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七三章 美好
雪花还在大朵大朵的飘落,整个尘世间早已经银装素裹,如同粉雕玉琢般纯净自然,优雅怡静,晶莹剔透,叫人心旷神怡!
沈默云从没想过从屋顶看雪景竟是这般美好!
她惊叹了三声,才被他拉进了怀里!
就这般,两人安静坐在了屋顶上……
整个京城是这般的别致和秀美!
天还未亮,可已经渐渐有了些星星点点的光亮和缕缕的炊烟,已经有早起的人儿开始起灶做饭,开始忙碌起这新的一天。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细细聆听着各自心跳,品味此中美好!
与两人表情截然不同的,便是他们身边的一人一猫。
肥猫绕着两人转了整整三四圈,既没能引起两人关注,也没能融入两人其中,反而是挨了崔奕横一脚。
看着得意忘形的“仇敌”,那猫便挨着沈默云摇尾乞怜,终于得了女主人一抱,却是再次被那坏蛋一把扔开!
至此,肥猫几乎下定了决心要与那坏蛋抗争到底,死皮赖脸紧紧挨着女主人蹭啊蹭……
而笑言面黑的理由很简单。
被那两人打翻在地的蜂蜜水沾到了那厮的中衣衣角,叫那有洁癖的家伙很不满意。
于是那家伙直接脱了中衣便穿上自己洗好熏干的外袍,又在沈默云的坚持下,将那件狐裘披到了身上……随后顺手一扔,便将那弄脏的中衣甩到了自己手里。
于是,此刻苦命的她便又做回了两个时辰前的工种!
她竟然再次给那家伙洗起了衣袍。
她默默为自己叹了口气!
既要干活,还要放哨!
既要小心外边有人瞧见两位“张扬”的主子,还要当心里间珊瑚进去服侍时发现小姐的“失踪”!
哎!真是把她一人当做几人用了!
笑言抬头望去,屋顶上的两人一把油伞,一提灯笼,两个雪色背影,相互倚靠,温情流转,时不时相互对视一眼,低笑几声,可不真真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两人执手相望,情深如斯,又夫复何求?
“娘子!我做的好吧?”他如一个要糖吃的孩童般一脸讨好。
沈默云一愣,随即点头。
“嗯!做的很好!这里风景的确美!”
原本,她是提议去偏僻又方便他离开的竹林,是崔奕横坚持要带她上的屋顶。
“不是这个,是你二表叔的事,为夫说到做到,娘子要如何报答?”
沈默云懂了!
“卢志泽……你对他做了什么?”
“你猜不到?”崔奕横邪邪地笑。
“他伤的有多重?”
“哼!他敢算计轻薄我娘子,没要他命便是便宜他了!我听娘子的,不要他命,却要给他教训;要让他恨上汪家;还要两家成为死敌!所以,为夫便……废了他!”
崔奕横冷冷笑着:“不出意外,他这辈子便断了子嗣!也不能行房中事了!”
果然如此!沈默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那二表叔是我舅老爷和舅奶奶的心头肉!他一直没有子嗣,便已经成了我舅奶奶的心魔!此刻断了子嗣,他二老必定生不如死!卢家这笔账自然要算在汪玉婷头上!那卢家便算是与汪家结下了解不开的梁子!这是就家族而言!
而汪玉婷胸怀大志,一心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她自然既不会承认与我那二表叔有染,更不会承认谋害了二表叔!为此她必定要记恨上卢家坏她好事!对我二表叔来说,没有子嗣还是小事,不能行人事只怕才是真正叫他痛苦的!他更是要对汪玉婷恨之入骨!他二人苦大仇深,不相互伤害就怪了!这是就个人而言!
再一方面,汪玉婷越是抵赖,越是报复,卢家便越能断定这就是事实!这样一来,平南王还未有作为,他们内部便有了分化!说不定,一下子便成了两大对立势力!若是将来能好好利用,说不定便是一大助力!夫君真是好谋算!”
“呵呵!还是娘子指点得好!”崔奕横很受用。“娘子,我要奖励!”
沈默云斜眼看他,从怀里掏了一只荷包塞到了他手里。
这次倒是轮到崔奕横一愣,原本他只是想要索取香吻一枚,没想到还真是有备而来?她这是什么时候藏在身上的?
他顿时心情大好,将手中之物打开了来……
一眼看去,他不由傻了,随即便差点哈哈大笑。
“娘子,你竟然给为夫绣了一条毛毛虫!”
初三之后,她便想着为他做点什么随身之物。
她女工极差,做衣袍鞋靴自是不能,思来想去,还是只有绣些荷包之类的小东西可行。
这荷包是蕙心所做,她便想着绣个两片竹叶上去!
她在碎布上足足练了五遍才动的手。
没办法,这已经是她目前能绣出的最高水准了!
刚刚爬窗而出前,她下了个决心,才将这荷包从枕头下掏出来放到了身上。
只见浅金色的荷包上,一截小指长短的青色,针脚倒算绵密,只可惜歪歪扭扭。这样一看,可不就是一条毛毛虫吗!
填充的绿色远看还没什么,可一细看,落针毫不均匀,东粗西窄,更像一条扭曲的毛毛虫了!
他说得倒也不错!
沈默云也不生气,只道:“这是我绣的第一件荷包成品!我知道绣的不好,原本是打算绞了的,可后来我想,我既已尽力,这便是我的心意了!我能力如此,便不惧被夫君瞧见!”
崔奕横在她额头啄了一口,“我很喜欢!为夫一定好好珍藏!”
“不!”
她一把夺过那荷包,“这荷包如何配得上你,我将它给你看只是为了让你看清楚此时的我!你崔奕横如同那精致优雅的华服,此刻的我便是这不伦不类的荷包!即便你我相差许多,却不妨碍我的追逐和努力!终有一日,我也能变成精致优雅的荷包,可以与夫君相匹配!”
知道她的倔强和自尊,崔奕横如何能不动容,将她纳入怀中:
“娘子多虑了!你不需要变,依旧是我心里独一无二的存在!匹不匹配自己知道就好,最重要的是咱们自己开心适意!不要太累,不要太赶,不要逼自己,有我在,我们总会圆满的!”
沈默云虽感动,却笑而不语,不置可否。
崔奕横不见她回应,便知其依旧钻在了牛角尖里。
想到睡梦里还在叹气的她,他的心一下便被揪着疼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五七四章 棘手
崔奕横没错,沈默云的想法也是对的!
一个月前的她,与崔奕横的差距是云泥之别,她再好也充其量只能做个妾!
此刻的她,虽得了他的承诺,长公主的暗许,却也只是拉近了与他的差距,勉强能配上他。
可将来?
若是她还一无所知,或许还能欢欣雀跃,满心等待;等着将来排除万难,期待能与他并肩同一高度。
但是!
因为昨日这沈默晴身世的秘密以及沈府的库房的曝光,叫她意识到,作为自己娘家的沈府,只怕永远成不了她靠山不说,很有可能还将直接覆灭!更有可能的,是自己这个家族将成为他的累赘!
到那一日,替平南王养育女儿,为反军私藏金库的沈沐若是被扣上反贼的帽子,她作为反贼之女,有什么颜面与他并肩!
家族都已经分崩离析那一日,她有什么资格嫁给他?
即便他能力排众议,将自己娶进门,她如何面对将来的婆婆,原本便对自己不喜的长公主?如何能叫他成为一个笑话?如何在他的功勋册上留下一个污点?
他二人是同一种人!他们不惧怕周围的目光,但她依旧不能拖他后腿!
他若是一意孤行要娶反贼之女,呵,还是从皇帝手中要来的女人,皇帝会怎么想?这样的逆臣,皇帝还会信任他,会重用他吗?
他好不容易凭着功勋走到今天的位置,好不容易可以与他的父亲抗衡,却很有可能会因为自己功亏一篑,爵位不保!
堂堂永宁侯夫人怎么可能是自己这样一个没有娘家势力,还有顶摘不去帽子的罪臣之女?
他自持孤傲,即便他经得起世人的眼光,同僚的指指点点,他人的怜悯讥笑,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承受?
此时他们既然已经决定要一起走下去,那全力追赶便是她唯一的选择了!
这枚荷包,就是她的态度!
自己的身份既然扭转不了,自己的父亲她也不喜欢,可她能做的,便只能为了家族全力一搏了!
所以,大库房的事或是沈默晴的事她都要暂时压下!
他若是知道了定会出手相助!
那就难免有了包庇徇私之嫌。
她很需要他帮忙,但现在不是时候!
她要能有把握,将来皇帝清算时,半点不能与他扯上关系!
不管成与不成,她只能自己出手了!若是真有一天全军覆没,她也不能连累了他!
“崔奕横,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吧!”
“我家中之事有些棘手!不过我已经有了主张,都会解决的!你不要去打听,也不要插手。有笑言和你的人在我身边,我都会无恙的!若我需要帮忙,再去找你!”
知道她的倔强,他叹了口气终是点了头。
“好,我不问!需要人手与我说,我手里有亲兵和亲信,不属于任何人,只听从我的命令。你若是需要,他们可以听你调遣。”
沈默云的两行泪一滚而下。
他果然是懂她的!她什么都没说,他便全懂了!
“嗯!我会用的上的!到时候我让笑言去跟你借!”
想到她梦里的叹息,他的心再次生疼!
沈府的千疮百孔,他怎会不知!
从他决定要她今生相伴的那日起,他便不会在意她的家世背景了!
此刻她要全力以赴,看来,他也要有所作为了!
崔奕横上前为她轻轻擦干了泪,又亲吻她的额头,喃喃自语着:“你放心!我们会圆满的!我们一定能圆满!我保证!我保证……”
两人耳鬓厮磨了一阵,便又说起了先前未说完的话题。
“卢志泽那里,昨日已经请了两位德高望重的御医看诊,今日又在侯府门外贴出了告示重金求医!想来那御医也对他的病束手无策!此刻的压力已经转移到了汪家。昨日汪家大门紧闭,谢绝任何人来访。连汪显怀这个家主昨日连门也都没敢出!”
“汪玉婷呢?她去找嘉和郡主,又是什么时候回的汪府?”笑言几人在平南王府等到天亮,也没见汪玉婷出来,之后便回了沈府。
沈默云很好奇,汪玉婷对王慈那么上心,昨晚两人究竟有无相会?
“呵呵,这汪小姐厉害啊!竟然是昨天早上这个时辰回的汪府!”
“什么?”沈默云惊讶!
昨日这个时辰,笑言她们还守在平南王府,怎么汪玉婷插了翅膀不成?
“四更,五更天是人最倦怠之时,她这个时候回府,分明是怕叫人发现她的行踪!即便她只是坐了一顶不起眼的小轿直接入的汪府后门,从头到尾都不曾露面,可这又如何能瞒得过我们的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
呵呵,汪玉婷!嘉和!
她们露了这么大个破绽竟然不知道!
嘉和认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和王慈身上,所以对上门“拜访”的汪玉婷并未多加“照拂”,她或许认为,汪玉婷只需要避开卢家的视线便好。
她又哪里知道,汪玉婷才是他们这群人关注的重中之重!
既然汪玉婷是跟着嘉和出门,又跟着嘉和回了平南王府邸再没出来,那怎么可能一下子在天亮时又会出现在汪家?
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跟着嘉和回平南王府的一行人马中并没有汪玉婷。
那汪玉婷偷摸去了何处?
所以,沈默云的猜测十有**是正确的!汪玉婷与王慈私会去了!
她一个大家闺秀如何在天亮时偷摸回家?
家中小姐整晚未回,汪家是不知道还是默许了她的行踪?
既有小轿,又有人给她开后门,显然是后一种可能了!
汪家连布政使家的儿子都不要,却能默许女儿是走私情?
答案看似呼之欲出,一切便好查了!
嘉和一行人昨晚只去了什么忆春园,那想来要么是汪玉婷昨晚留在了那妓院里过夜,要么,便是那忆春园是个掩护!
只要查到汪玉婷昨晚的行踪,那离揭开王慈的神秘面纱也就不远了!
怎么看,那忆春园都是个突破口!
“云儿,这事你立了大功!若不是你发现王慈与汪玉婷有暧昧,又听到他二人约定,要查王慈真如无头苍蝇!此时看来,这忆春园疑点多多,只怕能挖出不少东西来!”
“那王慈身份半点查不出可疑吗?”
“一无所获!”
……(未完待续。)
第五七五章 改变
原来,崔奕横或者皇帝的人根本查不到任何有关于王慈的有用讯息!
即便崔奕横,长公主或是沈默云都直觉王慈与平南王有脱不开的关系,甚至很有可能是平南王的儿子,可偏偏半点没有证据。
从嘉和对王慈的态度来看,这王慈很有可能身份还要高于嘉和!
可平南王名下根本没有这样的嫡子,而其他几个庶子都是生母卑贱,不堪一提。似乎这王慈不可能是平南王的儿子?
另一方面,王慈是杨家远亲的身份却是更加确凿。
那所谓远亲的老家,崔奕横的人已经跑了三趟。
见过王慈的人不少,都能证实他的身份。
王慈的画像拿出来,就连当地的老妪,玩耍的孩童也都能确认画中人是王员外家的公子!
人如其名,他在当地方圆几十里的声望和口碑极好,宽容大量,乐善好施!
只要提到王慈,乡亲们都满眼诚恳,一个个竖起大拇指。
打听了上百人,竟无一人说他半个不是!
看着崔奕横愁眉紧锁,眉宇间都是疲惫,沈默云心疼渐生。
政局有变,他作为皇帝身边为数不多可以信任之辈,他的压力和忙碌可想而知!
“你多久没睡了?”
“……两天!不过,刚刚在云儿身边睡了一个时辰。”他故作轻松,将脸凑来带些暧昧:“刚刚睡得极好!有娘子温/香/软/玉在侧,睡得踏实,一个时辰就够了!”
哎!这样的他,她如何还能给他增加负担!
笑言来禀,已经是寅正时分了。(早4点)
分别在即,那家伙拿伞将两人一遮,便又啃起她脖子来。
“娘子,不想走!”
沈默云心底柔软一片,也不推他,只由着他埋在自己脖子里。
“回去吧!天色尚早,你还能休息一个时辰!”
“那我今晚还来!”
他这句说完,那笑言便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竟是咳了一声。不用看也知道那丫头原本便冷的脸此时必定更加黑漆漆一片。
沈默云笑着推他。
“快别!你若想见我,我出去太白楼见你便是!你忙你的,你我,不急这一时……”
“好!”
不知为甚,沈默云总觉得他有些温顺过了头。
“那我走了!云儿,还有话与我说么?”
“天气骤冷,好好保重!”
“嗯!”
“少喝酒多睡觉!”
“好!”
“按时吃饭!”
“好!”
“……”
“还有吗?”
“有!”
她将伞拉下,将头凑了上去,给了他一个缠绵悱恻的深吻。
眼倒座房里渐渐有了点微光,婆子们也要准备起床烧火烧水做早饭了。
崔奕横抱着她下了屋顶,离开前还拍了拍笑言的肩膀,说了声“多谢”。
简单两个字叫笑言受宠若惊,绷着的冷脸竟是不知如何表情。
几乎是转眼间,他便不见了影子,而神奇的是,地上竟连一个脚印都没留下。
沈默云依旧爬窗进了主屋。
笑言这时才反应过来,苦喊了一声“糟糕”。
她二人这才发现崔奕横洗干净的里衣还在熏笼上挂着。
而那狐裘也叫他穿走了!
沈默云扶额!
突然想起刚刚那厮温顺却晶亮过头的眼神,她不由暗啐!
那厮分明是故意的!
他故意留下了贴身衣裳,穿走了那件狐裘!
他不是为难自己,他这分明是为了下次的“访问”创造了借口。
呸!
连笑言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再次面黑。
怪不得他跑得那么快!
怪不得一句“多谢”竟然会从那家伙嘴里蹦出来!
笑言气得嘴都歪了,刚刚那点感动顷刻间烟消云散,原来竟是如此!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
哎!
姑娘房里突然出现了男子的里衣?
姑娘的裘衣竟然不翼而飞?
就连她的贴身丫鬟那里都不好交代。
真是能添麻烦!
“笑言,将这中衣扔去屋顶!”她有些气恼。
“是!”笑言毫不迟疑。
“……等等!”
她到底是不忍心,开了床上暗箱的锁,将那中衣叠好放了进去锁好,又将钥匙放到了贴身的荷包里。
“狐裘怎么办?”笑言撇嘴问到。
“是啊,怎么办?”一般丫头谁敢过问这个,可……蕙心对这狐裘似乎关注度特别高,她一定会发现。
“趁着丫头们没醒,笑言,你出去溜达一圈回来吧!嗯……我昨晚醉酒,将污秽吐到了狐裘上,你便将狐裘带出去浆洗?……不对不对!这样吧,下大雪了,我担心顾嬷嬷的风湿,便让你将狐裘送去给顾嬷嬷穿上了……嗯!就这么说!”
“姑娘,不如奴婢直接去一趟太白楼将狐裘要回来吧?”
“哼!”沈默云冷哼。“他既打定了主意,你去太白楼,能找到他吗?”
“……”
是啊!那老狐狸必定会避而不见!
丫的!笑言在心里骂了起来。
怪不得他要谢自己!
冰天雪地!看来还得要折腾一趟!
什么时候能睡上觉哟!
笑言哭丧着脸,顶着黑眼圈,打了一个包袱,便出了琼华!
罢了,出去逛逛吃两碗豆腐脑热身吧!
珊瑚急急忙忙赶来服侍……
主子一醒,整个琼华院便热闹了起来!
一眼望去,满园子都是银装素裹的皑皑白雪,丫头们个个雀跃,满脸欢喜地叽喳着堆雪人,采雪水,玩雪球。
不过很快,主子便让她们紧张了起来。
一放下碗筷,沈默云便一一吩咐了起来。
“夏桃,去看看外院柯管事可在府里?找到他,告诉他,大小姐要与他商量十八宴请之事,请他巳时在外院小花厅等着!若找不到人,便去荣辉堂回我。”
宴请这个理由正大光明!那柯大管事不得不来!自己一直对外院疏忽了!是时候整理一下了!
“蕙心,找人去将晴妍居也监守起来!任何人进出都要检查!若是府外来人,一律不许进晴妍居!若有人有意见,便让他(她)来找我!然后你跑一趟秦府,让春生去帮我打听那潘小姐什么来历,家中关系,与谁交好,与我沈家族人可有瓜葛!”
沈默晴暂时必须要控制起来!
而那位潘小姐,她也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默云坚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
沈府的人太扎眼,不适合打听这个!春生人活络又脸生,上次装道士装得惟妙惟肖,还懂得随机应变,竟将老太太都骗过去了!这事非他莫属!
“兰心,尽量找些人盯着我爹,若是做不到便花银子去打探。总之,他每日的行踪,我要知道!”
关键时刻,沈沐的一举一动,千万不能再错!
“珊瑚,你留在琼华看家!笑言回来,吩咐她好好休息!今日……白天都不用她当值了!五妹妹来的话,便说我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案上我给她挑了几本书,让她拿回去看。三妹妹和六妹妹若是过来,便将禾禾交给她二人。”
“姚黄,跟我去荣辉堂!”
转眼间,所有丫头便都各司其职。
今日的沈默云身上突然有了种雷厉风行的味道,虽不知何故,丫头们也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压迫感和紧张感,似乎这小姐哪里变了!
……(未完待续。)
第五七六章 作呕
雪还未停但风已息,昨晚的大雪渐变细碎,此刻一片片如柳絮,似轻烟般飘扬乱舞轻坠,叫整个沈府后园子都飘荡着欢笑。
丫鬟们都出来扫雪了,看着玉树琼花一个个都莺歌燕舞般欢腾,轻议着扫完雪要去哪里堆雪人,去哪处打雪球,要不要窖些雪水埋去梅树下……
倒是琼华院的大小姐一大早步伐轻快,带着身后六位姐姐步履匆匆,目不斜视,整整齐齐“嘎吱嘎吱”的脚步声,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谁也没想到琼华院的姑娘竟起得这么早!
白雪红梅的映衬下,只一眼就叫人挪不开眼。
沈默云着了一身米紫色珍珠扣的简洁长袄,将她的身条显得修长清逸,一袭火红的锦缎镶毛披风虽不名贵,可她气韵无双,生生叫她穿出了华贵和威严之气来!
丫鬟们一丝不苟地行礼请安,她便淡淡地笑,客气中还带着一丝暖意,一句“辛苦了”,便足够叫众人心悦诚服,喜形于色。
琼华院在整个东园的西北角上,不管去沈府何处,都必须先南走。
这不,刚走了上百步,便碰到了从莳花馆出来去荣辉堂象征性请安的沈沐。
避无可避,便只能同行了。
“云儿,你脸色不好,昨晚可是歇得不好?”
沈默云看了眼这老爹,红光满面,春光洋溢,昨晚是欢颜服侍,看来他很满意啊!
“愁事多,睡不着!”她冷冷道。
“姑娘家的,要好好保养!你身份尊贵,千万别累到了!父亲那边还有些金钩翅,一会儿找人给你送去补身子。有什么愁事?说说看,爹若是能帮忙……”
啧啧!还真是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也不知道是谁帮谁的忙!保养?脑袋都快不保了,你便好好风流快活吧!
无语之后,有些事还是不得不问。
“父亲,您可是有意求娶潘家小姐?”
“这……”女儿的目光犀利,叫他愣了一愣,“潘家小姐看得清爽,为父喜欢……”
撒谎!明显底气不足!仅凭长相就要娶?
看得清爽?十个姑娘九个上了媒婆的画像那都是清爽的!
沈默云的冷哼和骤然加快的步伐叫沈沐莫名一慌,赶紧叨叨解释起来:
“那姑娘家世不高,入了沈府便会低人一头,必不会横行霸道,定会好好照顾你们姐弟!而且潘小姐端庄娴雅,秀外慧中,柔情似水,善解人意,你们年龄相仿,一定……”
“打住!”真叫人气不打一处来。
这潘小姐能耐不小,还没进门便给这父亲灌了**药?
“她家世不高,低人一头,怎么做主母?那她进门不是更要竖威立势?继母和嫡女年龄相仿是好事?还有,你怎么知道她秀外慧中,善解人意?你们相处过了?”
沈沐哑然,只在原地“我,我,我……”
不过这种时候他的脑子素来转得飞快,马上有了折中的办法。
“不如这样,十八,十八那日,咱们便请那潘小姐来做客,也算是相看一番,如何?”
还真是不死心啊!
沈默云叹了口气,“再议吧!”
沈沐如释重负,女儿的态度分明是妥协了。
不过,他还未来得及轻松下来,咄咄逼人,叫他头疼的质问又来了。
“父亲外书房那位挑拨离间,欲要危害沈府之人,可处置了?”
沈沐果然一脸懵,显然是早忘了那红袖这茬。
沈默云再次郁闷!想他前日与自己吃饭时还咬牙切齿,发誓定要将那红袖剥皮抽筋,结果说完就忘,早就抛之脑后!这个父亲,当得好官,做得好家主吗!
“这事咱们前晚才商定下来,父亲昨日不是忙吗?还没腾出手来捯饬这事!云儿放心,今日父亲一定办妥!”
“不用了!”
前日她不肯定沈默晴之事,也不知晓库房之事,才想着让沈沐将那红袖清理掉。
她之前以为红袖只是夏红绸安排进外书房固宠的,此时一看,未必这么简单!
天知道这红袖背后的人是夏红绸,还是夏恒,或是……平南王?
此时突然动了她,未免打草惊蛇了!
与其费功夫处理这小兵小卒,不如大智若愚,假装一无所知。
留着她,一来可以麻痹对方,二来,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派上大用场!
这个红袖,有空也得要去会会!
“父亲,红袖一个丫鬟,哪里来的大主意?父亲心里有数,这样的人,既是受人指使,此时处理了一位,只怕还有下一位!与其防不胜防,不如先留着,派人盯住她叫其没法做手脚便罢了。父亲若不放心,不如从前院调几位小厮进外书房?”
沈默云的提议很中肯,可她没想到自己一大段话沈沐都没听进去,倒是那最后一句竟然为这个老子打通了一条新思路。
“云儿说的在理!”
他的眼突然便放了光,“这样一来,我前院书房便没了服侍的!我外书房的东西重要,小厮们粗手笨脚,哪里拾掇得来?怎么也得要找个心细灵巧的!父亲倒是突然想到了个人选!”
沈默云停下了脚步,一脸兴致看向沈沐,听他意思,是瞧上哪位丫鬟了?可别是自己的身边人吧?
“请父亲明示!”
“我看那赵粉不错,云儿不如先调她去外书房帮几天忙?”
“赵粉?”
“对对!就是荣辉堂的大丫鬟赵粉!”
沈沐的表情一半巴结,一半讪讪,叫沈默云看了只想作呕。
臭不要脸的!
前天刚睡了欢颜!这边还打算娶潘小姐,原来昨晚又看上了赵粉!
亡妻孝期也过了,他要抬捧的夏姨娘也倒了!
此刻可不就是肆无忌惮,“兽性大发”的时候了!
也对,若不趁此刻多弄些姑娘在身边,等他继妻一娶,那可就处处受了钳制,万事不便了!
色狼!……
沈默云再一想,昨晚那赵粉一直向自己投诚。不但几次开口奚落辩驳得沈琴哑口无言,还配合自己的丫头们将沈琴收拾了一番。
那丫头是个聪明人,心思细腻,手段利落,沈默云对其印象不错!
这样的丫头若放在前院外书房自然是好,只是,会不会可惜了?
沈默云看了眼身后姚黄……(未完待续。)
第五七七章 口舌(3000+)
父女俩边说边走,行至分隔东西两园的梅林,丫鬟们便东奔东西去办事,沈默云便只带了姚黄停了脚步与沈沐在梅林说话。
“赵粉是荣辉堂的人!”
这事沈默云可不想揽在身上。
“赵粉聪明伶俐,细致果断,听说还识字。老太太调教得好,那赵粉竟还是个性子刚烈的!你瞧她昨日与你小姑母争辩时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驳得你小姑哑口无言!真是叫人畅快!既然云儿提起外书房这事,父亲觉得她便是最佳人选,云儿你看呢?”
沈沐眉飞色舞,翘首以盼。
呵呵!
“是啊!赵粉的确好,聪明果断,细致伶俐,还有个好处父亲忘了提!她还长得如花似玉!窈窕动人!”沈默云早不惧他,此时便是光明正大讥讽起来。
“你这孩子,说这个干吗!”
“毕竟是老太太身边人,还是要问问老太太和她自个儿的意思!”
“是!云儿说的是!”
沈沐态度极好,连连点头,叫沈默云在心中连翻了好几个白眼。
“好了!正事说完,咱们快走吧!这就去荣辉堂请安吧!”
呸!
这事是正事?快走?
还真是猴急猴急的!
敢情他以为自己拉他在梅林说话是为了这个?
还不是因为路上扫雪的丫头多,她要说之事不适合在路上提,又不好到了荣辉堂说!
“等等!我有话要问父亲!”
“好好,云儿说。”
“父亲昨日去郭将军府了?”
“去了!”
“去做什么?”
“云儿,这事……你不就不用知晓了!”
“为了晴妹妹?”沈默云一眼不眨盯着沈沐。
沈沐是个要面子的,此时沈默晴名声扫地,他这一趟就不怕被郭家人扫地出门,出尽洋相?
也不知道昨日夏红绸与他说了什么,之后沈沐便改了主意,竟然不多会儿,便带人去了郭家。
“那郭珏抱了晴儿,千金宴的比试中又与晴儿一直腻在一起。他自然要对晴儿负责!再说,晴儿的今日,一半的原因也是因为那郭嘉!哼!说到底,晴儿这个样子,还不是因为他们郭家兄妹闹的!此刻她这鬼样子,我这做父亲的自然要去讨回公道!”
沈沐执拗起来向来叫人无语。
“沈默晴她是自作自受!”
“云儿,晴儿她毕竟是你妹妹!此刻她被郭家人轻薄,偏对方不识抬举,不娶她为妻,连妾竟然都不肯许一个!他们不给我面子,不给夏家面子便罢了,怎么能连云儿你的面子都不给?这事,为父不会善罢甘休!我过几日再去他郭府门上一次,他们若还这般固执,我便去……去找御史,告御状!说他们郭家势大欺人!占了便宜不尽责任!说他们敢做不敢当,欺凌弱小!
哼!我家云儿马上要入宫。咱们沈家就是皇亲国戚,他们再不松口,等这事传到皇上耳里,我倒要看看皇上会不会为了一个黄毛小子的妾室之位,而不给我家云儿面子!”
沈默云完全愕然!
真是不自量力!
真是可笑之极!
她沈默云有什么面子!
她沈默云的面子就是皇帝给的!
何况还是个尚未册封的所谓“皇家人”!
黄毛小子?
堂堂百年世家,将来要承爵的龙虎将军府长房长孙是黄毛小子?
那被称之为郭小将军的黄毛小子身上有军功,是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
沈默晴被轻薄?
分明是她当着众人之面,不顾礼义廉耻百般勾搭,投怀送抱!……
沈沐这理直气壮的一番话已经荒谬到了家!
几乎每一句沈默云都能找出几条理由去辩驳。
她完全想不通这些话自己这父亲如何能说出口来!
亏他混迹官场十几年却还是拎不清!
一时间,她觉得很悲哀!
这个父亲,真的没救了!
即便是徒劳,为了这个家,也只能磨破了嘴皮子解释一番了!
“父亲!女儿奉劝你,不要再出去丢人现眼了!
沈默晴的今日都是她咎由自取!
先不论她为了去参宴,在那脂粉下药的龌蹉之事。
昨日她在街头撒泼,我将她遣回,可她却是想法子跟着嘉和郡主入了宴!
宴席上,她弹奏了一首南曲,惹了长公主不快!
休息时,她不顾仪态,在一众公子小姐面前大出洋相!
接着她竟当着众人之面勾引郭大公子!
还有,她假装腿受伤,勾搭郭大公子在先,又与郭小姐争执在后!
她暗骂郭小姐,却被蛇咬伤,咋咋呼呼,引了所有人反感!
她不知收敛,反将怒气撒在我这帮助她的亲姐姐身上!
先辱骂我在先,又拿了簪子上来要杀害我在后!
亏得郭小姐阻挡,否则我沈默云此刻能不能站在父亲面前还不一定!
还有什么,对,她与莫小姐恶言相向,最后还吓得小解在了身上……
当着整个京城的贵族之面,这是何等的丢人?
她这洋相出的,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接受范畴了!
这一条条,父亲若是不信,大可出去走一圈便能问个一清二楚,绝无半点诬陷!昨日当场,众人便给她下了一个不礼不节,没名没声的定论!
连长公主都亲自开口将她提前遣出了长宁伯府!
郭家是什么门第,满京城想嫁入郭府的姑娘排队都能绕沈府几十圈。
占沈默晴的便宜?郭家人莫不是疯了吗?他们会看得上沈默晴这个庶女?
即便是纳妾,他们家要的也该是根正苗红的嫡女!
还有,父亲别忘了晴妹妹那生母夏红绸,她如今是何等的臭名昭著!
凭心而已,不用说是郭家那样的门第,就是一般人家会不会,敢不敢要晴妹妹这样的女子进门?还是一个被毁了容的跋扈庶女!
女儿最后忠告父亲一句,您愿意受夏姨娘挑唆可以!那是您的事!
但千万不要拖我下水!也别指望郭家给我面子!千万别再拿什么皇亲国戚出来说事!
找御史,告御状也可以!您掂量一下郭家的分量!您若是不想要头上的乌纱帽,大可以不听劝而为之!”
沈默云再不欲与她多言,心下有气,拔腿便打算离开。
沈沐急急追来,“那依云儿看,这事应当如何?总……总不能叫晴儿白吃了这个亏吧?”
“吃亏?”沈默云冷笑着停下了步伐。“沈默晴对郭珏百般勾引,甚至不惜引扭伤了脚做借口!可惜啊!她天生就是个蠢货!
当着数百人之面,她露出了肉足不说,竟然还吓得将绑腿的布包也掉落在了当场!叫所有人将她抓了个现行!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她老老早早便准备了布包!
意味着她老老早早便准备设计郭珏!
意味她是有备而来的!
若说占便宜,前日几十个公子都看见了沈默晴的玉足,都占尽了便宜,那是不是都要负责?”
沈默云咄咄逼人之语这才叫沈沐紧张起来,一时间,他汗湿后背,瑟瑟发抖。
“父亲还去找郭家人,找御史,找皇上!沈默晴一个小小女子,哪里来的胆子?哪里来的算计?为何这么多人不设计,一下子便看中了郭大公子?
这样的疑问一出,只怕是个人都要怀疑父亲你的居心叵测!
父亲你就不怕圣上治你一个暗算忠良,设计朝臣,欺君罔上的罪名?
女儿错了,您若是再胡闹,这结果不是父亲您的乌纱不保,而分明是您的项上人头不保!”
沈沐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子便瘫坐在了石椅上。
不得不说,沈默云之语叫他一下子茅塞顿开,清醒了不少。
“所以,郭家人不为了昨日之事追究咱们沈府,便已经是天降之喜了!我若是父亲,便乖乖在家待着,叫沈家尽量低调些才是正理!因为夏红绸母女,沈家名声已经够难听了!您若是还要顶风而上,到时候可千万别连累了沈府!父亲,且行且珍惜吧!”
真是费劲了口舌啊!
但愿一切颇有成效吧!
沈默云刚走了两步,便又想到了什么:
“我若是父亲,还是赶紧去查查,为何晴儿会认识不可一世的嘉和郡主,还能与其交好!晴妹妹为何会弹奏南曲!为何晴妹妹宁可做妾也要巴结上郭大公子!这个主意是谁出的?那布包又是谁做的?这些事情看似不重要,可分明是有大缘故在里边!若是等祸到临头,父亲懊恼便来不及了!”
沈沐啊沈沐,你为了沈默晴倒是尽心竭力,等过几日,若是知道自己被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不知道该如何抓狂!
沈默云说完话,也不顾沈沐便快步转过梅林去了荣辉堂。
还未进荣辉堂的院子,便远远瞧见了正爬在梅树上的弘哥。
“弘哥,做什么呢!快下来!”那弘哥已经爬了两丈高。下雪天梅树上湿漉漉的,看着就滑得很。沈默云有些揪心。
见长姐一来,弘哥倒是听话,应了一声便跐溜一下滑下了树。
原来他正带了两个丫头在采雪。
此时下边梅枝上的雪都已采完,便只能爬高采取。
荣辉堂前有两棵金钱绿萼,是从前老太爷花了不少银子从南方引种而来。此时他们所采,便是那老梅。
沈默云来了兴致,赶紧上前瞧了……(未完待续。)
第五七八章 嫡子
眼前的弘哥一身宝蓝色的素锦袍子,正恭恭敬敬行着礼。
他人虽小,却是周身都流淌着小大人的气息,颇有几分君子之风。
不过,与沈沐不同,他身上还没有那种令人厌烦的懦弱和执拗之气。
即便他是庶子,可作为此刻沈家长房唯一的男孩,沈默云还是私心他不要长偏。就算将来做不到顶天立地,也要敢作敢当,正直清明。
所以沈默云往日再忙,都不忘对这弟弟照拂一二。
此刻弘哥怀里如护宝贝似的紧紧抱着一小瓮,兴冲冲跑了上来。
“姐姐,听说这两棵金钱绿萼是整个沈府最好的梅树。弘哥想着,文人雅士都爱烹雪水茶,这绿萼花香浓郁,上边盖的雪水必定不凡!这香味扑鼻的雪水,煮茶应该最好不过了!长姐看,这都是我亲手采的……”
沈默云突然有些怒气上涌!
难道沈府天注定便该这样完了吗?
自己那探花祖父为了这沈府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一辈子,然而后继无人,这个家到底还是要走向覆灭吗?
祖父一共留下两个嫡子。
自己那快四十的老子一身陋习惰性,沈府在他手里迟早被毁!
而叔父沈畅早就言明是要分家的!冯氏多年前就在北城置下了一个三进宅子。此时他们一家子回了京,分家只怕是迟早之事。
叔父这一脉再分出去,到时候,这个沈府还能依靠谁?
自己老爹是个混球,已无可救药,难道连她疼爱的这个弟弟也继承陋习,是个附庸风雅,爱好寻花问柳的公子哥,伪君子吗?
沈默云见他小脸红扑扑,耳朵都冻得都有些发紫,喘着粗气却还在憨憨地笑着……不知怎么,她一下子便抑制不了腹中的怒火。
“弘哥,你作为长房长子,爬上两丈高的老梅树,若是有个万一,你如何对得起这个家!姐姐一直督促你好好读书,可你却将心思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你可对得起为你殚精竭虑,愁白了头的姨娘!冬天日短,这清晨正是读书的好时光,你不去参书中名言,明圣贤之理,却在这浪费大好光阴,可对得起你的师长!你可知错?”
怒其不争的情绪上头,沈默云竟是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血气上涌,她甚至还忍不住上前一把便打落了弘哥捧在怀里的小瓮。
弘哥愣在了原地足足有三息,突然一拜而下。
“长姐说得对!弘儿错了!弘儿没有理由辩解,但请长姐原谅!弘儿这就回前院书房!”
他扶起那滚落一旁的小瓮,用袖子将上边擦了擦。“这雪水是弘儿为长姐而采,是弘儿一片心意。长姐为这府里忧心劳力,弘儿不能分忧,已是不孝。但求这雪水能叫长姐驱乏解疲,得以一息半会儿的放松。弘儿去了,弘儿以后定不叫长姐失望。”
他说完行礼后,便疾步匆匆而去。
倒是弘哥那丫鬟赶紧上来,苦着脸道:
“大小姐误会爷了!爷他日./日苦读,每日只睡两个多时辰。每天念叨着大小姐不容易,他若是能快些长大便好了!说他一定要好好苦读,学了本事,才好保护大小姐。
爷他这两日一直叹息,大小姐入宫之后,肯定需要家族保护,家中男丁不多,老爷……老爷靠不住!只有爷他出息了,才能替大小姐分忧解难!
昨晚,爷他一见落雪,便高兴地手舞足蹈,说是大小姐爱喝茶,他总算有机会为您做点事了。于是爷他便捣鼓着要给大小姐采雪。思来想去,还是觉着荣辉堂的这两棵老梅最好。
于是,一个时辰前,爷便带着咱们过来了!咱们要帮忙,爷他不让。说是咱们粗手笨脚,万一落了尘进去,那煮出的水便不好了!所以,这一小瓮子雪水都是爷他亲手采的!”
那丫鬟眼里的水光打着转,沈默云知其所言不假,微微一叹,自己因为沈沐和连日府中的压力,竟然少有的冲动了。
她捧起脚边的小瓮,打开一看,小瓮里的梅上雪已经装了八成,一缕缕梅香随着那盖子一开,便挡不住地四溢而出。
这金钱绿萼往日里香气馥郁,这下雪天便是冰封香裹。这一团团的雪花将那梅花团团裹住,牢牢锁住了香气。
此时梅上新雪经过了一整夜的吸收,早就将那绿萼香气吸了个饱。
弘哥说的没错,若是拿这雪水泡出的茶想来定是天下一绝。
小时候母亲便常常给她拿竹上雪和梅上雪烹茶,那茶香她总忘不了。
南方少雪,母亲走后,她便加倍怀念起这雪水煮的茶来。
今早一忙,她都忘了在阳光出来前采雪这事。
此时才卯末,(6:30左右),一个时辰前,天还黑着。
采雪这活儿,听来简单,实在烦躁枯燥得很!先要挑好要采雪的花朵,然后拿了细毫笔和小樽子,一点点取干净的雪扫进樽瓶。期间还要小心有无尘埃,树皮,小虫……樽瓶一满,便要赶紧将里边净雪灌入密封小瓮,防止香味逃窜。是个极考验耐性的活儿。
而弘哥儿这一瓮雪,竟是为自己而采。
“咱们采了一个时辰,才就这么一点儿。爷边爬树边采雪,极为辛苦,还请大小姐莫要怪罪咱们爷了!”
“弘哥用早膳了吗?”沈默云心疼起来。
“来之前垫了两块桂花糕。”
那就是还没用,沈默云叹气。
“你先去伺候爷吧!你替我转告他,劳逸结合,提醒他看一会儿书便出来走动走动!我一会儿命人送姜汤和早膳去书房。还有,晚上让他来我琼华院吃热锅子,四爷群哥,三小姐,六小姐也会过来,咱们兄弟姐妹聚上一聚。”
“是,多谢大小姐!”
姚黄扶着沈默云进荣辉堂。
“姑娘今日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你还不知道吗?还不是咱们那家主闹的!我都要急疯了!”沈默云攥了姚黄的手,“姚黄,你在府中时日长,以你看,弘哥如何?”
“弘哥打小便恭谨孝顺,心地纯良!不像明哥儿他们花言巧语,他从不马屁逢迎,是个叫人真心喜欢的!带他的嬷嬷,服侍他的丫鬟都道他是个好孩子!所以,即便他不张扬,老太太和老爷也都真心对他有几分欢喜的!咱们暗地里常说,赵姨娘有这个儿子,也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姚黄,若是弘哥是嫡子,那该多好!”
沈默云叹了口气,与姚黄对视了一眼……(未完待续。)
第五七九章 添香
出乎意料的,这么早,荣辉堂便已经来了不少人,至少沈府这名义上的几位正经主子都到场了。
沈灵带着吴筱玉显然连早饭都没用便来了,此时正坐在桌边喝甜粥。
冯氏正踱着步,一点点打量着昨晚来不及细细观察的荣辉堂。
沈畅一脸心事重重,只拿了茶碗在一边喝着,正有一搭没一搭与刚进门的沈沐说着话。
而沈沐则满脸堆笑,心不在焉只将视线落在了一边指挥丫鬟端茶递水的赵粉身上。
沈默云看得清楚,赵粉端茶上前时,沈沐的手指分明从赵粉的手背上滑了一圈。而那赵粉先一愣,随即便红了脸退了下去……
请过一圈安,沈默云便暗示姚黄去找魏紫,自己则唤了赵粉进了里屋老太太房。
卢氏正坐在太师椅上闭眼休息,听到沈默云的请安声,那浑浊的老眼竟然一下子便睁了开来,随后便突着眼珠子狠狠瞪向了孙女。
沈默云暗暗摇头。
啧啧!都这副样子了,还不知收敛客气一些!
她那眼里分明满满的都是咒怨和恶毒,若是能开口,只怕早已经将自己骂了个七窍生烟。
“祖母这几日恢复的如何了?”她问着赵粉。
“御医说了,老太太保养得好,这几日已经恢复了许多,连手指也已经能直能曲了!只要继续好好保养,不轻易动怒,想来再有个一两个月,便能开口说话了!”
“好!赵粉,你过来坐,我有话与你说。”
赵粉得了沈默云示意,便吩咐屋里的小丫鬟都暂时离开了去。
她在小杌子上坐下,等着沈默云发话,引得卢氏一脸狐疑盯了过来。
“我也不拐弯抹角,我爹看上你了,想要你去外书房伺候笔墨,你可愿意?”
这问话到底来得突然,赵粉一怔,便红着脸绞起了帕子来,有些不知所措。
“原本这事也不用问你!但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便当着祖母之面问你一句。”
“外书房?伺候笔墨?外书房……”
原本这是个好活儿,可这府里谁不知道外书房添香的俩丫头一个红袖,一个绿鞘,先后都成了沈沐的人。这话说的好听,什么伺候笔墨,可不就是一个通房,一个陪睡的。当然这种事,有失必有得!若是运气好,便能如先前的绿鞘,此刻的姚姨娘一般,当上这沈府的半个主子。若是运气再好些生下儿子,将来便有了资本自立门户。不过这事也不是那么容易,新夫人很快便会落定进门,想生儿子,只怕难得很!赵粉细细思索,喃喃自语。
沈默云打量着赵粉。
这丫头昨日对自己的示好很明显!现如今,谁不知晓整个沈府最好的去处便是琼华院。这丫头对自己的巴结无非也想像姚黄一样日后能博一份体面。
此刻,自己当着卢氏的面将这事提出来,也就想看看这赵粉究竟真性情如何!
她若是能义正言辞,斩钉截铁将自己的提议一口回绝,那她这清高自尊的性子自是自己喜欢的!若是有可能,沈默云还真会将她拢到身边。
可若是她真打算跟了沈沐,那倒真是沈默云高看她了!卢氏毕竟是她旧主,此时旧主有病痛,良禽择木而栖不是错,可终究少了情义,多了算计,自己身边可不敢用这样的人。
看她此时这犹豫的样子,到底还是逃不开一个利字啊!
“是!说穿了,便如红袖绿鞘一般!父亲写字,你红袖添香!若是父亲歇在外院,便照顾好他的饮食起居。”沈默云似笑非笑看了赵粉与卢氏一眼。这样说,够明显了吧?
“赵粉,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嗯!你若留在荣辉堂,便再守着老太太个四五年,待你到了年纪或是老太太驾鹤仙去……”沈默云狠狠将卢氏飞来的眼刀顶了回去,“到时候府里自会给你些银两,给你配个小管事或小厮……”
沈默云自顾自笑道:
“若是去前院照顾老爷,那你最好的结果,便是与姚姨娘那般。若是不能,到时候府里也会给你指一门婚事。里边道理,不用我说,你都懂的,你自己好好思量一番。”
“我……”赵粉咬着红唇,支支吾吾起来。
“这事事出突然,你且考虑清楚了,明日前来与我说!”
“不!”那赵粉突然起身急道,“奴婢愿意!奴婢愿意去前院书房!”
沈默云微惊却也不算太出乎意料。
看来这赵粉不但是个有主意的,还是个有野心的!
赵粉情绪激昂,老太太自是不依,只能坐在太师椅上“嗯嗯——嗯嗯——”个不停。
她虽说不了话,可沈默云两人都知她正在破口大骂!而且言语颇为难听!
赵粉有些尴尬,蹲了身子凑到了卢氏的跟前:
“老太太莫要激动!奴婢只是从后院搬到前院罢了!说到底,奴婢还是这沈府的人不是?奴婢有空会时常回来看您的!您好好养病,千万不要时常动气!”
卢氏本就气极,此刻赵粉这气定神闲的表情和云淡风轻的一番漂亮话更是叫她忍耐不了。她竟是生生憋了一口气,狠狠攒了一口口水,趁着赵粉还未站起,将这一大口啐到了赵粉脸上。
老太太躺了多日,没法漱口,又不方便洗牙,口中早就有了异味。
这一口口水恶臭难当,差点便叫赵粉当场吐了出来。
那赵粉可不是个软性子,拿了帕子一抹,轻哼着一甩袖子便要起身。可却不知何故,她双膝竟又突然一软,在卢氏脚边跪了下来,一脸惆怅,娇唇暗咬,身段也突显婀娜了起来:“奴婢多谢老太太栽培和养育,奴婢给您磕头了!奴婢盼望老太太身体早日康健……”
沈默云觉得哪里不对,眸光一扫,哦,呵呵,原来,内室帘子外边可不是有一墨蓝色的袍角露在那儿么?嗯,今日自己那好父亲便是穿的这墨蓝。
他还真是迫不及待跑来看结果了!
这赵粉反应也真快!一下决心攀高枝,便已经有了行动!这看脸色和眼色的功夫耍得真是不错!
“你下去吧,收拾了东西,一会儿便跟老爷去前院吧!我还有话与祖母说。”沈默云已对其好感全无。
“是!”
……(未完待续。)
第五八零章 不孝
赵粉一走,卢氏便将那毒辣的视线扫到了沈默云的身上。
沈默云对此毫不介怀,只是吸取了刚刚赵粉被吐口水的教训,笑着搬了凳子,在离卢氏三尺之外与她面对面坐了下来。
“祖母别急!赵粉走了,荣辉堂不会没人伺候!孙女一会儿便再去挑几个伶俐的丫头进来给您使唤!”
卢氏气得嘴都歪了,胸口起伏,咬牙切齿。
当时在姚黄和金嬷嬷先后离开自己后,她觉得赵粉泼辣利落,又是在自己身边长大,是个靠得住的。于是便将其提了上来,做了这荣辉堂头一份荣耀的大丫鬟。
却不想才半个月,自己这一精挑细选的心腹,便攀了高枝一下子弃自己而去!什么良禽择木而栖,终究是养了条白眼狼啊!
什么?选几个伶俐的丫头给自己使唤?
使唤个鬼啊!
自己连口都开不了,如何使唤?
等等!
卢氏瞬间觉得惊恐!
沈默云选人进来?
那……
她突然发现,往常守得如铁桶一般的荣辉堂此刻似乎已经完全失守了?
姚黄跟了沈默云,看她最近回来荣辉堂的频率明显小了,多半已经靠不住!
自己最信任的金嬷嬷被这孙女赶回了河北老家!
另一个管事嬷嬷几日前请了假说是家中老人去世回老家去了!
赵粉投靠了沈沐那个色鬼!
自己信任之人只剩下一个魏紫!可那魏紫与姚黄素来交好,谁知道她是不是沈默云留在荣辉堂的内应?
那敢情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了真正可用之人?
二等丫头倒是不少,可她们如何斗得过这沈默云?
她说,再送几人进来补赵粉的缺?
她这不是光明正大将自己人安插进了荣辉堂?
卢氏觉得眼前黑漆漆的,从来没有这般叫她惶恐过!
若真是那般,岂不是自己要受沈默云那小贱人的摆布?到时候,她要自己病就得病,死就得死,自己岂不是如同被猫抓着老鼠一般要受尽她的蹂躏?
卢氏的后背湿得彻底!
不对!不对啊!赵粉出去这么长时间了,为何还没人进来伺候?
规矩呢?怎么会就留了自己与这小贱人两人在内室?
人呢?人呢?
不知怎么的,卢氏一下子想到那晚,自己直言此生最后悔之事是不曾将秦岚的尸骨挫骨扬灰,做法叫其魂飞魄散!自己后来又拿了匕首抵住沈默云,威胁要将她毁容,让她沦为姬妾,子孙后代生生世世不得翻身的种种……
此刻这死丫头若是存心报复,若要对自己做点什么,自己岂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任她宰割?
卢氏有些魂不守舍,小眼珠子不断往内室门后瞥。可那厚重的帘子偏就半点动静都没有!
“祖母很紧张啊!怎么,害怕?真想不到咱们堂堂卢国候的千金也有害怕的时候!也有今日这般一肚子话却开不了口的时候!祖母不是素来信奉勇者无惧吗?你连与鬼魂谈判都不怕,还怕我这大活人——您的亲孙女会害您不成?”
卢氏心里有鬼,不由再次发出“嗯嗯——”的声音,以图引起外边丫鬟的注意。可惜,没人进来。
可她偏不死心,却是咬牙,将御医吩咐挂在她手中给她把玩练习,用作康复训练的玉佛珠一下子扔去了脚下。
“叮叮当当”的脆响发出,内室帘外果然有动静传来。
卢氏意得志满,一脸小人得志的样子看向沈默云,却见她犹若未闻,只云淡风轻从桌上食盒里捞了一颗蜜饯放入口中……
沈默云突然觉得,这位祖母,她这病来得极好!还是不要恢复好了!
卢氏向来手段不少,作风硬朗,行事泼辣,此时此刻,她毫无能力却都能咬牙达成目的,心志果然不一般。
她若好了起来,只怕要更加不遗余力,更加变本加厉,更加疯狂在府里揽权,使计策,打击报复!而自己自然是首要目标!
沈默云倒是不怕她,只是怕自己好不容易整顿得稍微干净的后院又要一夕间变得一塌糊涂!
到时候卢氏若火力全开,只怕杀伤力太大,要牵连不少无辜人等。
她若再对自己那不开窍的父亲指手画脚,危言耸听,弄出什么幺蛾子来,那这个沈府就彻底没救了!……
所以这位好祖母,还是好好的病着吧!
果然,沈默云的淡定是有道理的。
门口有丫鬟要进来,却是叫人挡住了。
“你没听到赵粉姐姐刚刚特意吩咐下来吗?大小姐与老太太说话呢!主子说话,有你什么事。里边有大小姐在,有什么不放心的!”
“呀!差点忘了,多谢姐姐提醒!”
接着,便听见脚步声渐行渐远,响动消失了去……
沈默云莞尔一笑:“看来祖母真是病糊涂了!您忘了刚刚赵粉离开时,我跟她说要与您说话?赵粉可是您调教出来的!这话能听不懂?她是聪明人,此时她急着巴结我,这样的小事如何会有差错,自然早就吩咐下去了!”
沈默云将地上那玉佛珠捡起,摇着头放到了桌子上。
“祖母往日里坏事做尽,心中有鬼,这几颗佛珠只怕救不了你!”
卢氏知道此时求救无望,只能将灰黑色的眼仁对了上来,摆出最后那点威势来!沈默云仔细看了看,那眼眸有刻薄,恶毒,咒怨,痛恨,阴狠,偏就没有半点作为祖母应有的仁慈。
“祖母,众叛亲离的滋味如何啊?这荣辉堂过去几十年一直都是整个沈府心脏!是您这实际掌权者发号施令之处!可此时竟然连个您可以信任之人,可以依靠之人都没有!这是何等悲哀啊!”
卢氏张了口,依旧“啊,啊”个不停。
看得出,她有很多话要说!
而铁青的脸,阴毒的眼,颤抖的下颚,一开一合的唇,都表示,那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沈默云起身走近了卢氏,慢慢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一字一顿在她耳边说着话:“祖母别急!您心狠,我却未必!我不会伤害您的!您是我的长辈,我做孙女的,哪里敢对您不孝呢?”
这话显然说到了卢氏的心上,她青黑的老脸竟然还拉出了一个微笑(未完待续。)
第五八一章 问答
沈默云不由冷嗤!
这卢氏是真的病糊涂了?
还是自我感觉实在是良好?
她该不是以为到了今时今日,自己还会对她满心敬畏,会把她当做自己最敬爱的长辈来孝顺吧?
看着她骤然松快的表情,沈默云自然不能不叫她好好失望一番了:
“祖母,按理说,孙女的确该好好孝顺您!可您有没有想过,我若对您尽了孝,便是对我娘不孝!您是我娘的仇人,又是我的亲人,我该如何对您,这倒是两难了!您与母亲,我可一位都不愿辜负!”
卢氏一下子便皱起了眉,她了解这个孙女,她不会没由来说这样的话,多半是她又想出了什么恶毒之计要来对付自己!
“祖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您的报应已经来了呢?您是信佛之人,自然懂得善恶因果报应之说!往日里,您坏事没少做,手上鲜血和人命也没少沾吧!”
沈默云走到卢氏耳边轻轻道:“孙女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你的报应……已经来了!”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语调极慢,阴森的口气和低沉的气压叫卢氏瞬间打了个寒噤,浑身都忍不住瑟瑟发抖!
沈默云看她这样子,不由冷嗤。所以说人不能多做坏事啊!否则不用别人做什么,自己的心魔也会找上门!卢氏这病可不就是因为她做了见不得光之事,怕人怕鬼,才落得如此下场!
“看祖母的样子,应该也感应到了吧?您说,您这一病不起,不能说又不能动的病痛或许便是您的第一个报应呢!
怎么样?有心无力,看得清楚透彻,满怀主意却说不出口,只能呆呆瞧着,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滋味不好过吧?
这荣辉堂分崩离析,半点没了往日里的热闹团圆,其乐融融的气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索和无奈。对了,祖母是一等一的伶俐人,一定也看出了丫鬟们眼里对您的反感和痛恨了吧?祖母别急,很快这荣辉堂便会变得更加凄凉,更死寂一片,更死气沉沉!”
这是在咒她死吗?卢氏几乎再忍不下去,收起了最后一丝客气。
她咬牙竟然做到了。
她几乎是挪动着用颤颤巍巍的手一把掐上了离她两寸外,沈默云扶在太师椅上的手,随即便将她那尖尖的指甲直接抠进了长孙女的皮肉里。
沈默云一滞,随即便笑。
呵呵,到这时还不赶紧服软,依旧想着打击报复。这个老太婆即便恐惧加身,却依旧不忘最后一击。
她是真不死心?这是因为她怒火冲天,不愿承认大势已去而做出的冲动之举?
还是想要跟自己表明她要与命运抗争到最后的决心?
或许,她又只是让自己吃个痛,用这个行为来警告自己不要与她作对?
可管你什么理由,又有何干?
“祖母的手很凉啊?冷么?怎么会!这荣辉堂可是沈府唯一铺有地龙之处!若是云儿没记错,这修地龙的银子还是我娘出的吧?想来我娘真是好心啊,只可惜没得到好报!白养了一窝的白眼狼!
哎!倾尽财力买园子,修园子,让一大家子老老小小住得欢欣适意!翻新房子,铺设地龙,还让谋害自己之人睡在舒适如春的温室里!
可怜自己和女儿在乡间过得凄风苦雨,吃糠咽菜!
啧啧!说起来,这倒又是您的一桩孽债呢!祖母看看,我手背上这些冻疮可都是拜您与夏红绸所赐!怎么样?这可是你们苛待我明明白白的证据呢!
您掐吧!反正我这手也是青一块红一块,好看不了了!你使劲掐,一会儿我先去长宁伯府走一遭,给长公主瞧瞧祖母怎么对我的!再去白云寺菩萨面前上柱香,叫佛祖爷也好好看一看,问问他您的下一轮业报可安排好了?什么时候会到?”
卢氏闻言果然怂了!手一抖,指甲一松,沈默云便就势甩开了她的手。
此时的卢氏,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尽了最大努力,也只在沈默云手背勉勉强强留下几个印子。
沈默云再次正色坐到了卢氏的对面:
“祖母,咱们祖孙两人很久没有好好说话了吧?我不想与你置气,咱们心平气和的。祖母,您这一段时日身子不好,府里很多事应该都还不知。孙女且问你,你可想知道?”
卢氏抬头,想都没想便“嗯”了一声。
没错!她有预感,府里最近似乎发生了不少大事。可两个女儿“照顾”自己的这些日子,根本都没正眼瞧过自己几次,更不提说话了!自己不能言,不能动,那些丫头便更不敢在自己面前多说半个字!害得她最近一直心烦意乱!
此时沈默云虽不至于好心做好事,可自己了解她,这种事至少她不会撒谎!
“那好,咱们便来说道说道,您若是知道,便嗯一声,您若不知道却想知道便嗯两声,可好?”
“嗯!”
“好!您可知今日为何不见小姑母?”
“嗯嗯!”
“您可知最近为何没见夏红绸?”
“嗯嗯!”
“您可知药局过来给您开药的,是小姑找来骗您钱财的?”
卢氏一愣,面色铁紧,皱眉再次嗯了两声。
可她等了许久,都只见沈默云提问,而不见其回答,不由有些蚊叮虫咬般难受,急急地哼哼起来。
“魏紫真是个好丫头!将您照顾的不错!您这一问三不知的,竟是府里的大事都不知晓呢!怎么办?最近发生了好多事,还叫我发现了不少秘密。不知祖母有没有兴趣?”沈默云又剥起了盘中核桃。
“嗯!”“嗯!”“嗯!”
卢氏急了,动静一次比一次大。
秘密二字,足够叫她抓狂!
呵呵,胃口么,就是要用来吊的!
“您可知这几日五妹妹性情大变,欢天喜地,开朗不少?你可知为何之前夏姨娘不待见五妹妹?您可知二妹妹为何昨晚团圆饭都没来吃?”
“嗯嗯!”
卢氏很沮丧,府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可她却一无所知。
可卢氏哪里知道,这些还只是个引子!
接下来,才是沈默云真正要叫她抓心挠肺难受的!
……(未完待续。)
第五八二章 痛苦
此时的卢氏还有些漫不经心。
之前沈默云提问的关于沈琴,关于夏红绸,关于药局与女儿勾结骗自己钱财之事,她倒是还有些兴趣!
只是,此刻长孙女抛出沈默欢,沈默晴她们之事有何意义,知不知道又如何?
孙女罢了,早晚嫁人!
与自己何干?
沈默云知其心意,再次发问:
“您可知夏红绸怀孕了?”
“嗯!”
魏紫果然是个妥帖的,在老太太面前都只挑了好事说。
“可是,夏红绸不想要那个孩子!”
老太太那浑浊的眼睛里果然火光迸发,再次“嗯嗯”起来。她语调急促,显然是极为恼火和愤怒!
知其意思是在问“真的吗?”“为什么?”,可沈默云犹若未闻,却是接着道:
“千真万确!祖母,前几日,我在外边还听说了一个笑话:说是……夏红绸以前有个相好的!”
她边说边细细打量着卢氏。
“夏红绸与那男子早就私相授受了!只不过男方家地位高,还有了妻室,不同意她二人,于是这事便黄了!后来,夏红绸便下嫁进了沈府做姨娘……要说这事传得过分,夏红绸胆子虽大,应该也不至于吧?不过,咱们说句玩笑话,若这事属实,那您说二妹妹的身世……她的生父,会不会……呵呵!祖母便当我说浑话吧,父亲是个明白人,夏红绸当年肚子里是不是他的种,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老太太咬紧了牙关,瞬间安静了下来,可那脸色却是越来越黯,黑得快要滴墨!夏红绸当年大着肚子进门,谁能保证那孩子的来历!沈沐要是个明白人,就不会随便弄大人肚子了!若这要是真的,她沈家岂不是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而沈默云看着卢氏的表情,终于稍微舒了一口气。她一直在害怕,当年卢氏默认让大了肚子的夏红绸进门,是因为两人之间有某种协议。或者说,是卢氏代表的沈家或卢家和夏红绸代表的夏家或者平南王府之间以某种利益作了交换,更不惜叫儿子戴上一顶大绿帽子!
若真是如此,沈家必定有把柄在夏红绸或是夏家手上,到时候即便沈默云本事通天,只怕想要将沈家头上的谋反罪名摘去也是毫无可能。
卢氏这个人,只认利益不认人,一顶绿帽子换几世荣华富贵她绝对做得出!不过还好,此时看来,夏红绸还是聪明的!她是让当时的沈沐和卢氏都心甘情愿自动走进了她的布局里。
沈默云也不打算叫老太太深思太多,接着便又抛出下一个疑问。
“祖母,父亲要娶新媳妇了,您可知?”
“嗯!”
卢氏随意应了一声,她的心思还停留在上边的两个问题,若夏红绸外边有相好,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私相授受的地步!那沈默晴很有可能便不是沈沐的孩子!所以,夏家才会将她家的女儿嫁进来做妾?因为与儿子感情不深,所以夏红绸不喜欢沈默欢?所以夏红绸不想要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因为沈默晴是那个男人的女儿,所以她才一直偏疼沈默晴?……许多陈年旧事,蛛丝马迹,一下子便在她的胸中乱窜,叫她一时难以消化。
沈默云也不管她,只扬高了声音再次将她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可是,父亲偏偏一眼便相中了一位潘家小姐!重点是,那潘小姐竟是——您的妯娌,我那位庶叔婆介绍的!叔公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怎么您一倒下,便插手了咱们府里主母人选这样的大事呢?孙女心直口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你觉得呢?”
老太太瞬间抬头,一脸不可思议,随即脸色便从黑转红。
“嗯!”“嗯!”她急火上了头,着急忙慌地表着态!
她如何能不急!当年她便看出了那个庶弟妹不是个好东西,使了多少手段才将他们赶出府去自立门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们还没收敛心思,自己一倒下,便开始觊觎自己手上的这点家产!
卢氏一下子意难平,咬牙切齿在心中将那老婆子骂了个狗血淋头,选择性忽略了刚刚所说沈默晴之事。
对她来说,沈默晴是不是沈家所出,大不了就是戴个绿帽子,替别人养孩子,丢个人的事!反正将来沈默晴也要嫁人,到时候终究还是别人家的人!沈默晴又不是儿子,坏不了沈家的血统,也不怕对不起列祖列宗。
相比之下,自己几十年打拼下来的财产就重要多了!对卢氏来说,这些东西都是她几十年如一日拼尽全力得来的胜利果实!即便保不住,即便效仿“杜十娘沉八宝箱”扔江里,也不能叫那些个外人夺了去!
“哦!又想起来一桩事!是关于卢国候府!”
老太太的表情再次一变,身子和内心也一齐跟着颤抖起来。
沈默云嘴里出来的没一件好事!卢国候府出什么事了?
卢家是她能在沈府呼风唤雨,颐养天年的最后资本和保障。可以说,只要卢家一日不倒,即便她手中没了权,可谁也撼动不了她在家中的地位!所以,相比前边两条,这一条似乎更显得重要且实际了起来。
“卢家那位二表叔似乎闯了祸,然后遭了汪家的报复!这事儿吧,说大就大,说小则小!不过,因为这事出在了长宁伯府,可能牵连了长公主,接着会怎么发展却是不知道!”
卢氏又开始“嗯嗯”了起来。
看她一脸潮红,便知其有多紧张,多迫切想知道前因后果,后续发展。
可偏偏沈默云就此停了话头。
卢氏再次觉得心头火烧火燎,如百虫噬咬,叫她心焦慌张!
沈默云笑了笑!
这就是她的想法!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叫卢氏好好承担和体会这分痛!
可以猜想,此刻的卢氏究竟有多么心痒难受!自己所有的话都是说一半藏一半,一下子抛出了十多个问题,可偏偏一个都没敞开了说。
有什么事能抵得上这种好奇异常,却一知半解,答案就在手边,却开不了口,又动不了手,对方还偏偏不说这样的痛苦呢?
就好比已经饿得发晕的人,嘴上方一公尺处挂了一大块足够填饱肚子的美食,可偏偏怎么跳,怎么够都触不着,吃不了!
求而不得才是世上最痛苦之事!(未完待续。)
第五八三章 还债
沈默云与卢氏正说着话。
“云儿?”沈灵的声音隔着帘子传了过来。
如救命稻草一般,卢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女儿来解围了!女儿知道自己正被刁难,怎会弃亲娘而不顾?女儿这是找了借口来保护自己,救自己出水深火热了!
卢氏不由哼了一声。她有些得意,带了挑衅!她到底没有白疼女儿!
于是,她一脸希冀将带着期盼的眼神紧紧盯住了门口,等着宝贝女儿进来将面前这个瘟神请出去!
沈默云先是一愣,待看懂卢氏意图后却是笑了。
想得美!您似乎忽略了沈灵问话时的那丝小心翼翼吧?
“云儿,说完话了吗?管事嬷嬷们都到了,都等着你来点卯呢!”沈灵的口吻亲切热络,半点没有生分!
“快好了!”沈默云的口气却很生疏。
“好好!你慢慢说,不急!”沈灵还语带巴结。
“姑母,您代我点卯吧!我一会儿就来!”
“好!好!云儿你好好陪母亲说话,有姑母在,你只管放心!”沈灵求之不得,一听这话,自然还语带了恭谨。
接着,门外自然便没了响动。
卢氏脸上再次死灰一片!
女儿在意的,到底不是自己的死活,而是她能获多少利啊!
“祖母可莫要失望!您得要这么想,姑母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心头肉,您的本事,您的技能,她自然学了十足十!姑母是个贴心的,知道你我二人在说话,别说进来打扰,就是连帘子都未曾拉开一下呢!关键时刻,是选择自己的利益还是选择骨肉亲情,姑母可是选得毫不犹豫!这也是祖母您教得好啊!”
卢氏真想将这孙女一把掐死!她生气,她恼火,可孙女说得也没错!天意,真是天意啊!自己疼爱的女儿到头来终究也是条白眼狼啊!
“孙女说得够多了!罢了,今日便先到此为止!祖母好好休息!孙女有空再来看您!”
沈默云凑到了卢氏耳边道:“祖母,种什么因,得什么果!您可一定要活得长长久久的!您作的孽,犯的罪,很快报应便会一点点到来!
您一定要长命百岁,睁大眼睛好好瞧着!
您不是爱看戏吗?从今往后,您人生便只剩了一桩事!那便是看戏!
孙女有预感,您周围的戏必定越来越好看,越来越精彩,生旦净末丑,一个个都会登场,一样也不会少!孙女告退!”
卢氏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又蓄了口水,想要狠狠啐出去,可却只一半流到了那锦衣的前襟上,一半顺着她的下巴滚进了脖颈……
沈默云回望她,见她口眼歪斜,浑身颤抖,只觉得悲哀。
不可一世,耀武扬威的卢定芳终究只不过是这个下场!
这便是对这个祖母的惩罚!
从此,她将会陷入无尽的猜测,无尽的惶恐中,她将陷入抓心挠肺的痛苦中!每日如在深渊苦苦挣扎,她这病只怕很难再好了!
从此她将只能静静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命运一次次的捉弄。而她,再没了参与权,命运对她的一个个审判,她再不甘心,也只能接受!
对于一个几十年如一日都运筹帷幄,将所有权和利都把握在手中的“独裁者”来说,这或许便是最大的惩罚!是一种比杀了她还要叫她难忍,还要令其难受的痛苦!
……
沈默云刚要出内室,却是冯氏自告奋勇拿了一碗参汤进来看老太太。
看她这憋了一口气的样子,显然也是有不少债想要和卢氏清算。昨晚她没有机会,此刻既然沈默云给她清了场,她也就不放过这个机会了!
停了步伐,打帘回眸再看,只见冯氏嘴里正恨恨掰扯着陈年往事,将一勺勺的参汤往卢氏嘴里灌,嘴里又还嘀嘀咕咕着:“你可别死!死了多没趣!我和你的账还没算清!您死了,我找谁算去?……”
沈默云不由叹气!
人啊,终究还是不能做太多坏事!终有一天是要还回去……
花厅里,沈灵正带着吴筱玉点卯。
可惜啊,吴筱玉嫁不出去,除了沈灵眼光太高,与吴筱玉自身资质差也不无关系。
此刻的吴筱玉手中拿着花名册子,却连册上人名都含糊在口中念不清楚!也不知道是怯场,还是不认得字,惹得那些个老油条们都在下边暗自窃笑。
沈灵则面上挂不住,一边叫嚣着秩序,一边鼓励着吴筱玉……
见沈默云出来,姚黄跟了上来,耳语到:“二老爷与大老爷好像闹了不小的矛盾,此时两人去前院了!”
“那咱们也过去吧!估摸着咱们的大管事也该等在那了!”沈默云直接将对牌交给了沈灵便带了姚黄去了前院。
经过弘哥书房,里边时或传来郎朗悦耳的读书声,时又断了下来,半点声响没有!
透过窗缝,见弘哥正在提笔边读书边做着笔记。
他读上几句,便会在纸上写些东西。
沈默云招过候在门外的丫鬟问了几句。原来,弘哥是将书中不理解或有疑问之处摘抄下来,打算等到年假休完,再一道拿去请假夫子。
沈默云微微一叹,家中就有自诩“大儒”的沈沐!弘哥却宁舍近求远,也是与自己一样,早看透了父亲的本质吧!
“弘哥用早膳了吗?”
“只糙糙喝了一碗粳米粥。爷说,他早上浪费了一个时辰的读书时间,需要补回来!这早膳用得简单,便能省下一刻钟的时间!这时间用来读书,便又能多读一页了!”
“隔半个时辰唤他歇一歇!便说是我吩咐的!读书伤眼,记得给他煮些枸杞大枣茶送去!”
“是!”
外边的这些动静丝毫没有打扰弘哥的读书劲头,他竟是沉溺书中连头都不曾抬一下。
“姚黄,弘哥现下的先生是何人?”
“是前翰林院退下里的一位老学究!那夫子在家中辟了一处院子,专门教授公子哥儿们,现下里跟上他学习的公子有十几位。”
“这么多人?弘哥是庶子,难免叫人瞧不起,只怕在那未必能学到多少东西呢!”
“姑娘英明!奴婢也是这么觉得!”
“是时候给弘哥找一位好先生了!”
两人说着话,却是已经经过了沈沐的书房,却闻得里边正有“噼里啪啦”的不小动静传出来……(未完待续。)
第五八四章 老鬼(好日子3000+)
沈沐的书房外,竟是在东南西三处都各杵了个小厮把守着,不叫任何人靠近!
里边打砸的声音依旧不绝于耳。
可沈默云看都不看一眼,脚步不停,依旧往花厅方向走去。
“姑娘不好奇两位老爷在争执什么吗?要不要奴婢想法子调开那几个守门的?”姚黄一脸好奇。“柯管事那,让他等着就是!他还敢有怨言不成?”
“姚黄,你以为我真要与那柯管事谈论宴请之事吗?这种事,往年都有惯例,他们都做惯了,有什么可讨论的!我找他有别的大事呢!”
沈默云故作神秘地笑,姚黄却是觉得可惜,依旧对着沈沐书房频频回首。
“他二人特意找了小厮守住周围,摆明不想叫人知晓其谈话!无所谓的,今日即便我不去找叔父,叔父也定会来找我!到时候便都知道了!”
……
两人到了小花厅,果然那前院的柯大管事已经等在了那。
由于前院与后院事务各自独立,这老柯主管前院,也就几乎不怎么去后院!而沈默云回府后也基本没怎么来过前院。
所以这些日子,她也只是与这位管事见过寥寥几面而已。
但她知道,前院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见识广,人脉多,能混到这个位置都不是吃素的!有能力,必定也有野心!会说话,必定也有手段!有头脑,必定心思也不会少!毕竟自己的父亲好摆弄,可能叫老太太也放下心来的,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不过这位柯管事,沈默云是知道的!
他今年大概四十多,正是精明能干,见多识广的年纪!
他在沈家当差二十多年,做主管也已有十几年,却能经历了老爷子,老太太,沈沐三位当权者,而始终牢牢坐在那位置上,却从没听说有人说他半个不字!
沈默云猜想,这样的人必定是个左右逢源,八面玲珑,会看眼色办事的!
而她回府之后一直疏忽了前院。
她一个女子,本也不便插手前院之事。她需要的,只是一个能帮她看着前院不出大事之人。
却不知这位柯管事是不是那个能为她排忧解难的!
沈默云不由打起了精神,心想着定要好好会会这位大管事!
“老奴见过大小姐!恭祝大小姐福寿安康!”这老柯身材中等,长相普通,可他眼睛神采飞扬,派头气场都不弱,一看就是个有能耐的,叫人一眼难忘。
他的演技自然也不错,看见沈默云竟然一下子红了眼眶。
“奴才给大小姐磕头了!大小姐这些年辛苦了!”说着,他竟是欲要抹起泪来。
事实上,这位管事大人面上声情并茂,心理活动也是复杂得很!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内外一道迸发,果然技艺精湛!
此时他的心中正在暗啐:丫的!这么小姑娘,拿了鸡毛当令箭!一大早便吩咐自己在这等她,还真当自己是贵人不成?
谁请他老柯做事不是客客气气的?而这个嚣张的丫头竟然找了个二等丫鬟来通传自己!她这不是看不起人吗!哼!这丫头虽聪明,可一看就是涉世不深,不够圆滑,不懂规矩啊!还是看老子来教你,该怎么做人!
“大小姐,您回来了,可真好!想老奴可是看着大小姐长大的!大小姐出生那日便红霞满天,喜鹊盈门。奴才便暗道姑娘将来必定是个有福气的!今日一看,奴才当日所言果然实现了!
姑娘万福,老奴甚感欣慰啊!想姑娘四年半前离开之时,个子才只到奴才腰间,几年不见,姑娘不但已经长成,竟还出落得这般标致玲珑!姑娘前程似锦,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这番有情有义,感人肺腑的话说到后来,这老柯几乎是声泪俱下,催人心酸,正慢慢拿袖子擦着眼角!
只不过,他这么动情,按着原本预期,大小姐不是应该听得动容,赶紧上来扶他起来,然后陪他一起抹泪,随后请他上座,亲手给他上茶,然后客客气气与她真情剖白一番吗?
怎么?没动静?
他失算了?
哪里不对吗?
老柯不由把刚刚所说再次捋了一遍,没说错什么啊?
自己似乎也没得罪过这位大小姐啊?
难道是因为赵四?他是副管事!他去金陵捅了篓子,难道大小姐怪到自己身上了?
“姑娘诶,上个月,府里给您送年货去金陵,奴才好想去探望姑娘,不过当时奴才手上实在事多,竟然没能腾出手来……”他还想说下去,却是生生被打断了。
他没想到,真没想到!
他愣住了!
这个府里,除了两位老爷,这是第一个敢打断自己话的!更何况还是个内宅妇人,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
这丫头竟然对自己所言半点没上心?
自己这表演就是老太太也抗拒不了啊!
她是真傻,还是真狡猾?
哎!
这大小姐一回府便雷霆万钧,怎么会傻?
看来自己是轻敌了!
“夏桃,这茶陈了!本小姐第一次坐在这花厅主座上,你便给本小姐沏来一杯陈茶?你这是看不起本小姐?还是不认我这主子?”沈默云看都没看那老柯,只蹙眉对这手中茶碗一脸不满意。
夏桃一慌,虽然心下疑惑,却真以为沈默云在发火了,赶紧跪了下来,连连认错!这茶叶看着好好的,怎么会?难道走眼?
“陈茶入口苦涩,喝多了对身体也不好!最重要的,既然已经没了香气,变了味,有了霉腐之气,如何还能拿出来?你态度不错,这次便不罚你了!去重新沏了茶来!”
夏桃是个机灵的,这会儿便明白姑娘意有所指,赶紧边请罪边退下重新沏茶来。
老柯的这番话叫沈默云实在听不下去了!
自己出生时候,因为不是男儿,所以这府里几乎没人关心!什么红霞,什么喜鹊,什么富贵之说,完全胡说八道,无稽之谈!
以前把她当草,现在供她为宝?这样的鬼话她可不愿听!
这个老家伙一直在前院混迹,自己与她十几年来见面的次数不会超过一二十回!
他欣慰?他动容?他如何说得出口!
还有他那要送年货却没空之说,则更是荒谬无比了!
既是谎话,也不用多说了!
再天花乱坠,也是狗屁一通!
而老柯是聪明人,自然感觉到了自己这马屁没拍对地方!
陈茶?前院可没有陈茶!
老爷最爱面子,能来沈府前院活动的都是贵人,哪里有陈茶?
这分明便是在暗示自己所言的陈年往事有霉腐气,她不愿听,让自己闭嘴呢!
这分明是暗示自己没有摆正位置,看不起她,没把她当主子!
自己当着小瞧了她!
这大小姐指桑骂槐信手拈来,不是好糊弄的!
老柯识相了,只乖乖将头磕了下去。
沈默云看着他也不叫起,也不说话,思量着这样的人经常跟着沈沐出门,或是去别家吃酒赴宴应酬,场面见得多了!
所以,这个下马威必须要给!
否则这第一次接触便叫他小瞧了去,将来这种油头只怕就很难收了!
于是,她便由着这柯大管事恭恭敬敬一个头跪在那,心底却是在暗自数着数。
直到她看见夏桃重新沏了茶过来,又轻啜了两口,在心底的数字累计到二十,她这才叫了起。
“柯管事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
果然,那柯管事看向沈默云的目光已经从打量变得恭顺。
瞧了一眼,便立即低眉顺目,连道不敢。
他拿出了两本小册子,小心翼翼递到了姚黄手里。
这小姐不好糊弄,还是赶紧打发了该干啥干啥去!
“大小姐,这上边一本是十八那日府里宴请的宾客名单。下边一本是草拟的宴席的流程。需要约请的戏班和伶人也已经粗选了几组备注了上去,最好三日内定下来!另外,需要添置的花草器皿以及其他杂物也都在后边罗列了出来。还请大小姐过目,看看是否需要修改,有没有要增减之处。”
“这事不忙!”沈默云慢条斯理,并未接过那册子。“我请柯管事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她突然间便话锋一转,并未给那家伙半点思考的缓冲时间。
“柯管事!听说初四那日您陪我爹去了趟白云寺!”
“是!”
他答得倒是干脆!不过说完表情却是一下子收紧了起来,显得有些局促紧张,赶紧又机灵地补上了几句。
“老爷觉得最近睡眠不好!连日来家中突然大事小事不断,诸事不顺!还有冤魂索……不不,还有故去的夫人竟然不曾安息……于是,老爷心下难安,初四一早便想着去白云寺求一柱平安香!在菩萨面前磕几个头,以保阖家安宁!还有还有,老爷还为姑娘求了一炷香,希望姑娘千金宴能够脱颖而出!白云寺的菩萨果然灵,姑娘竟拿了魁首,真是可喜可贺!奴才一定要提醒老爷有空去还愿!”
这老家伙将头低着,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废话真多!
呵呵!没鬼就怪了!
她故意在他心志松懈时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果然叫他猝不及防!
素来心思缜密的家伙竟然口不择言!将故去的夫人说成了冤魂索债!
这不是紧张是什么!
自己找他来果然没错!
……
(未完待续。)
第五八五章 手段
欲盖弥彰!
果然大有文章!
不过这位柯大管事的多此一举倒是叫沈默云心安了下来!
看来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昨晚,叔婆拿出那些姑娘的画像来后,自己那老子竟然对一位名不见经传小姑娘一见钟情!眼里还满满都是温情!
甚至当即便指定了那位姑娘,令姑婆上门去说亲。
思来想去,这位好父亲多半是已经与这位姑娘熟识,甚至已经对其有了意思!
这事太不寻常!
事实上,她又哪里想要管这父亲的破事!关键是,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京城姑娘千千万,沈沐相中的,却恰好是叔婆选中的?
叔婆又与沈琴有勾搭!
沈琴昨日被当场揭穿后,坐在地上回眸时带着讥讽的那阴惨惨的笑,总叫沈默云觉得心下难安!
她总觉得,沈琴即便被逐出沈府,轻易不能回来,可其却还有什么不曾拿出手的杀手锏在等着自己!
不管如何,看来这位潘小姐还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的!
沈默云当即便沉下心来思索了一番。
夏红绸大年初一的晚上才彻底倒台!
夏家当前,沈沐绝对不敢在外边有什么小动作!这从他在夏氏倒台后,才敢对家中丫鬟们下手便可见一斑。
于是最有可能的,便是这位潘小姐与沈沐是在初二到初七这几日之间有了勾搭。
昨晚沈默云让兰心趁着送叔公婆出府,悄悄去找了那门房的小忠。
结果一打听,传来消息:沈沐最近这几日只有过三次出门。
初二,那日/他正为夏红绸之事和家中大火焦头烂额。一整日都在夏家和府衙之间奔波,那日不可能。
初三,外边谣言四起,他龟缩在家一整天。
初四,他或许心下难安,便带了外院柯大管事和随身小厮去了一趟白云寺烧香祈福。
初五,他哪都没去。
初六,沈家姐妹三人去参加千金宴,沈沐一直等在前院,四处打听宴上消息。
初七,也就是昨日,他去了一趟郭府。
怎么看,问题都应该是出在了初四烧香那日!
白云寺是京郊第一大寺,香火旺盛!达官贵人,善男信女都喜欢去那儿烧香祈福。大周朝的姑娘们门禁森严,轻易不出门!
去寺庙上香通常是姑娘们极少被允许出门的理由之一。
为了安全起见,一般家族都会避开小庙小寺,而选择诸如白云寺这般香火鼎盛的大型寺院!
所以沈沐极有可能在那里“巧遇”了什么潘小姐。
若是直接开口询问自己那老子,他一定会抵赖!今早沈默云对他的质问也已经论证了这一点,他果然是不肯说实话的!
还好,她本就没寄希望于那没头脑的老爹身上。
当日陪他去上香的,一位是他的小厮,一位便是眼前这位大管事。
几番思量,沈默云还是选择了眼前的这位!
此刻自己这突然一试探,即便眼前这家伙谨慎细心,却也难免慌慌张张,语无伦次!
自己这才问了他一句,他便自作聪明啰啰嗦嗦一大堆!
他这可不是会看眼色,分明是在掩饰些什么!
沈默云心中冷哼着,真真一个不是吃素的!
那老柯说完也有些心虚,低着头却又偷偷瞟了眼沈默云。
哪里知道,却是对上了后者冰寒冷然,似笑不笑又带着审视的眸子,叫他莫名周身一凛。
“柯管事深得父亲重用,果然是个妥帖的。”
这句话却又叫那老柯有些不明所以。
可他却不敢再看沈默云眼睛,只连连应道:“不敢,不敢!”
姚黄见状,自然帮着接茬,一脸不解:“姑娘何意?”
“傻姚黄,你也快跟柯管事学学!要不然呐,你这辈子也就只能当个小丫鬟了!你看柯管事心思多细!本小姐才问了一句,柯管事便将初四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你再看他说话的条理分明,寥寥几句而已!便将父亲的心态,行程的起因,内容,结果以及目的,甚至之后的可能性都交代得巨无遗漏,半点不需要咱们这做主子的多费口舌,多加思量!你们若是都似柯管事这般会看眼色,本小姐能少操多少心啊!”
沈默云明明在笑着,声音也如风铃般悦耳,所说也都是褒赞之言。
可她目光如炬,打在柯管事身上,叫他后背莫名有些凉。
他的确是多嘴了!可,他还不是为了赶紧叫这大小姐闭嘴而一紧张,才想着赶紧将这事圆过去吗?
都说这大小姐不好糊弄,看来是真的!
才这么几句,老柯便觉得有些顶不住了!
老柯弓着身子,露出了一副标准的老实模样。
“大小姐,姚黄姑娘,你们快别打趣老奴了!老奴有一句说一句,刚刚所言句句属实!”这一次,老柯说话明显小心了许多。
沈默云笑得灿烂,“句句属实吗?那最好了!关于那日,我只问一句。柯总管,那日除了烧香拜佛求平安,您与父亲可曾碰到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又做了什么?”
那老柯再次将头低了又低,心中不免腹诽着。
妈的!这是一句?这分明是三句问话!
“那日烧香的人不少。老爷碰到了不少熟人,也说了不少话,不过都是寒暄罢了。烧完香便回来了,哪能做什么?”
沈默云收起了脸上的笑。
真是难啃的骨头,果然是滴水不漏。这家伙连头都不敢抬,回话前还愣了好几息,看来自己的猜测都属实了!
“不是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姐吗?十五六岁,长得风姿绰约,讨人欢喜,与父亲才子佳人?”
“烧香的自然大部分是女眷。姑娘有,夫人也有,何止一位呢!至于十五六岁的姑娘,那更是为数……”
“柯管事!”这一次,沈默云厉声打断了他。“听说您在城南经营一家包子铺吧?”
那老柯愣了一愣,好好提这个干什么?
可他一沉思,却一下子跑歪了。
他竟是“扑通”一下便在沈默云跟前跪了下来。
“姑娘,奴才家里做点营生不容易啊!您可不能找人去对奴才那铺子下手啊!那铺子是老爷的,奴才只是为他打理而已!那不是奴才的包子铺,是老爷的啊!”
呃?怎么?他以为自己是要拿了包子铺威胁他,逼他讲出实话来么?
啧啧!
这么低级下作,还留有把柄的手段,她沈默云一个姑娘家如何会去做?
这个柯某人,到底是小瞧了她!
……
(未完待续。)
第五八六章 盈利
沈默云气定神闲,慢慢吞吞喝了一杯茶。
只由着那柯管事心中打鼓地跪在了地上!
那柯某心中气啊!
他多少年不曾这般低声下气了!短短一碗茶的时间竟然跪了两次!对象还是一个小姑娘!
可自己分明觉得没做错事,也没说错话,怎么就感觉叫这位大小姐揪住了不少错处呢?
而沈默云看着他胡思乱想的样子也觉得好笑!
这些人以为自己与他们一样,是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吧!他怕什么?怕自己找人砸了他铺子?上门收保护费?惹了是非报官?还是包子里吃出蜈蚣来?
他们看不起自己,她偏要叫他心甘情愿地俯首称臣!
看来这家伙还不知道沈沐已经将那包子铺送给了自己之事。也对,在沈沐看来,这种小铺子,自己必定不屑一顾,早就随手一扔,束之高阁了!
哪里会想到,即便这小铺子,自己也都会打听得清清楚楚,还动起了脑筋!
沈默云从怀里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张地契拿了出来,特意放到那老柯面前扬了扬,停了三息,叫那厮看了个清楚。
“柯总管!您看好了!白纸黑字,城南东集丁区二十三号铺面!这家铺子父亲早就送给我了!现在的店主人是我!”
是啊!柯管事他看得清清楚楚!
随即,他的表情一下子错杂了起来。
这厉害的小主子成了自己的“房东”?
呵呵!
他看着沈默云,不由苦笑!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哟!
这下子好,走投无路了吧!
“大……大小姐何意啊!可,可是要将铺面收回去?”这是老柯最害怕的!沈默云应该是要以此来威胁自己?
“怎么会?柯婶子在外边做点营生不容易吧?起早贪黑,那挣的可都是辛苦钱!我哪能那么缺德?”
沈默云笑得端庄娴雅。“听说柯大叔家中有一个老母,四个孩儿,一个女儿已经出嫁,还有一个儿子不曾娶媳妇,此外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孙女?”
此时的柯管事真真是苦不堪言啊!
什么?连称呼都变了!
柯大叔?柯婶子?这么一叫,他的发根连带着后背一齐发了麻。
大小姐这次分明是有备而来!竟然连他家里的儿孙都打听清楚了!
据说这大小姐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这次自己只怕是难脱身了!
“是是!不过,大小姐客气了!您还是叫奴才老柯吧!那样还不显得生分!”
沈默云却是话锋再次一转,冲着姚黄道:
“姚黄!真没规矩!我记性不好,你也不提醒我!柯管事什么身份,怎么能让他一直在那跪着站着呢!快,将柯管事扶起来,快请上坐!”
沈默云笑着手指下首的圈椅,那柯氏哪里敢坐,连忙摇着手推辞,声声喊着不敢。
“大小姐太客气了!大小姐愿意与奴才说话,是看得起奴才,奴才不敢坐,还是站着回话踏实!”他这是真话!
沈默云暗笑,这家伙语气瞬间恭敬了许多啊!
也是,自己这身份一下子从后院小姐变成了他家中赖以生存的衣食父母,可不得好好巴结吗!
“柯管事还是别客气了!这次我还有许多话要讲,您坐下咱们也能安心说话。”
那柯管事推辞不过,便只能小心侧身坐下。
不过他哪里敢坐下首,只是搬了张小杌子在距离沈默云脚边一丈开外恭恭顺顺坐了下来。
“柯管事,您家里人口这么多,开销不少吧?”
大小姐开口提这话,那柯氏自然要就势诉苦。
“可不是吗!奴才虽然看上去薪酬不低,一年有三十两银子。可无奈家中要养活的人口多啊!
七十岁的老母亲前两年得了怪病,必须好好养着,早就用尽了家中所有的积蓄。今年还得给小儿子讨媳妇,置办田产,这日子本就捉襟见肘!
幸亏小姐手上的这个铺子解了老奴的燃眉之急,也是老奴一家几口人得以生存下去最大的保障啊!”
那老柯边说边拿了小眼睛偷偷打量着沈默云。
“嗯!柯管事说得极为有理!”沈默云突然莞尔一笑,叫柯氏无端再次后背一凉。自己说的……有理?是吗?
“我吧,刚刚闲来无事,便给您算了个账!那便是您此刻租用的这个包子铺的盈利。”
一听这话,那柯氏一下子面如死灰。
妈的!真是闲的!没事算他的小包子铺盈利!有病吧!
完了!他有预感,不管沈默云有什么主意,自己逃不开了。
“听说您那铺子里边有三四张桌,外边棚子下也搭了有三张桌子!
我粗粗算下,您主要卖的米粥和包子,粥浆都是一文钱一碗,包子应该是两文钱左右。那便按人均两包一浆消费五文钱计算吧!
您那包子铺位置不错,在市场里边,人来人往,歇脚的也不少吧?七张桌子,一天至少能卖两三百人份差不多吧?
那便保守算来,即便每日只卖出一百人份!那您一天有五百文的收入,去掉开销成本,一天便按二百文净利润计算。
那一月便有六两银子,一年保守只算十个月也有六十两银子吧?可我怎么听说……”
听说沈沐每年都不清不楚只收了您十两八两的孝敬?
这后半句沈默云没说。
柯氏终于坐不住了!
他赶紧上前来,低头顺耳站到沈默云的眼前,心中却是惊叹不已!
真没想到,老爷多少年都没放心上的铺子,这大小姐竟能摸算得清清楚楚!柯氏开始慌张,这位小姑奶奶是要收回铺子,还是嫌孝敬银子少,想要涨价?
难道她是要以这个来威胁自己开口?
“大小姐,您不知道,这做小买卖哪里是算起来这般简单……”
“行了!”沈默云又添了一杯茶。“明人不说暗话!你我直说吧!这铺子以前在我爹手中,他与您有情义,愿意收你多少银两咱都管不着!可现下,这铺子归了我,那便得听我的了!”
“是是是!这事自然是大小姐您说了算!不过……”柯氏答得小心翼翼。“都道大小姐是个菩萨心肠的!我这一家老少都指着这铺子过活呢!大小姐您看……”
……(未完待续。)
第五八七章 报复
说实话,沈默云这账算出来也有些窝火!
沈沐这个老爹就是榆木脑袋!
他一个五品官,一年的基础俸禄也就不到二百两银子!即便加上官服,车马,笔墨补贴,也勉勉强强只有三百两银子一年。
所以,他是绝对没有算过丢给这柯某的这一个不起眼的小铺子一年至少能挣百八十两!更何况一扔便是许多年!
否则按着他那性子,即便与柯氏亲如兄弟,也不可能将会生蛋的金鸡送给别人家!
也不知道他是真没动脑!还是叫人忽悠了去?
也不想想,这世间最挣钱,最保险,最安稳的买卖便是吃食!
而做吃食想要成功无非便是要么薄利多销,要么价高质忧,要么推陈出新,做出特色!
市场里的这家包子铺两样都占了,既是吃食,又是走量,怎么可能不挣钱?
也就因为沈沐这好糊弄,耳根子又软的性子,才处处这般容易上当受骗。
此时的柯氏猜不透沈默云的意图,心道她既然为自己算出了这笔账,想来是对自己的孝敬不满意了。
他浑身不自在起来,只能小心翼翼看着沈默云的脸色:“要不,奴才每年给您交上二十两银子作房租?”
沈默云默不作声喝了一口茶。
“姑娘如何会在意咱们这些小银两啊!不过,姑娘开销也大,要不,老奴便咬咬牙再给姑娘添上五两银子买珠花玩?”
沈默云只是笑。
那柯氏在心中将沈默云使劲骂了又骂,哪里来的吸血鬼哟!自己这些年为这府里尽心竭力!这丫头也太抠了,算这么清楚,弄得他丢了面子事小,丢了银子事大!
“三十两,再高的话,老奴也承担不起了!”
沈默云将手中茶碗扔上了桌子。
她早就计算过了!这大管事拿的是三两五钱的月例银子,比府里的姨娘月例还多!吃喝全包,车马接送,四季衣袍,还有体面!是个人人羡慕的好行当!
可即便如此,这点月例与那包子铺的赚头一比,仍旧是小巫见大巫!
刚刚自己所算都是保守的,昨日她便让那小忠出门时顺便去这家店走了一下。他回禀说是那铺子虽不起眼,不过生意还不错!去的时候不是饭点,却也有四张桌子坐了客人。所以,那家铺子一天的流水至少八百到一千铜板!
这种事若搁在一般家族,至少要跟他收个五六十两银子一年作使用费。
所以沈默云也料定,这家伙怎么也不会轻易放弃这铺子的使用权。
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柯管事误会了!”在那家伙的翘首以盼中,沈默云只给出了这么一句。
“请……大小姐明示?”
“我一个姑娘家,为了这么点银子,这么点个铺子与大管事您计较着,岂不是掉身价么!”
这话动听,那老柯连连道是。
“您说,这么个集市里的铺子,我要它做什么?我又是个姑娘家,总不能将来年年追着跟您收钱吧?所以我想着,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我要将这铺子卖给柯总管!”
“什么?”那老柯掏了掏耳朵,怎么也没想到沈默云是打的这主意!
“怎么?不好?”
怎么会不好?这种市场里的铺子虽不起眼,但养活一家几口人那是没问题的!像沈沐,沈默云这样的主子们或许看不上眼,不过像自己这样的……自然是求之不得!
“大小姐开玩笑呢!奴才这样的,哪里有银两呢?”老柯还是摸不透沈默云的心理。大小姐不想要铺子倒是正常的,可她究竟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想法?
“那既然柯管事不想要,我便去市场张贴了出售告示,卖给他人吧!”沈默云再次端起茶碗,云淡风轻:“没事了!柯管事,你可以回去了!”
这一次,才是那老柯真正愁眉苦脸之时!
他刚刚那油光水滑的脸这会儿功夫竟一下子布满了褶子。他终于充分尝到了这位大小姐的厉害!
这一军将下来,他怎么还有路可走?
“别!别啊!大小姐,咱们再谈谈?那铺子奴才自然是想要的,只不过奴才也不宽裕,价格方面……”
“一口价!六百两银子!”
“什,什么!”那老柯差点便一口老血喷出来!这姑娘魔障了吧?大路上的店铺都只卖六百两,他这种小铺面……“姑娘,您说多少?错了吧?”
“六百两!一分都不能少!我可不是无理取闹之人!我早就算好了账,说起来,这个价钱还是柯管事您占了便宜!您一年净收入是六十两,说起来,这个价钱,您只需十年便能挣回来了!很公道啊!”
……是很公道!可那是对于有现银的人来说,自己一个小老百姓,怎么可能拿得出?她没听到自己刚刚说要给老母看病,还要给儿子讨媳妇,买田地吗?
“这个价,听上去是不低,可你要知道,一般市场里的铺面,那是有价无市,根本不是拿银子便能买着的!那可通常都是祖产!别忘,就这家包子铺,也是当年他人抵债给老太太的!你若是将这铺子买回去,那便不用给儿子买田地了,只要有这一铺面。他们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老柯的脸皱得都似苦瓜了!
这铺子很是金贵!他做梦都希望这铺子能永远永远在自己手上!有了它,几辈子人都吃喝不用愁!将来自己年纪大了,只要有这铺面在,便可以享清福了!
这些,他如何不知,可……六百两?他真没有!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姑娘?”他一脸谄媚笑着,“六百两银子可以是可以!只是,不知能不能分个五年还清?奴才今年先付二百两,剩下的一年一百两分四年……”
“不行!一口价!一口气付清!不赊不欠!你若想要,今日/日落前付银子!若你不要,便三日之内收拾东西离开那铺子!”
想要,便只有大半天的时间筹银子!
不想要,也只有三天时间滚蛋?
老柯不是笨蛋,到了此时,他如何还看不出,这大小姐分明是心中有气,这是在铁了心地报复自己!
天都知道,大小姐并不缺银子,皇后娘娘前几日才刚刚赏下了几枚金元宝,可她却只给了自己大半天的时间……
她这是在逼自己!
这是惩罚!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