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六八章 换菜
蕙心依旧傻傻跪着抽泣,沈默云深叹了一口气:“你下去吧!我去沐浴,不用人服侍了!你去准备置备晚膳,然后看着内室吧!”
“是!”
净房里,一大桶的香汤已经置好,暖炉已经生好,她换洗的衣裳也备好,香胰,澡豆都齐全,沈默云便反手将净房之门锁了起来。
往常在金陵时,她便是经常亲力亲为一人洗浴,所以她这要求提出时,兰心蕙心大多是见怪不怪。
可她此时身边的一二等丫头一下子便有了六名。
那其余的四名丫鬟只怕怎么也不能理解一个嫡出千金如何能无一人服侍下自个儿洗头沐浴。
于是,如何将她们一个个有名头的支开,沈默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却实在是无奈之举。
衣衫尽褪后,她一低头,便连自己都面红耳热起来,她的前胸和锁骨处竟是殷红点点,正如一片片红梅花正盛开在雪原……
早就猜到不堪入目,她这才心虚打发了所有丫头。她这身子,若是叫人瞧见了,那她以后便不用再做人了!
拿了铜镜一照,原来从她嫩滑的雪颈下端开始,慢慢往下,一直沿到她的小腹上,全都是星星点点的红印。
一想到他当时的埋头苦干,动情忘我,情不自禁留下了这些属于他的印记,她便有些心跳加速,无地自容……
那家伙真是过分啊,以后死活也不能叫其近身了,她暗暗下着决心。
他未经自己的同意便种下了这么多“草莓”……也不知道这些痕迹要多久才能退掉……
她伸手触了触那些红印,或许,这便是叫做甜蜜的负担吧?
她将身子泡进桶里,那热汤一下子叫她绷紧的身子放松不少,疲乏感倍减。在氤氲的水汽中,她缓缓闭上眼,慢慢回忆和思索起了今日的一点一滴……
原本去千金宴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一趟的收获竟有如此良多!
沈默欢与自己同盟已定,若不出意外,明日她那个天大的秘密便将对自己揭开……
沈默晴那丫头今日差点诡计得逞,不过阴差阳错,她今日竟是惹恼了郭嘉,惨遭整治,绝了她入郭家的可能……呵呵,想来此时有大姑奶奶的运作,晴妍居里必定热闹非凡!也不知道沈沐见到毁容又丢了他人的沈默晴会如何吹胡子瞪眼呢!
汪玉婷,今日她害人不成反蚀把米。有崔奕横的出手,只怕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这丫头再也蹦跶不起来,反而要被卢家缠上!
而自己,出人意料有了千金魁主的名声,以后这样的荣誉将伴随自己一生,叫自己受益不尽。那“准妃嫔”的名声她虽不想要,可到底如那人所说,一段时日内能护她周全……
最叫她高兴的,便是他二人终于心意相通,有了共同奋斗的目标和梦想……
当然,今日也有不确定因素,便是那王慈的存在!
按着自己在假山听到的说法,汪玉婷今晚与王慈是有约的!虽不知道出了她与卢志泽之事,她今日可还会继续原定计划,但沈默云却依旧想要一试。
这家伙太过狡猾,身上秘密也多,想要将其看透只怕没那么容易……
沈默云只从炉子上添了一次水,便从浴桶中起身了。
事情太多,她可不敢多泡。
出了净房,她换了一件棉质的羽蓝色对襟宽袖长袍,舒舒服服歪在了那贵妃榻上……
兰心,夏桃,珊瑚都已经回来,几人一边与她说话,一边给她顺发熏发。
兰心回禀,一切已经办妥,小忠和大海都去了卢家,两人会轮流回来报信给二门的王婆子……
夏桃那里,说是几位大夫都统一认定,吴筱玉没什么事,只要不去挠,脸上的水泡在成熟前不被弄破,等化了脓,破了皮,自然而然就好了!少则三天,最多七日,必定无虞。而此时,三位大夫都已经被请去了前院……
去找刘姨娘的珊瑚带回来的消息是,刘姨娘恭顺朴素,神情淡然,没有推辞沈默云送去的谢礼,大方接受后,又在原地磕了个头,说多谢大小姐指点……
而姚黄去了晴妍居这么长时间还未回,只怕那边的大戏依旧未曾唱完……
沈默云刚刚吃下去的那碗粥似乎已经消化殆尽,她又觉得有些饥肠辘辘。
说话间,头发已经基本熏干,她赶紧起身出了內间。
小圆桌上,三小碟凉菜,三道清爽的小炒已经上桌,那枸杞鸡丝粥散发着浓浓的鲜香,刺激着她的味蕾,叫她忍不住赶紧坐下预备大快朵颐。
“光喝粥怕不顶饿,姑娘先吃半碗粳米饭吧!”蕙心端来了一小砂锅饭,看得出是特意给自己焖的。
沈默云拿起筷箸,开始犹豫是先尝一口红油素肚丝呢,还是先舀一勺梅花豆腐呢?却不想刚刚那跑出门去的蕙心又折了回来:“姑娘,大厨房来人了!”
她只能放下筷子,来人是一位细眉长眼的婆子:“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奴婢大厨房任周氏给姑娘磕头,祝姑娘福喜连绵!”
那婆子“砰砰砰”便磕了三个响头。
沈默云叫起后,只见她双手一拍,便上来五六个小丫鬟。
她们个个手里端了一个大红色的漆盘,里边各有两三道菜,为防变凉,每道菜品还合了一个盖子。
“禀大小姐,老爷吩咐,一刻钟后过来与大小姐一道用膳!老爷知道大小姐今日辛苦了,便吩咐大厨房特意给大小姐加了菜!”
那嬷嬷瞥了眼沈默云桌上此刻的那几道小菜,眼里的轻视一闪而过:“老爷特意嘱咐了,大小姐以后的伙食要尽量精致奢华,以后像蕨菜,芋条,豆腐这类掉价的便宜菜色,姑娘便不要食用了!今后姑娘的一日三餐由大厨房全权负责!姑娘的菜品也将由老奴亲自照看。姑娘桌上这几道小菜,便由奴婢先与您撤换了去吧!”
说着,那嬷嬷一个颜色,身后的丫鬟便将手中托盘的菜上到了圆桌之上,转而准备来换去那几道小菜。
……(未完待续。)
第四六九章 进退
沈默云不由冷嗤一声。
这位任妈妈真是好大的派头!
这第一次见面便上来狠狠给了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要给自己换菜;要显摆,都可以!
但不该将自己正要食用的小菜贬上一遭!
也不知这位任妈妈是胆大还是心大了?
“慢着!”沈默云语气骤冷。“任妈妈是吧!我只说一遍,叫你的人把我这几道菜放下!”
她心中有些郁闷,这莫名的一出,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那个老子!他还真是费心了!
在他心里,自己是个乡下来的丫头,走了狗/屎运才会有今日这际遇吧?他是担心自己没有见惯大场面,将来入宫会丢他的丑!
还是怕自己吃不惯鲍参翅肚,将来会被人取笑?
他这才着急忙慌想要科普自己对名贵菜品的认识,顺便重新培养自己的口味吧!
沈默云的呵斥叫那些正换菜的小丫头听着一惊,不由抬头看了眼面前神色冰冷的大小姐。
小丫鬟们对这小主子水涨船高的身份早有耳闻,此时谁敢得罪沈默云,几乎同时便放下了手中的碟子后退了几步。
而那任妈妈却显然并不把沈默云的命令放在眼里。这一点,倒是叫后者有些刮目相看!
“姑娘别倔啊!简朴虽是美德,可咱们姑娘到底身份不一样,野菜豆腐可配不上您!您若是偶尔吃点这种……”
那任妈妈一脸嫌弃,端起那盘金菇拌蕨菜,放到眼前看了看,又嗅了嗅,“姑娘,奴才还是得多嘴一句,这样的菜品,姑娘若是偶尔想吃,也得要加点松子仁,樱桃肉,金华火腿丝,用金钩翅勾了高汤来拌才配得上您!您瞅瞅,这般素净的麻油蕨菜,却是我家那小崽子也看不上的!”
这嬷嬷行啊!
嘴里夹枪带棒,动作粗俗放肆,口吻目中无人,显然是有备而来!
这是拐着弯在骂自己粗鄙,即便是行了大运,做了宫妃,一样也是粗鄙不堪,连寻常仆从家的小孩都不如!
一个婆子,竟然有这样大的胆子来挖苦自己?
若是说她背后没有别的目的,沈默云可不信!
也不知她这胆子是谁人给的!
所谓“病从口入”,自己的伙食岂能交于这样的人之手?
“任妈妈真是体贴周到又细致!倒是叫我欢喜异常!”沈默云竟突然收起了冷冽,反而笑得一脸和煦。
任婆子一愣,这位大小姐此时不应该要勃然大怒或者隐忍火气吗?怎么还能这样温和?
她偷偷对上沈默云的眸子,却是瞬间后背发凉,莫名其妙打了个寒噤,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既然父亲他开了口,要将我的伙食交与任妈妈负责,父亲的一片心意,我这做女儿的自然不能推辞!”沈默云一眼不眨盯着这任周氏……
“只是,我这院子位置偏僻,从大厨房过来要穿过大半个园子,嬷嬷来回奔波太辛苦,还要麻烦这么多丫头跟着跑,太折腾人了!
再有,若是夏日里便罢了,可本小姐畏寒,这冬日里大夫叮嘱定要吃热腾腾的饭食,大厨房拿来的这些菜到底有些凉了!
父亲这安排倒是有些左右为难,任妈妈看,这可怎么好?”
那任妈妈显然没想到沈默云这做主子的,竟然将这问题抛给了自己。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这茬,只能做出了一副谦虚样子来:“一切自然是大小姐做主!”
“嗯!本小姐倒是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也能叫嬷嬷尽职尽责!”
那任妈妈偷偷看了眼此时的沈默云,心中莫名已经起了不小的敬畏。
眼前这姑娘,年纪虽小,可气势已足!她虽然只是慵懒斜在了圈椅里,可她眼里的升腾的冷冽和霸气却叫人忽视不得!她的口吻虽带了一丝询问,却是毋庸置疑,没有半点讨价还价的余地!
任妈妈自诩见惯了大场面,可此时,这空气里弥漫的紧张和压迫还是叫她有些心跳加快!
“我想的法子是这样的:我看任妈妈你能说会道,伶俐周到,父亲派你来,定是因为你见多识广!我吧,身边正好没有这样的嬷嬷!一会儿我便向父亲请示一下,任妈妈你今后便不用待在大厨房了,直接来我琼华吧!
我琼华院倒是有个小厨房,还有几个手脚麻利的婆子。以后任妈妈安排好了菜色,便由我的丫头们亲自出去采买食材,任妈妈便在旁指点我的婆子们做菜便可,既轻松又便利,这样可好?”
可沈默云显然不是在征求任周氏的意见,又接着自顾自道:“大厨房原本便天天手忙脚乱,这样一来正好可以解解她们的压力!倒是皆大欢喜呢!只要我能用上热乎新鲜又精致的菜品,想要父亲定会答应的!任妈妈,你的意见呢?”
此时,接触到沈默云那射来的寒冰般冰冷又锐利的目光,那任妈妈双膝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扑通扑通磕起头来。
“姑娘……姑娘息怒啊!”
沈默云冷笑起来。
她之所以早早便在自己院子里开了小厨房,一来自然是因为便利;二来是为了与府里那些牛鬼蛇神扯开些联系;而最重要,自然是怕自己的饮食被人不知不觉动了手脚,如她母亲那般。
只不过峰回路转,还是有人这么快便来打她饮食的主意了!
既然如此,她便来个以退为进!
这嬷嬷只要不是笨蛋,都不会,也不敢想进她的琼华院!
是啊!府里婆子们打破头想进的,统共就那么几处地儿!
而其中油水最足的,便是大厨房!那里掌握了整个沈府的口舌之欲!那里的管事婆子们除了采买上的油水,各院加菜有油水,各院分菜上有孝敬,各院有小要求还有额外进项,每日还有吃不完的卤菜熟食,里边的花头和学问可大着呢!……
这婆子能被沈沐派来,想来已经在大厨房混了十年八年,还是个有本事有手艺的!刚刚自己话中之意,看她此时这惊恐的样子,想来已经寻出味来了!
……(未完待续。)
第四七零章 出手
家族厨房里的那点门道,沈默云早就摸清了!
在金陵时,就她那农庄上,几乎所有的婆子最乐意调去做活的地儿便是厨房,因为那里的活儿轻松,还多的是便宜可占。
这一点,到了这京城的大家府邸,更是可见一斑。
就比如她今日所食的鸡粥,若是换到了某些厨娘手里,便不会整鸡拿来熬制浓汤,早早便会先割下鸡胸爆炒做一道菜,斩了鸡腿红烧或清蒸是另一道菜,切了鸡爪卤着又是一道菜,只剩下鸡骨架熬高汤,而那煮粥的鸡丝则只需要用那骨架小心剔下的肉撕成……无形间,便省下了不少原材料,多做了好几道菜,而上报至采买处的数量上便有了空子可钻……
这样的花头她早知道,只不过是大厨房管事们之间的潜规则,管家期间,她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罢了。
大厨房,毕竟掌握着整个沈府百来号人的饮食,说其是府里最重要的部门也不为过!能在大厨房做管事,没了十年八年根本是混不上去的!
这位任妈妈既已说今后自己的伙食要极尽奢华,那这里边的油水必然就更不一般。要她离开大厨房那么个遍布自己熟人和手下的优渥岗位,她自然不愿。
任妈妈是个聪明人,这些关节她自然想到了!
除此之外,对她来说,自己若是进了琼华院,便成了她沈默云的人!今后自己无论做什么事都将受到掣肘不说,时时还将处于沈默云的监控之下!
此外,什么?食材由琼华院的丫鬟去买,饭菜由琼华院的婆子来掌勺?那她岂不是不得一无用处,只是空有名头了?
那她实际上便是被架空了?
那她来琼华院做什么?做好了,最多得了一两银子的赏赐;做不好,那责任便全在自己头上!
若是这位大小姐哪日不高兴或是吃坏了肚子,说不准便直接拿了自己开刀!
那样,她这十多年的努力便悉数泡了汤!
她是疯了不成?
这任婆子想着想着,千思百转间,背上便已湿透。
“大小姐英明!奴婢粗手笨脚,实在不配进来琼华院做事啊!还望大小姐指点一二!”
沈默云笑着点头,这婆子还算识相。
她还知道所有的决定都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此时也不说别的废话,只求自己放她一马。
那便卖她一个人情吧!也省得自己多费手脚!
于是,沈默云对着兰心使了一个眼色……
兰心微微上前手肘一划拉,一下子便撞落了刚刚这任婆子拿在手里讥讽沈默云的那只盛了蕨菜的碟子……
“当啷”的一声清脆落地,碟碎菜撒,那碟蕨菜便全部掉落在了任婆子的脚边……而那些端着托盘的丫鬟们早就手酸不已,一个个又都被任婆子磕头求饶吸引了注意力,竟是无一人注意到那碟子是如何落下的……
“任妈妈做事还是欠周到了!以后还得要小心些!”沈默云端起了茶碗浅浅抿了一口,“一只碟子一盘子菜罢了,我便不与你追究了!不过任妈妈的确是粗手笨脚,那便还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多谢大小姐!大小姐英明!”听到沈默云松口,那任婆子如释重负,磕了头赶紧起身退了出去。
她心中却是在暗骂,真是活见鬼了!
这位大小姐只用了这么一点小小手段,便能干净利落打发了自己,叫自己俯首帖耳?
这一个身子都未长开的小丫头片子竟然这般厉害,手段这般凌厉!自己在她手里才这么一两个回合便败下了阵来?
虽然丢人,可这沈默云分明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原本她这一遭拿着鸡毛当令箭,还以为能狠狠杀一杀这沈默云的威势和锐气的!没想到,不但半点不成功,反而差点被请君入瓮了!大小姐这釜底抽薪的本事实在厉害!
果然名不虚传,是个有真本事的!
还好,刚刚自己识趣,认了“粗手笨脚”,否则,这大小姐随手一个栽赃,只怕自己便要被扫地出门!
任妈妈心中暗暗发誓,沈府主子们这些浑水她们爱怎么搅怎么搅,以后自己还是专心捞外快便好了!
……
这位任嬷嬷被打发了,这满桌的精美佳肴却被留了下来。
“珊瑚,这位任妈妈在府中可有什么来头?”
“这个……奴婢倒是知晓的!”珊瑚轻声道:“任妈妈的公公是夏姨娘的御用车夫!”
“只有这些吗?”
“是!似乎与这任妈妈能扯上关系的便只有夏姨娘!”珊瑚撑着脑袋想了许久也只有这一个答案。
这么容易便查到了夏姨娘头上?
“珊瑚,你去打听打听这位任婆子这两日可与谁人接触过,看有没有可能是谁人撺掇来的!”
这任嬷嬷一看便是精明人,若不是收了谁家的银子,便是暗中得了谁的使唤!否则今日自己大放异彩,连大姑奶奶都想着要巴结自己,她有了这大好机会投靠自己还来不及,岂会吃饱了没事做,特意跑来挖苦讥讽自己?
而且就这么稍微一打听便扯出了夏红绸?这更是怪怪的!
夏红绸是什么人?这般在沈府呼风唤雨多年之人,怎么可能没由来便对自己使出这般低劣无聊的手段?单纯是为了膈应自己?她应该没那么闲!
珊瑚领命下去,而沈默云不由打了个哈欠!
望着满满一桌美食,闻着萦绕在鼻端的香味,摸着瘪憋的肚子,沈沐却是还不来。
疲累了一天,她只想美美吃上一顿,躺到床上瘫一会儿,怎么就那么难?
沈默云长叹了一口气,往后一仰,靠到了那大迎枕上,幽幽道:“既然两相生厌,他又何苦呢?”
事实上,沈沐要来用晚膳,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在她过去的将近十四年的记忆里,她与父亲两人相对用膳这样的事,一次都没有过。
不!即便是母亲,父亲与她三人一桌用膳,也从来没有过!
所以,这样的场景她从来不奢求,也从没有想象过!
不过想来也能理解,今日是自己的大日子!这父亲既想讨好自己,自然是要与自己吃顿饭,靠着好酒好菜好心情来增进一下感情的!
只不过,沈默云怎么都觉得厌烦……
“兰心,将咱们从金陵带来的米酒拿出一坛子来……”
“姑娘!听说老爷爱喝果酒!”兰心提醒着。
“他既来了,自然是客随主便!我拿了自己酿的米酒招待父亲,这份心意,他还能拒绝不成?”
“那……”兰心小圆眼珠子转了一圈,悄悄问到:“是不是该热一下?”
“自然!你看着办!”沈默云嘴角一扬,这丫头真是深得她心,“人来了再热!”
“是!”
兰心与蕙心相视一笑,别人不知道她们这姑娘打的主意,她二人还能不知吗?
农村酿的米酒,酸中带甜,入口清香,最是爽口下菜,叫人欲罢不能,不知不觉便容易一不小心喝多了去。
这酒虽然入口容易,可后劲却是凶猛异常。一般喝惯烈酒的汉子,喝这酒也超不过五碗八碗的。像沈沐这种吃惯果酒的,最多只怕三小碗便得趴下。
这酒再一经过加热,酒劲更是加了倍,这位儒雅的老爷即便用小盅子喝,最多也喝不过十盅……
这大小姐是不愿与这老爷谈天论地,多说废话,这才一心想将其灌醉了一了百了吧!
……
既然沈沐要来,沈默云只能强打了精神起来重新梳了头。这次,她只是让丫鬟随意在她脑后将发丝整个束起,扭了一髻,用簪子固定住。
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素淡自然,却不是沈沐喜欢的!为免沈沐埋怨她过于随意,她便又顺手拿了支木兰珠花簪到了鬓边。
收拾完毕,她便乖乖坐下,再次捂了肚子等着……
她细细数起了桌上之菜:六道凉菜,八道热菜,一汤一锅,两道甜品,共计十八道菜品……
她的圆桌不大,这十八道菜竟是挤得满满当当,大盘托着小盘,才勉勉强强悉数放下。
哎!她与沈沐两人用膳罢了,何至于这般隆重?
这位好父亲这是有多想笼络和讨好自己,这才下了这么大手笔啊!
不过,这父女相聚的一餐似乎来得晚了些?
若是在自己回府那两日,这父亲能亲自设下一桌接风宴,自己该有多感激?
细细看去,这一桌还真是满满的山珍海味,鲍参翅肚!燕窝鸡汁羹,蜜汁鹿脯,鸭条溜海参,炸羊排,宫保野兔,首乌鸡丁……看得人瞠目结舌!
材料虽不说是有多金贵,可显然,这大概是沈沐收到自己夺魁的消息,吩咐大厨房置宴后,所能准备的最好的食材和菜品了!
果然是五颜六色,八珍玉食,飞禽走兽,鸡鸭鹅猪都齐全了!
呵呵!这次真是阔绰啊!
沈默云视线又被那装菜的碗碟吸引了去!
面前的瓷器分明是一整套组的!
那光泽,那釉色,那胎质……
她忍不住拿了一碟举高,瞧了瞧背面的标识。
乖乖!
这倒是叫她吓了一跳!……(未完待续。)
第四七一章 讨好
一见那碟子的背面印章,沈默云如何能不吃惊?
那摆盘的容器,竟都是清一色的粉白定窑白瓷。
定窑是北宋名窑,以烧造白瓷著称,他家出品的瓷器都有“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的美誉。
要叫沈沐甘心情愿将这套压箱底的宝贝拿出来,还真是不容易啊!
若是她没记错,这套餐盘应该是二十四件组!
这是当年秦岚的陪嫁!是上了秦岚留给沈默云嫁妆单子上的其中一件!
回府之后,她跟沈沐要过一次,可她这老子却推说找不着了!
这不,这套东西还能得以重见光明,沈默云倒是有几分真欢喜!
她父亲这一次,还真是下了苦心地在讨好自己!
不过即便容器讨喜,可面对这满桌的佳肴,沈默云却觉得半点胃口没有,反而还有说不上的厌烦和腻歪。
相反,她将视线再次停留到了旁边的机子上。
那上边有她的那几道诱人的素雅小菜和醇香的鸡粥,她多想此时便抱着那粥喝上两碗便歪到床上去躺着……
夜幕低垂,等待中,蕙心打帘来报,沈沐进院子了!
沈默云起身出了内室,门外相迎。
未见沈沐人影,却是他哈哈的笑声先一步传来……
这样豪爽愉悦的笑可不是他往常的风格,或许因为真开心,又或许是因为他为掩饰尴尬,这笑声听在耳里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带着满面春风和一脸得意穿过甬道走进了主屋。
“云儿这院子真是偏远,看来父亲年纪大了,才走了这几步便有些气喘了!”
沈默云这才想起,自己这琼华院……沈沐似乎是第一次来?
也真是难为他了!
多年来,竟是第一次踏进嫡亲女儿的院子。
沈默云恭敬行礼,可沈沐却是摸着胡子,背手而立,定在原地认真地看着她行完了这一礼。
“云儿身份不一样了!以后不用随意对人行礼了!上边不是有口谕吗,以后云儿身份等同于皇室之人,这礼以后尽量少行!你这礼啊,只怕我这做父亲的,以后也不敢受了!”
沈默云无奈腹诽,怪不得他是一脸享受而满足的笑!
他在为其可以接受将来皇室妃嫔的请安而兴奋,正在为自己也间接成了皇族而高兴,正在做着皇亲国戚的美梦呢!
“父亲过虑了!女儿给父亲行礼,那是天经地义之事!父亲屋里坐吧!”
“好好好!”女儿口气虽生硬,却还算识相,沈沐很满意!“云儿,父亲派人给你装点的屋子你可喜欢?”
沈沐却是在她的屋里外走了两圈,“还是有些素淡了,配不上云儿的身份!”
他拍了拍桌子,敲了敲柱子,又开了后窗瞧了瞧,竟是到:“云儿,你索性换个院子吧!你这里太偏远了,实在不方便父亲经常来看你!而且这院子年代久远,这家具也不够新,实在配不上你!还有,你那后院这么大一片竹林,看着怪渗人的!窗边有个一两棵竹子便罢了,你听听,这竹林风一刮,便是满满的萧索之感,那声音又寒冽又凄苦,叫人遍体生寒啊!为父实在不喜!”
沈默云不由愕然!
真是不要脸!早些时候自己向他请示选择琼华院之时,他可没有半点不喜。这会儿,一听自己身价倍涨,这才想到要给自己置办个好地方吗?
太远?太远才好!自己当时之所以选了琼华院,要的便是离他们远一些。
不方便?不方便更好!自己就是不愿与其抬头不见低头见!
不喜?不喜就最好了!那样他就用不着经常过来了!
“云儿,清风堂西北边还有个院子,前年整修过,不如……”
“不用了!这琼华院我住惯了!我素爱清净素爱竹,不愿再折腾了!”见沈沐还要再劝,她只能抢在了前边:“大伙儿都晓得我在沈府住的是琼华院,此刻挪地方,叫人听在耳里未免太过刻意了!传到贵人们耳里,反而不讨好!”
沈沐一惊!没错!
外边传言都道他放纵姨娘刻薄长女。
此时女儿一富贵,他便急着给其换地方,岂不是证实了谣言?这未免落人口实。
与其此时折腾换地方,还不如将这琼华院好好休整,叫人无从挑刺!
“还是云儿想得周到!琼华便琼华吧!只不过,这素就素了,咱得要想法子叫它雅起来!”他直接扯下了墙上的一只姚黄手编的吉祥千千结,转身冲了沈默云道:“明日云儿你亲自去库房选几件称心的古董和字画,还有装饰品,好好将这屋子装点一番!”
沈默云刚想开口推辞,却被沈沐下一句噎住了。
“毕竟,十八那日咱们要宴请贵夫人们!你这院子到时候必定是众人关注的重点!到时候,你这里必定要装点得豪华高贵,喜气洋洋!虽不说与豪门大家相比,却也不能叫人将你与乡下丫头联系在一起!更不能丢了咱们沈家的颜面与皇家的颜面是不是?好孩子?”
沈默云心中冷哼,自己差点又自作多情了!
是啊!乡下丫头?在他心里,自己终归是个寒酸的乡下丫头啊!
既如此,自己又何必客气?
到时候,你别心疼就是!
“父亲说得有道理!明日女儿一定好好选些风雅的心仪之物!”
“好!好!”
“父亲,菜要凉了,先用膳吧!”
沈默云走在了前边,亲手打开了帘子,引着沈沐走去圆桌前。
而此时此刻,沈沐才将所有注意力放到了女儿身上,却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
她的背影那般清瘦寡淡,与记忆里那个淡然的女子一模一样。
一身的简单素静的长袍,从头到脚除了一根白玉簪和一朵玉兰花毫无其他装饰,松松垮垮一个团髻简单却充满了闲适和自得。
她转过身来,她的面容清逸自然,未施脂粉,她眉间晕着淡淡的冷清,眼眸深得毫不见底,嘴角虽上扬着却是满满的倔强……
她整个人自带的气度与光华是那样的高傲,带了一丝书卷气,又莫名有些疏离之感。这样的感觉,再次与他记忆里那女子重合了起来。
一瞬间,沈沐心里便“咯噔”一下……(未完待续。)
第四七二章 洗脑
沈沐差点错觉地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人是秦岚!
直到这女子开口淡淡叫了一声“父亲”,他才回过了神来。
他心中暗自庆幸,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还好不是秦岚!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其实他害怕秦岚!
害怕自己那个早已死去的正妻!
没有人知道,她死的那日,他有多么地如释重负,他终于可以放下他背负了多年的包袱,摆脱那个事实上从未纠缠于他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他多少个夜里都会梦到那双清淡冰寒的眸子,然后迫使他不得不赶紧醒来……
他第一次见她时,是带着惊艳与欣喜的!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高贵又清美的女子能与自己有交集!
于是,他许下了承诺,尽了全力,使了手段,终于抱得了美人归。
他们秦家虽然是新贵,可不论是秦琼,秦岚,或是秦家其他人,那种高傲,清贵,是深入骨血的,那种风雅和气韵是与生俱来的!
他费尽苦心将她带入自己的生活后,他才知道,无论他如何去追逐,他与他们始终有着云泥之别!
只要有秦家在,他便永远只是秦家的女婿;只要有她的地方,他便永远只是才女秦岚的夫婿;秦家人对他虽然客气周到,但他总感觉那种情分永远只是流于表面,他们,永远不会把自己当做一家人。
不过,他有求与他们,沈家需要他们,就连卢家,也需要秦家!
所以,他逆来顺受,忍气吞声!
在他们的面前,他永远是卑下而又懦弱,低贱而又粗鄙的!他总觉得他们看他是带着怜悯和轻视,而相反他对着他们,却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同一个奴才一般。
只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他便开始生厌,开始觉得喘不过气,开始想要摆脱这样的生活。
在风雨飘摇的年代,在秦琼大刀阔斧的改革下,整个秦家终于撑不住了。
没有人知道当时作为女婿的他却在心底拍手叫好!
他终于可以有机会摆脱秦家了!
机缘巧合下,夏红绸出现了,那柔媚得如春水,如小鸟般依人的夏红绸恰恰与秦岚相反,叫他尝过之后便欲罢不得!
他原本以为,夏红绸的出现会叫秦岚产生危机感,收起那副高高在上的清贵模样,却没想到,秦岚没有与他计较,只是从此之后便成了一块冰,一块石,日复一日,永化不开……
渐渐地,他不敢再见秦岚,因为她的眸子总叫他内心打颤!她那疏离带着鄙视,冷淡加了讥讽的目光叫他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
到了后来,秦岚倒下后,他就更害怕了!这下毒之事虽不是他动手,可自然瞒不过他。
他害怕看她一天瘦比一天,他不愿看她一日冷比一日,所以,他只能远远躲着。
当年沈默云落水后,秦岚在老太太院子跪了一夜,可哪有一家之母请辞带着女儿回娘家乡下的道理?老太太毫不理睬也不打算答应。
是他!后来是他去求了老太太!
因为他实在不愿再看见她!
以致于她死后,他几乎不假思索便答应不将她的尸骨带回京城,而是允她落葬金陵。
他害怕!
因为他害怕将来死后还要与她住进同一座墓穴!
因为他害怕他死后还要在她凄冷的眸子下生活!
因为他害怕她用她那带着谴责和疏离的视线来继续审判他!
可刚刚,这个女儿的眼神,气韵怎么与那女子那般神似?
明明她的脸更多的是像自己啊!
这个沈默云比起他沈沐的女儿,更像是秦岚的女儿!
沈沐只能使劲深吸了一口气,叫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
他一点点在沈默云的脸上寻找那一丝半点与自己相似之处,以抚慰着自己慌张的情绪。
不过很快,他便想通了!
满世界皆知,这女孩是沈家的千金小姐!是他沈沐的女儿!是将来的皇妃!
秦岚已死,这女儿身体里流的是沈家的血,便是他沈沐的人!将来这个女儿带来的全部收益自然也要归他沈沐以及沈家所有!
这番自我安慰后,沈沐的心情骤然变好。
他哈哈一笑,打趣道:“云儿此刻这般清秀,却依然难掩清丽之色,真是我沈家最美的女儿啊!”
沈默云淡淡笑着,示意丫头将温好的米酒给沈沐满上。
沈沐微微蹙眉,听说是女儿亲手所酿,自然没有推辞。
一盅酒下肚,沈沐便开始着力拉近两人的关系。
沈默云面前的白瓷碗仅仅几息的功夫便被沈沐堆得如同小山一般满满当当了。
“云儿太瘦了!一定要多吃些!以后要用得精贵些,不怕花钱,钱若是缺了,便去父亲知会一声。”
“是!”
“云儿这些菜可还合胃口?”
“挺好的!”
寒暄了几句,沈沐问了问金陵秦家之事,又问了问金陵农庄之事,两人便相对无语。
沈沐连干了两小盅子米酒,才憋出了下边这一句:
“云儿,这些年,为父冷落你了!你受委屈了!父亲有些苦衷说不出口!总之,是父亲对不起你!你不要埋怨为父!父亲以后定会好好待你!你就安安心心做我沈家最尊贵的大小姐!父亲一定好好补偿于你!”
沈默云低眉不语,这个道歉来得太晚了!
可笑啊,她回家二十多天后,才得到了这个道歉?只可惜,对她,已经毫无意义了!
可沈沐的补偿并不只是流于口头之上,他显然是已有准备。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纸塞到了沈默云手中。
“这是为父早上答应你的两个铺子,你看,父亲是信守承诺的吧?你放心,对于你,父亲一定说到做到!”
沈默云到家后,蕙心便已经与她禀告过,早上她带了沈默欢两人离开后,沈沐并没有把答应的两个铺子的房契,账本和印鉴拿出来。而此时,沈沐肯一脸信任拿出来两家铺子的地契,看来是经过了很大一番深思熟虑和利弊的权衡了!
她当然不会认为沈沐是因为愧疚想弥补他对自己的亏欠才有了这一出。
这父亲不精明却也不愚蠢,此刻显然是有了放长线钓大鱼的心思了!
沈默云笑着谢了接过这地契,转手便拿给了蕙心。
“蕙心,兰心多年照顾大小姐有功,一人赏银二十两!这月琼华院所有仆众全部月例翻番!”沈沐的声音亮如钟磬。
众仆闻言赶紧进来谢恩!
沈默云笑着喝茶,这父亲这次真是不一样了!
这是全方位在讨好自己呢!
“一个人用膳太寂寞了,反正父亲也是一个人,以后若没事,便咱们父女一起用膳吧!”
“……”
沈默云无语,却一时不知如何推却。
沈沐若是经常来用膳,只怕她还要再瘦上几斤。
“对了,任嬷嬷与你说了吧?以后你的伙食都由大厨房和她负责……”
“父亲,你知道皇上与长公主如何能看得上女儿吗?”
“这……”沈沐有些哑然,什么意思?看得上她,自然不是因为她门第高,而是因为女儿的才情?
“因为女儿与大多数的闺秀不同!”既然沈沐难得能坐下来,安安静静听自己说话,那她便要好好给他洗脑了。
沈默云起身从机子上拿来了那碟梅花豆腐塞进了桌上的佳肴堆里。
“父亲!这一桌的佳肴,你仔细看一遍,此时最想用哪一道?”
沈沐一下子便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没错,此时满满一桌山珍海味根本叫人无从下手,正常人除非有特别喜爱的菜肴,否则,第一眼被吸引的,反而是这桌上看上去最不一样,最为清淡最平凡又恰恰是最与众不同的梅花豆腐!
“父亲肯定已经听懂了!便如那碟清淡小菜一般,那些贵人们见多了山珍海味,吃遍了天南地北,这满目琳琅的桌上偶尔来这么一道寡淡的素食,那相较其余菜品,必定还未动筷子便吸引了更多人的视线。”
沈默云起身将那碟豆腐端起,给沈沐舀上了一块:“父亲尝尝如何?”
沈沐细品了一番,双目放光:“不错!”
“是啊!父亲食惯了油腻之物,此时这素淡小菜入口,自然美味!”
“为父明白了!云儿……”
沈沐刚想表态,却见沈默云拿了只空盘,在正中间舀上了三大片豆腐,随后只见她夹了两片火腿上去,又淋了一勺鸡汤上去,再舀了一勺子的鱼翅羹淋了上去,还拿了几朵小野菊泡进了那汁里……
“父亲你看,此时这清淡之物若是不按它的特性,强行给它配上些金贵材料,华丽包装,味道又该如何?”
说着,沈默云便舀了一勺此时手中那豆腐放到了沈沐的瓷碗里。
沈沐依旧完全懂了女儿的意思,却依旧是细细品尝了一番,果然皱起了眉:“平淡无奇!鱼翅的鲜味掩盖了豆香,鸡汤的浓郁叫豆腐失去了清爽,火腿的口感叫豆腐没了爽滑……与那些金贵菜一般无趣,没了半点豆腐的特性!不不!应该是不伦不类!此刻既吃不出它的华美,连原材料的特点也吃不出来!这便是典型的画虎不成反类犬了!”
“父亲英明!”(未完待续。)
第四七三章 错杀(加更)
此时的沈沐真的不得不对面前这个女儿重新审视一番了!
事实上,沈默云所提出的那个问题:为何众贵人会对其青眼有加?
这也是他一直想不明白的!
若是将这女儿的各项素质单开来看,样样都不是最拔尖儿的,可她偏偏就是有本事叫那些眼高于顶的贵人们都对其青眼有加!
皇帝,皇后,长公主,崔世子,郭家人,甚至是第一次见面便站到了她身后的黄御使夫人……这丫头到底有什么突出?沈沐一直没有看明白!
此时经过女儿这般贴切的一比拟,他终于茅塞顿开!
没错!
京城真正的闺秀大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几乎全都是饱读诗书,精通琴棋,待人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一颦一笑都雍容华贵,大方得体,一步一顿都合适有度,不多不少,就像那林家大小姐!
而在林雅茹被当朝太后极力推崇后,其更是成为了京城闺秀们极力推崇和争相模仿的典范。
鲜少有像自己长女这般不争不抢,默默无闻,低调淡雅,朴素自然,聪明细心却又进退得宜,身上带着些冷淡,有着些神秘,目光深沉,骨子里还散发着疏离之感的小姐。
不,不对,不是少,而是没有!
物以稀为贵!
所以,她才能脱颖而出,不是吗?
沈沐想着想着,甚至都感觉有些热血沸腾!
不对,她怎能以豆腐自比?
若林家大小姐是牡丹,是芍药,那自己的宝贝女儿便是清荷,是幽兰!
她们可以雍容,却阻挡不了自己女儿的贵重啊!
沈沐小脸微红,激动不已,满怀的激情都在奔涌而出!
“哈哈!我云儿果然冰雪聪明!罢了!云儿既自成一派,为父便不多加干涉!传令下去,从今往后,这琼华院的一切事宜都从沈府分离出来!不用请示!不用核查!全部由我云儿一人做主!琼华院伙食也自理,每月将账目直接报去账房便可!此外,云儿月例也翻两倍吧!身份不一样,出手也该阔绰些!”
“多谢父亲成全!”
“云儿,都是一家人,便用不着客套了!云儿只需要记住,你今日的一切荣耀都是沈家赐予你的!你今后的需求,沈家也会竭尽全力满足,只是将来,家族若有需要你的地方,你也要不遗余力,全力以赴!”
“自然!”这话说得真是好听!这不像是投桃报李,倒像是逼着自己要“滴水之恩,以涌泉相报”?
“不过,父亲!”沈默云忍不住开口:“女儿且问一句,父亲要给女儿提升伙食质量,还要专人负责女儿伙食,这个主意……应该是有人跟父亲建议的吧?”
这事本倒是类似沈沐的手笔,可那任妈妈嘴里不恭敬,做事不恭顺,显然是被收买或是受了挑唆!这事儿若说没有幕后之人,她沈默云可不信!
而沈沐手中的筷子明显一顿,“云儿……这,是,没错,是父亲书房的红……”
沈默云却是赶紧出手止了沈沐的话头。
沈沐不聪明却继承了卢氏的多疑,若是等他指名道姓后,沈默云再去踩,这个老子绝对会认为自己有打击报复异己的嫌疑,绝对要带着怀疑,三思后行。
所以,她不能叫沈沐说出那人的名字。
“父亲,不管那人是谁,父亲自己心里一定要明白!这人,以后还望父亲少亲近才好!否则,将来惹出大祸患,后悔可来不及!”
“这话怎么说?”
怎么说?这个父亲真是一点点的敏锐感都没有!所有的心思除了自私便是势利,偏偏还懦弱又没主见,所以这些年,才一直没法靠实力升迁;所以才老是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所以才老是被人抓住把柄,被人牵着鼻子走吧?
他的书房?红?红什么?外书房有机会说动他的可不就只有红袖吗?
那个妖媚的伺候笔墨的丫头?
那个妆容妖艳,天天搔首弄姿,叫沈沐常常夜宿书房的那只狐狸?
那个据说跟了沈沐好几年,夏红绸安置在前院的妖孽!
那个唯一有机会在外书房给沈沐时时吹耳边风,替他拿主意,这些年坏事没少做的贱人!
这次她不作怪,沈默云都差点忘了!自己只顾着收拾后院,差点忘了将前院的蛇虫鼠蚁也都赶紧清理出去!
这件事竟然出主意的是夏红绸的人!执行的也是夏红绸的人?怎么看都和夏红绸脱不开干系!
沈默晴,沈默欢当时都不在府里,沈灵忙着处置女儿之事,老太太瘫了,几个姨娘应该也没这实力,那整个沈府最有嫌疑的,还是夏红绸!
她要做什么?
不管是不是她,既然是红袖出的主意,那自己便也不用客气先拿这狐媚丫头开刀了!
“父亲仔细想想,此时,老太太病了,大厨房火力全开为女儿服务,是为女儿……不,是为你我父女两人不孝!一顿饭菜,便花费好几两银子,是为骄奢淫逸,父亲不怕御史知晓了做文章?叔父一家明日便回,家中还有算计的姑母,他们看见了此状会如何?必定要闹得整个沈府鸡犬不宁!
即便抛开他们,大厨房原本便要料理百来人的伙食,此时压力骤增,这一出必将牵扯到府里其余众人,到时候包括丫鬟婆子在内也必定闹得怨声载道,暗叫劳民伤财。这败坏的,还是你我二人的声誉。
到时候,我入不了宫还好,万一沈府名誉没了……”
沈默云顿了一下。
沈府的名誉早没了!可沈沐此刻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入宫为妃这一喜事上。若是这事泡汤,只怕是叫他生不如死!
果然,沈沐一下子便狠狠拍了拍桌子,连带他面前的酒盅也跟着跳了好几下。
“所以,向父亲出主意之人必定是狼子野心!虽不知道他的目标是父亲您,还是女儿,或是整个沈府的声誉?总之,这事……父亲含糊不得!我知道父亲一向心软,不过这种时刻,还是宁可‘错杀’,不要放过的好!”
沈沐向来耳根子软,此时正在连连点头……(未完待续。)
第四七四章 伤疤(4000+)
沈默云看着沈沐,觉得很是好笑!
这个老爹,除了皮囊不错,便只剩了自私,虚伪,多疑,冷酷,懦弱……这些叫人倒胃口的缺点。
母亲遇见他,那真是命里的劫数啊!
此时沈沐听着沈默云一席话说完,更是一下子气得手抖唇颤!
女儿这话句句在理,原来自己差点便铸成了大错啊!
沈沐气血上涌拍起了桌子,脸上青筋凸显,立即涨红了脸表了态!
“贱人,这个贱人!看我明日不将她……她……剥皮抽筋!”
沈默云闻言便笑。
得了吧!还剥皮抽筋!
一会儿美人计使出来,还不知又该变成怎么一副模样呢!
不过,这个“红袖”是真不能留在外书房“添香”了!
平南王势大,不将皇上放在眼里,大周朝众人皆知!
这一点,在嘉和郡主进京后尤为明显!一个藩王郡主,竟然嚣张跋扈,草菅人命,短短半月多的时日,便犯下了不少叫众人敢怒不敢言的重罪!
她若没有私心,若没有实力,若不是肆无忌惮,那她小小郡主哪来的胆量在天子脚下目中无人?
她敢这般有恃无恐,无非是料定了皇帝不敢拿她开刀!
万一惹怒了她老子,这后果,可不是这小皇帝敢承担的!
尤其今日的千金宴上,她众目睽睽下,直奔了那件凤凰鸾衣而去!她竟然已经连自己的野心都不愿掩饰了!
同时,一场千金宴对嘉和示好之众竟有这么多!
沈默云想到当时连长公主都忍不住微微变色,显然其也没有料到,竟有那么多人愿意追随嘉和!
当今的皇帝,沈默云接触了两次,看得出是个有能力,有魄力,有野心,还有谋划之辈。绝不是如坊间传闻那般碌碌无为,平庸无能之流。
所以,皇帝绝对不会放任这个毒瘤太久了!
这个毒瘤越来越大,已经有威胁性命之忧,想来即便是要剥皮挖肉,流血挫骨,也是不得不咬牙剐去!
而在沈默云心里,将来不论平南王以“清君侧”,“拨乱反正”;不论他以正统或是正道;不论他以何种理由举起反旗,她都将不遗余力站在现今的朝廷这一边。
不是因为她要和崔奕横同一阵线,也不是因为她憎恨嘉和,只因为在她看来现今太平盛世,百姓虽不说完全安居乐业,但基本温饱无忧!这便是国泰民安!是老百姓最本质的追求!
有战争,便要流血,军人战场上烽火硝烟,死伤无数;百姓也随之家不成家,流离失所,人如草芥,血流成河……
在她看来,任何为了一己私欲而随意发动战争,破坏安定时局之辈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反贼!是民族和国家的反派!是百姓人人都该唾弃和喊打的败类!
一想到今日夏家,汪家竟都与嘉和郡主走那么近,沈默云便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沈家会不会与他们,与平南王也有些什么勾结!
若是真有些什么也就罢了!
可这父亲半点觉悟都没有,万一哪日被人当了刀子或是成了替罪羊,那跟着倒霉,赔上性命的或许便是整个沈家!
事实上,这些年,夏,汪,沈,卢四家一直都走得很近!沈默云一直怀疑沈家也参与到了那些乱七八糟暗地里的关系网之中。
直到今日自己回府后,沈沐处处表现出的欢喜和兴奋,终于叫她暗暗舒了一口气。
若他有异心,必定不会愿意自己入宫!
若他投靠了平南王,必定不愿自己的家族与当今皇帝扯上关系!
若他还有别的心思,必定不可能做出这一系列荒唐而不缜密之事来!
所以,沈家虽与那几家关系密切,可显然还未能进入真正的关系网之中!仔细分析也是情有可原!卢家是老牌勋贵!夏家家主夏恒身居吏部要职!汪家更是在大理寺掌刑审。
这样一比,那三家都大有来头,至少手中有权!
只有沈沐,不上不上,毫无用途。
沈默云不由庆幸,也亏得沈沐没用,否则,这沈家又该如何从这泥沼中抽身?
此刻她最担心的,是他们留沈沐在关系网中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千万别是为了将来替他们挡刀做替死鬼的!这个老爹脑子不清楚,到时候别被人卖了还在帮数钱,连累了一家老小。
所以,此时的沈默云稍一思量便不得不开口提点一番这个父亲了!
红袖既然是夏红绸的人,现在看来,这个丫头很有可能不仅仅是用来固宠的!外书房,什么地方?是沈沐处理各种事物之地!
说不定,这在书房里添香弄笔的红袖还做了其他不少“好事”呢!
所以,不是她心狠,而是为了沈府上上下下百来口人,这个红袖必须要好好处理干净了!
于是她很贴心给沈沐满上了杯中米酒,笑道:“父亲消消气!那人心肠歹毒,可面上到底没做错什么!虽不知那人是谁,但女儿还是要说一句!既然她给父亲谏言能被采纳,便说明往日里她与父亲关系不错!这样的人,可怕的不是别的,只怕……是在父亲身边时日久了,是否可知道些什么……不利于沈府之事?”
沈默云偷偷看了眼沈沐,果然他这优柔寡断的性子再次显现了出来。刚刚那义愤填膺和热血沸腾的表情在他脸上只持续了不到十息,此时他便又开始犹豫了起来,随即僵在了那儿。
沈默云不再吱声,知其在细细回想这红袖往日里可有接触过什么,探听过什么,索要过什么,建议过什么……
他的两道剑眉渐渐打成了结,他那拿着酒盅的手也开始颤抖,连他的嘴唇也开始哆哆嗦嗦……
沈默云暗暗叹息,看了自己猜中了!但愿此时动手,还不算太晚吧!
“父亲,你若是不知如何处置,便将人交于我?”
“不!不!”沈沐目光躲闪:“我亲自处理!父亲要亲自处理!”
沈默云斜他一眼,看他那慌张的样子,八成是有什么苟且是自己不能知道的!
“那父亲处置起来还是要小心!不要伤及性命!最好也不要放她自由!不能由她胡说八道!”
“知道了!我晓得!”沈沐闷声应道。
正吃着,倒也巧,沈灵的丫头来了,送来了一大炖盅的燕窝,说是给沈默云补身子。
沈沐听闻冷哼了好几声,将酒盅往桌面上一砸,赌气般扭过了头。
他这是在宣泄不满,他大概实在想不通女儿为何突然间与这个姑母关系热络了起来。
“丫头,你真是不争气!”见沈默云不理他,沈沐却是忍不住:“你姑母这人只爱钱财,你可不要上她的当!你现在管着家,老太太那里也要多上点心,要不然,整个荣辉堂被搬空了都不知道!”
沈默云笑了笑!荣辉堂那里她可不担心!在姚黄的牵线下,她早就将荣辉堂的门房和管事嬷嬷收在了手下!最重要的,那荣辉堂库房的钥匙沈灵她们可拿不到!即便是多宝阁,床头柜里那些个精贵东西,她也早找人誊了一份清单!
明日等婶娘回来了,这破事自然有人去折腾,自己便不操这份心了!
于是沈默云也不理这老子,只吩咐将那燕窝分了一半送去给五小姐。
沈沐这才依稀想到另一个女儿今日也去参宴之事。
“云儿倒是大度!还将燕窝分给庶妹!”
“父亲可知,欢儿今日表现出色,还上了长公主的红榜,闺名远扬!现下满京城的小姐中可没几人不知道沈家有位小姐叫沈默欢的!”
“哦?竟有这等事?真的吗?这真是我沈家大喜啊!”沈沐瞪圆了眼,一脸出乎意料。
沈默云点着头,心中则暗啐。
“欢儿年纪小,却有这本事,还这般讨喜,自然是我沈家的福气!”
沈默云斜了眼沈沐,假意自嘲道:“我原道自己是个苦命的!夏红绸的女儿才是好命,能得了父亲满心的欢喜,亲娘全心的疼爱,和阖府无微不至的照应,便如二妹妹那般!不过……女儿也是回府后看见了欢儿才知道……原来即便父亲和亲娘都在身边,即便她自己是个正经小姐,依旧也未必好命!”
“云儿说什么呢!”沈沐严肃了。
“父亲忙碌,管不到子女的琐事这自然情有可原!
可家中无主母,夏姨娘身为亲娘却对欢儿不管不顾,却是有些莫名其妙!
欢儿妹妹八岁还未开蒙,罢了!没有院子,还是我这做姐姐的前几日给她拾掇出的地儿,罢了!身边连个像样的丫头没有,只有两个十岁的二等丫鬟,这也罢了!
可父亲知道吗?二妹妹有几十套头面,而同母所出的欢儿竟然连一整套像样的头面都拿不出!只能靠着过年过节时长辈赏赐的那几样鎏金饰品充门面!这哪里是个小姐的待遇,连二妹妹大丫鬟的行头也要比五妹妹气派许多!”
“云儿需要胡说!这不可能!……”
沈沐愕然,那个小女儿他没放在心上,却没料到是这般境遇!
可他突然便想到了小女儿一直都只梳了两个简单的双髻,从来连一样赤金的装点都没有,便悻悻然闭了嘴。
“燕窝?以前五妹妹跟着祖母住在荣辉堂便罢了,偶尔老太太吃剩下,五妹妹还能用上一口!此刻老太太没法照顾她,只怕五妹妹的宵夜连白粥也没人伺候了呢!”
沈默云叹了口气,却是又吩咐小丫鬟将桌上未曾动筷的一碟枣泥糕和一碟子金丝卷也一道给沈默欢送了过去!
“欢儿她……境况真有这般糟糕?云儿可不要诓了父亲!”
沈默云却是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五妹妹什么境况父亲还能不知吗?这整个沈府谁人不知五妹妹好欺负又不得宠?父亲心知肚明,女儿用得着为了个夏红绸生的庶妹来诓骗父亲吗?”
沈默云喝了口茶,却似是喃喃自语轻声道:“怪不得大伙儿都怀疑这沈默晴不是夏红绸亲生的!否则那么可爱的妹妹怎么就不讨夏红绸的喜?”
“你说什么呢?”沈沐声音一下子低了下去,眼里火光却一下子亮了起来。
“女儿说胡话呢!”沈默云淡淡一笑,给沈沐斟满酒:“父亲吃酒!”
这种叫自己戴绿帽子的说法竟然出自女儿之口,沈沐强忍下怒气,不得不解释起来:
“云儿你是我沈家长女,身份贵重,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
欢儿不得喜欢这事,父亲曾问过夏氏,只是因为当年所有看相的道姑都预言,欢儿将是少爷身。老太太满心欢喜,一心等着孙儿的降生,结果……所以,夏氏伤了心,失望之余这才对欢儿不那么上心!云儿你勿要听人搬弄是非!”
“哦!是这样吗?可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二妹妹出生前所有的和尚道姑也都说二妹妹是男儿呢!咦!怎么看,五妹妹也不比二妹妹差多少,怎么她们都是叫老太太大失所望的孙女,而差别待遇却是天壤之别呢?”
沈默云瞥了眼面黑的沈沐,装作不经意到:“这缘由,只怕只有夏红绸清楚咯!”
说着,她也不再多言,只慢慢舀了沈灵送来的燕窝一口口吃了起来。
沈沐的脸快要滴下墨来,却是一肚子火气无处可撒,只能继续喝起了闷酒!
看他那郁闷的样子,显然是又开始思索起了这件事!
沈默云当然是故意的!沈默欢那点秘密从今日开始,她要慢慢向沈沐揭开!明日待沈默欢将所有秘密揭开后,即便自己的猜测都是对的;即便所有的真相都呈现在眼前,她也不会去向沈沐或其他人一下子揭开!
她就是要将疑点一个个,一点点扔到这个愚笨的父亲面前,等他自己去寻找,去猜测,去揭开,等他自己有一天恍然大悟。
她要叫他也尝尝那种挠心挠肺,日夜纠结却不得而知的痛苦。
呵呵!他们摧残了母亲那么多年,自己也不能叫他们痛痛快快过日子。
伤疤嘛!大家都揭过,一下子拉开只会是阵痛!只有一点点慢慢的撕扯,那才是痛彻心扉,刻骨铭心!
沈沐,终有一天要为自己的自私虚伪付出代价!
沈默云默默喝了一口酒。
……(未完待续。)
第四七五章 王子
酒过三巡,沈沐眼神有些迷离,酒劲上来,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他一会儿抱怨,朝中无人,他这官越做越无趣,升迁着实很难;一会儿又抱怨,人情冷暖,朝中后台不硬,实在没法为家族牟取多少利益;接着又开始抱怨因为家族势力不够,所经营的几家铺子一年下来都没有多少盈利……
他这句句意有所指,他那目光殷切有深意,他的语气巴望又显无奈……沈默云不愿多作承诺,便假装听不懂,只低头“认真”吃着碗里美食。
不过说到朝局,她倒是想起来一件大事!
这事别人不清楚,可沈沐混迹官场多年,即便他再糊涂,这些事也不可能不知。
“父亲,平南王有几个嫡子?”
“两个!两个嫡子!”
今日这顿饭几乎都是沈沐在尴尬唱着独角戏,此时女儿竟然开了口求教自己,沈沐顿时觉得倍有面子,“还是我云儿思虑熨帖,云儿即将成为皇家妇,关心一下皇亲国戚自是应该!”
沈默云暗暗瞪了这父亲一眼:
“平南王公子们各自多大年纪?长相如何?可曾入过京?父亲可见过?……”
“额,我想想!世子爷的话今年应该有快三十了吧?或者二十八?”
沈默云闻言不由蹙眉,这父亲真是糊涂到家了!平南王贵为势利雄厚的一地藩王,自己这老子竟然连平南王世子的年纪都弄不清楚!
“父亲仔细想想,世子到底多大年纪?”
“反正比皇上小,大概是二十七八到三十一二左右吧!长相么,平南王十多年前便带着世子去了南边,谁还记得清啊!”
“那世子这些年可有进过京?”
“这……不记得!反正最近这七八年肯定是没有!”
沈沐这稀里糊涂的样子叫沈默云无奈,却同时大舒了一口气!这恰恰说明,自己这傻了吧唧的父亲与平南王府没有什么勾结!否则怎么可能连自己主子家里这点基本事宜都一问三不知呢?
“父亲再想想?”
“不用想!平南王又不是傻子!这些年他的势力越来越大,他自己进京的次数都越来越少,怎么可能还敢带世子进京?他不怕皇上一着急……不是,皇上龙威一显,便扣下世子做质吗?”
沈沐到底酒量差,话到此时才想起来自己说多了,不由佯装呵斥:“你一个女儿家,不要议政!”
沈默云掌握着沈沐的软肋,自然不会将他这种警告放在眼里。
“云儿搞不太清皇室里的关系,这不是上元要入宫,平南王过几日要进京吗?女儿只是怕宴席上万一提到平南王……到时候女儿接不上口或是说错了话,那就不太好了!”
果然,沈沐立即拍了大腿连连应是!
“为父疏忽了!云儿说的没错!云儿想知道什么,只要父亲知道的,绝对毫不保留。”
“嗯!父亲不是说平南王有两个嫡子吗?还有一位呢?”
“平南王府的二少爷应该只比世子小了两三岁!今年大概也要奔三了。没错,就是因为平南王妃生下了两位公子后便一直无孕,因而才想要个女儿而不得,最后晚来得女,十多年前这才生了嘉和郡主!于是,这郡主才会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沈默云听完却是愣在了原地!
白日里,看着嘉和对王慈的态度,汪玉婷对王慈的谄媚,还有王慈的气场和风度,沈默云一直推断着这王慈便是平南王的公子,是嘉和的哥哥,是当今的平南王世子!
可这么说来,平南王的两位王子一个三十左右,一个奔三,怎么看都与年纪约摸二十左右的王慈搭不上边啊!
是王慈显年轻?还是自己完全猜错了?或者是王慈还有什么别的身份?……沈默云也有些糊涂。
“父亲确定平南王府没有别的嫡出儿女了?”
“自然!这种事,平南王可瞒不过众人!不过听说,平南王倒是还有几位庶出的王子,不过王妃是厉害人,他们的生母低贱,不提也罢!……”
沈默云失望之极,敢情自己得意了好半天,以为一切尽在算计中,却是从头到尾都是猜错了?
她甚至都能感觉到王慈那张狂的笑脸带着戏谑又浮现在了眼前。
今日那种时不时出现的叫她没把握的感觉再次出现,令其浑身不舒服起来。
“嘉和,嘉和,先皇当年赐下这封号也是煞费苦心啊!一个‘和’字,这是显露了先皇多大的期盼和警示啊!……”沈沐摸着胡子抿着酒,“只可惜这位小郡主半点没有‘和’的气质!这也未必不是讽刺啊!”
两人正说着话,这便又来人了!
原来是姚黄,沈默云目光一亮,赶紧将她叫了进来。
姚黄一见沈沐,倒是吃了一大惊,“老爷?老爷怎么的在这?二小姐那里快翻天了!听晴妍居的人说,他们三刻钟前便去找老爷了!这……怎么……”
沈默云也作吃惊状:“二妹妹出了事,父亲还没去过晴妍居?”
沈沐一听这事儿,便开始撑着头,貌似头疼了起来,他皱眉一脸不耐烦:
“晴妍居那里你姑母在呢!出不了什么大事!今日父亲累了,等明日再过去吧!”
沈默云装听不懂:“可妹妹只怕……还在指望着父亲吧?”
“没事!”沈沐一下子便说漏了嘴,“我派人盯着呢,她们都以为我还在书房呢!外院书房,她们进不去!今晚我书房里灯火通明,他们是等不到我了!”
沈默云忍不住暗笑!
这个父亲啊!真是懦弱自私到了骨子里!
往日里疼爱无比的女儿犯错,他可以先搁置下来,甚至暂时忽略了他口口声声挂在嘴边的“家族颜面”!
只因为他害怕吧?
他在害怕面对晴妍居里在对沈默晴追根究底,又咄咄逼人的沈灵!
他在害怕哭天喊地,向他寻求帮助的夏红绸!
他在害怕沈默晴破相后,必定要跟他哭闹求安慰!
他也在害怕面对一堆琐事,所有人将最后事件的处置权交到了他手上!
到时候他左右为难,进退不得!
毕竟,沈默晴,夏红绸,沈灵,夏家,没有一个是好想与的主!
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未完待续。)
第四七六章 拉人
沈默云心中暗笑,自己竟是多此一举了!
只怕即便自己不为这父亲准备小酒,他也会自己想法子一不小心“喝醉”,以躲避那些叫人头疼的纠缠。
大概这也是他特意躲到自己这偏僻的院子来,陪自己吃饭的另一个原因。
此外这父亲竟是只身一人来了琼华院,便是怕被人瞧见吧?
不过,刚刚那位任周氏和大厨房一溜儿的丫鬟们进进出出,想来此刻夏红绸他们都该知道沈沐来了琼华用膳,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过来请他了!
沈默云也不多言,只依旧乖乖吃着东西,听着沈沐酒后半真半假的胡话。
果然,没一小会儿,琼华院外边便传来了动静。
一开始只是说话声,后来那动静越来越大,慢慢演变成了呼叫声。
沈默云暗笑,想随随便便进她的院子,哪有那么容易?
她这琼华院的众人可没白养,没有她点头,那些个外人是一个都进不来的!
她推了碗盏,开始注目于她那老子。
“老爷!奴婢晴妍居张妈妈求见老爷!”一个婆子声嘶力竭的声音传来。“二小姐不舒服,一直念叨着老爷,老爷快去看看二小姐吧!”
沈沐眉头一皱,喝了口酒。
“老爷!奴婢是怡蓉院的宋嬷嬷啊!奴婢求见老爷!大姑奶奶在大闹晴妍居,夏姨娘和二小姐应付不过来,还求老爷移步晴妍居主持大局啊!”另一道动情又带着凄惨的声音传来。
沈沐依旧纹丝不动。
“老爷,夏姨娘动了胎气,此时已经晕过去了!”
果然这次,沈沐一惊,再绷不住,“倏地一声”便起了身……
“云儿,夏姨娘那有事!只怕父亲不能……”
“父亲去吧!女儿晓得分寸!弟弟要紧!”
沈默云起身,亲手打了帘子,又将沈沐送到了门口……
沈沐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见女儿口中虽贴心,神色却是依旧清冷,一脸早知如此的淡然,倒是叫沈沐有些难受……
院门口,有两个婆子和一个丫鬟被挡住了,看见沈沐与沈默云出来,便更加咋呼得起劲:
“老爷啊!您快去看看夏姨娘与二小姐啊!”
“大姑奶奶好狠的心!到了此时还在大闹晴妍居,老爷您快去看看吧!”
沈沐刚要上前,却被沈默云拉住了衣角,反倒叫其受宠若惊。
“蕙心,去打个洗脸水,给老爷净面!”
随即她又轻声与沈沐道:“晴妍居此时好几房人在,还有外人在场,父亲还是注意形象,喝得半醉的,未免遭人口舌!”
她说完,却是特意偷偷送了一个挑衅的眼神给了那俩婆子。
还站在院门口的俩婆子自然听不清沈默云说的什么,倒是分明看见:老爷正打算离开,却被大小姐一把拉住,随后大小姐与老爷说了什么,老爷便停住了脚步,不但半点没有离开的意思,还冲着大小姐一脸惊喜……
这在她们看来,分明是大小姐不愿老爷去晴妍居,正使了手段阻挠老爷离开……
于是,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便拿出了哭丧的口气,悲恸地渲染起了气氛:
“老爷啊,还请老爷快些移步啊!大姑奶奶,她,她将整个晴妍居砸了大半,可只有老爷能降得住啊!老爷您若是再不去,只怕整个晴妍居就要被砸没了!”
“老爷,夏姨娘原本便有孕在身,哪里经得住折腾,此时已经动了胎气,万一伤到小少爷这可怎么好啊……”
“老爷啊!二小姐经不住折腾,已经晕了过去!夏姨娘受了刺激,也是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啊……”
两个婆子你一言我一语,撕开了嗓门大吼起来。
这点把戏,正是夏氏母女擅长的,而沈沐也最吃这一套不是吗?
这鬼哭狼嚎的嘶叫,在夜里却是更显得震耳发聩。
显然这倆婆子除了在警告沈沐,还有意将这事闹得沈府人尽皆知,逼得沈沐不得不上门啊!
沈默云厌烦,皱眉正色呵斥了起来:“大晚上的,咋咋呼呼!这便是夏氏给你们立的规矩吗?大呼小叫,生怕他人不知府里这点丑事吗?吵吵嚷嚷,是怕邻里听不见沈府不宁吗?你们不要脸面,夏红绸不要脸面,也要给老爷留点脸面!”
沈默云已经抓到了与沈沐说话做事的窍门,什么事都只要往颜面上引,他铁定要炸!
果然沈沐一听,立即忘记了刚刚着急要走的原因,一下子便炸道:“不要脸面的老东西!还嫌我沈家最近不够丢人是吧!满京城都在议论非非咱家的丑事!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大嗓门又嘴碎的婆子!大半夜的,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偏要这般乱喊乱叫的!给我打,各打十个嘴巴!”
沈默云的婆子们一拥而上,这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哪里甘心吃亏。
这事儿哪能怪她们?
主子们要求一定要将老爷找出来,她们在前院堵半天,好不容易打听到沈沐来了琼华后匆匆赶来!
可这大小姐也太奸猾了!特意将她们挡在了外边,特意将老爷弄来了这偏远地儿用晚膳,特意不让夏姨娘,二小姐与老爷见面,!听说二小姐额头上的伤便与大小姐脱不开干系,听说大姑奶奶跑去晴妍居闹事前也是先见的这大小姐!
在她们的慧眼看来,这一切的一切的罪魁祸首,可不就是这大小姐沈默云?
“老爷!老爷您可不能受了大小姐的蛊惑啊!是大小姐派人挡着奴婢们不让进,咱们这才高声呼喊的啊!刚刚又是大小姐拦着老爷不让走,咱们才多言几句!这不是咱们没规矩,而是大小姐她奸——!”其中一个婆子嘴快,一听要挨打,这委屈的话语便咕噜噜冒了出来。
“闭嘴!”沈沐喝多了,却也没忘记大女儿今非昔比的身份!这帮腌臜东西想要忽悠他?女儿乖乖陪他吃饭,还贴心照应他形象,什么时候挡着她们这些贱婢了?
还敢骂人?这大半夜诋毁污蔑皇室之人也不怕被人听见!
喝了酒的沈沐男子气概也瞬时间强了许多,颇有几分雷霆震怒之感……(未完待续。)
第四七七章 惩治
半醉的沈沐虽然步履不那么利落,可并没有发软,这次,他突然有种想要一展雄风,尽一尽对这长女的护犊之心。
他大步冲到那滔滔不绝的婆子面前,上去便一脚踢到了其小肚子上……酒壮人胆,沈沐往常的那点懦弱和犹豫此时半点没有发作,这一脚尽显威武和力道,一下子便将那婆子踹翻在地。
那婆子一声惨叫才刚出口,沈沐就给了第二脚。
“闭嘴!”一声怒吼果然叫那婆子乖乖闭上了嘴,他又冲着身后琼华的婆子们吼到:“打!将这个贱婆子捂了嘴给我狠打个二十大板!然后给我扔出府去!有多远扔多远,谁求情也没用!”
沈沐的火气却是没有全消,指着刚刚也在叫嚣的另一个婆子:“这个贱婢,给我打个二十个嘴巴子长长教训!”
守门的是钟嬷嬷!是崔奕横特意弄进沈府来留给沈默云用的人!这种时刻怎么可能会轻易掉链子,当即便指挥了琼华院的婆子动起手来……
钟嬷嬷很是细心,直接吩咐着将那倆婆子拖去了院外,免得冲撞了沈默云的喜气。
几息功夫后,那“哎哎呀呀”的痛叫声便传了来,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得有些渗人。跟着那俩婆子一道来的小丫鬟吓得双脚打颤,连连求饶跪倒在了地上。
沈沐一脸愧疚:“为父今日先去处理些琐事!云儿你疲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父亲明日再来陪你用膳!”
明日还来用膳?
天天见面不尴尬吗?
沈默云听着头皮发麻,张了张嘴,不知该应下还是拒绝。
不过此时那地上的小丫鬟却没有立即起身给沈沐带路,反而在地上叩起头来:“大小姐!能不能劳烦大小姐也跑一趟?大小姐您掌管后院,此刻晴妍居乱作一团,只有您才能主持大局啊!”
“哦?”这事倒怪了!沈默云如何能不惊讶!夏红绸的丫鬟请自己上门主持大局?夏红绸不怕自己公报私仇?夏红绸疯了吗?
不过电光火石间,沈默云一下子却是想明白了过来!
夏红绸啊夏红绸,你真是煞费苦心啊!
珊瑚一刻钟前已经回来,趁着沈沐此刻正在净脸,沈默云轻声问到:“结果如何,是夏红绸吧?”
珊瑚点头:“没错!怡蓉院的人晚膳时分鬼鬼祟祟出现在了大厨房,并与那任周氏有过一盏茶时间的接触……”
“嗯!知道了!”
果然如此!既然夏红绸这般挖空心思,沈默云自然不能叫其如愿!
“怎么?你这丫头也魔障了不成?有父亲一家之主支持大局还不够?本小姐乏了,有事明日再说!”
那丫鬟竟是一脸难色,上前跪行至沈默云脚边,伸手拉住了她的裙摆,苦苦哀求起来:“大小姐菩萨心肠!晴妍居此时需要您啊!老爷……老爷他毕竟是男子,不方便……”
“呵呵!是吗?”沈默云拉开袍角,她的眸子漆黑冰冷,如万年坚冰,叫那丫鬟不敢直视,只打冷战。“对了!你们说,夏姨娘和二姑娘都晕过去了?”
那丫鬟趴在了地上,垂着头点了一点。
“是!两人似乎都晕过去了!”姚黄上来耳语。
“那便让大夫好好伺候着,本小姐不会医,去了也没用!至于大姑奶奶,既然二小姐已经晕了,姑母宅心仁厚,还会对不省人事的二妹妹做什么不成!所以啊,本小姐思量了一番,发现晴妍居也没什么事需要我去的!有什么大事,你们再来禀告,没什么大事,便明日再说吧!”
说到这里,沈默云心思也微动。
自己不适合去晴妍居,这个父亲最好也别去了!
万一到时候夏红绸将目标转移了……
于是,沈默云竟是上前破天荒拉住了沈沐袖子,用只有她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父亲!既然夏姨娘与二妹妹都已经晕过去了!父亲便也不去了吧!晴妍居有大夫们守着,应该无甚大碍,否则必定已经有人来琼华院通报了!时候不早,父亲喝了也不少……”
她特意压低了声音,这个父亲能听懂多少算多少吧!这个父亲耳根子忒软,她便挑了两条他最能接受的理由轻轻道来:
“一来,父亲喝多了,姑母还在大闹,万一一言不和吵起来,实在是难听,不要丢了面子和名声!二来,夏姨娘怀着身孕,父亲与姑母万一有什么冲撞,到时候出了事,父亲不好与夏家交代啊!……”
沈沐先是一愣,不得不说,女儿说的句句在理!
夏红绸都晕了,他去作何?难不成去和沈灵吵架?他一想到在秋波院沈灵那咄咄逼人的母老虎样,他便头皮发麻。到时候吵不过倒是小事,关键是各院的人都在那,大夫们也在那,他的颜面岂不是要扫地?
不妥不妥!他的确是不能去!
“父亲!姚姨娘已经煮好了醒酒汤了!父亲不如过去喝一碗?姚黄妥帖,还是老太太指派给我的,我派了姚黄去晴妍居待着,若是有事便去通知父亲?”
“甚好,这样甚好!”沈沐如释重负,上来满意地拍了拍沈默云的肩头。
他内心也实在是不愿去那劳什子的晴妍居!有什么,便还是明日再说吧!
“蕙心夏桃,送老爷去莳花馆!”
“是!”
……
夏红绸的小丫头惊讶连连,还想上前拦住沈沐的去路,却被沈默云一个眼神,琼华院几个丫头却是一下子上去挡住了那丫头的去路。
沈默云走到了那丫头面前:
“你若识相,现在便给我滚回去!否则你的下场便与你一起来的嬷嬷一样!该怎么选,相信不用我教你了!你回去跟夏红绸说,叫她死了心,这段时日,我是不会上她的门了!让她好自为之,好好的为我沈府生一个小公子,到时候,我和父亲一定会好好疼死这个弟弟!记得!原封不动把这段话为我转告与她!”
说完,沈默云便命婆子架了这小丫鬟直接将其扔出了院子,连同那两个挨完打的婆子一起关在了院外。
“传令下去,此刻落栓!琼华院此刻开始除了本院的仆众一概不见!”
“是!”
……(未完待续。)
第四七八章 落空(3000+)
耳根子终于清静了下来,小丫鬟们忙着收拾碗碟,沈默云终于得以躺到了贵妃榻上。
“姑娘,晴妍居此刻乱糟糟的!大姑奶奶在发飙,夏姨娘和二姑娘招架不住,这是多难得的好戏啊!我看呢,那夏姨娘必定是装的,想来大姑奶奶便是看穿了这一点,便到此时还留在晴妍居里不依不饶吧?姑娘何不辛苦走一遭去揭穿她?即便不去揭穿,去瞧瞧她们的丑态,去竖竖威也好啊!”这是兰心的疑问。
“瞧姑娘的样子,应该是很疲累了!”珊瑚见沈默云歇在软塌上闭了眼,便上前来拿了毯子给其盖上。
“累是真的!主要是晴妍居,去不得啊!”
沈默云半晌后才幽幽来了这么一句。
知道主子有话说,那珊瑚便退了出去守门,只留了姚黄与兰心在内室。
沈默云将心中所有的推断慢慢道了出来:
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任周氏敢对着自己颐指气使,其高高在上的自信究竟是哪里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在她查到任周氏的反常与夏红绸有关联后,她便更加纳闷了起来。
夏红绸好好的搞这么一出做什么?
直到刚刚那小丫鬟跪着求着自己去趟晴妍居,沈默云这才恍然大悟!
这一点,她立即从珊瑚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夏红绸的确是任周氏这桩事件的主使之人!
沈默云立即明白,她下了这么大一番功夫,便是要将自己引去晴妍居。
她是要激怒自己!等着自己上门去质问她!去找她算账!
若不是因为自己累了!若不是因为自己小心谨慎惯了!若不是因为今日自己脑子里的事儿太多了!若不是因为对夏红绸防备心太重,或许沈默云还真的会跑一趟晴妍居一探究竟。
怪只怪,夏红绸的这一胎实在是疑点重重,叫沈默云不得不慎之又慎!
几位大夫都已经证实,夏红绸的确怀有身孕!
这对努力了多年,此时又厄运缠身的夏红绸来说,完全是天大的好事!可这夏红绸最近太过反常,不但没有大肆庆贺,反而闷闷不乐。她天天闭门不出不说,就连往日里捧在手心的沈默晴都没见几次。
沈默云安插到怡蓉院的人也来报,夏红绸的确不是假装,是真的不高兴!她时时撒气,时时发呆,有时候还会一个人抹眼泪。
这些可太不符合夏红绸惯常的性格!
一切太过古怪!
沈默云思来想去,最大的可能性只有一种,那便是这个孩子不是夏红绸所期待的!
若是那样,那这夏红绸更是要绕远了去,按着她性子,既然这孩子她不要,必定要将这腹中之肉的价值用到极致,最好的办法便是以这个孩子做引子,好好打击报复仇敌!
而这个沈府,夏红绸最恨的人,她沈默云自然是首当其冲。
所以沈默云早就下了令,琼华院所有人都得要绕怡蓉院远远的!不碰,不拿,不理,不见,杜绝一切与怡蓉院的接触。
这几日来,沈默云也就这般一直未与夏红绸见面,并以其怀孕为由,半“软禁”了夏红绸,连她的婆子出门都要请示。
而今日沈默晴出了大事,受伤破相,这也终于给了夏红绸出院子的机会!
自己不上怡蓉院,夏红绸便迫不及待想了法子要将自己逼去晴妍居!
所以,她找了人上门来趾高气扬讥讽挖苦自己,她早就算到按着自己小心的性子,必定会去暗查这任周氏的来历以及与其有来往之人。
接着自己便顺理成章查到了夏红绸的身上。
正常状况下,此时她沈默云便有了足够的理由上晴妍居去兴师问罪!
一来,要去质问夏红绸;二来,要去给沈灵敲边鼓;三来,可以奚落和踩扁夏氏母女;第四,可以借着沈默晴下药在脂粉里之事继续攻击;第五,自己可以竖威扬名;还有,自己可以与沈灵结成同一阵线;可以公报私仇……这好处真是说都说不完,而且自己作为后院的掌家人,这个时候出面主持大局正是责无旁贷!
可夏红绸只怕怎么也没想到,沈默云早就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死活也不肯上她的门。
要说也是她夏红绸倒霉,派出来的两个婆子都太过于奸猾,太会看眼色,以致于自作聪明,反而叫沈默云找了机会借沈沐之手发落了去。而剩下的小丫鬟则显然是只一心完成夏红绸布置下的任务,慌里慌张反而露出了大破绽!
经验不够老道的那小丫鬟竟是一下子便解开了沈默云的所有疑问。
此时兰心还在疑问夏红绸的目的,而姚黄连连应是,也推断出了一些蛛丝马迹。
今日她带了沈灵直奔晴妍居。
那沈默晴丢了大丑,失禁在身又破了相,此时正自认为受了大委屈在撒泼哭闹。夏红绸匆匆赶去,忙着请大夫给沈默晴打理敷药。
沈灵一进院子便发起了狠,只一心盯上了沈默晴,自然是将其狠狠辱骂了一番。接着,她又以长辈之姿将沈默晴今日在千金宴上做出的狐媚之事当众捅出,连带着夏红绸也一齐骂了进去。
也对,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若是以前,沈灵对夏红绸有忌惮,两人甚至有合作,她自然不会这般作为。而此刻夏红绸已经名誉尽失,低贱入尘埃,沈灵自是不用再给其面子,于是言语里猖狂难听,极尽刻薄,便如教训贱婢一般将夏红绸也痛骂了一番。
不过当时的姚黄也纳了闷。面对沈灵的嚣张,这夏红绸不但半点不吱声,连个反驳之语也没有,甚至完全连让沈灵闭嘴的意思都没有。
若是往常,麻利如夏红绸,即便不是为了她自己,即便不反驳,不攻击,此刻也应该好好安抚沈灵,坐下来与之好好谈谈医治吴筱玉的后续事宜,若是要善后,也该好好谈谈条件和赔偿事宜。
可夏红绸反而阴阳怪气暗暗讽刺起了吴筱玉,讥笑她年纪一大把,还是没人上门提亲,便是因为沈灵的种种。
这自然是触碰了沈灵的逆鳞了!整个沈府皆知,沈灵这辈子只在乎两样:一个是钱财,另一样便是吴筱玉这个宝贝独女。
在沈灵心里,吴筱玉除了身世不好,那便是完美的化身!女儿到今日找不到合适登对的夫婿,不是因为吴筱玉的不足,而是男子们根本配不上女儿!
沈灵上门找沈默晴的麻烦,无非便是替女儿报仇雪恨的同时,顺便好好敲一敲这夏红绸的竹杠。
而此时夏红绸这态度……太没有诚意了!
于是,沈灵很自然地怒火中烧,直接便抡了只大花瓶砸了个粉碎。
不过,姚黄也很吃惊,那瓶子即便没有百来两银子,也要好几十两,可偏偏夏红绸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这种态度对于沈灵来说更是火上浇油。
于是,沈灵也不客气,便如那俩婆子口中所言,“姑奶奶将整个晴妍居砸了大半,老爷若是再不去,只怕整个晴妍居就要被砸没了”。
此时此刻,姚黄便渐渐明白过来:夏红绸之所以在沈灵上门后,不与沈灵私了赔偿事宜,便是为了激怒沈灵;沈灵只有撒泼得越厉害,那沈沐去得便越快,沈默云上门的几率也更大!
后来,沈默晴与夏红绸便先后晕了。沈默晴大概是因为大夫说她脸上要留疤而真晕了,而夏红绸却不知其是因为沈灵抡起了椅子要砸掉象牙屏风还是因为真的动了胎气……
两人一晕,晴妍居便更乱了起来。
沈灵看见仇人没了能力谈买卖,自然也只能消停下来。可她如何能相信那夏红绸是真晕,于是便大大方方在晴妍居喝起了茶,“等着”大夫们对夏姨娘问诊……
姚黄便是这时候回来的琼华……
此时一看,夏姨娘隐忍半日,最后这一晕,“胎气”这一动,便更是为了暂停沈灵的打砸,同时也吸引沈默云父女的到来!
这会儿沈默云听得真切,心道幸亏自己没有上门,还将她老子也支去了莳花馆。
“姑娘,夏姨娘这般想要姑娘上门,是不是为了……”
是啊!除了那个原因,实在想不出别的了!
沈默云相信夏红绸的能力!她相信,只要自己敢上门,夏红绸便一定有法子叫自己惹上一身骚。
万一她发起狠来,众目睽睽下,往自己身上那么一扑一摔一撞……
在满院子夏红绸走狗们的见证下,在夏家的运营下,只怕明日,整个京城众人对千金宴津津乐道的种种议论便被一个天大的丑闻所取代:
千金宴的魁主,沈家大小姐沾沾自喜,目空一切,得了宫里赏赐后便狂妄自大,骄躁猖狂,大闹妹妹院子,打伤姨娘令其小产……败坏了沈家门风,打了长公主的颜面,无视皇家训诫,丢了整个皇族的颜面……
这样一个自私虚伪,蛇蝎美人自然得要被剥夺千金宴的一切成果!
于是,她沈默云将重新一无所有,还彻底丢掉了所有名声,只怕不但沈沐将因此受到谴责,整个家族都要受到连累!
而沈沐,因为自己害他没了原本便稀缺的麟儿,再加上自己害了他的官声,只怕也得对自己恨之入骨……
而她夏红绸则一夜间成了苦主,来了个农民大翻身!
从此她二人的地位将再次反转!
……(未完待续。)
第四七九章 残了
夏红绸啊夏红绸!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即便她此时已被打入尘埃,还不忘最后孤注一掷。
沈默云想到这里,便开始低低笑起来!
此刻的晴妍居,必定是里里外外忙做一团!
沈沐没请到,自己不上门,姑奶奶不走,还有一大堆外人围着……
夏红绸派出来的爪牙一个被赶走,一个挨了打,还有一个颤颤巍巍不知所措……
也不知此时夏红绸是选择放弃原计划悠悠转醒与沈灵重新谈赔偿?或是将计就计晕到明日再作谋划?
反正无论如何,夏红绸一定都在极尽恶毒地诅咒着自己吧!
当那小丫鬟将自己所说的话原封不动送与她时,她该是怎样的表情呢?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可自己偏偏给她撒了把盐,告诉了她自己一定好好照顾这弟弟!
她老子子嗣凋零,三十六了才得了两个庶子,却还有个不争气被扔去了庄上,此时他们这长房才弘哥一个庶子,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无嫡便无继承,沈沐钻营了多年的家业和家产可不是为了拱手相让的!呵呵,若再有个三五年他还是没有嫡子,只怕这家主地位也得要保不住了,想必她这老子比谁都急啊!
也不知道那些叔婆有没有给她老子相看到合适的人选……
夏姨娘肚子里那块肉好坏也是自己的亲弟弟,若是他命大能保住,自己倒是未必不会好好照应……
沈默云想得入神,兰心却是还想着晴妍居:
“那……夏姨娘等不着老爷和小姐,会不会……对大姑奶奶动手……?”
“不会!”沈默云想都没想便否了!“将这么大一个筹码浪费在姑母身上,夏红绸不会那么傻!她二人此刻并无什么实际的利益冲突,夏红绸不会做这个亏本买卖。”
“那奴婢此刻便过去晴妍居守着。”姚黄也还惦记着这事。
“不去了!你跟了我一天也累了,歇了吧!”沈默云笑到:“当时只是为了叫我那耳根子软的父亲安心去莳花馆才这么一说!晴妍居出不了事!父亲既进了莳花馆,按着姚姨娘的本事,只要这沈府不出什么杀人放火的大事,今晚夏红绸都别想见到我爹了!你去了也白费!若真有事,咱们的人自然会出来报信,你便安心歇着吧!”
“是!那奴婢还是派个小丫头在那守着稳妥些!”
“嗯!去吧!”沈默云笑道。
她伸了个懒腰,此时看来,身边这几位大丫鬟都还是深得她心的!姚黄玲珑有领导力,兰心亲和擅人心,蕙心细腻周到,笑言么,则是多做事少说话,一根筋的忠心。这四位在,至少她这内室里边是滴水不漏的!
两个二等丫鬟,夏桃和珊瑚都是她亲手选的。夏桃伶俐,珊瑚妥当,两人虽相处时日不长,此时看来,还是可以一用的!
其他的婆子和丫鬟有那钟嬷嬷看着,且也进不了内室,她倒是放心得很!
这样一看,她这琼华院的人员配备倒是很叫自己满意!
事实上,今日她特意将众人调开出去,也是看了看关键时刻各丫头独当一面的能力,果然都没叫她失望。
尤其她让一二等丫头各司其职后,整个内室就剩了她自己。当时,她特意留了一个心眼,拉开了窗户将院中所有人都观察了一遍。
在她主屋戒备最松懈之时,她这院子里并无人鬼鬼祟祟,也无人探头探脑,所有人都专注于自己的活计……
她相信,这个琼华,此时是可以叫自己安心的!
院门被叩响了,是那小忠和大海传来了消息:卢志泽一直未曾找到,卢家打听清楚千金宴最后一轮的比试后,便派人找上了汪家。而汪玉婷的说法与之前并无二致,只说千金宴半路卢二去取水,之后便一直未回。卢家人没法子便只能派人在长宁伯府外继续等消息。两刻钟前,卢志泽终于被找到了,此时却是正由两名长宁伯府安排来的太医一起在卢国候府会诊……
受伤了?沈默云抬了抬眉,那必是崔奕横的手笔了!
长宁伯府安排的太医?那卢志泽的病是好是坏,还不是长公主或是崔奕横的一句话?
“可打听出那卢志泽伤在何处了?”
那兰心竟是“噗嗤”一声掩嘴笑了起来,“姑娘,是……是……”那丫头竟是也羞于开口,上来红了脸在沈默云耳边轻轻到:“是……命根子!”
沈默云愣了一下,便也跟着笑了出来!
崔奕横下手忒狠了!他这正是在为自己出气呢!
想到自己获救后,崔奕横问过自己要如何处置那作恶多端的两人。当时自己提出了不少要求,原本是为了安抚下崔奕横那火大的情绪而特意刁蛮了一把,现在一看,他倒是聪明。
当时她提出不能伤及卢二性命,但要令其吃到痛苦!
要让卢二牢记今日教训!
要叫卢,汪两家拉上仇恨,从此不能和平共处!
最好还要两家成为死敌!
而此刻一看……连太医都出动了!只怕卢二这伤势不轻啊!
卢二还未留下子嗣,此时他若是身上落下了残,只怕汪玉婷这辈子便要与那卢志泽纠缠不清了!
毕竟对卢志泽来说,他受伤前的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与汪玉婷的“缠绵恩爱”中,而他醒来时,汪玉婷却已经将他一人留在原地,早逃走了……
怎么看,都是汪玉婷在最后关头设计了他卢志泽,又将他……废了!毕竟,除了汪玉婷,谁还会对自己……那个地方有仇恨,下狠手?
卢志泽即便怀疑到沈默云身上,也会立即跳过。毕竟沈默云当时中了药,根本没有能力弄晕他,还救下汪玉婷,再出手伤了他!
其他人,更是无动机!
而等到卢志泽再查此事时,必定发现,当时除了汪玉婷,所有人都有不在场的人证物证!
这事怎么看,只怕都只有一个嫌疑人!那便是汪玉婷!
再加上沈默云先前在卢二那里对汪家的挑拨……
有汪家与卢家之间的利益牵扯在那作怪,以上种种作用下,这两家可不就成为了世敌了吗?
崔奕横果然好手段!自己那点玩笑之语他竟然全都办到了!
这桩事做好了,便能一下子瓦解汪卢两家的同盟关系,长公主自然也会不遗余力!对上边来说,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卢志泽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八零章 聪明
送沈沐去莳花馆的蕙心和夏桃很快也都回来了!
果然她二人前脚还未离开莳花馆,后脚便又有晴妍居之人来请沈沐。
姚姨娘可不是吃素的!
她直接派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守到了院门口,扬言谁若想进她的莳花馆,便得要先喂一喂她的棍棒……
此时的她今非昔比,有沈沐的宠爱,半点不惧那失宠失名的夏红绸!
所以,夏红绸今日注定是一无所获了!
这会儿,丫鬟们拿出了沈沐给的两张铺子的地契,以及沈灵给的那一沓子银票来。
沈沐送来的铺子地契经姚黄一过目,其面色便变了两变!
原来这两家铺子一家是南城市集的包子铺,另一家则是米铺。
那包子铺子只有一间的门面,说得好听是铺子,实质也就是比小摊稍微好些,统共也就是三张四方桌的小买卖。
这铺子是以前他人抵债给了卢氏。老太太嫌弃它门面实在小,还在南市里边,三教九流乱糟糟,觉得赚不着多少银子还掉身价,这便扔给了沈沐令其找点营生随意安排了去。
而沈沐则转手将这铺子扔给了外院大管家老柯!
那柯管家家里的擅长做包子,便这样一接手便是卖了许多年的包子米浆。
南市多是走卒贩夫,随街叫卖的小贩,这样的小店铺事实上并没有多少利润。
往日里沈沐对这小铺子也不大过问,只到年底随意收个那包子铺十两八两的孝敬便拉倒了!
沈默云一听便愕然!这样的铺子到了自己手里能做什么?
若是收回来,必定要叫那老柯记恨!若不收回来,一年也就是十两银子左右的收入!
这个老子真是精打细算!说得好听!这就是他给自己打理的铺子?
“另一家米铺呢?”
米铺米铺,既是卖的粮食,食之根本,那利润应该不会差!
“这家铺子我是知道的!咱们沈家做了十几年了,生意还不错!”可姚黄的表情分明有些尴尬。
她拿着那地契又看了两遍,肯定之后才低声道:“这家铺子是用来给老太太山东的那片良田销货的!”
沈默云只听了这一句便明白了大概!
真真是叫人无语啊!
沈沐沈沐,该精明的时候你愚蠢,对待自己倒是精明利落!
这不又是一个烫手山芋么?
“说是米铺,其实这家铺子除了销售黄河大米,还出售些花生,小米,金丝枣,专卖些山东的特产。铺子里出售的货物都出自老太太山东的那块良田,因为自产自销,所以倒是有些利润!这是老爷三十三生辰时,老太太给的生辰寿礼!”
沈默云再次扶额又无语!
姚黄大概也是看出了里边的门道,这才有些无奈吧!
她几人都知,沈沐和沈灵这几日正在为山东那块地的所有权而争执不下!
也不知道那块地的文书上有什么问题,还是老太太之前将这地许给了谁,总之这姐弟俩竟是各不相让,势在必得!
沈默云这个“精明”老爹,竟是难得未雨绸缪了一把!
若是沈灵最终赢下了那块地,第一桩要做之事必是要跟沈沐要回这家负责出货的店铺的所有权!
反之,沈灵若是没有这家负责销货的米铺的所有权,即便是拿下了那块地,依旧是个烫手山芋!
她一个妇道人家,手里可用之人不多,到时候如何找信任的铺子出货,如何销售,如何找地方库存等等都是些个大问题!
可只要拿下这家铺子,那从存储到销售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她便只要坐在家里数银子便万事大吉了!
因此,沈沐很清楚,这家铺子的所有权一定意义上便影响了那块地的归属!
于是此时他先一步将这铺子扔到了自己手上,一来,他有了推头,避免为了铺子再与沈灵交火;二来,他是料定了自己不会轻易放弃手中的东西,这铺子便能平安留在长房;三来,他是看中了自己此时的身份,料定沈灵必定不敢与自己作对!
这样一来,沈灵说不定还得给自己一个面子,直接退出山东宝地的争夺战!
沈默云不由讥笑,而对于自己来说呢?又有多少好处?
这样的铺子等同于祖产,自己不能租不能卖,还不能换营生,最多赚个差价罢了!
到时候沈沐这个地主老爷说成本是多少便是多少,自己能挣多少还得要巴望着沈沐的心情,指望他手指缝开大一些!
这就是他给的两个铺子?
两个若有似无,好看好听却毫无用处的铺子!
这父亲说他无用却又奸猾,说他无脑却又算计!这次真不错,以最小的代价既实现了承诺,博得了美名,奖励了自己,还解决了他的难题!
而他看似付出了两个铺子代价的背后,那唯一的受益者竟还是他!
啧啧!沈默云这次真想给沈沐鼓个掌!
她老爹这点小聪明若是用在朝局,用在府里,早就升官发财,壮大家族,也不会如今日这般高不成低不就,家族里便也是乌烟瘴气一团糟了!……
接下来,姚黄开始清算沈灵给的那一沓子银票。
足足二十张啊!
只可惜里边有的是五两,有的是八两,有的是十两,最多的一张是二十两银子!
姚黄点了点,总数是一百八十八两!
沈默云低低笑起来,这又是何必呢!
一八八,意头倒是好!只可惜这个数字,距离母亲那俩铺子被沈灵套走的银子,还只是杯水车薪呢!
哎!这也就是这姑母有求于自己,若不然,只怕自己到出嫁也拿不到她的十两银子!
沈灵沈沐这两姐弟真是如此相像!
两人都这么刻薄吝啬,偏又爱做表面功夫,叫人爱不起来,恨少不了呢!
“蕙心!锦瑞祥那边安排得如何了?”
“姑娘放心,计划随时可以开始!”
“好!暂定初十,初十动手!”
这个姑母,也该叫她把吃进去的都吐出来了!
“给笑言留个灯!其余人都回去休息吧!”
沈默云吩咐了下去,笑言那里今日也不知能不能钓到大鱼……(未完待续。)
第四八一章 主人
京城东城区的杨府别院,谁也不知道在东北角的一个客院后边,在爬满了常青藤的后墙后边有一道小小的铁门。
这铁门已经锁了十多年,可在十日前,这道爬满了蜘蛛网,缠满了藤叶的铜锁突然开了。
连在杨府生活了几十年的管事婆子也不知道,穿过这道偏僻的客院墙的那边,竟是可以从客院直接穿过东边的一条两头被封死的巷子。
所以,这世上没几人知道,事实上这道铁门连接的,正是那小客院和后街角落里一个大三进的宅院。
东城不比北城,规划并没有那般的齐整,多是老宅老院,巷子也是七拐八绕,在这生活几十年的老人们都不一定摸得清每家每户的前后左右四邻都是何人。
只听说这座大三进院子的主人是个江南的富商,只逢年过节主人才会回京。或许是因为他家富得流油便目空一切吧?那家的管事看谁都是高高在上,目中无人,以致于他家与左邻右里关系都不是很好。
时间一长,这家竟是渐渐被邻里孤立了起来,不但与周围人家再无交流,也半点没有往来。
而似乎那家府邸的主子每年都会回来,到那几日,这座富商的宅子里总是丝竹声不断,嬉笑声不停,一听便知是那富商又在声色犬马,行酒作乐。
不过即便杨府别院生活了一辈子的老婆子们也都早记不清那家主子的姓甚名谁,也从没有人关心那家主人的模样年纪。
自然更没有人知道,白日里,咱们的王慈公子便是杨家的表亲,住在杨府别院东北角的客院,带人彬彬有礼,客气周到。
等到了晚上院门落栓后,这王公子便摇身一变,穿过那扇铁门,成了对面三进院子的主人!
今日……自然也不例外!
这座三进院子,因为它里边冷冰冰的管事和不怎么露面的丫头婆子,几乎从不曾与外界交流。
从外边看,这只是一座极为普通的院子。即便是每日进了侧门收泔水和送米面蔬菜的担夫们也都是这么认为!
可谁人能想到,普通的大门,简单的二门之后,这里边还有着另一个世界。
穿过二门,这座院子的华丽和奢侈是令人咋舌的。
佳木葱幽,奇花灿烂。一带清流绕于石隙,白玉为栏,环抱池沿,步步成景,处处是画。
即便不说那满园子的金贵植物和精致设计,就那明晃晃的点亮院中各处的七十二盏纯金八宝宫灯都晃得人眼晕;那柔和的红光撒在铺满了黑金大理石的甬道上,泛着点点金光,叫人都舍不得下脚。
月上柳梢,可这家的宴饮似乎正刚刚开始,琵琶琴笛,美人娇笑,惹得邻里咒骂连连。
左邻右里都看见那翠华楼,忆春园的马车来了一辆又一辆,显然这家主人又在纵情享乐了!
这不,又有一批伶人到了,美人们瞠目结舌打量着这“不起眼”的院子,莲步款款跟着侍女踏进小花厅等候……
按着她们的眼力,自然也注意不到,这院中的暗处还隐匿了不少人,在黑暗中用他们炯炯有神的双目细细观察着每一个来人,杜绝一切危险的发生……
主厅里,一男子正斜倾在美人榻上,左拥右抱,享受着乐师们的丝竹声,美姬们的歌舞乐,美酒美食,调笑嬉闹,好不快活……
不过这人却不是王慈,而是他的管家!
此时的王慈也是躺在榻上,不过他待的地方比这雕梁画壁,金碧辉煌的主厅还要奢华百倍。
谁能猜到这座大宅院真正的主人不是待在主屋,休憩的场所竟是在后罩房!
一般的三进院子,地位最高的自然是正北的主屋,两边的厢房次之。而主屋后边的罩房一般都是用作奴仆住所,库房或是存放杂物!
王慈选了后罩房作自己的活动场所,倒也不是没有道理。
一来自然是掩人耳目,不能叫人知道他是这院子的主人。
二来这罩房与杨家客院只一墙之隔!极大方便了他在自家和杨家自由来回穿梭,身份来回变换!
第三么,将来万一这院子出了什么事,谁能料到他藏在这犄角旮旯,等找到这处,他早就逃之夭夭了!
可是,那些脏乱差的存在都是他无法忍受的!
此时的罩房已经是翻新改造后所能呈现出的最好状态了!
可王慈也是强忍了不满才勉强点了头,毕竟和隔壁那杨家客院一比,还算是叫他舒心许多了!
这后罩房外边看去只是干净整洁,其貌不扬的一排屋子。
而里边却是全部打通了,成了一整长条的明间,中间做了两个隔断,倒也成了一厅一堂一卧,半点没有局促和压迫感。
此时的后罩房正灯火通明,将那一室的金碧辉煌,流光溢彩闪得刺眼夺目。那柱子都是汉白玉,原本的白泥灰墙壁都贴上了打磨得光洁的石片,中间有镂空的黄金兰花雕刻;地上原本铺了华丽锃亮能反射出人影的大理石,可显然并不能叫这位小主人满意,于是此时上边又加铺一寸一金的波斯手工织毯;所有的窗户上都拢了浅青色细纱,上边有纯金细线绣成的山水图,挂在窗口既透气又挡风还美观,最重要的是防止过亮的金光外泄,将屋内奢华的内景暴露在外。
此外,这后罩房竟然还特制了专门地龙,叫这屋内的温度如春日般温暖,更是催生了紫檀木花架上一盆盆不知名的艳丽娇花。
淡淡的熏香气味在紫铜龙鼎里边满满溢出,只要精通熏香的人微微一嗅便知,那分明是龙诞香……
此时的“王慈”正趴在他的红檀木香妃榻上,一位美姬正跪在他的身边给他捏腿,还有个美妾正跪在他侧身给他梳头……
这家伙显然是刚刚沐浴出来,一头墨发便那般随意搭在在肩头,显得闲适自然;一双邪长的美目微睁,似是在享受着这份惬意,可他微微敲击着塌角的手指则显露出他正在脑中做着盘算……
……(未完待续。)
第四八二章 小哥
歌姬优美的曲调和乐器的奏鸣正一声声传来,叫这一屋子的静谧显得分外地格格不入。
“王慈”趴在榻上已经整整半个时辰,这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主子要么是在等人,要么便是在做盘算……
所有人都不自觉便绷紧了身子,放轻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这个表里不一的主子,落得个惨不忍睹的下场……
之所以说是所有人,因为除了王慈和两名侍女,事实上,仔细看去,这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还站了不少表情肃然的影子,也不知是在等待主人随时的召唤,或是在防备着什么突发状况……
其实沈默云对王慈的直觉的确没错!
即便王慈表现得亲和力十足,可沈默云第一眼见他便觉得有些紧张不安,时时能感觉到危险的气息。
其实沈默云不知道,她那隐隐感觉到的,才是真正的“王慈”!
即便是熟识“王慈”的这些侍女们面对他时,也都会莫名其妙被他渗人的气场所震慑。
就如此刻,即便他一句话未说,可他微眯的眼眸时不时一睁,便会有闪亮的光流露出来……
便如窗台上晒太阳的猫,眼皮时不时会那样掀开一下,接着便会继续耷拉下去,可若是什么时候它眼里突然亮了,那便是有了猎物进了它的视线了……
就如此时,两个侍女小心地对视了一眼,二人均是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心道这主子必定有了什么不那么叫人愉快的决定……
可偏偏这时,只闻“砰”的一声,那罩房外间的大门突然被人踹开来……
一股冷风突然灌了进来,叫桌上的紫铜莲花灯的火光跳了一跳,“王慈”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
他根本不需动脑,便知来人为何方神圣!
不过,还是这般无礼粗俗又鄙陋吗!
不知道他讨厌严寒吗?
不知道她今日已经将自己惹怒了吗!
王慈心火上来,头忍不住一偏……
可怜那正给其梳头的侍女原本便战战兢兢,心里正打着鼓,此时却是忍不住手一抖,竟是不小心扯到了他的发丝!
“嘶——”王慈忍不住冷哼!
看到篦子上被扯下了两根青丝,那婢女却是如临大敌,一下子趴在了王慈面前,“笃笃笃”地开始磕起头来。
“主子饶命!主子开恩!奴婢不敢了!求主子放过奴婢!奴婢错了!……”
角落中有两个身影明显上前了一步,等着王慈的发落。
“话太多了,带下去!”
王慈手一挥,那两个影子便上来一人一臂将那侍女一架,欲将其拖出去。那犯错的婢女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可怕的惩罚,竟是一下子便晕死过去……
而另一个正在给王慈捶腿的侍女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一下子吓得趴到在地上,浑身发抖,匍匐在地一动不动!
而那刚刚正带着一身火气踹门的无礼之人也正走进了门!
这鲁莽粗俗,有胆量踹门的只有那个蠢货——嘉和。
“王慈!你怎么敢!……”
此刻的她被两刻钟前王慈的所作所为气炸,正欲上门来理论。她已经想好了一肚子的抱怨和怪责,刚要开口,却迎面对上了那婢女被拖出去……
一瞬间,她已经到了嘴边的抱怨之词便被吞了下去。
那人心情正不好!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的后背有些发麻,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她不由暗叫糟糕!
她偷偷透过珠幔看去,只见那家伙正斜在塌上看着自己,黑幽幽的眸子深不见底,里边有两个深深的漩涡正在打转……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此时最好不要去招惹。
她几乎是条件性地便要后退折返,直接忽视了刚刚的那一肚子邪火。
“滚进来!”他的声音低沉着,却是叫她周身一凛。
她竟是不由自主转过身,如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一步步向前挪去。
她暗暗骂着自己不争气,他明明只说了三个字,明明声如蚊讷,为何自己的双腿会不听使唤!
她暗暗咒骂自己为何刚刚要看他,应该在发觉他怒了之后便找个借口逃之夭夭,过几日再来的!
嘉和虽然心里在咒骂,可脸上却是异常的恭敬,她那僵硬的小脸硬是挤出了一丝勉强的笑,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即便露出一脸讨好:
“王……哥哥?不,王公子,不……小哥哥?”她最后选定了这个亲昵的称呼:“小哥哥!你今日辛苦了,用晚膳了吗?”
王慈眼皮都未抬,“尊贵”的嘉和郡主只能依旧点头哈腰:“小哥哥,你饿了吧?东城有一家小店,卖的芸豆卷特别美味,保管小哥哥没吃过!再配上京城特有的……”
“闭嘴!”王慈的声音并不严厉,只是轻飘飘似不经意,却足够叫嘉和乖乖低头闭上嘴巴。
“我啊,好不容易这几日调教两个顺心的丫头,就因为你的这一脚,那么个天姿国色的小美人儿便又废了!真是可惜!”王慈边说,边拿起了刚刚那只篦子,从上边取下了两根发丝,拿到了手中,一脸痛惜:“你看看,伤了我,便该受点惩罚!”
这话听在嘉和耳里分明意有所指,叫她的膝头莫名开始泛酸。
于是她只能乖乖跪坐到了王慈的塌边,一副低人一等,聆听教诲的模样。
是啊!这家伙向来喜欢小题大做!几根头发也要滋事,今日自己与他比试时一冲动,拿了匕首划伤了这家伙,他是必定要找自己算账了!
为今之计,是先熄灭他的怒火,还是主动认错,硬着个头皮受他一罚呢?
“那丫头看着还算伶俐,竟是一下子犯了两重罪!又是粗手,又是多嘴!嘉和你说,是剁她几根手指喂狗,还是拔了她的舌头喂蛇?”
嘉和眼皮开始跳了起来,知道这家伙不是危言耸听,他既然这般说了,想来也已经这样做了!
她不由腹诽:
两根头发罢了,不痛不痒的!
干嘛老是学哪些夫子,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这般痛之深,情之切的,还活不活了!
只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