这个人之前郭守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如果换一个场合见面的话,他肯定不知道这位老兄是干什么。同一个自己没有丝毫了解的人打交道很不容易,很有挑战性,但是却也很有乐趣。老实说,从刚刚在军贸局楼内见面的那一刻起,郭守云就在观察尼古拉耶夫,观察他说话时的表情,观察他的眼神,甚至是观察他每一个不经意间所作出的动作。
通过前后这短短几分钟的观察,郭守云已经对这位军贸局局长的性情有了初步的把握,在他看来,这位局长同志显然也不属于那种坚持原则的好干部,不说别的,就看他那一身赘肉吧,一个务实的,工作起来兢兢业业的国家干部,会有他那么大的肚子?一个个人作风正派,严于律己的政府机关工作人员,会配上一个处处卖弄风骚,什么钱都敢收的女秘书?一个不计个人得失,不畏强权的公职人员,会在豪商巨富的面前点头哈腰,巧言令色|,这些迹象综合在一起。郭守云就得出一个结论,他要借军贸局的幌子做大生意地计划,肯定是有门了。
在好人的眼里,坏人都是好人。而在坏人的眼里,好人也是坏人。郭守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所以他的眼里,也瞧不上什么所谓的好人,至于说眼前这个尼古拉耶夫,却是他所喜欢的。
“尼古拉耶夫同志是吧?”盯着尼古拉耶夫看了半晌。直到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忐忑不安的神色之后,郭守云才打个哈哈,用那沓崭新的钞票拍打着手心,说道。“这个名字有些长了,我看我还是称呼你局长同志吧。”
“啊,不不不,郭先生叫我维奇就可以了。当然,前提是您不介意地话。”尼古拉耶夫费劲的挪动了一下**,同时,腆着脸的谄笑道。
“那不太合适吧?”郭守云淡然一笑。随口说道,“我听刚才那位小姐尼基塔,她叫什么来着?就是刚才在局里的那位。”
尼基塔从前座上转过身来。耸耸肩。那意思就是她也没注意。
“郭先生是说斯尔金娜吧?”尼古拉耶夫小心翼翼地说道。“嘿嘿,这个。这个,我平时疏于管束,把她给惯坏了,如果先生对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回头就去收拾她,总之”
“呵呵,你误会了,我看她的性子倒是挺直爽的,是个爽快人,而我呢,一直以来就喜欢爽快人,”郭守云仍旧带着那么一副和善地笑容,说道,“更何况,我看她与你的关系也不简单啊,她称呼你的时候,好像就是叫的维奇这个名字,如果我也这么称呼局长同志地话,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噢,先生,您千万别误会,平时我的朋友都是这么称呼我的,并没有其他地什么意思”尼古拉耶夫赶紧解释,因为过于激动地缘故,他腮帮子上地肥肉都跟着一抖一抖的,煞是有趣。
“玩笑而已,”不等尼古拉耶夫把话说完,郭守云已经笑着插嘴说道,“维奇你怎么还当真了。其实你和斯尔金娜小姐之间是什么关系,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就可以了,男人嘛,有些事总免不了会啊,是吧,呵呵。这种事情,既不触犯律法,又妨害不到别人,没什么大不了地。”
“是,是,是,郭先生说的是,”尼古拉耶夫连连点头,满脸谄笑的附和道。
“来,把这个拿着,回头再替我交给你那位斯尔金娜小姐,”将手里的钞票放在尼古拉耶夫的大胖腿上,郭守云说道,“没别的意思,就当是一份见面礼吧,希望斯尔金娜小姐不要嫌我吝啬就好。”
怎么好意思。”尼古拉耶夫还真是看不上这些小钱,他更看重的,是郭守云手里的大钱和大权。尼古拉耶夫知道,在如今的远东,他这个军贸局的局长在人家眼里什么都不是,而人家对他自己来说,那却是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主。
“收起来吧,收起来吧,”郭守云有些不耐烦了,他实在懒的为两三千卢布的问题纠缠不清。
“那,那我替斯尔金娜谢谢先生了,”尼古拉耶夫也看出了郭守云的不耐,他就坡下驴,将钞票揣进口袋。
,”看着尼古拉耶夫将钞票装进兜里,郭守云点点头向关键,“说起来了,今天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我来的有些冒昧,你不会见怪吧?”
“怎么会呢,先生是贵客,请都请不来的。”尼古拉耶夫急忙陪笑道。其实他现在也纳闷的很,想不清楚今天这位“大人物”突然造访,究竟有什么目的。
“嗯,”阿谀奉承的话是很好听,但是郭守云现在没有兴趣听这种废话,他需要了解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其实我今天之所以急急忙忙的过来,是有些事情要向你打听,”郭守云不再废话,直奔主题。
“先生请讲,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尼古拉耶夫说道。
“是这样的,”郭守云说道,“你也知道的,从年初开始呢,咱们这远东军区的日子就很不好过,先是克里姆林宫和国防部闹的不可开交,结果是部队拿不到政府财政预算。这接下来呢,又是紧急状态委员会的政变,又是白宫的清党,局面混乱不堪,军费无从下拨。哎,军区的那些将军们当初没少在生意上帮兄弟的忙,所以他们的困难,我也不能坐视不管,所以呢,这段时间以来,咱们整个远东军区,几十万士兵的薪水开销,几乎全都是走的集团账面。”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尼古拉耶夫不失时机的送上一记马屁,“先生的慷慨的确是无人能及啊。”
“这有人能及无人能及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的是,长此以往,集团方面也要撑不住了。毕竟我们开的是公司,而不是金矿。”郭守云撇撇嘴,淡然道。
“那是,那是,”尼古拉耶夫随声附和道。
“我最近一直在考虑如何解决这个两难的问题,说白了,就是如何尽可能的让军区方面自给自足,同时呢,也减轻一下集团方面的负担。”郭守云没有理会尼古拉耶夫,他自顾自的继续说道。
“军区方面自给自足?”尼古拉耶夫听的心头一动,模模糊糊的,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一点什么。就他所知,目前远东军区已经把所有军工类的企业、厂矿经营权、销售权收回了,而那些有利可图的渠道,几乎也全都掌握在郭氏集团的手中。在这种情况下,郭守云仍旧感觉不满足,那他还想做什么?他今天把自己这个军贸局的局长找出来,商谈这些问题,又是为的什么?这么一考虑,尼古拉耶夫所需要的答案也就呼之欲出了。
“这段时间呢,我也观察合算了一下,”郭守云不知道尼古拉耶夫的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当然啦,他也没心情去知道。就看这家伙那副市侩劲,他也不可能对“钱”这种东西有多大的免疫力。
“从目前的情况看呢,军区方面所控制的储备库里,寄存了大量的过时军品物资,这些东西整天存放在仓库里,既占地方又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郭守云说到这里,已经毫不掩饰了,他直截了当的说道,“所以我考虑着,是不是能把它们找个渠道外销出去,从而把这些废品换成咱们急需的资金”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斜眼看着有些愣神的尼古拉耶夫,语气飘忽的说道:“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吗?”
“这个,这个,郭先生,我脑子愚钝,您的意思,我还没有明白,您能不能说的更清楚一点。”尼古拉耶夫装傻充愣的说了一句,心里却在琢磨:这个中国来的年轻人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很明显,他这是想做军火生意啊?私人做军火生意,那可是天大的罪过。国内对军需物资、枪械弹药之类的买卖查禁很严格,以往别说是大宗的军火贸易了,即便是私人配置火药,一旦被安全部门查获,那也是重则枪毙、轻则服苦役的结果。而现在呢,人家这是摆明刀枪要做“大宗”了,这胆可真是肥大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尼古拉耶夫也明白一点,那就是在目前的时局环境下,胆小的人除了被饿死之外,没有什么更好的出路了,人家姓郭的这么年轻,就成为了远东富,他凭什么?凭胆子小?那就纯粹是扯淡了。
他要做军火贸易,远东军区的态度如何?太平洋舰队那边的态度如何?安全委员会的态度如何?内务部会不会有人出面干涉?这些问题郭守云可以不去考虑,但是他尼古拉耶夫却必须想明白了再说啊。因此呢,当郭守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尼古拉耶夫不但没有正面回答,还来了个装傻充愣。
第一三七章 军火贸易的门道(1)
还不明白吗?”郭守云哪里会不知道这个死胖子在装付这种人,他有的是办法,而其中最有效的一个,就是给对方制造压力,制造沉重的心理压力。老小子也不看看是在跟谁说话,还玩装傻充愣这一套。
脸上带着一丝淡漠的笑容,目光炯炯有神的在尼古拉耶夫身上盯了一会儿,郭守云撇撇嘴,若无其事的说道:“那就算了,维奇就当今天没有看到过我吧。尼基塔,在前面停车,让后面的车把维奇先生送回军贸局。”
“是,先生,”尼基塔扭过头,先是狠狠的瞪了尼古拉耶夫一眼,继而点头说道。
“啊,不,不,先生不要误会,”尼古拉耶夫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然这么直接,这话才刚说了个开头,自己还没有做好进一步深谈的准备了,就因为打了一个马虎眼,他这就要赶自己下车了。
“维奇,这不是误会不误会的问题,”郭守云抬起右手,细细查看着自己那几根手指,就好像上面有多么好看的鲜花似的,同时,他看似心不在焉的说道,“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我喜欢爽快人,而我自己也是个爽快人。无论说话还是办事,我都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遮遮掩掩的。”
“是,是,是,我明白先生的意思了,刚才只是一时间没有考虑好,先生千万不要见怪。”尼古拉耶夫现在可不愿意下车,说实话。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下车了。现在局里的困难在那摆着,如果找不到财路以解决财政上地亏空问题,那他今后的日子根本就没法过了,而眼前这个年轻人,显然就是能够替他解决困难的救星。至于说为什么不敢下车,那原因也很简单。尼古拉耶夫知道,既然郭守云开门见山的向他吐露了做军火生意的打算,那就笃定自己不可能向外走漏消息了,而若是不走漏消息。那就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自己也参与其中。二,就是变成一具尸体。身为军贸局的局长,尼古拉耶夫很清楚。如果眼前这个年轻人想要让自己死,那自己绝对活不过今天下午。
一方面是金钱的诱惑,另一方面是死亡的威胁,在这种情况下。尼古拉耶夫自然很容易做出正确的选择了。
“那这么说,你是明白我地意思了?”郭守云微微侧过头,斜觑着尼古拉耶夫,冷笑道。
“是。有一点明白,但是,但是还不敢肯定。”尼古拉耶夫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哆哆嗦嗦的抹了一把额头渗出的冷汗。小声说道。
“噢?说来听听,你都明白了点什么?”郭守云对自己营造出来地这种效果非常满意。他屈伸着五根手指,微微低着头说道。
“我想只是我想的,先生是不是,是不是打算做,做私人的军火生意?”尼古拉耶夫比划着他自己可能都不明白的手势,试探着说道。
“私人也可以做军火生意吗?维奇,我可是个合法地商人,走私军火这种触犯律法的事情,你认为我会去做吗?”郭守云笑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尼古拉耶夫一眼说道。
“嗯?!怎么个意思?”尼古拉耶夫心头又是一跳。他可以肯定,郭守云就是在打军火贸易的主意,可他又说他不打算做私人那种违法的军火贸易,那他打算怎么做?
军火贸易私人做永远都不是合法地,不管出口什么,哪怕仅仅是一颗子弹,其行为也是违法。而作这种生意,唯一不违法的方式,就是由国家来做,或说是打着国家的名义来做——军贸局就是这样一个机构。
现在郭守云要做军火生意,可他又不想明目张胆地去触犯律法,而现在他又把自己这个军贸局地局长请到了车上,那他地用意尼古拉耶夫也就能猜到几分了,这最大的可能,就是这个年轻人要与自己地军贸局合作,从而打着国家的幌子从事军火贸易。
“那,那郭先生的意思是,希望由我们军贸局出面,同您合作做些生意啦?”用力的咽了一口唾沫,尼古拉耶夫舔舔嘴唇,不无激动的说道。
“合作做些生意?”郭守云笑道,“嗯,我喜欢你这个绕口的说法。不错,就像你说的,我的确是有意要与你们军贸局合作,维奇,你觉得我这个想法怎么样?”
“能与先生合作,那自然是我们的荣幸,”尼古拉耶夫舒了口气,有些急不可耐的说道。的确,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需要这么个机会了。虽然说这样的合作已经严重违反了军贸局的系统内规定,但是眼下,这人都要没有活路了,谁还会去考虑什么规定不规定的。
“不过先生,有一句
不知道该不该讲。”压抑住心中的兴奋,尼古拉耶
“呵呵,既然维奇你对合作没有异议,那就是自己人了,咱们自己人之间说话,哪有什么该不该讲的,有话你就尽管直说好了。”郭守云笑道。
“是,是,”尼古拉耶夫点头说道,“我想先生以前大概没有做过和军火相关的生意,所以您对这里面的一些关键性问题,应该不太了解吧?”
“不错,”郭守云毫不遮掩的说道,“所以我今天找你来,就有两方面的用意。一个呢,就是商谈一下合作的问题,另一个,就是向维奇你请教一下这方面的门道。”
“先生太客气了,能够为您做些事情,是我的荣幸,”尼古拉耶夫谄媚的说道,“依据我在军贸局任职几十年来的经验,军火生意和其他任何一类的生意相比,其实都没有多大的区别。如果说细化方面的不同呢,那就是军火生意需要考虑的问题复杂一点,方方面面的禁忌也多了一点。”
“嗯,很好,再说的详细一点。”郭守云现在迫切需要了解的,就是这方面的问题。
“就拿先生刚才所说的合作来讲,”得到郭守云的认同,尼古拉耶夫显得更起劲了,他在军火贸易方面也算是行家了,谈这种本行的问题,他自然能够做到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咱们现在如果要展开军火贸易,先要考虑的一个问题,就是利益的分配问题,这一点至关重要,倘若这方面的问题解决不好,那么咱们的生意就根本做不下去。”尼古拉耶夫先说道。
“利益分配?”郭守云显然误会了尼古拉耶夫的意思,他轻笑一声说道,“维奇,你放心好了,我对自己人从来都不会吝啬的。只要咱们的合作能够顺利进行,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哦,对啦,那位斯尔金娜小姐现在如此年轻,想来她对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别墅很感兴趣吧?尼基塔,你把这件事记下来,回头替那位可爱的斯尔金娜小姐安排一下。”
“是,先生。”尼基塔头也不回的应道。
“郭先生实在是太慷慨了,”尼古拉耶夫也知道郭守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这种误会,他倒是乐的接受,“不过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当然知道跟着先生办事,肯定不会受到亏待的,不过这个利益的分配,并不是我们军贸局的问题,而是其他方方面面的因素。”
“噢?你说。”郭守云恍然。
“从现在的情况看,咱们要想顺顺当当的做生意,那先要考虑的,就是远东军区的利益,因为咱们的货源现在都操控在他们的手上,没有他们的支撑,咱们别说合作成功了,连做生意的基础都没有。”尼古拉耶夫笑了笑,说道。
“这方面的问题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刚才也跟你说过了,咱们现在为的就是解决军区的财政问题,因此,他们肯定不会有什么异议的。”郭守云释然说道,“再,咱们现在要去的,就是军区指挥部,兄弟我在那里还有一点言权,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就能把货源的问题敲定了。”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尼古拉耶夫自然也能想到这一点,因此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而除了远东军区之外,咱们第二个要考虑的,就是太平洋舰队和安全委员会所掌握的边防军。因为军贸局出口物资所征用的舰艇,都是挂了‘军’字号的,所以出入境的时候,海关是无权查问的,但是太平洋舰队方面的稽查守备、边防军的军品验销,则都是专门负责监督军品物资进出口的。”
“哦,你的意思是,你们军贸局的贸易,也有专门负责督察的部门?”这倒是郭守云第一次了解到的东西,他从不知道军贸局的背后,原来也有监督部门存在。
“当然,国内的制度历来如此,军贸局从成立以来,就有专门的督察机构在负责监管。”尼古拉耶夫很耐心的解释道,“从二十年代起,捷尔任斯基就将最初的监管权力收归到了当时的国家政治保卫局,也就是现在的安全委员会手里。而到了一九四一年,随着卫国战争的爆,当时的海军部门也开始介入相关方面的工作。如今的这一套监管体系,就是从那时候定型的。从具体的程序上来说,军贸局的每一笔贸易,都需要先拿到国防部的批文,以此批文去统调物资、组织货源。其间呢,安全委员会第十二处,会全程监控物资的征调、走运过程,直到货物出关的那一刻。”
第一三八章 军火贸易的门道(2)
有监管的权力必然滋生**,而失去了监督的军火贸更加的不可控制,因此,苏联过去几十年的时间里,一直都对军火出口贸易实施着严格的监管,郭守云之前认为军贸局没有监督机构,这显然是大错特错了。
“照你的说法,过去军贸局的军火贸易中,监管最严格是哪个部门?”听了尼古拉耶夫的话,郭守云稍一思索,问道。
“自然是安全委员会的第十二处,”尼古拉耶夫毫不犹豫的回答道,“他们不仅在我们局内有专门的督察队,而且在海外,比如说古巴、伊朗等这些经常同我们保持贸易关系的国家里,也设有督察部门。总而言之一句话,第十二处对我们军贸局的监管,是无处不在的,任何一个细微的末节,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说到这里,尼古拉耶夫幸灾乐祸的笑了笑,接着说道:“不过现在咱们可以不用考虑他们了,因为今天上午我才接到的消息,第十二处的人已经全都撤走了,听说巴卡京同志出任了安全委员会主席的职务,他的第一条命令就是撤销包括第十二处在内的一大批机构。巴卡京这个家伙很固执,历来号称什么铁面无私,不过对安全委员会这方面的工作,他是个外行,他只知道第十二处是个监听特务机构,却不知道它还肩负着别的一些职能。所以说,现在没有了十二处的干扰,先生地计划执行起来。也就少了一大障碍。”
对安全委员会的这个第十二处,郭守云也是有所了解。就他所知,第十二处的部门最基本职能,就是负责全民性的监听工作,监听电话、监察电报往来、监控无线电信号等等。而除此之外呢,他们的“业余”工作,就是侦查特大的经济类案件,诸如侵吞国家资财、非法炒汇、大宗的非法走私、泄露国家机密、盗取军事资料等方面的案件。换句话说,那就郭守云这一类的人。也属于第十二处地秘密侦缉对象。如今,巴卡京一上台,原本郭守云还要提防自己的电话是不是会遭到监听之类的威胁呢,可谁知这位新任安全委员会老大所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把第十二处给撤了,这感情好,回头郭守云琢磨着是不是应该给巴卡京个勋章什么地。
“现在国家提倡民主嘛,巴卡京同志裁撤第十二处。也是为了向民主自由靠拢,是一个很好的做法,毕竟对民众来说,他们的监听也是侵犯人权的。”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对,对古拉耶夫陪笑道。“所以。从目前地情况来看,真正能够在出口渠道上影响正常贸易的。就只有太平洋舰队和边防军了。没有了第十二处的监管,咱们的货物只要出了海,那就是再不会有什么值得担忧地了。”
“嗯,那既然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好办了,”郭守云点点头,说道,“太平洋舰队那边不会有什么问题,西罗诺夫将军和我也有些交情,只要能够适当的考虑一下他们地利益,那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来不会太困难。至于边防军嘶,回头我亲自去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
听郭守云这么说,尼古拉耶夫地心算是定下来了,一个能够直接影响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地人物,他要在目前的局势环境下做军火生意,那实在是太简单了。尼古拉耶夫隐隐感觉到,自己时来运转地机会现在已经摆在眼前,只要他抓住这个机会,那今后要什么没有?
“对啦,维奇,”郭守云仔细琢磨了一下刚才尼古拉耶夫所说的话,将有用的那些信息尽在脑子里,这才继续问道,“我记得你刚才还说过,做这种军火生意还有很多的禁忌,这些禁忌是什么?”
“啊,先生,这方面的禁忌分有两个层面的内容,其一是国际范畴内的禁忌,其二,则是国内范畴的禁忌。”尼古拉耶夫急忙解释道,“对于国际范畴内的禁忌,单就咱们远东而言,实际上没有什么约束力,因为这方面的禁忌,主要是就武器的种类而设的限制。按照惯例和国际准则,任何国家的军火贸易,都不能涉及到两个方面,即核武器及其配套技术、设施,生化武器及其配套技术、设施。这也就是说,咱们的武器出口,一向以来都只能限制在常规武器方面,而在常规武器的设限上,尤其是中、远程弹道导弹的出口,也是受到一定约束的。而仅就咱们远东来看,大大小小四十一所武器生产机构,除了切列日科研所、济良卡军工、比利比诺核能设计院以及丘利曼高等研究院的东西不能碰之外,其它的都不在受限范围内。而在常规武器的出口上,还有一些国家方面的限制,比如说现在正在接受联合国武器禁运制裁的伊拉克。不过是否
种约束,还要看先生您的意思,因为伊拉克前段时间贸局接触过,他们开出了一份六十亿美元的武器采购意向书,而莫斯科总局那边已经通过了,只不过您也知道,这国内局势的展失去控制,我们军贸局即便是有心做成这笔交易,也没有能力组织货源了。”
郭守云会意的点点头,他知道,莫斯科军贸局既然接下了这份订单,那也就意味着联合国的所谓武器禁运并没有什么约束力。可话说回来,人家那毕竟是真正的代表一个国家,而他呢,则是在挂羊头卖狗肉,所以莫斯科军贸局不去避讳的事情,他不一定能够大着胆子去做。
“至于说国内部分的禁忌呢,那也分为两个方面,”尼古拉耶夫继续说道,“这第一个方面,就是从技术层面来讲的。一直以来,军贸局所出口的武器,都是经过专门设计的,即所谓的出口型武器,因为有很多配装的设备,在技术上领先于当今国际水准,故此,属于严格显示出口的。在这方面,军贸局内有着严格的规定手册,零零总总的一共涉及六十三个技术门类,三百七十余项相关规定,过去,这些规定触犯了任何一条,第十二处的人都会给我们扣上一个泄露国家核心技术资料的罪名。因此,这属于最紧要的一项禁忌。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出口国家有层级上的划分。按照我们部门内的规定,武器的出口方向国,被划分为六个等级,每个等级都有分门别类的约束,比如说古巴、朝鲜,他们就处在第一等级上,很多军事项目、技术,我们都与他们保持共享,属于约束最少的一个等级。而等级越靠后,限制就越多、越严格。嗯,如果先生感兴趣的话,回头我可以让人列一个相应的表单给您过目。”
“就这些?”见尼古拉耶夫说到这里听下来,郭守云扭过头,盯着他说道。
“基本就是这些了,先生。”尼古拉耶夫先是说了一句,继而又犹豫着说道,“不过在我看来,如果先生今后打算做这方面生意的话,那重点要顾虑的应该是国外部分因素,至于国内方面的限制,嘿嘿,我想已经没有什么约束力了。”
“嗯,你说的不错,”郭守云微笑道,“我也是这么考虑的。不过我现在想得更多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哦,先生请讲。”尼古拉耶夫好奇的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郭守云笑道,“我就是想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如果咱们绕开国防部那边,以远东的名义从事这些贸易,在你个人看来,军贸局以往的那些贸易线路,还能继续使用吗?”
“这方面先生不用多虑,”尼古拉耶夫毫不犹豫的说道,“依托国防部做军火生意,有正规的做法,而绕开国防部做军火生意,同样也有正规的做法,至于说贸易线路,嘿嘿,不是我夸口,只要咱们手里有别人想要的东西,那买家才不会考虑你打着谁的名头呢,我可以轻轻松松的就把所有线路为先生接通。说句实话,其实国外大部分的买家,不论是政府方面的,还是**方面的,他们也不喜欢和真正的军贸局打交道。就拿简简单单的一笔生意来说,以往我们从接获订单到最终交易完成,起码要花费半年以上的时间,其间,申请、审核、做预算、报备等等一系列的手续,能把那些心急的买家逼疯。相对于咱们来说,一般需求量较小的买家,都会通过朝鲜人去做类似的生意,因为他们那里军火走私的现象较多,而同那些军火走私犯做交易,则简单的多,从下订单到交货,最多也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再快的,甚至可以当月就完成交易。而今后咱们做这方面的生意,既然能够甩开国防部,那想来也不用走太多的手续了,我想对于这一点,那些买家只会感觉庆幸,而不会有任何顾虑的。”
“那我就放心了,”郭守云显然对这个答复颇感满意,他点点头,转口又说道,“这样吧,回头你找几个要求量小一点的,而且不会惹来麻烦,噢,最重要的是,信誉比较好的买家,和他们联系一下,等我把需要敲定的问题都解决好了,咱们马上就开始着手。”
“这没有问题,先生尽管放心好了,”尼古拉耶夫看上去颇为激动,他嘿嘿笑道,“需求量小的,眼下就有一个正在远东四处活动,如果先生有兴趣的话,我可以介绍他们与先生您接触一下。只要咱们工作做得到位,麻烦应该是可以避免的。至于说信誉,嘿嘿,先生有所不知,作咱们这种生意的,信誉两个字从来只适用于卖家。”
第一三九章 第一笔交易意向
‘信誉只属于买家。’这话什么意思?”郭守云还这种说法,他忍不住有些好奇。有心想要询问一个解释,可就在这个时候,前座上的尼基塔转过头来。
“先生,我们到了,”尼基塔轻声说道。
郭守云闻言,下意识的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可不是,就在他与尼古拉耶夫谈话的这么个功夫,伏尔加轿车已经悄无声息的来到了远东军区指挥部。现在,车子正在缓缓的驶入军区正门。
“早就听说这年轻人同军区方面的交情深厚,如今看来,嘿嘿,仅用交情深厚来形容,似乎已经不太恰当了。”看着军区大门前那四个荷枪实弹的卫兵,他们对这辆不打招呼就直接进门的伏尔加轿车不仅不加以阻拦,甚至还送上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尼古拉耶夫忍不住心中的羡慕,他现在对那即将到来的合作,是越来越充满期待了。
“去四号停车场,我想现在廖缅科将军应该还在办公室。”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随口说道。
“是,先生。”前面的司机听了,应声答道。
远东军区指挥部可不是一个小地方,从占地面积上来说,它几乎有三个街区那么大,而郭守云所说的这个四号停车场,就设在作战参谋部行政大楼的前面,而廖缅科的办公室,就在行政大楼的三楼。
“维奇,”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郭守云看了一眼身边这位若有所思的大胖子,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信誉只属于买家’?这话是什么意思?”
“噢,先生,是这样地,”尼古拉耶夫回过神来,急忙解释到,“做咱们军火生意的呢,与普通生意最大的一点不同。就在于军火生意的所谓订货,其实是有两层含义。其一,就是买家下订单,其二。就是清结款项。说白了,就是一笔生意,在订货阶段的时候,买家就需要将所有的款项一次性付讫。所以我才说。在军火生意中,信誉只属于买家。”
“是这样的吗?”郭守云大为惊奇。别说,尼古拉耶夫所说的这一点,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买东西还没看见货呢。这货款就先要一次性付清了,这种买卖可真是太好做了。
“是的先生,这是按照国际惯例来地。当然啦。那种援助、半援助性的除外。”尼古拉耶夫笑道。“其实。这种生意惯例还是美国人最先制定出来的,二战前期的《租借法案》。现在这一类生意上地惯例,都是从那里来的。”
“真想不到,这里面还有如此多的讲究,”《租借法案》郭守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不过美国人四一年为了应对法西斯战争而出台地这部法案,对后世的军火贸易产生的什么样的影响,郭守云却是丝毫不知情。
“是地先生,”尼古拉耶夫继续说道,“就像这几天一直赖在咱们这里不走的穆拉利塔兰,他就是代表着斯里兰卡**武装力量前来采购军火的。在此之前,军贸局已经跟他们打了六七年地交道,同他们之间地军火交易,咱们一直都是秉承着半卖半送地原则。而这一次,他们那边的情况看来是有些吃紧了,穆拉利塔兰地意思是,这次他们的采购议案,将会采取全额支付的办法,不过要求三个月内必须将所有货物由军贸局运抵猛虎游击队所控制的亭可马里地区。”
“这个猛虎游击队我也曾经听说过,”坐在前座上的尼基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扭过头来,瞟了尼古拉耶夫一眼,说道,“前两年听说他们曾经一度占领了斯里兰卡近二分之一的国土,不知道现在阿德纳普勒是不是还被他们控制在手里。”
眼角的余光感觉到尼基塔正盯着自己,尼古拉耶夫感觉喉咙有些干。这大胖子是个好色如命的主,而坐在前面的尼基塔,偏偏又是个撩人魂魄的尤物,只要一看到这个女人,不管是她的一颦一笑,还是一个简单的背影,尼古拉耶夫都会忍不住想到自家卧室里那张绵软舒适的大床。不过话说回来,他更加清楚一点,那就是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他所能享受到的,这些邪念,在心里转一转不成问题,但是一旦表现出来,那就搞不好会引来杀身之祸。
“呵呵,尼基塔小姐真是见识广博,”干笑一声,尼古拉耶夫说道,“猛虎游击队前两年的时候,的确实力很强,他们的常备兵力最多时,曾经达到过三万人,一度过斯里兰卡政府军的军力总和。不过受咱们这里的影响,以及国际上的封锁,他们的现状已经大不如前了。可是到目前为止,阿德纳普勒倒是
在他们的手里,否则,他们也不可能有钱购买武器了
“阿德纳普勒?”先后从尼基塔和尼古拉耶夫的口中听到这个地名,郭守云忍不住好奇的嘟囓一句。
“怎么,先生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吗?”尼基塔显得兴致很高,她娇声说道,“这可是世界上最著名的‘宝石之城’了,那里特产的星光蓝宝石享誉全世界。我记得是六年前了,前一任的安全委员会的第三局副局长伊贾琴科同志曾经搞到过一枚戒指,那上面的一块星光蓝宝石,足有六十克拉。”
女人似乎天生抵御不了宝石的诱惑,尼基塔这么说着,那双善睐的大眼睛里,分明覆满了星星。
“尼基塔小姐说的不错,”尼古拉耶夫笑道,“阿德纳普勒历来就是以富产宝石而闻名的,有一个很夸张的说法,就是在那里,开凿宝石直接用镐头挖就可以了。目前,全世界有记载的稀世宝石,就是那枚拉的‘印度之星’,也是由阿德纳普勒出产的。而唯一能与‘印度之星’稍稍媲美的,就是拉的‘深夜之星’,而它同样也是由阿德纳普勒出产的。”
尼古拉耶夫说到这里顿了顿,他偷眼看了一下郭守云,嘿嘿一笑,继续说道:“至于说伊贾琴科同志的那枚戒指,嘿嘿,不瞒尼基塔小姐您说,那是当年我送给他的,那上面所镶嵌的星光蓝宝石质地不纯,而且仅有克拉,算不上什么好东西。我那里还收藏着一颗,虽然只有不到五十克拉,但是色泽艳丽、毫无瑕疵,绝对属于宝石中的上上品。如果尼基塔小姐喜欢的话,回头我让人给您送过去,就算是一份见面礼吧。”
“真的?!”尼基塔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失声轻呼道。
“咳!”郭守云咳嗽一声,狠狠的瞪了尼基塔一眼。他心说干嘛这么没出息,没见过石头还是怎么回事?
被郭守云瞪的一缩脖子,尼基塔万分不舍的回过头去,不敢再在“石头”的问题上多做纠缠了。
“呵呵,其实,其实”郭守云的不满,令尼古拉耶夫也是一阵尴尬,他讪讪的说道,“如果尼基塔小姐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话,也不可能会看得上我那点小玩意,毕竟真正的好东西,还要说是在穆拉利塔兰他们那种人的手里。据我所知,‘印度之星’的确堪称是稀世珍宝,但是目前国际上排行第二的‘深夜之星’却有些名不副实,因为至少还有两颗同样的宝石,是应该排在它之上的。而这两颗现在都在穆拉利塔兰的手里,一颗不仅质地纯净,而且足重为整整的四百一十二克拉,至于另一颗,虽然稍微逊色一点,可也有足足的二百三十克拉。”
“噢?!”这回别说是尼基塔了,就连郭守云都有些心动了。尽管不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郭守云对宝石这种东西的兴趣都不是很大,但是他却多少知道一点,如此两颗宝石肯定价格不菲。而且更为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琢磨着,如果能把两颗宝石弄来,在结婚的时候,将其送给妮娜做结婚礼物,那岂不是很有看头?
尼古拉耶夫也是个人精了,他一看郭守云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年轻人有些心动了。
“其实我一直以来都觉得,像穆拉利塔兰那样的粗人,手里握着这么两颗稀世珍品实在是暴殄天物,”尼古拉耶夫一脸坏笑的说道,“如果郭先生有心照顾他们一下,回头我可以对他旁敲侧击一番,相信在目前的情况下,他这个粗人也会知道如何去做的。”
郭守云摆弄着自己的手指,看似有点心不在焉,可是他的脑子却转的飞快。
可以肯定,尼古拉耶夫是有心要促成这件事的,这个胖小子如果能够达成这笔交易,肯定也能够从那个什么穆拉利塔兰的手里捞到一大票的好处,不然他怎么会如此的来劲。
不过话说回来了,对于能够给自己带来更多利润的人,郭守云从不吝啬,而对尼古拉耶夫的那点小心思,他也同样抱着如此态度。
看得出来,尼古拉耶夫的确是做军火生意的好手,他不仅在行,而且在这方面还交友广泛、见识开阔,只要能够把他的贪欲和野心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郭守云才不管他私下里打什么算盘呢。
“嗯,也好,”考虑清楚这些,郭守云点点头说道,“你去安排吧,今天晚上找个时间就看可以。”
第一四零章 红羽过江
守云的伏尔加轿车,在远东军区指挥部里七拐八拐的最终在紧靠着一个偌大操场的停车位上停了下来,透过车窗,尼古拉耶夫看到了几十米外的那栋三层红色小楼,他知道,那就是远东军区的中枢机构所在——远东军区参谋部行政楼。
此时,楼前的操场上显得很热闹,一群仅穿着灰色背心、短裤的士兵,正在操场上打垒球,看样子,国内的局势混乱了,这些当兵的倒是清闲起来。
“晚上八点吧,到时候你带那个什么穆拉利塔兰到我的别墅去,我在那里等着你们。”临下车的时候,郭守云将与穆拉利塔兰见面的时间敲定下来。
“好的先生,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妥当的。”紧跟着郭守云下了车,尼古拉耶夫在关上车门的时候,应声说道。
在操场上此起彼伏的喧嚣声中,郭守云三人穿过停车场前的护栏甬路,径直朝军区参谋部行政楼走去。
就在郭守云与尼基塔两人缓缓步入远东军区参谋部行政楼的时候,从中国抚远通往哈巴罗夫斯克的江口航线上,一艘渡江客轮由抚远码头出,缓缓驶向正好位于江心位置的黑瞎子岛。
身穿一袭黑色休闲套装的孙红羽,手扶船头的护栏,静静的望着远处那越来越近的小岛,她的心情此时显得有些矛盾,即有着几分期待,又有着几分的忐忑不安。
再过上几分钟地时间,客轮就要在黑瞎子岛的中方辖区靠岸了。随后,孙红羽将会在那里过境,进入苏联远东境内。从上次她离开布拉戈维申斯克返回哈尔滨,到现在已经有近两个月的时间了,而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无论是哈尔滨还是远东,都生了太多的变化,天知道这种变化会不会也出现某些人的身上。
这段时间,孙红羽一直都在考虑郭守云这个“小狐狸”的问题。毫不客气地说。作为最早一个生意上的伙伴,孙红羽是郭守云起家时期最大的一个支持,尽管她当时也没有安什么好心,可实事求是地讲。没有她当初的帮助,郭守云或许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可最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就在郭守云的事业度过最初地艰难时期,开始步向蒸蒸日上的时候。孙红羽却在承受着国内压力的情况下,从她最初所扮演的角色上退了下来,从而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地大好时机。
联想到“小狐狸”在远东的崛起,孙红羽时常琢磨一件事。那就是在两个月前的时候,如果没有那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那么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将会是怎样一派景象?这种现实中不可能出现地假象很难猜测。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公司的经营状况。肯定比最初那几个月要强上百倍不止。
看看这段时间从东北到远东之间的贸易状况,自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之后。郭氏兄弟地影响力便从中苏贸易中全面撤离了,而由于远东日趋高涨地排外情绪以及日渐混乱地治安状况,往来与中苏间的“倒爷”,也几乎全都换成了清一色地老毛子。就孙红羽之前所收集到的信息显示,自从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以来,仅布拉戈维申斯克一地,就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如雨后春笋般的出现了二十余家成规模的贸易公司,这些贸易公司一举垄断了从黑河到远东的整条进出口贸易线,等于是全盘接收了当初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一条商线。
在最初的时候,孙红羽还以为这些贸易公司只是郭氏兄弟的“托壳”呢,可是后来经过细致的调查,事实证明,这些公司与郭氏兄弟没有任何关系,而真正与这些公司有关系的,是一个远东新近崛起的黑手党组织。孙红羽通过多方渠道对这个黑手党组织进行了调查,但是很可惜,这个组织虽然看上去很松散,可它的高层核心却隐藏的很深,她根本得不到更加确切的情报。
孙红羽不知道这个黑手党组织是否在背后同郭氏兄弟有关联,可她却知道一点,那就是这兄弟俩并没有放弃进出口贸易的生意,只不过他们转移了方向,将贸易的目光从国内,转向了东亚、东南亚甚至是中亚地区。就拿目前流通在远东市场上的卷烟来说,两个月前,在远东最容易买到的卷烟,几乎清一色都是来自国内的,什么“恒大”、“五朵金花”、“云烟”之类的,而如今呢,远东市场上卷烟类商品可谓五花八门,而在这其中,韩国的“1ights”、“esse”等都大有市场。其他的,像什么日本的大米、钟表、小家电,印尼的冷鲜肉等等,也全都出现在了远东的市场上,而在这方面,郭氏贸易公司仍旧占据着
出口市场的绝大部分份额。
一周前,谢雨桐去了一趟釜山,她回来后说起,在釜山市内,郭氏贸易公司就开了一家贸易站,虽然说目前苏韩之间还没有建立任何外交关系,但是釜山市政府方面仍旧给这家贸易站开出了很多政策上的优惠。据说这家贸易站开站才仅仅不到一个月,但是单周货物出口量已经达到了一百标箱以上。谢雨桐在釜山的时候,这家贸易站正在做应冬羽绒服、棉服的订货招标工作,从韩国各地赶来的二十几家轻纺厂代表正在四处活动,而釜山本市一家名为“1icher”的轻纺厂,甚至请动了釜山市几名议员出面,希望能够把这份大额订单拿到手。
苏联人的远东轻纺工业落后,而海外贸易渠道又不畅通,谁都知道,只要能够打入那片市场,那么产品的销售就基本上没有什么问题了。而现在的情况是,远东的海关设限很严格,任何一艘货轮要想顺顺当当的在远东码头停靠,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更何况卸货、货以及销售了。但是釜山的这家贸易站不同,他们不仅有自己的通关渠道,甚至还有自己的大吨位货轮,据消息灵通的人风传,他们的货轮都是苏联军用的,而且他们在远东使用的港口,也不是符拉迪沃斯托克的民用港,而是太平洋舰队的军用码头,因此,这家贸易站在信誉上很让人放心。
“呜!”
一声颀长的汽笛鸣响,将孙红羽的思绪从刚刚的回忆中拉扯回来。她扭头看了一眼,赫然现此时的渡轮已经抵达了黑瞎子岛的岸口,披着一件米色风衣的谢雨桐,正从后舱的位置朝她走来。
“红姐,到了,我们上去吧。”走到孙红羽的身边,谢雨桐先是瞟了一眼正在纷纷拥下加班的乘客,这才对孙红羽说道。
“嗯,”孙红羽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迈步朝船桥的方向走去。
“红姐,”紧跟在孙红羽的身后,谢雨桐说道,“你在想什么,这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没什么,”挤出一丝笑容,孙红羽随口说道,“可能是刚才江风有些凉,我感觉有点不舒服。”
“不是,”谢雨桐摇摇头,攒着双眉说道,“依我看啊,你还是在考虑守云先生的事情。”
孙红羽没有接口,她顺着船桥走到岸上,深深地吸一口气,而后举目朝北边的哨卡处望去。
此前几年,对黑瞎子岛的归属问题,中苏双方断断续续的举行了几次谈判,以戈尔巴乔夫为的苏联政府,在近两年已经决定做出部分妥协了,可是随着这一场动荡的开始,中苏边境谈判陷入了暂时的停顿,而这个黑瞎子岛的北部地区,也仍旧掌握在苏联边防军的手里。从孙红羽所站的位置北望,可以远远的看到一处苏军哨卡,十几个背着突击步枪的苏联大兵站在哨卡后方悠闲地吸着烟,间或在界网的左近转上两圈。
“红姐,”没有得到孙红羽的答复,谢雨桐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这心也悬着呢。你说,咱们那边前段时间刚把人家的贸易公司查封了,能冻结的资金都给冻结了,公司的资产也都给没收了,这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又要创办一个什么中远北方国际,还要大张旗鼓的做远东贸易守云先生心里能没有想法吗?”
“是啊,”孙红羽拢开被风吹散在额前的长,叹口气说道,“如果他没有想法,那就不是‘小狐狸’了。所以,就象我之前叮嘱你的,这次过来,千万不要在守云面前提什么中远的事情,不然的话,咱们就什么都别想做了。”
“红姐还把我当成小孩子呢,这种事情我还能不清楚吗?”皱皱鼻子,谢雨桐不满的说道,“你之前不是说了嘛,咱们这次过来,就是为了看看老朋友,还有呢,这中秋节眼看就要到了,咱们哈尔滨今年中秋有灯盏”
“还说你不是小孩子,”不等谢雨桐把话说完,孙红羽便摇头苦笑道,“像什么中秋节、哈尔滨灯展的事情,也不能在守云的面前提,像这些话,只有在守成的面前说在有效果。守云奸猾似鬼,你要在他面前提这些事情,他一眼就看出咱们在打什么主意了,一个搞不好,咱们就会弄巧成拙。”
“嗯,红姐说的有道理。”谢雨桐点头赞同道。
“一会儿过了江,咱们先去拜会守成,希望他们兄弟俩现在没在一起。”孙红羽又朝北边看了一眼,低声说道。
第一四一章 你明白了吗?
郭守云一行人从远东军区指挥部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点半钟了。中午还晴朗一片的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卷起了一大片的乌云,乌压压的,看上去就像是飘了一头硕大的乌色怪兽。而伴随着这片乌云一起到来的,则是时不时拂过街道的阵阵狂风,这风吹的很凉,带着一股明显的潮湿。
“看样子要下雨了,”坐在车里,郭守云看着正吹过街头的一股尘风,有些魂不守舍的说道,“一场秋雨一场寒,估计这场雨下过之后,这该死的气温就要降下来了。”
“今年的冬天恐怕不那么好过啊,”尼基塔瑟缩着身子,依靠在松软的车座里,叹口气说道,“现在各州政府都有财政困难的问题,而保障局那边估计也拿不到今年的城区热电拨款了,这气温一点出现骤降的现象,那各地的冬季供暖就要成大问题了。”
“你的联想力倒是挺丰富的,”瞟了前面的女人一眼,郭守云嗤笑道,“如今才是九月份,距离真正降温的日子还早呢。再说了,莫斯科不是一直提倡自由民主吗?不是一直提倡人权至上吗?那他们还能保障不了民众的过冬取暖?像这种问题,人家总统、总理的还没着急呢,你一个女人操那份闲心干什么。”
“对对对,先生说的不错,”尼古拉耶夫不失时机的凑趣说道,“不过话说回来,尼基塔小姐这份悲天悯人的善心。也着实令人钦佩。嗯,我知道先生一直都在做着进出口贸易地生意,这段时间,如果先生能够多进口一些御冬的物资,比如棉服大衣之类的东西,那趁着今年冬季的时候,应该能有不错的销路。”
“这种事情如果等你来告诉我,那黄瓜菜都凉了。”心中对尼古拉耶夫的后知后觉破不以为然,不过郭守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微微一笑,嘴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嗯,维奇说的不错。真想不到,你这个军贸局的局长不但对军火贸易懂行,还这么有商业头脑。呵呵,现在我对咱们之间地合作可是越来越有信心了。”
“嘿嘿。先生过奖了,其实我这点商业头脑,哪及得上先生之万一呢,”尼古拉耶夫谄笑道。
“好啦。我的维奇同志,过谦的话你就不要多说了,我是真的很看好你地。”郭守云脸上的笑容很淡。颇有那么种皮笑肉不笑的意思。他伸手在尼古拉耶夫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这段时间呢,你回去就加紧准备。最重要地是,先把局里那些无所事事、尸位素餐的家伙们裁撤掉。今后的合作,我可还要顾及军区的利益,所以这开销自然是越少越好,更何况咱们地合作毕竟不是那么符合规定的,因此知道的人同样也是越少越好。嗯,除此之外呢,记得转进时间把军贸局地仓库清理出来,你刚才也听廖缅科和席贾霍夫两位同志说了,只要你们这边准备妥当了,需要什么货物,他们可以在一周内就筹备完毕。”
“是,先生,您尽管放心,我回去之后马上就动手准备。”尼古拉耶夫先是很痛快地回答了一句,继而又面露难色,他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道,“先生,关于这个裁员的问题,其实我之前已经有这方面地打算了。莫斯科总局那边,前段时间一次性裁员近半,而远东总局现有职员近两万,我原本打算裁撤一半以上的,只不过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有困难?”郭守云扬扬眉,问道。
“是有困难,”尼古拉耶夫叹口气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局里账面资金严重亏空,我根本拿不出解雇职员所需要的那一大笔遣散费,不瞒先生说,我今天上午还在为这个问题愁呢。”
“哦,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郭守云想都不想就直接说道,“我看这样吧,你明天上去跑一趟商业银行那边,我先帮你把局里短缺的那部分资金补上。你今天晚上就辛苦一下,把具体的亏空整理出来,形成一个账目明细,明天拿给我过目一下就可以了。”
“瞅瞅人家,什么叫财大气粗啊,为什么远东军区那帮子人甘心跟在人家**后面跑啊?不为别的,就因为人家有钱啊,”尼古拉耶夫心头狂喜,他知道,自己这个大腿是没抱错,今天上午还在困扰自己的局内资金问题,骤然间就得了解决,这已经足够说明所有问题了。
“那先生可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欣喜,尼古拉耶夫连连搓动着双手,兴奋的说道,“先生有所不知,我这段时间一直在为这个资金的问题愁,如果这两天没有资金到账,那局里当月的薪水都不出来了。这个这个,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先生了。”
“先不要说什么感谢的话,
我可不是白送给你的,”微微一笑,郭守云说道,“你们以前的渠道联系起来,只有那样,你的军贸局才有未来可言,否则的话,我是不可能每个月都给你们白送薪水的。”
“是是是,先生放心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尼古拉耶夫急忙说道,“我这两天一定卖一把力气,把所有需要做的工作抓紧办好,绝不会让先生失望的。”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自顾自的闭上了眼睛。
伏尔加轿车依着来时的路线重新返回到军贸局的大门前,当车子停下来的时候,郭守云仍旧倚在座位上假寐,而尼古拉耶夫则小心翼翼的推开车门钻了出去,随后,又轻手轻脚的将车门合拢。
老实说,郭守云这样的做法是相当不礼貌的,可是作为军贸局局长的尼古拉耶夫,却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快,与此想法,他的脸上还始终带着那么一股子兴奋,同早上离开局里的时候相比,他身上的自信几乎勃然而出,令人侧目。
“先生,”当车子离开军贸局,尼古拉耶夫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的时候,尼基塔从前座上转过身来,打量了郭守云一会儿,才轻声唤道。
“嗯?”郭守云闭着眼睛,从嗓子里出一个闷声。
“呼,”重重的呼一口气,尼基塔嗔笑道,“真是的,我还以为您睡着了呢。”
“如果不是你打扰的话,我还真就睡着了。”微微一笑,郭守云睁开眼睛,随口说道。
“先生,您觉得这个尼古拉耶夫可靠吗?”没有在是否睡着的问题上多做纠缠,尼基塔黛眉轻皱,轻声问道,“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他那一副谦恭的样子,实在是太逼真了,逼真的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可靠?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可靠的。”郭守云冷笑一声,不屑一顾的说道,“至于说这个尼古拉耶夫是否简单,哼哼,你也根本不用去考虑。想想看,军贸局的远东总局局长一职可是个肥差,他一个没有什么后台的人,却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就是近二十年,如果这样的人也算简单的话,那还有谁是不简单的?”
“哦?”尼基塔先是一愣,继而会意的点点头。老实说,她这一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点头,更不知道明白了什么。
“这人简不简单其实无所谓,关键是看他有没有弱点,识不识时务,”郭守云目光看向窗外,嘴里说话的语气显得有些森冷,“而维奇就很不错,我很喜欢他这样的人,贪财好色,但是却又很有头脑,最重要的是,他很识时务,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想想看,他在几年前就已经搭上了安全委员会,还将一颗价值不菲的宝石戒指当做礼物,送给了当时第三总局副局长伊贾琴科。按道理说,他这么长袖善舞的人,应该早就调到莫斯科去了,可是他没有,这么多年了,还在这个局长的职务上,这其中包含了什么样的信息,你仔细想过吗?”
“您是说,他没有野心?”尼基塔试探着问道。
“错!没有野心的人根本就不存在,”郭守云嗤笑道,“维奇之所以这么多年都赖在这个位置上不动,就因为这个职位是个肥缺,而他的野心也不在于权力,而是在于更加实惠的金钱。先生我会害怕维克托那样的人,会担心席贾霍夫那样的将军,甚至会顾虑莎娜丽娃那样的女人,但是却最喜欢对金钱充满**的合作——就像维奇这样的人。在现在的远东,一个爱钱而又有头脑的人,都应该知道与我合作是最正确的选择,而维奇就恰恰是这么个爱钱又有头脑的人,你说和他合作,我是应该选择高兴呢,还是应该选择顾虑重重?”
“我明白了先生,”尼基塔恍然大悟,她点点头说道。
“真明白了还是假明白了?”郭守云仍旧看着窗外,意有所指的说了一句。
尼基塔心头一跳,她犹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是真的明白了,先生。”
“明白了就好,明白了就好啊,”郭守云转过头来,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凌厉的在尼基塔脸上盯了片刻,而后突地笑了一声,说道,“记住一件事,回头给那个什么斯尔金娜选一套别墅,要在市区内的,多少钱不重要,重要的是位置好,而且让那位迷人的小秘书满意。这件事你亲自去办,和她多接触一下,嗯,最好要让她明白一点,那就是维奇能给她的,我们都能给她,而维奇给不了她的,我们还是能够给她。”
第一四二章 骤雨
说到底你还是信不过尼古拉耶夫嘛,”尼基塔耸耸肩没有说什么,但是心里却有自己的想法。她知道郭守云不可能一开始就对尼古拉耶夫充满信任,而他之所以要对斯尔金娜这么个女人另眼相看,就是为了在军贸局内楔一颗钉子。尼基塔还知道,别说是尼古拉耶夫这样的新人了,即便是自己恐怕也无法得到眼前这个男人的全部信任,当然啦,要说起来也不能埋怨这个男人疑心太重,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像他这种权势滔天的人,如果没有这份疑心,那恐怕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人心隔肚皮,谁也不知道别人心里某一时间在想些什么,正因为如此,人与人之间才会有那么多的误解,那么多的猜疑,同样是因为如此,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才会被看成一门艺术。
同尼基塔简单的交谈了几句,郭守云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今天看起来好像有些疲惫,不想说话,也不想多考虑问题,因此,当车内再次沉寂下来之后,他又一次闭上眼睛,开始了新一轮的假寐。
伏尔加轿车在凉风拂起、光线阴霾的街道上疾驰,约莫十几分钟之后,才离开了哈巴罗夫斯克市区,驶上了通往南郊别墅区的柏油马路。
就在远远可以看到别墅区影子的时候,酝酿已久的这场秋雨终于落了下来,雨势来的很急,豆大的雨点划着斜线从天空中飘坠下来。打在车窗玻璃上,出噼噼啪啪地脆响,只是片刻的工夫,明镜的车窗玻璃上,已经趟满了雨水。
在车子驶进别墅区正门的时候,郭守云恰好从浅睡中醒转过来,他隔着趟满雨水的车窗朝外看了一眼,只见在别墅的正门前,六七个挎着枪的警卫。正冒雨向他的座车行礼。
“停车,”郭守云欠起身子,伸手在司机的肩膀上拍了拍,说道。
“吱!”司机闻声踩下刹车。伏尔加轿车稳稳地停靠在别墅正门之内。
“怎么啦,先生?”尼基塔回过头来,一脸疑惑的问道。
郭守云没有说话,他一把推开车门。而后弯腰钻了出去。
此时雨势似乎愈的大了,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击打在伏尔加轿车地车顶上,溅起一朵朵蒙蒙的水花,郭守云从车里钻出来。只是几个呼吸的工夫,雨水就将他的衣服全数打湿了。
“先生,先生!”郭守云地举动。将车里的尼基塔吓了一跳。她慌不迭的扯了一副座套。从车里跳出来,而后快步跑到郭守云的身边。一边将座套张开,遮蔽在郭守云地头顶上,一边说道,“您这是干什么啊?雨下得这么大,咱们”
“尼基塔,”抹了一把脸上沾挂的雨水,郭守云在别墅正门前的几个位置上打量一番,随后,伸手指了指正门入口处地左右两侧,说道,“回头找人,在这两边各搭一个遮雨亭,还有,在离大门嗯,十米吧,就那个位置,给我建一个门岗,要建地大一点,记得通上供暖。门前几个开阔地位置,给我设上监控。”
说完这些,郭守云又指着那些正看着自己愣神的警卫,大声说道:“这冬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往后一段时间雨水肯定少不了,这些兄弟负责着咱们整个别墅区地安全保卫工作,咱们也得尽量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可现在你看看,这别墅区的入口什么都没有,下雨刮风的,大家伙就要干挨着,这像什么话?”
“是,先生,我记住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尼基塔赶紧说道,“您现在还是赶紧回车上去吧,这雨太大了。”
“你们谁是负责人?”没有理会尼基塔的话,郭守云冲那些警卫喊道。
那些警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名身材魁梧、军装湿透的年轻人快步跑过来,他在距离郭守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唰”的来了一个立正敬礼,而后大声说道:“军区指挥部内卫122上士塔尼波夫向么啊?雨下得这么大,咱们”
“尼基塔,”抹了一把脸上沾挂的雨水,郭守云在别墅正门前的几个位置上打量一番,随后,伸手指了指正门入口处地左右两侧,说道,“回头找人,在这两边各搭一个遮雨亭,还有,在离大门嗯,十米吧,就那个位置,给我建一个门岗,要建地大一点,记得通上供暖。门前几个开阔地位置,给我设上监控。”
说完这些,郭守云又指着那些正看着自己愣神的警卫,大声说道:“这冬天眼看着就要到了,往后一段时间雨水肯定少不了,这些兄弟负责着咱们整个别墅区地安全保卫工作,咱们也得尽量照顾好他们的生活起居。可现在你看看,这别墅区的入口什么都没有,下雨刮风的,大家伙就要干挨着,这像什么话?”
“是,先生,我记住了,明天一早我就安排。”尼基塔赶紧说道,“您现在还是赶紧回车上去吧,这雨太大了。”
“你们谁是负责人?”没有理会尼基塔的话,郭守云冲那些警卫喊道。
那些警卫这时候才回过神来,一名身材魁梧、军装湿透的年轻人快步跑过来,他在距离郭守云两步远的地方停下脚步,“唰”的来了一个立正敬礼,而后大声说道:“军区指挥部内卫122上士塔尼波夫向先生报道!”
“报什么道,我又不是你们的指挥官,”雨太大了,眼睛里有些进水,郭守云揉搓着眼角,失声笑道。
“嘿嘿”这个上士塔尼波夫看上去有些憨,他杵在那里,只知道傻笑。
“今天雨下的太大,值岗就不要出这么多人了,”郭守云摇头笑道,“还有,一会儿记得到我那里去拿些烟酒什么的过来,给弟兄们分一分,大家伙都辛苦了,这就权当是慰问吧。”
“这不用了吧?”塔尼波夫上士犹豫着说道,“毕竟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而且军区那里有命令,不能”
在我这里不用管什么军区的命令,听我的就可以了,尼波夫的肩膀上拍了拍,郭守云笑道,“记住,一会找人过来,我住在哪里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先生。”塔尼波夫上士点点头说道。
“嗯,那就好,你要是不服从我的命令,小心回头我扣你薪水。”郭守云笑了笑,这才转身朝车门的方向走去。
“先生慢走!”看着郭守云那湿漉漉的身影消失在车门内,塔尼波夫沉默了好半晌,才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先生,看看您,”尼基塔这次没有上车子前座,她从另一侧的车门钻进来,坐到郭守云的身边,一面用一条备用的毛巾替郭守云擦拭着湿漉漉的头,一面不无责怪的娇嗔道,“就这一会工夫,身上全都淋透了,回头感冒了怎么办?像这些小事,您交代下来就可以了,何必自己冒雨跑出去布置。”
郭守云笑笑,将毛巾从尼基塔手里接过来,趁着擦脸的工夫,他扭头从车后窗向外看了一眼。只见在车外,那个塔尼波夫上士兀自笔挺的站在雨中,愣愣的看着自己这边呆。
“这有些事我亲自做,和交代别人去做是完全不同两个效果,”用毛巾将脸上的雨水拭净,郭守云随口说道,“更何况照顾这些人,对咱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小事。将心比心,如果你不着意的关注别人,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关注你?哎,尼基塔,这为人处世上的很多玄机,你还没有看透彻呢。”
对郭守云这番话,尼基塔感觉有些不以为然。一群警卫而已,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称职的话换掉就可以了,何必要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多费力气。
可尼基塔不知道的是,郭守云的为人处世原则,就是如此:越是对普通人,他越要好好的对待,要表现的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为自己赢得一个很好的口碑。至于对那些原本就高高在上的家伙们,则需要采取一种恩威并济的手段。其实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权术,是枭雄的处事逻辑,尼基塔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所在,因为她不是郭守云,也注定成不了一个枭雄。
就拿今天这些大兵来说,郭守云刚刚的这一番作为,势必会给他们造成一个印象――郭先生与其他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们不同,他没有架子,而且很知道如何去尊重别人,跟着这样的人做事,不仅受不了亏待,同时心里也感觉很舒服。俗话说人言可畏,但是转一个方向,这人言未尝就起不到好的效果。可以预见,今天这一幕,很快就能通过这几个警卫之后,传遍军区内卫部队,这样一来,郭守云的一种形象,就算是在一个小范围内建立起来了。当然,这偶尔一事的影响不会很大,但是涓流汇海,一件一件这样的小事累计在一起,那所能造成的影响,就不是一点半点的了。
冒雨行驶的伏尔加轿车在别墅区里兜转了一圈,最终驶进了郭守云那栋别墅的后院,在庭前花圃旁的小停车场里,郭守云一眼就看到了守成那两辆同样款式的黑色嘎斯吉普车。
“嗯?”轻哼一声,郭守云屈指敲打着车窗,对身边兀自撅着小嘴的尼基塔说道,“今天守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而且两辆车都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客人?”
“是不是里尔克先生从中东回来了?”尼基塔也感觉有些疑惑。守成这两辆嘎斯军用吉普是他的最爱,等闲他都不会让人碰一碰的。平时,这两辆车一辆存放在集团总部,一辆则由守成自己开着,今天它们一起出现在别墅停车场上,的确显得有些奇怪。
“是吗?”郭守云皱皱眉头,他想起了那个让人头疼的菲尔娜。的确,如果守成的宝贝车还有谁能动的话,那也就是里尔克的宝贝女儿了。
“怎么里尔克回来也不给我消息?”嘴里嘟芤痪洌郭守云显然已经有些不满意了。
说话间,司机已经开车绕过停车场,直接来到了别墅前的台阶下。
同样是在这个时候,别墅的前门打开,穿着一身白色家居常服的妮娜,撑着一把雨伞从楼里走了出来,而紧跟在她身后的,除了笑容满面的郭守成之外,赫然还有两个大熟人。
“红姐?!”不知为什么,看着那道旬月未见的窈窕身影,郭守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很不好的感觉。
“她怎么来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尼基塔,郭守云皱眉说道。
第一四三章 计将安出?
这人是谁?”尼基塔并没有见过孙红羽,而在国内的贸易公司被查封之后,郭守云兄弟俩也从没有在外人的面前,提起过孙红羽这个名字,因此,对于尼基塔来说,此刻站在别墅楼前的这两个中国女人是完全陌生的
“两个朋友,以前的朋友,”郭守云说话时的表情有些怪异。对孙红羽,他自己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曾经的合作?感情上差强人意的朋友?这些或许都是。不过正如他所说的,“以前的朋友,”这“以前”两个字的含义很深。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时隔月余,这个曾经的朋友,突如其来的出现在他面前,郭守云的心里有点没底。
“哦?‘以前’的朋友?”尼基塔也听出了郭守云这两句话中的异样,她愕然片刻,追问了一句。
“嗯,一位很狡猾的朋友,”郭守云的嘴角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在伸手去开车门的同时,压低声音对尼基塔说道,“一会儿你替我陪着妮娜,咱们这位不请自来的朋友可不简单,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你只要记住沉默是金就好了。”
说完这番话,郭守云也不等尼基塔做出反应,就自顾自的推开车门,一挺身钻了出去。
“哎呀,稀客稀客!”从车里钻出来,还没等身形站稳,郭守云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副惊喜的表情。他手扶车门,望着楼前台阶上地孙红羽。大声笑道,“我说今天这右眼皮怎么跳个不停,原来是家里有贵客上门了。红姐啊,这一别月余,你今天怎么想起到小弟我这来坐坐了?”
“怎么,不欢迎吗?”听了郭守云这番话,孙红羽的心中升起一股无奈。她听得出来,郭守云这番话虽然说得热络,可实际上却夹杂了太多的隔阂与警惕。这一点,与当初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以说是毫无二致。“稀客”?这个词又用在朋友身上的吗?
“红姐,你说哪去了。”快步登上阶梯,径直来到孙红羽的身边,郭守云紧紧握住她的小手,开怀笑道。“我郭守云就算不欢迎谁,也不能不欢迎红姐你啊,你可是我请都请不来的贵客。”
“这是真心话?”抛开心中的那一份落寞,孙红羽强自笑道。
“当然是真心话。小弟我在你地面前,什么时候说过违心的话啊?”郭守云做出一副很庄重的样子,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好。即然这样。我在你这儿多住上些日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孙红羽趁势说道。
“没问题,这有什么问题啊?”郭守云回答地很爽快。他一边同站在孙红羽身边的谢雨桐握了握手,一边笑道,“红姐你在我这儿就不用客气,别说是住些日子了,只要你高兴,住一辈子都没问题。”
“哥!瞧你这口无遮拦的,当着嫂子的面,你也不怕她多心。”郭守成在旁边打趣道。
“哦?这有什么好多心地,大家都是朋友嘛。”郭守云扭头看了弟弟一眼,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丝异样的眼神。
“知道是朋友还把人家凉在门口,”妮娜走过来,她伸手在郭守云的身上摸了摸,柔声说道,“你这身上怎么弄地?看看,全都湿透了。”
“没什么,刚才在前边门口处理了点琐事,”郭守云握住妮娜的小手,顺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吻一口,轻声说道,“你先陪红姐和雨桐说说话,我去把衣服换了。”
“嗯,”妮娜看了自己地男人一眼,柔声说道,“那你快去吧,别着了凉。”
“知道了,”郭守云笑笑,转头对孙红羽说道,“走吧红姐,到里面坐。我这身上全都湿透了,先去换身衣服,一会儿先让妮娜陪你坐坐,我马上就下来。”
“哥,我陪你去吧,”紧跟着郭守云地话头,守成说道,“今天公司那边地月底结算做出来了,我有些打算想跟你说一说,你来拿个主意。”
“这些事过后再说吧,”郭守云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他看看孙红羽,犹豫着说道,“红姐在呢,你去陪她说说话,公司地事情,什么时候说不行啊。”
“这有什么,红姐又不是外人,她还能挑咱们的礼啊?”瞟了孙红羽一眼,守成失笑道,“再说了,她们几个女人在那里说话,我一个大男人搅和在里面多不自在。”
“去吧,去吧,”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孙红羽挤出一丝笑容,嗔怪道,“别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早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既然是生意伤的事情,那就先去谈吧。不
可快点下来,否则的话,小心我把妮娜妹妹拐跑了。
“两分钟,只要两分钟就成了。”郭守云陪笑一句,随即朝孙红羽做了“请”的手势,将一行人让进了楼里。
郭守云的这栋别墅,一进前厅就是一个偌大的客厅,而通往楼上的电梯,则是在右侧走廊的尽头。
“妮娜,看起来这段时间守云变了很多啊,”看着郭氏兄弟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孙红羽不无感慨的说道。
“是吗?我没有感觉到啊。”妮娜显得很内敛,她浅浅一笑,说道。
“你当然感觉不到,”心里嘟芤痪洌孙红羽叹口气说道,“其实不止是守云,就连守成也变了很多。记得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是个懵懂的大孩子,可是现在他也成熟多了。”
孙红羽这番话的确是有感而的,对她来说,今天守成的表现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面对她的屡屡旁敲侧击,这个当初血性十足、性格内敛的小伙子,竟然一直都不动声色,这让原本信心十足的孙红羽倍受打击。
这次来远东,孙红羽的计划安排的很周详,她以郭氏兄弟俩的性情差异为切入点,打算先把守成的工作做通,然后通过他去影响郭守云,从而促成中远与郭氏之间的新一轮合作。在孙红羽看来,郭守成是一个心机很浅,而且乡土观念比较重的人,而郭守云这个人虽然心机深沉、诡计多端,但是他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他把亲情这个东西看的比较重。因此,对中远集团能不能进入远东,并在这边获得郭氏集团的鼎力支持的问题,显然就不能直接从郭守云那一方着手去谈,走一个曲线,先以乡情拢住郭守成,然后通过他去对郭守云施加影响,这才是一个最好的办法。退一万步说,只要能把守成拉过来,那么即便郭守云仍旧不答应与中远合作,他至少也不会在中远进入远东的问题上横加阻挠,而这一收获对中远来说就已经很大了。
现在的远东,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苏联管制下的远东了,在这里,莫斯科的命令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了,真正在这里掌握着绝对话语权的,还要说是郭氏兄弟两人。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得到郭氏兄弟的认可,中远集团冒冒失失的进入远东,那别说是敞开门来做生意了,集团的员工能不能得到人身安全的保障都成问题。更何况中远的野心很大,现在孙红羽手头可以调动的资金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而集团要在远东做的第一笔生意,就是由上面直接布置下来的任务――为宝钢采购大型的程控轧钢机机组。自从中远搓摊成立以来,孙红羽了解了一些宝钢所面临的局面。自从七九年建厂以来,宝钢一直都在同日立公司合作,而宝钢集团所采用的轧钢机及其技术,也全部都是由日立公司提供的。这两年,宝钢的大型程控轧钢机面临更新换代的问题,而日本国内由于经济的不景气,尤其是受房地产泡沫经济破碎的影响,日立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面对这种情况,日立在宝钢设备更新的问题上,提出一系列较为苛刻的条件。正因为如此,国内打算另寻一条路子,也就是将目光转向面临解体危险的苏联。不得不承认,老毛子或许在搞经济上很差劲,但是他们的重工技术,却是始终处在世界前列的,如果能把这边的路子走通,那有很多一直存在的问题,也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这话说白了,就是中远所窥伺的,不仅仅是成品的轧钢机械,他们还要拿到苏联钢材锻造方面的相关技术。机械有价,可是这技术无价啊,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不找郭氏集团合作,还能找谁?现在不说别的,就说远东的阿穆尔钢铁厂,它正处在郭氏集团的实际操控之下,中远所需要的东西,这家钢铁厂全都有,关键一点,就看郭守云肯不肯放手了。
在来之前,孙红羽把一切都想的挺好的,用感情把郭守成套住,再以利益为主、郭守成的进言为辅,引郭守云上钩。可如今看来,这条路子走不通了,可以想见,郭氏兄弟选在这个时候一起上楼,他们在背后肯定会相互沟通一番。孙红羽也许会低估郭守成的智商,但是她却绝不敢小看郭守云的眼光。这兄弟俩个凑在一起,只要守成将今天下午的事情和盘托出来,那“小狐狸”肯定能够察觉到自己的用意。对于这一点,孙红羽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第一四四章 揣度
红姐什么时候来的?”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间里,当两电梯门缓缓闭合之后,郭守云脸上的那份笑容骤然消失了,他眉头微攒,沉声对守成说道。
“具体时间不知道,不过她到集团的时候,是两点半左右,”守成从口袋里取出一包烟,抽出一支递给大哥,同时回答道。
“两点半左右?”郭守云歪头思索了片刻,转而问道,“知道她此行的目的吗?”
打着手里的火机,替郭守云将烟点燃,守成摇头说道:“这一下午,她天南海北的砍了一通,从渥太华的经济形势到远东这段时间的局势展,又从日本的泡沫经济说到汉城的游行示威,总而言之,就是有用没用的说了一大堆,可就是没有说她这次来远东的目的是什么。”
“哦?”郭守云有些迷糊了,在他的印象中,孙红羽可是个相当功利的女人,她此次来远东如果说只是为了访友,那就过于滑稽了,别说是他郭守云,恐怕连妮娜都不会相信。而现在的问题是,她下午究竟和守成说了些什么,郭守云毫不知情,因此他也无法了解到守成没注意到的细节。
不过话说回来,郭守云可以笃定一点,那就是这次孙红羽前来远东,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他们郭氏兄弟俩是什么人?那是在国内公安部红头通缉令上挂了号的重犯,国内的人与他们撇清关系尚且唯恐不及呢,谁还会有事没事的过来探望他们?尤其是孙红羽,她可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个在国内背景深厚地女人。在这么个敏感时期。不惜舍身犯险地前来远东,探望两个在国内遭受通缉的重犯,这种事情在常理上都说不过去,难道郭守云还会相信?
“我估计这次红姐过来,恐怕不是她自己的意思,”看到大哥紧攒起眉头,守成吐了一个烟圈。叹口气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现在恐怕也是身不由己啊。”
“噢?!”郭守云精神一振。追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用力的吸了一口烟,守成有些落寞的说道:“大哥,我和你不同的。虽然之前和红姐接触地次数不多,但是当初我可是把她当做未来的嫂子看待的,所以在和她相处地时候,我可从来都没有耍过什么心机,而她那时候”
说到这里。守成顿了顿,他抬手揉搓着额头。叹气说道:“那些过去地事情,不提也罢了,但是这一次,我能感觉的出来,她在和我谈话的时候,虽然仍旧像当初那般地热络,可是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夹杂着太多试探的意思,而且里面那种小心翼翼的味道很浓,这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大哥,你也说过,这人都是会变的,可我琢磨着,一个人变得再快,也不可能在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变成这样吧?所以我觉得,这次红姐过来恐怕是是有人在背后一力推动地结果。”
听了守成这番话,郭守云有些不以为然。一个人要变的话,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地事情了,别说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如果赶上某种外部环境的局面,一天二十四小时就能让一个人从里到外变个透彻。更何况,当初孙红羽在和守成接触的时候,未尝就没有言语中的试探、揣摩,只不过那时候的守成还很不成熟,他察觉不到罢了。现如今呢,随着接人待物经验的增长,守成已经日益成熟起来,孙红羽仍旧用当初的那种伎俩来对付他,难免会自露破绽。
不过话说回来,守成的考虑也未尝没有可能,从孙红羽的家世背景来看,如果国内有什么主意打到了远东的头上,那迫她出面来办理,的确是一个很好的选择,在这种情况下,说她身不由己也并无不当。
考虑问题要全面,在最终的答案揭晓之前,绝不依靠主观臆断来否定一种可能性,也不依靠主观臆断来肯定一种可能性,这就是郭守云思考问题的逻辑。
“哎,哥,”守成并不知道大哥的心里在盘算什么,他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今天下午同孙红羽的一番交谈,令他受了一定的触动,因此,他现在的心情失落的很,“说实话,今天红姐的态度让我很失望,也让我感觉很难受。诚然,走到今天这一步,咱们兄弟俩什么都有了,像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以往我连做梦都不敢去想的。可是话说回来,咱们也失去很多了,不说别的,看看现在咱们身边还有几个知心的朋友?一个都没有了。”
“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到了楼上,紧闭的电梯门缓缓开启,可是无论郭守云还是郭守成,都没有迈步走出去的意思。
“今天下午,红姐说起中秋节就要到了,她说要赶在那之前回哈尔滨去,还问我有没有亲戚朋友的留在国内,她可以代为探望。”守成让再继续感慨,而郭守云这个大哥,则是他最好、最“称职”的听众,“我当时就想,小妹去了加拿大,她中秋要怎么过啊?以前咱们每逢中秋的时候,都会三个人一起回石人镇的,看看镇上的乡亲们,给爹娘他们坟上添柱香什么的,虽然说爹娘他们在坟里头,咱们兄妹三个在外头,可好歹那也算团圆了。唉,哥,我记得那是七八年的时候吧,那时候小妹才八岁,还不怎么懂事呢。赶上中秋,她看见人家刘婶家的樱子吃月饼,也吵着要吃。那时候你在一建公司做小工,一个月工资才二十六块半,三毛钱一块的月饼,你给我和小妹一人买了一块,自己却抱一块炊饼对付,还骗我们说你先前吃过了。呵呵,不知为什么,总觉得那时候的月饼真好吃。青红丝的。皮厚馅少,还硬邦邦地,可吃在嘴里,就觉得那么舒心,你不知道,那年地中秋,我
在被子里哭了一晚。学的念头,也是那一晚萌
“傻小子,那时候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郭守云的心里也颇有几番滋味。老实说,对于那时候记忆,他心头模糊地很。毕竟不是他自己所亲身经历的,不过,或许是灵魂烙印的关系,他在听郭守成说起这番过去地时候,仍旧能够感受到一种深深的触动。
“当然记得清楚。”守成抹了一把眼角溢出的泪水,失笑道。“过去地事情就是‘本’啊,忘了本怎么行?哥从小就告诉我和小妹,这人不管怎么受穷、受饿,也不管怎么达、豪富,都不能忘本,不能没了骨气,这话我一直记着呢。”
“嗯?这事有点不对!”郭守云心头一动,他忽然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似乎话中有话啊。
猛一抬头,郭守云将目光直直地盯在守成脸上,似乎想要从他的表情中查看到点什么。守成没有躲避,他静静的站在那里,回视着自己地大哥,因为眼里还有泪水的缘故,他的眼睛看上去亮晶晶的,非外清澈透亮。
兄弟俩谁都没有说话,但是在这种目光交流中,他们彼此都体会到了很多东西。
从守成的眼神里,郭守云感觉到,自己这个弟弟地确从孙红羽那里察觉到了某些东西,而且他似乎对孙红羽暗示的那些东西很心动,只不过出于某种考虑,他并没有做决定,也不想直接说出来干扰自己地判断,因此,他才选择了这么一个方式,来同自己这个大哥交流。
联系刚才守成所说的那些东西,郭守云系统的梳理一下,自己这个弟弟说了那么多话,重点无非就是两个:其一,提醒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要忘本,在二十六块半的工资条件下,花费六毛钱去买两块干硬的青红丝月饼或许很吃亏,但是吃着很舒心,从本质上来说,谁赚谁亏便很难下定论。其二,守成也是在向这个大哥表明立场,他没有忘本,大哥当初买了月饼他很开心,但是过后又为大哥的辛苦痛哭一宿。所以,在今后的事情上,他还是听大哥的,辍学也好,辛苦也罢,他都跟在大哥的身后,始终如一。
“臭小子!”伸手在守成的胸前擂了一拳,郭守云笑骂道,“什么时候学会跟大哥动心眼了,有什么话不直说,还搞的这么玄而又玄的,我看你是想找揍了。”
“我哪有”守成眨巴着眼睛,装傻充愣的说道。
“算啦,算啦,懒得和你这臭小子计较,”郭守云摇头笑道,“你的心思我明白,红姐这次过来,不过是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我都会好好接待她的。正如你所说的,咱们的朋友现在越来越少了,我也不希望到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不过我的立场也很明确,咱们是做生意的,在商言商,交情其次,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原则到哪都不能变。红姐要来做生意,好,我欢迎,只要她能照生意场上的规矩来,那我还真不吝啬多给她一些帮助和优惠。但是如果她还有别的什么目的,那对不起了,翻脸不认人的事情,大哥我也做得出来。在这一点上,我希望守成你能够理解我,你要知道,这里是远东,是咱们的地盘,可也是老毛子的地方,红姐她说到底都是外人,她和咱们的身份不一样。咱们在这里打拼近一年,目前才算是刚刚融入这里的生活,在莫斯科那些政客的眼里,咱们虽然有着黄皮肤,可却与中国扯不上关系了,咱们就是远东人,彻彻底底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了。正因为有了这样的身份,咱们才会得到老毛子的认同,关起门来,咱们在远东折腾的再热闹,他们也只会考虑一个权力与利益的问题。但是如果咱们摆明立场,为红姐这么一个‘外人’招风引雨,甚至是配合她在这里搞三搞四的,那很多事情的性质就变了,这一点你领会得到吧?”
“嗯,我明白,大哥。”守成也知道大哥说的是事实,他点点头说道,“不过,我担心的是红姐,如果她这次过来真的是身不由己话,那”
“那不是我们可以为她考虑的,更何况,她还可以选择永远留在远东,”不等守成将话说完,郭守云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举双手赞成她留下来。”
“哎,那你打算怎么和红姐交涉?”叹口气,守成转口问道。
“怎么交涉不是问题,问题是她想怎么样。”郭守云摇头说道,“如果她当我是朋友,那有什么需要就应该直接提出来,我这个人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客气,有付出就要索取回报,大家礼尚往来,这朋友才能继续做下去。”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揽住守成的肩膀,推着他走出电梯,这才继续说道:“红姐这个人很狡猾,和她打交道你不擅长。我看这样吧,正好今天晚上有个斯里兰卡的客人要和我见面,八点钟的时候,军贸局的尼古拉耶夫会陪他过来,具体的商谈内容,尼古拉耶夫和尼基塔都清楚,你替我去把他摆平了。至于红姐那边,我亲自去和她谈,你就不要过问了。”
“别搂着我,你衣服全都湿透的,我可是刚换的衣服,”伸手将大哥推开,守成笑了一句,继而说道,“那这样也好,我现在和她说话,总觉得心里很不舒服。这样吧,明天我也不过来了,正好符拉迪沃斯托克那边有一大批货物刚运过来,我过去处理一下。”
“嗯,去吧,”郭守云放下心来,他唯一担心的就是弟弟有心结,如今看来,这个问题并不是很严重。
第一四五章 地移事异
郭守云交换了彼此间的意见,郭守云这才走进自己的上那一袭早就湿透了的衣服换下来,而后闪身下楼,直奔底层客厅。
与守成从电梯里出来,郭守云这前脚刚刚踏上走廊里的地毯,就听见一阵儿清脆悦耳的笑声,从客厅的方向传过来,紧接着,妮娜的声音响起:“红姐,你又来取笑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么回事呢。守云他去莫斯科的时候,正赶上市里最乱的那一段时间,我连门都没敢出去。更何况那时候爷爷对他有很大的意见,他整天把佩枪带在身边,说是只要一看到他,就要把他给毙了,你想啊,在那种情况下,我哪敢到机场去接他?”
“哦,是吗?那后来呢,守云和谢苗老将军之间的矛盾是怎么化解的?”孙红羽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调侃,不过如果妮娜如实的把这个问题回答了,那郭守云的一些私密,就又被人家套走了。
“那还用说,守云他是什么人红姐你还不清楚嘛,”好在的是,妮娜也知道什么事情能说什么事情不能说,她笑道,“你们中国有两句成语,叫做‘长袖善舞’、‘舌绽莲花’,守云那张嘴就是能说,明明没理的事情他也能搅出三分歪理来,爷爷哪是他的对手”
“什么没理的事情也能搅出三分歪理来?”和守成对视一眼,郭守云换上一副笑脸,还没穿过走廊,便大声笑道。“你们几个是不是躲在背后说我坏话呢?”
“你的坏话还用说吗?”看到郭守云兄弟俩从走廊里出来。妮娜从沙上站起身来,她白了郭守云一眼,轻声笑道,“就像红姐说的,你就是一个‘小狐狸’,头顶长疮脚底流脓,从上到下都坏透了地小狐狸。”
“瞧你这话说得。我有这么坏吗?”揉揉鼻子,郭守云走到孙红羽对面地沙前坐下,讪笑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啊。平白无故这么诋毁我,小心我等红姐走了之后和你算账。”
“我才不怕你呢,”妮娜皱皱鼻子。伸手扶住郭守云的肩膀,轻笑道,“好啦,你在这陪红姐聊会,我去给你和尼基塔熬点姜汤。你们淋了这一场雨,得去去寒。不然会感冒的。”
“嗯,你去吧,顺便吩咐人把晚餐准备好,忙活了一下午,我这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在妮娜的手背上拍了拍,郭守云柔声说道,“噢,对啦,让他们准备中餐,我记得上次红姐过来就说吃不惯这边的东西,今天正好,咱们就换换口味。”
“好的,”妮娜很温婉地点点头,而后转头对孙红羽和谢雨桐说道,“红姐,你们先坐着,我去准备一下。”
“我和你一起去吧,夫人,”尼基塔这时候也站起身来,轻声说道。
孙红羽的目光在尼基塔身上转了一圈,这才欠起身子说道:“那就麻烦妮娜妹妹了。”
妮娜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带着尼基塔从大厅左侧的走廊转了出去。
“守云,这个女人很不简单啊,你从哪儿找了这么个能干地秘书?”看着妮娜两人地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孙红羽笑道。
“秘书?”郭守云失笑道,“你说尼基塔吧?她哪是什么秘书,算是我的一个助手吧,人还不错,挺能干的,主要是脑子灵活,而且没有什么野心,值得信任。”
听得出郭守云这话里有话,孙红羽也不在乎,她端起面前地茶杯,轻抿一口浓香四溢的碧螺春,那神态悠闲的,就好像真的做到心无牵挂了一般。
“红姐,”郭守云对她这种水打不进的态度,也没什么办法,他笑了笑,说道,“这段时间你在国内还好吧?公司那件事有没有影响到你?”
“还行吧,”放下茶杯,孙红羽抿抿嘴,浅笑道,“公司毕竟是以你地名义开设的,而且国内那边也没有打算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因此除了查封之外,就是做了两次核查,然后就没动静了,所以对我也没有什么影响。”
“哦,那就好,”郭守云夸张地做了个松口气的表情,“我这段时间一直在担心你和雨桐,唯恐国内公司的事情会牵累到你们,如今我这心里,总算是踏实了。”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让我们汗毛都竖起来了,”看了一眼身边的雨桐,孙红羽嗤笑道,“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谁还能不知道对方的那点脾性。说吧,你们兄弟俩刚才上楼都商量了点什么,是要升堂问案,还是要不顾颜面的把我们两个小女子扫地出门?”
“红姐,你还是那么喜欢抢白人,”孙红羽突然转变作风,来了这么个开诚布公的入题方式,这一时间还真让郭守云
适应了。愕然片刻,郭守云摇头叹息一声,说道,说了,那小弟我也不和你兜***了。对红姐你,什么升堂问案的事情,小弟做不出来,至于那个扫地出门,我更是想都没有想过。实话对你说吧,我刚才下楼的时候已经想好了,红姐你这次过来,如果说是仅仅为了探望小弟,那没的说,我举双手欢迎。你也知道,我和妮娜正在找时间时间举行婚礼呢,以前这个日子一直没订下来,现在既然红姐你来了,那我就不拖了,这大喜的日子,我就订在这段时间里。到时候呢,守成给我做伴郎,你就给妮娜做伴娘,咱们热热闹闹的聚上它一阵子。按照妮娜她们家乡的风俗,这婚礼操办要持续些日子,而在这段时间里,所有的公事我一概不理,我相信这意思红姐你也应该明白了。当然,如果说你这次来远东还有别的目的,那也好办,咱们大家都不要兜***了,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你有什么打算,尽管明明白白的在今天提出来,只要我能够接受的,哪怕是苛刻一点的要求,我也绝不说二话。”
“你们兄弟俩都是这意思吗?”没有直接回答郭守云的问题,孙红羽瞟了一眼坐在客厅角落里的守成,轻声说道。
“红姐,你认为我们兄弟俩会有两种意见吗?”郭守云淡然一笑,说道。
心中暗自叹息一声,孙红羽知道,自己的计划到这个时候算是彻底落空了,正如郭守云所说的,现在已经没有绕弯子的余地了,以前那段时间的交往,令她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郭守云虽然平素显得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但是他说出来的话,那就从来没有多少转的空间。好啦,现在他把条件摆出来了,“有事现在就谈,现在不谈,过后就永远不要谈了。”
“我要做远东的生意!”再不遮掩什么,孙红羽贝齿轻咬下唇,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远东很大,市场很开阔,红姐要来这里做生意,我同样是举双手赞成,”郭守云自然不会被如此简单的一句话所打动,他语气淡漠的说道,“我想在这件事上,你没必要来问我的意思。”
“我要做的,是进出口贸易。”孙红羽补充道。
“进出口贸易?那同样可以做,”郭守云轻描淡写的说道,“现在远东的进出口贸易规章制度已经放松很多了,只要不是违禁品,不是偷逃税款的走私贸易,那这一行谁都可以做。如果红姐对这边的情况不了解,那也好办,现在这边的市面上也有很多代理公司,所有的手续他们都能代办。”
孙红羽气苦,这“小狐狸”摆明了就是寸步不让,他这幅“你做生意与我无关”的撇清,明显就是要她把所有的底子全都抖搂出来。说实话,如果是做普通生意的话,那她才不来受这份气呢,可问题是,现在集团成立之初所要做的,就不是普通生意。就拿那些动辄耗资数亿美元的钢机械来说,一套机械固然价格不菲,可是那东西终究有价,苏联政府这边也没有对此类设备出口的相关限令,最关键一点就在于,集团需要的不仅仅是设备,还有此类的一些列相关技术,而这些技术类的东西,都是苏联轧钢行业内的机密,是受苏联工业部门严控的。因此,毫不客气地说,如果没有很强硬的背景和严密的渠道,中远即便是进入了远东,也不可能搞到这些技术,说不定一个搞不好,还会引来间谍纠纷之类的国际关系摩擦。
如今的郭守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郭守云了,在气苦的同时,孙红羽也深深的体会到了这一点,她甚至觉得国内在对中远这个问题的考虑上,有些过于乐观了。国内是国内,远东是远东,在国内,一道条文就能把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查封,一纸通缉令就能把郭氏兄弟俩变成过街老鼠,但是在远东,尤其是现在的这个远东,郭氏贸易公司可以把政府的若干条文当成无字天书,而郭氏兄弟俩,也能把任何通缉令当成擦**纸。
地移事异,国内对这一对兄弟还有什么约束力吗?很显然,答案是没有,在这一点上,其实孙红羽早就有所认识了。现在坐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客厅里,她孙红羽作为中远的代表,不管有着什么样的背景,都仅仅是一个前来寻求合作的企业法人,在这个谈判桌上,能够拿出什么样的代价在中远,而接不接受合作,则在于郭守云。孙红羽相当怀疑,她来之前所准备的那份合作协议,郭守云能接受吗?
第一四六章 要听实话?
守云,你不要再耍我了好不好?”苦笑一声,孙红羽子,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明白我的意思,你刚才也说了,咱们要开诚布公的谈,那现在何必还要”
“红姐,不是我在耍你,而是你在耍我,”不等孙红羽把话说完,郭守云也学着她的样子,将身子伏低下来,几乎是将脸凑到孙红羽的面前,他面色严肃的说道,“你要你要来远东做生意,这话有点不尽不实吧?你老实告诉我,是你要来做生意,还是有别人在背后唆使你过来的?咱们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彼此间是隐瞒不了的。”
孙红羽一窒,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露出了马脚,但是毫无疑问,郭氏兄弟俩已经察觉到问题所在了。
“这个重要吗?”犹豫了一下,孙红羽试探着问道。
“不是重要,而是很重要,”郭守云毫不犹豫的说道,“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从来都不会去做,而现在你要来同我谈生意上的事情,却不把这一笔生意的真相告诉我。红姐,我这个是喜欢钱,用国内的话来说,我就是个万恶的资本家,但是有一点,我爱钱是爱在保住命的基础上,没可能别人把我卖了,我还傻呵呵的坐在这里数钱。”
“守云大哥,你这话说的太过分了,”谢雨桐从一开始便坐在孙红羽的身边,她对郭守云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显然非常不满,此刻她终于忍不住插嘴说道,“红姐这次过来。是抱着很大诚心的。当初你们之间不是也曾经合作过吗?那时候地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办地多好?同样是生意上的合作。为什么这次你就推三阻四的?”
“雨桐!”一听谢雨桐这番话,孙红羽的眉头立时就皱了起来,她心说:妹子啊,妹子,你这冲动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改啊?现在是什么时候啊?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明显就是守云心头的一根刺,你现在把这事提出来,不等于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雨桐妹子真是快人快语。”幸好的是,郭守云似乎没有心思在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地事情上纠缠,而且说实话。他对这个学会计出身的小姑娘。还真是抱有几分好感,在他看来,这小姑娘没有什么心机。从本质上来说,她与自己还有孙红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不过有好感归有好感,现在是谈正事地时候,郭守云可不希望一个不懂行情地小姑娘在旁边时不时的插科打诨。
“不过这生意的事情,不是快人快语就能解决地。”看了一脸忿忿的谢雨桐一眼,郭守云笑道。“嗯,雨桐妹子大概是听我们谈这些东西感觉气闷了吧?这样吧,守成,你带雨桐到楼上去聊会,要不带她去看看你那些藏品,你不是整天说自己的收藏没有人懂得欣赏吗?现在让雨桐给你参谋参谋也好。”
“看我那些藏品?”郭守成坐在旁边,听了这话忍不住觉得好笑。他那些个“重金属”藏品,估计没有几个女孩子会感兴趣的,这要让谢雨桐看了,她不吓得惊声尖叫就不错了,还参谋什么啊。不过郭守成也知道,大哥这是有意要支开雨桐,他琢磨着,也许大哥过会要同红姐商谈的事情,肯定不太希望被外人听到。
“是,大哥,”郭守成站起身来,招呼着谢雨桐说道,“走吧雨桐,我带你去我地住处看看,离这不远的,就在前面那条甬路上。”
“哼,去就去!”谢雨桐哪能不知道人家是嫌自己在这儿碍事了,她忿忿地站起身子,也不用郭守成引路,大跨步的就朝正门方向走去。
“一会儿记得过来吃饭,”扭过头,笑眯眯的看了谢雨桐的背影一眼,郭守云笑道。
“守云,”看着雨桐和守成的身影消失在正门前的回廊里,孙红羽率先回过神来,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想知道所有的真相,那好,我也不瞒着你了。的确,这次我来远东,并不是为了给自己的生意牵路,而是为了在远东和国内之间,开辟一条半公开、半隐蔽性质的特别贸易渠道。”
“我在听。”郭守云提起茶几前面的水壶,为孙红羽的杯子里添满茶水,头也不抬的说道。
“半月之前,国内六个部委牵头,在哈尔滨戳摊组建了一个中远北方国际集团,”孙红羽道了一声谢,而后说道,“按照父亲的说法,上面对这个集团的组建与未来寄予厚望,因此,为集团组建之初的三个立项,人行方面将会6续投入七笔储备资金,而批投放的资金额度就高达一百五十个亿。”
“哦,人行直接投放资金,这岂不成了国营性质的商企集团了,”郭守云皱皱眉头说道,“红姐,你的意思是
一个集团要来远东展?不是我泼你们的冷水,目前没有开放到那种程度,外来的大投资项目,这边的审查相当严格,像你说的中远北方,这边是不可能给它放开生存空间的。”
“你想错了,守云,中远北方并不是国营,而是股份合营,它的投资立项虽然是人行一手操办,但是对外,它却是由北京、上海等地的十二家私营企业合股投资建立起来的。”孙红羽摇头说道,“而在这其中,就包括了我的红羽集团。”
“我明白了,你继续说吧。”郭守云立刻会意过来。这东西说白了,其实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国家暗中出资,表面上私营合股的企业集团,世界上有的是,像这一类的企业集团,一般都担负着“国”字头企业所无法承担的贸易任务,因此,从这方面来讲,中远北方的出现也就不足为奇了。
“现在中远初创,要想进入远东还存在诸多的困难,”孙红羽继续说道,“目前苏联国内局势持续动荡,苏联人的排外主义倾向也日趋严重。不瞒你说,半月前,国内相关部门做过一些试探和调查,中远的立项申请书已经报到了莫斯科,但是直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批准。据内线的消息,这份立项申请书被苏联商贸部门打到了远东商贸总局,然后远东商贸总局又给打回莫斯科。”
孙红羽说到这里,苦笑一声:“就这样,莫斯科和远东互相扯皮,一份立项申请书在两边打来打去,最后给的答复是申请书遗失,请另行备补。”
“是这个样子的,现在苏联人人自危,谁都不知道自己能在如今的岗位上呆多久,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还会站出来办正事啊。”郭守云心中感觉好笑,也觉得颇为爽快。远东商贸总局?他们是什么狗屁倒灶的衙门啊,远东各州的州政府两个月前就下达了内部条文,凡涉及对外贸易的立项申请,投资低于五十万卢布的,一律不予批复,高于二百万卢布的,一个字“拖”,拖黄为止。
各州政府有这样的内部条文出台,多半还要归功于郭守云,他这个无所不用其极的奸商,自己在做的生意,就不许别人来做,而别人做的生意只要赚钱,他就非得插一杠子才忽觉得舒服。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北方企图携巨资突入远东,那所面临的阻力有多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狠狠的白了眼前这个“小狐狸”一眼,孙红羽才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中远可没有什么言权,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做这些无用功了,有人自以为是,让他们碰个软钉子也未尝不是好事。”
郭守云笑了笑,没有接口,他知道,这其中肯定牵涉到了中远内部权力组构上的问题,而从这方面来看,孙红羽在中远的日子,恐怕过的并不怎么风光。
“现在好了,软钉子碰过了,有些人也死心了。”孙红羽撇撇嘴,自嘲般的说道,“如今,我被正式任命为中远北方的总经理,行政上,只对集团董事会负责,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大权在握吧。这不,我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第一点,就烧到守云你这里来了,如今,就看你能不能网开一面,让中远在你这远东的地面上生根芽了。”
“红姐啊,你这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啊,”郭守云手扶额头,用力的揉了揉眼皮,叹口气说道,“你想听我说一句实话吗?”
“我当然想听你的实话。”孙红羽毫不犹豫的说道。
“那好,我的实话就是,如果这次不是红姐你过来,我都没兴趣听这个什么中远北方的立项,”郭守云把脸一拉,字字清晰的说道,“我郭守云做生意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什么生意都做,就是不做亏本的生意。而从我进入远东以来,每一笔经手的生意就从来没有吃过亏,而唯一的一次,就是折在了国内。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且不说直接折损的数百万资产,单是那三条被堵塞的商路,就葬送了我起步阶段的全部心血。噢,现在好了,你们查封我的公司,断掉了我的商路,回过头来,你们又要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接过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的商路,像这样的做法,是不是有点过了?”
孙红羽表情黯然,她知道,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的事情,是她这次前来远东寻求合作的最大障碍。郭守云不是睚眦必报的小人,可也绝不是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圣人,如果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那件事制造的钉子拔不掉,那这次的合作谈判根本就无从说起。
第一四七章 照我的规矩来
红羽考虑着,这次过来的时候,上面根本就没有开出外有利的条件:中远要进入远东,上面需要郭氏兄弟出面创造便利条件;中远要在这边展,需要郭氏兄弟方方面面的支持;中远要搞到第一手的技术资料,而这方面也需要郭氏兄弟出面牵头。这一桩桩一件件的,都离不开郭氏兄弟的鼎力协助,可若是来上一个换位思考,站在郭氏兄弟的角度感受一下,人家凭什么呀?难道就因为他们出生在哈尔滨?就因为他们是中国人——哦,还是曾经,如今他们只能算是华人了。
前有郭氏进出口贸易公司事件这个隔阂,后有几乎完全不对等的合作条款,而郭守云偏偏又是一个只重利益不重情感的现实主义份子,跟他谈这项合作怎么谈?用爱国情绪来打动他?那估计和对牛弹琴没什么区别。
“哎,说到底,你还是在想着当初贸易公司那件事情,”沉默了片刻,孙红羽叹口气说道,“当然,对于当初进出口贸易公司被查封那件事,我也觉得很遗憾,毕竟那其中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可那毕竟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难道我们就不能抛开它,把更多的目光转向未来吗?”
“如果过去的事情都看不清楚,那还谈什么未来?难道红姐认为我是一个好高骛远的蠢材吗?”郭守云不屑一顾的说道。
“守云,你就明说吧,”孙红羽从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碰到过这么棘手的时候。郭守云前后说了这么多,似乎都透出一个很明确的基本点,那就是这生意没得做,中远要想进入远东,那是一点门都没有。
商业谈判讲究的就是一个讨价还价,大家从一个切入点出,你退一尺我让八寸。最终寻求的就是一份契合,以达到有效合作的目的。可现在呢,郭守云他不按牌理出牌,一个十字路口,他给设了四道围墙,孙红羽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头困兽,即摸不清他的意图,又找不到可寻得缝隙。自己为中远来寻求合作了。可人家压根就不想合作,这谈判还怎么退让啊?更何况,她这个名以上的集团总经理,其实并没有多少的决定权。手头上可以让出地利益少得可怜,所以说,如今的孙红羽就是处在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上。
“你要怎样才能把进出贸易公司的事情舍在一边?”无计可施之下,孙红羽值得选了一个最笨的办法,步步为营,一点一点砸碎郭守云设下的障碍。而在这所有的障碍中,贸易公司被查封事件,无疑是必须先解决掉的,这是一个先决条件,孙红羽看地很清楚。
“你看这样行不行。当初公司被查封之后,有关方面做过一些统计,我可以拿到详细的数据。如果你感觉满意的话,我可以以中远集团的名义,就贸易公司地损失对你作出补偿,加倍的补偿。”孙红羽很坦诚的说道。不过她这话里,未尝没有挤兑郭守云的意思。
“呵呵。”郭守云笑了,他摇摇头,伸出两支手指,指了指孙红羽说道,“红姐。你这是骂我啊。不错,当初那几百万的损失,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小数目,可是眼下,不是我夸口,这点东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我之所以抓住这个问题不放,并不为因为钱的缘故,大家都不是过家家的小孩子,一块两块的还要斤斤计较,我之所以要把这个问题拿出来,是因为事情本身的性质而不是别的。”
从沙上站起来,郭守云背负着双手,在大厅里往来地走了两步,似乎在考虑有些问题该不该说。约莫半分钟之后,他停下来,站在沙后面,双手撑住椅背,说道:“红姐,当初公司被查封,明确给出来的原因,是因为涉及到巨额的偷逃税款问题,但是我不傻,我知道公司虽然涉及到一定的偷税瞒税,但是和所谓的巨额,却并不沾边,因为每一批货物在出境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干净的,而它们真正变成地赃物的时候,已经进入了苏、朝境内。这些年国家改革开放,经济体制上的不完善、不健全,造成大批和我们郭氏类似的贸易型公司,毫不客气地说,这其中有很多做的要比我过火。但是为什么在郭氏被查分地时候,别的地方都没有什么动静呢?我知道,因为我们兄弟俩和别人走的路子不同,我们碰了一些不该碰的东西。”
孙红羽没有说话,她只是冷静的看着郭守云。她知道,眼前这个家伙是人精,有些事情要隐瞒是不可能的,做一些刻意地争辩,只能引来他的反感,而起不到任何好的效果。
“当然啦,国际问题嘛,国内在这方面的决定,我也可以理解,”郭守云淡然一笑,回味般的说道,“
,公司被查封的时候,我没有半点怨言,只不过守成落了一阵子。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件事倒是帮了我很大的忙,不管是在远东还是在莫斯科,有大把的人希望看到我们兄弟俩无家可归,没有这一桩案子,我和守成在他们的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外人,永远都无法融入他们的***。”
“那这么说,你更没有理由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不清了。”孙红羽松了一口气,她听得出来,郭守云这是在做退让,不过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是在为自己制造一个说话的空间。
玩味似的看了孙红羽一眼,郭守云面色一整,坦然说道:“红姐没听明白我的意思吗?公司被查封,我们兄弟俩变成断根的丧家之犬。”
踏踏脚下厚实的地毯,郭守云说道:“这片地方,成了我们唯一可以生存寄托的保护地。在苏联,每一个清楚我们兄弟俩的人都知道,我们不是苏联人,可他们也不认为我们是外国人,我们已经融入了远东这个群体,所以这里的一切才不会排斥我们,而我们要想继续在这里立足,就必须保持现在这个身份。试想,在这种情况下,中远要想进入远东,还要与我们合作,这对我们兄弟来说难道不是一个难题吗?中远立项,一旦与远东本地的商企生冲突,我们如何选择立场?三个月前,仅在哈巴罗夫斯克,就有中资贸易企业四家、蒙古人出资的贸易企业两家、格鲁吉亚人的贸易公司六家等等,现在你再看看,全市同类型的贸易企业,除了二十余家俄罗斯人所经营的之外,已经别无分号了。为什么?没别的,他们遭到了排斥,绑架雇员、纵火、抢劫,这一类的事情接连不断,一个外资的企业,在这里根本无法立足。将来中远一旦进入远东,也生了类似的事件,红姐,你是希望我出面弹压呢,还是希望我保持缄默?”
孙红羽无言以对,她知道郭守云说的是事实。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郭守云走到今天这一步并不容易,因此他考虑问题才必须细致谨慎,而且时刻认清自己的立场。老毛子的远东不是自由市场,谁想进来就能进来的,一个民族排斥的问题,在这个民族矛盾日趋尖锐的地方,展现的尤为突出,郭氏兄弟俩要想在这牢牢地立足,就不得不时刻保持这种警惕。
不过话说回来,孙红羽也不会因为郭守云的这一番话而放弃努力,她知道这个男人身上潜藏的能量,在他那颗小脑袋里,也许大义凛然的豪气没有多少,但是奸猾似鬼的歪门邪道绝对不少。他之前又是抓着贸易公司被查封的事件不放,又是大吐苦水,诉说自己的难处,其目的未尝不是想逼迫中远大跨步的让利,从而让他在未来的合作中能够捞取更多的好处。
“难道就没有半点转的余地了?”定了定神,孙红羽试探着问道。
“转的余地?”郭守云抿嘴笑了笑,随口说道,“红姐需要什么样的转余地?”
“哎,当然是一个你能接受,而又能让中远立项挥作用的余地,”孙红羽心里倍感失落——小狐狸又要和自己谈条件了。
“这样的余地未尝没有,不过小弟担心红姐你做不了这个主,所以说不说的,也没有多大意思。”郭守云笑道。
“你说出让我听听,我做不了主,总有能做主的人。”孙红羽说道。
“那好,那我就算是表个态吧,”郭守云稍一思索,说道,“现在我没有看到中远的立项计划书,也不知道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不过既然你们既然盯上了远东,而且还想与我合作,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要按照我的规矩来办。先一点,中远北方不能进入远东,你们最多可以在哈巴罗夫斯克建立一个代办处,其职能,仅限于同我的郭氏集团建立联系。中远在国内的进货渠道我不理会,而你们在远东的采购意向,则只能由郭氏代理。这是咱们合作的基础,也是最为重要的一个部分,如果中远不能接受,那么对不起,红姐,你可以去找别人合作了。第二点,基于双方互信的原则,郭氏有权力向中远北方派驻董事局董事一名,参与中远集团核心层的日常工作,以全面掌握贸易信息。第三点,郭氏集团是一家独资企业,非上市集团,故此,我们的原则是,不接受外来资金的注入,不分成股份。至于中远嘛”
郭守云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孙红羽,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第一四八章 有客来访
至于中远怎么样?”孙红羽下意识的问道。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既然是你们中远来寻求我们的合作,那如何合作的问题,就必须由我说了算,”郭守云阴阴一笑,用手拍打着沙的椅背说道,“中远立项的预期投资是多大我不知道,但是无论将来如何,中远的股份必须重新区划,你们是国家立项也好,是私人筹资也罢,郭氏在其中的股权,不能低于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三十?你去抢好了!”尽管中远的出资方并不是自己,但是听到郭守云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孙红羽仍旧忍不住愤然起身,大声说道,“别说你的郭氏是苏资企业,即便是我的红羽集团,也不可能在中远拿到百分之三十的股权。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那意味着”
“那意味着我们又达成了一项合作共识。”不等孙红羽把话说完,郭守云便不急不缓的说道,“红姐你说我是抢也好,是骗也罢,合作嘛,如果能达成的话,那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如果咱们达不成妥协,那也没关系,我想抢也抢不到嘛。更何况你也知道,苏联商贸部门早有规定,按照八六年出台的《合资法》,涉及三十六项二百四十七款的合资企业管理法规,所有来苏投资立项的外国企业,要想获得更大的经营权限,就必须吸纳足够的苏联国内资金分成股份。经营权限有多大,要看苏联本土资金在企业中所占股份的百分比,百分之十六地最低限。百分之六十二的最高限,而我选择百分之三十,似乎并不过分吧?当然啦,如果中远只想小打小闹一番,那这条件也可以商権,毕竟你们只想走运一些烟酒糖茶之类的小玩意,我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就要得太多了。”
“守云啊,你这是在和我玩偷换概念吗?”孙红羽不屑一顾的说道,“就我所知,八六年莫斯科出台的《合资法》。是针对来苏外资企业下达的硬性规定,其实施的前提,是以外来资金在苏实现的实际投资额度为标准。可你刚才也说了。中远不能进入远东,最多只能在哈巴罗夫斯克建立一个代办处,那根据这项法规,你所拥有的股份,只能是针对代办处而言地,而不是针对中远而言的。如果照你的说法。兴业在远东拓展了业务,那是不是苏联地合资方。也要求必须掌握法国兴业总行高达百分之六十二的股权呢?”
被孙红羽一眼看破自己的小伎俩,郭守云只是腆脸笑了笑,一点也不觉得尴尬,他悠哉游哉的转到沙正面,从茶几上拿了一根烟。给自己点上,这才说道:“嘿嘿,没想到红姐对这边的法令法规也知道如此详细。”
“既然要做这边的生意。我自然会对这里地情况多做一些掌握,”孙红羽不为所动,她冷静的说道,“所以像这种偷换概念地拙劣伎俩,守云还是不要拿出来了。”
“哎,那好吧,既然红姐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刷那些小聪明了,咱们什么事都按法规来吧。”装模作样的叹口气,郭守云说道,“红姐回去以后呢,就把合作立项计划书送过来,我们郭氏拿去审查,相信要在商贸局通过并不是多么困难的事情。商贸局的审查通过了,咱们再去对外贸易的相关部门报备,其他地,还有什么海关报备、安全委员会督察等等。噢,对啦,不知道中远的目光是放在什么地方,如果是重工业成品的进出贸易呢,咱们还要向商业部提交计划书,然后重工业企业建设部、重型和运输机械制造部、机械制造部、动机机器制造部、人民监督委员会、科学技术委员会等等部门,还要设立一个联合地监督机构,对咱们的贸易进行全程监控。这什么样的贸易可以做,什么样的贸易不可以做,什么东西可以出口,什么东西不可以出口,都是由这样的监督机构负责审查的。怎么说呢,这样程序虽然很复杂,但是毕竟附和法规规定了,咱们双方都省的将来会有麻烦。不以规矩不成方圆,国家也有国家的难处嘛,我是可以理解的,只是不知道红姐意下如何?”
“我的意思是,应该把你狠狠的打一顿!”孙红羽心中懊恼的想到。毫无疑问,如果像郭守云所说的那样,这中远的第一笔生意即便等上一年,恐怕也做不成,更何况,这样的监督机构一旦出现,中远成立的真正目的也就彻底落空了,有这么多的专门机构在旁边的盯着,走运技术?那和痴人说梦没什么区别。
“看样子,红姐你对这个方式也是很不满意啊,”
红羽脸上浮现出来的那一丝无奈,郭守云轻笑道,“法了。你们不想按我的规矩来,也不想按法令法规办事,那这路子还怎么走啊?中远的背景再深,它终究是一个国内的企业集团,难不成在远东这片地面上,你们还想无法无天了不成?”
“谁要无法无天了?在远东,谁敢无法无天?”
郭守云这话刚说完,一个爽朗的声音从客厅通往别墅外的回廊里传过来。几乎是人随声到,十几个穿着军装的人出现在回廊入口处,而走在最前面的,赫然竟是苏西霍夫少将。而在他的身后和左右位置上,毕瑟夫、波克金一干人全都到场,看样子,远东军区下属的实权人物,今天是齐聚哈巴罗夫斯克了。
“啊?你们几位老哥怎么来了?”郭守云回头看了一眼,慌忙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在桌上的烟缸里,快步迎过去,说道,“这大雨天的,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呵呵,这不是嘛,军区电令,有新的任务分派,所以我们几个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哪顾得上打招呼。”波克金摘下头上有些潮湿的帽子,拿在手里掸了掸,笑道,“正好,前两天听说守云你乔迁新居,我们几个老家伙也趁这个机会过来看看。”
“那现在看到,感觉如何?”郭守云和老将们一一握手,同时笑道。
“不错,只不过这地方太大,空空框框的,缺了几分热闹,而且这周围的保卫措施也不完善,守云你回头有必要调整一下。”伊万诺夫点头说道。
“这才搬进来,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些呢。”郭守云笑了笑说道。
“有客人?”毕瑟夫属于那种沉默寡言的人,他在郭守云几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却聚焦在了站在客厅中央的孙红羽身上。当郭守云他们的客套告一段落的时候,他才说道。
“噢,红姐,我的老朋友了。”郭守云回头看了一眼,继而轻描淡写的说道,“她今天才从中国那边过来,我们聊了聊国内老家的情况。”
“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中国人是这么说的吧?”毕瑟夫显然对孙红羽的身份不感兴趣,他随口说道。
郭守云没有接口,他微微一笑,转而问道:“你们老几位什么时候过来的?到过指挥部了吗?”
“刚过来,连晚餐还没吃呢,”苏西霍夫说道,“刚才临时和席贾霍夫将军联系了一下,他提议过来让你请客,这不,我们就一起来了。你这没什么不方便的吧?”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郭守云失笑道,“正好,我今天有也有事要和大家伙的商量。嗯,我看这样吧,守成,这家伙现在还不回来,要不你们老几位先到楼上坐坐,我一会上去。”
“妮娜呢?她怎么也不在?”伊万诺夫疑惑的问道。
“她在后面呢,你们老几位先到楼上,我一会让她上去。”郭守云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苏西霍夫摆摆手,笑容满面的说道,“这丫头不是外人,我到后面去找她。话说她从莫斯科回来这么长时间,也不跟我们这些老家伙打声招呼,亏她当初还在十六师呆了那么长时间。”
“那好吧,从这边走,转过回廊就是了。”郭守云摇头笑了笑,伸手指着左侧的走廊说道。
“嗯,我们过去,你继续招呼你的朋友,不用管我们了。”听郭守云这么说,伊万诺夫倒也不客气,他伸手在郭守云的肩膀上拍了拍,随口说了一句,当先朝左侧的走廊走去。
“有远道来的朋友,自然要好好招待,不过也要保持一定的距离啊,”毕瑟夫似乎意有所指,他在迈步之前,凑到郭守云的身边,小声说道,“有些东西很敏感的,守云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我有分寸的,”郭守云知道,当初毕瑟夫为了从自己这里寻求合作,肯定对自己做过一些调查,而孙红羽的身份,也不太可能瞒得住他。如今,老将军这一番话明白的说出来,等于是给自己提个醒。着郭守云,毕瑟夫点点头,他也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他的心里肯定有谱,不然的话,他这么个毛都没长全的半大小子,也走不到今天这一步了。
当下,一干远东军区的实权派将领前呼后拥的,全都朝左侧的走廊走过去,偌大的客厅里,再次安静下来。
第一四九章 我就是我
厅里将星闪烁的那一刻,孙红羽的心里感慨万千,她云真的已经不再是几个月前那头“小狐狸”了,他在自己的路上越走越远、越走越接近于他所期望的那种成功,而在他同自己之间的那种距离,同样也是越来越大了。
孙红羽清楚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第一次同郭守云见面的时候,妮娜作为一名苏军上校,还是这个男人所能接触到的较高一级人物,而今呢?在他这栋别墅里出入,赫然都是一个个位高权重、独戍一方的统兵大将。作为一个军门子弟,孙红羽对苏联红军中的军衔制度了解的很细致,而她对远东军区的内部任职情况,也多少有一些认识。出现在郭守云别墅中的这些人中,她有大半以上都有所了解,毫不客气地说,整个远东军区几十万苏联红军,就是掌握在这些人的手里。就是这么一些人,他们配戴着少将直到大将以及的军衔配标,从远东各地赶来哈巴罗夫斯克,先不到军区指挥部报道,却一起涌来了郭守云的别墅,这里面有什么样的含义?不说别的,这要是放在国内,郭守云这个人恐怕就要成为高层的心腹大患了——动他会有所顾忌,不动问题更多。
看来国内情报部门针对郭守云的调查还是没有做透啊,孙红羽考虑到。来此之前,她手上掌握的资料,仅仅是郭守云同安全委员会、远东军区的往来密切,而且他已经开始涉入苏联政界核心。至于说他与安全委员会、远东军区的关系密切到何种程度,在苏联政界中涉入的有多深,情报部门了解的并不是很多,而今看来。情报部门地分析需要重新做一次了。
一番简单的交谈之后,将军区的诸位将领让入后厅,郭守云不紧不慢的走回到沙前,重新取了一支香烟,夹在指缝间,说道:“红姐,知道你的酒量不错,本来今天晚上想要陪你好好喝上两杯的,如今看来是不成了。一会儿晚餐的时候,我要陪这些老哥们商量些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让妮娜和尼基塔陪着你好了。”
“如果能把合作的事情敲定了,那即便是你把我干晾在这里,我也心甘情愿了。”无奈的摇摇头,孙红羽带着几分气恼地说道。她知道,郭守云在晚宴上肯定不会把她和那些将军们安排在一起,这家伙疑心重的很,时时处处都带着几分小心。
“红姐,你就不要为难我了,”“叮”的一声。打燃手中的火机,却没有直接去点燃手中的烟卷。郭守云笑道。“刚才我不是已经把事情说的很清楚了。中远的立项,要嘛一切都走正途,按照莫斯科定下的规矩来办,要嘛就接受我开出的条件,咱们按我的规矩来办。可现在横在咱们之间最大地一个障碍,就是红姐你说了也不算,真正能决定中远未来的那些人,是既不想按莫斯科地规矩办,又不想按我的规矩来办,那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那好。你明白的告诉我,按莫斯科的规矩来办,你个小狐狸有什么打算?!”孙红羽负气说道。
“按莫斯科的规矩?嘿嘿,那就好说了。”郭守云才不担心呢,他将烟卷点燃,悠闲的吸了一口。而后隐讳的说道,“别的不敢保证,但至少在远东,中远的前景,嘿嘿,光明地很啊。”
“光明”两个字,郭守云说的很重,孙红羽不傻,她当然不会相信这话中有半点的诚意。
“那按你的规矩来办,就没有半点可通融地地方?”孙红羽直勾勾的看着郭守云,几乎是从牙齿缝里蹦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郭守云应声说道,“前面两点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这第三点,关于股权地问题,我必须拿到中远的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笔股份,我需要折合成资金,由你们中远在正式合作之前,汇入郭氏集团的户头。红姐,你当我是抢也好,诈骗也罢,甚至可以当做贸易公司那件事上的补偿,总而言之,只要想合作,那这笔股权我是拿定了。还有一点,我希望中远不要在这件事上给我耍小聪明,玩什么股份缩水的那一套,毕竟咱们今后是要合作的,每一笔的贸易往来,我都会盯得死死的,一旦被我察觉其中有什么猫腻,我会立刻终止所有的合作项目,之后,所有中远在远东展开的生意,不管是与谁合作的,必须一律报停。到时候,红姐可不要怪我赶尽杀绝啊。”
“守云,你够狠,你的胃口也是越来越大了。”话说到这份上,孙红羽反倒不生气了,她算是彻底明白了,郭守云这就是在敲诈啊,同时呢,他这也是在
的限制中远的投资规模。
他说的很明白,中远的股权他要拿走百分之三十,而且这百分之三十还不是说放在中远的账面上不动干等吃红,他要在合作之初,就把这些股份折抵成现金提走。话说白了,他这是分干股还不算,还要中远一方倒贴一大笔的资金,回过头来,他再以莫须有的股份跑来分红,这不是敲诈是什么?
—
中远目前还处在立项初期,方方面面汇入的资金已经达到上百亿,如果按照郭守云的说法,那他就等于是要凭空敲诈几十亿的资金了,这还不算后续的追加投资。如果中远同意了他的这个合作提案,那么好了,其后集团追加投入的资金越多,他郭守云敲诈的也就越狠。
一道门卡上了两条路,即便是孙红羽也不得不承认郭守云的精明老练,如果换成了一般的商业集团,哪怕背后有再打的财团支持,恐怕也禁不住这种毫无人性的盘剥。
的确,孙红羽是猜着了郭守云的用意,对于如今的郭守云来说,资金的多少已经只能算是一个数字上游戏了,虽然说能多敲一点的时候他绝不会手软,但是在中远的问题上,他更希望达到的目的,是限制这个集团的展规模,更准确的说,是要利用这种方法,为中远将来在远东的贸易方向设卡子。面对这种极度苛刻的合作条件,中远要想做成一个大手笔的项目,就必须付出常人所难以承受的代价,在这种情况下,中远要嘛打落牙齿肚里吞,要嘛就放弃他们原本的一些打算,而这两种选择,都是郭守云乐意看到的。
“红姐啊,不是我狠,当然,更不是我的胃口大,要论胃口的话,相信中远的也不小啊,”突出一团青紫色的烟雾,郭守云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目前的远东是个什么局面,大家都知道,毫不客气地说,除了我的郭氏集团之外,在这里就没有一个投资额度过两百万卢布的贸易性企业。中远财大气粗,却在这种情况下将目光瞄准远东,这来势汹汹的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做些不成气候的小买卖?那和拿原子弹炸蚊子有什么区别?所以说呢,我也不看你们的立项计划书,可以肯定一点,你们要做的生意,在性质上来说,恐怕比我当初的那个进出口贸易公司还要恶劣数倍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情咱们都明白,”深深吸了一口烟,郭守云自嘲般的一笑,说道,“红姐你觉得我的条件苛刻,甚至会嘲笑我把中远当成了自己的钱袋子,但是这话分两头说,我郭守云也不是你们中远手里的一支王八壳子,你们指哪儿我就要打哪儿。我郭守云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是凭着良心与什么崇高的理想趟过来的,那些东西能感动人,但是却不能拿来保命,关键时刻真正能够拿来救命的,除了现实之外还是现实。呵呵,我就是一个现实的人,正因为现实,我才能把问题看得很清楚,在我看来,英雄往往等同于烈士,而对于我郭守云来说,如果今天充当了你们中远的英雄,那将来恐怕连个烈士的身份也捞不到吧?你说呢,红姐。”
孙红羽默然不语,她知道郭守云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自肺腑的,这里面没有任何参假的成分,也正因为没有参假,所以她才无从辩驳,难道她能堂而皇之的告诉这个男人,和中远合作前程广大,将来无论出了什么问题,中远都能不惜一切代价的保住他?很显然,她不能下这个保证,别说是她,任何人都不敢负责任的做出这种承诺。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淡然一笑,郭守云说了最后一番话,“这不是什么英雄末路之时偶的感慨,而是这个世界最基本也是最残酷的一条法则。我郭守云十几岁出道,往来于中苏之间,其间经历的种种艰难,除了守成和东婷之外,从没有人与我分担过,所以说,对这个世界的残酷,红姐,我认识的比你清楚。所以,我做人的准则中一条,那就是,我就是我,不是一件可以任人驱策的工具。要做良弓,那就不仅要射飞鸟,还要随时准备射主人,若是做走狗,哼哼”
“守云,”
伴随着郭守云的一声冷哼,妮娜从大厅回廊一边探出头来,她招呼道:“你和红姐说完了没有?晚宴的事还等着你安排呢。”
“好啦,好啦,知道啦,我这就过去。”郭守云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
第一五零章 财权很重要
静的依靠在卧室窗前,出神的望着窗外那浓浓的夜色的眉头,说明此刻的孙红羽,仍旧没有从晚宴前那种巨大的失落中恢复过来——这次的远东之行,她除了得到一大堆苛刻的条件之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
窗外骤雨依然,从孙红羽所站的位置凝神看去,可以看到几十米外的另一栋别墅。此刻,那栋别墅里***辉煌,院前的甬路上,停满了苏军部队中最常见的嘎斯吉普车,而在那夜色之下、暴雨之中,披着雨衣挎着枪械的警卫几乎随处可见。
从六点到现在的八点,郭守云和那些苏军将领们的晚宴,已经持续两个多小时了,他们在谈些什么?他们选在今天过来,难道仅仅是为了庆祝郭守云的乔迁之喜?事情应该没有这么简单。喜欢动心机的人,无疑都是天性好奇的,凝望着雨夜窗外的那栋别墅,孙红羽的心里就像是揣一只老鼠,她很想知道郭守云到底在和那些将军们谈些什么事情,在她看来,如果能听到这些人的谈话,那就能够从更全面的角度把握住郭守云的现状。
不过这些念头,孙红羽也只能在心里转一转了,看看那栋别墅外森严的守卫,别说是她这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即便是本领高强的谍报人员,恐怕也会在这种情况下望而却步了。
“叮叮叮,”
就在孙红羽满腹胡思乱想的时候,在对面那栋***通明的别墅里,郭守云正坐在二楼客厅中央的沙上,用手中的小银匙慢条斯理地搅拌着瓷杯中浓香四溢的咖啡,银匙与瓷杯碰撞。出清越的叮当声响,咋一听上去,似乎还颇有节奏感。
大厅里,来自远东军区的下属各部队的将领们济济一堂,他们或坐或立,撒布在大厅的四周,彼此间虽然有说有笑的,但是每个人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客厅的中央——现在,郭守云正在和廖缅科将军谈话。而这两个人交谈的每一句话,对在场地众人来说都是不愿意错过的,因为这极有可能关乎到他们的切身利益。
现在又到了将近新月月初的时候了,动乱的八月份眼看就要过去,而前路渺茫的九月份即将到来,在这个两月交替的节骨眼上,远东军区将领们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军队补给的拨付问题。目前,国防部的财政拨款已经彻底指望不上了,中央财政拮据。地方财政亏空,整个国家地经济已经进入了严重的恶性循环期。过去几十年间国家所维持地高额度军费开支,如今已经陷入了彻底破产的危机。一个企业参政困难了,可以宣布破产;一个政府财政困难了,可以裁员,而一支军队财政困难了该怎么办?宣布破产?那是天大的笑话,宣布裁员?那是关乎国防政策的重大问题,那叫裁军而不是裁员,不到万不得已,这种念头是没有人会动的。
刚刚在晚宴结束之后,廖缅科和席贾霍夫两位将军。已经将九月份的开支预算提交给了郭守云。现在,军区方面已经把能省的开支全部减掉,像什么操演、新一季度征兵、武器装备裁汰更新、太平洋舰队的沿海巡防等等工作,这些已经宣告暂停了。可即便如此,由于国防部的新预算划拨还没有任何动静,所以从目前的情况看。九月份郭氏集团对远东军区、太平洋舰队地资金划拨,就必须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上调近百分之四十。
这百分之四十可不是在几十卢布的基础上核算出来的,老实说,尽管在前一阶段,侵吞了布尔什维克党巨额地远东的资产,可是长此以往,郭守云也承担不起每月数以亿记的巨额开销,因此,从这方面看,以军养军,全面开展军火贸易,已经成为了势在必行地一大举措。
郭守云要和军贸局联合起来做军品武器类的出口贸易,这件事情下午的时候廖缅科和席贾霍夫就已经知道了,对于这两位老将军来说,郭守云的这个打算真可谓是耸人听闻,因此,他们拿不定主意,只能看看下面人的意思,在最终作出决定。
郭守云有一个庞大的计划,他不仅要通过类似的军火生意养活远东军区和太平洋舰队,还要养活身在远东的若干军事企业以及相关的科研机构。在郭守云看来,军事工业和普通的工业没有任何区别:以资金展技术,以技术推动更新换代,已持续不断的更新换代增强企业竞争能力,而企业的竞争能力增强,将会带来更多的资金,从而继续推动技术的展这是一个良性循环的过程,是一个工业形式想要生存展下去的必行之路。
今天下午,在接到郭守云的通知之后,远东军区已经采取行动,对布设在远东的全部国有研究机构采取了紧急的军
,各个设计局、研究所、科技院,现在全都处在军队之下。而从明天开始,安全委员会将与内务部联手,对远东各个旅行社、移民基金会、海外求学机构、信息咨询机构展开调查,凡是涉及不正当经意、引动人才外流、非法窃取技术信息的组织机构,将会被查抄关闭,相关责任人将会受到从判处间谍罪到勒令离境等不同程度的处罚。
不过,这些强制性的措施,毕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军工企业得不到国防部的订货,生产经营就无以为继,当然,也更谈不上购买新技术;而各门各类的研究机构得不到财政拨款,技术又转手不出去,他们同样也无法生存;而从军队的角度讲,他们的消费直接关系到军工企业的生存展、科研机构的良好运行,可现在军队连拨付士兵薪水的钱都欠奉了,更新配备、军事订货自然更是空谈了。长此展下去,科研院所关门、军工企业倒闭,自然也就无可避免了,到那个时候,那些精英的科研人员还能留得住吗?
郭守云不是一个有多大善心的人,如果不是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老毛子的国家乱不乱,人才外逃不外逃,工厂倒不倒闭,他才不会去关心呢。可问题是,他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个份上,他的郭氏集团立足远东,可以说是把根都扎在这里了。设想一下,在这种情况下,远东精英人才全都跑干净了,各种各样的企业全都倒闭了,百分之五六十的人口全都处在失业状态,他这生意还有的做吗?尤为重要的是,他在这里立足,离不开军队的支持,军队可以说是他手中最重要的一个筹码,他要养活手里拿枪的人而又不被他们的巨额开销所拖垮,那就必须构建起一个以军养军的经济循环体系。
—
郭守云知道这些将军们心里的顾及,他们绝不是担心这种军火生意会给军区惹来麻烦,他们真正的考虑的,是军贸局的问题,他们的脑子里应该有一个观念,那就是如果军区出面做这笔生意,那所有的利润、所有内幕,就只与军区有关了,外人既不可能参与进来分成,也不可能了解到更多的东西。但是军贸局一旦介入,那问题就复杂了,这个部门归根结底都是隶属于莫斯科中央的,而通过他们来开展这种贸易,那军区方面就等于是处在了这场贸易的第二环节上,每一笔生意的利润有多大、方方面面应该拿到多少好处,他们这些将领不可能知道的很清楚。因此呢,从根本上看,即便这种生意做成了,军区也是种摆脱不了财政受人控制的局面,这与目前的状况有什么区别?
该出的力出了,却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而且还要白白的担上风险,这样的事情,估计没有几个人愿意做。
而对于郭守云来说呢,他在这种军火贸易中所要实现,就是这么一种状况:利用军区掌握货源,利用军贸局把握财权,整个过程中,不允许军贸局和军区出现直接的交易,从而实现一个互相钳制的效果。
军队归根结底都是一个很不稳定的因素,“枪杆子里出政权,”这句话将军队的重要作用体现无疑,幸好的是,这个不稳定的体系是个烧钱的地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有权威的将军,如果解决不了军饷的问题,部队都会出现哗变,因此,控制军区的财政,就成为了控制这个体系最行之有效的办法。紧急状态委员会在前阶段之所以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力,思想控制的丧失仅仅是原因之一,而财政控制力上的丢失,才是至关重要的因素。郭守云对这一点看的很清楚,他现在自然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犯迷糊了。
“害人之心时常要有,防人之心更不可无。”一群老家伙各怀鬼胎,在军火贸易这件事上玩推手,不是别有用心就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那不成,这买卖现在已经如箭在弦,大家伙的想不做也不成了。
两个小时的商议没有什么好的结果,郭守云最后拍板定案,新一月季的军区预算拨款九月十五正式到位,不过在此之前,各个部队需要把现有的军需储备库交出来。在二号之前,各储备库的军需负责人员要到哈巴罗夫斯克报道,随后,军贸局会有库准员到位清查。
打一巴掌给个红枣,郭守云在做出这项决定的同时,也向在场的诸位将军承诺,一旦军火生意做成,今后每一笔交易,集团都会拿出百分之三到百分之五的份额,算作是给大家的红利。这样一来,大家谁都不会走空,如果这样还有谁不欢欢喜喜的参与进来,那可就说不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