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三章 秋波
沈灵和吴筱玉居住的秋波园整体位置在沈府西北方，毗邻老太太的荣辉堂。
秋波园虽地方不大，景致也不是很精致突出，但胜在离荣辉堂近，只有短短三五百步的脚程！
所以当年沈灵哪都没看中，只瞧上了这么个园子，美其名曰方便照顾老太太，倒是惹得二房的太太白眼连连，半点瞧不上这个出嫁了还赖在娘家捞油水的姑奶奶。
那时候沈默云还小，却记得那位婶娘与大姑奶奶如冤家对头，吵了很多次！争吵的内容无非是为了房子，院子，地皮，店铺，银两……
她母亲秦岚早就对沈府诸事撒手不管，而那婶娘冯氏却不是个软弱好欺之辈！
在二房的那位婶娘看来，这嫁出门的女儿即便是丧了夫，也不是其赖在娘家蹭吃蹭喝，白拿白用的理由！更何况，这姑奶奶一住便是好几年，从此赖在了娘家扎了根，这分明是对沈家的家产有谋划！
这道理虽然没错，可谁叫老太太偏就是格外疼宠这个长女，而沈府的所有家业又都被老太太一人攥在了手里。于是，在老太太几次三番的私下里对长女明塞暗给之后，矛盾终于激化，姑媳间渐渐水火不容，那冯氏在几次交锋后也终于败下阵来。
前几年，二房叔父一气之下，便申请了调令去了外地上任，于是沈灵便更加春风得意，心安理得在沈府一住便是多年。
此时，沈默云几人才刚刚绕过了荣辉堂，前边园子便已经有沈灵的嚎叫声传了出来。
沈默云暗暗叹气，老太太最疼爱这个长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沈灵这个姑奶奶的所有习性和本事都与老太太有着惊人的相似。
贪财，势利，抠门，算计……尤其是那能在一瞬间将眼泪，哀嚎，笑容收放自如的本事更是练得炉火纯青。
此时这一声声悲恸的嚎叫，不知道的，还得以为沈府出了什么天大的丧事，值得这般哭爹喊娘的！
而这沈灵咋咋呼呼的劲儿分明是在造势……
秋波园外，兰心已经等在那里。
果然不出沈默云所料，沈默晴借沈沐之手转赠过来的那胭脂水粉大有问题。
今早沈默云将那堆妆品顺手给了吴筱玉后，后者便迫不及待用了！
结果，一炷香后，吴筱玉便出了事！
据兰心所言，大夫已经来了好几拨，此刻都在秋波园里边候着，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不过，表小姐出事后，大姑奶奶自然第一个便是想找琼华院的麻烦。毕竟这些东西是沈默云的人送去的。可此时沈默云不在府中，沈灵自然只能去寻沈沐，而后者正抓耳挠腮等着千金宴的结果，还要想法子与夏家继续算那笔未了的账，此时哪有心思管这破事！
更何况，这事一听便又是内宅后院妇人们擅长的无聊阴私把戏，沈沐很不耐烦直言一切等沈默云这个后院当家的回来后再议。
于是，那了解事情原委的姚姨娘便被沈沐派了去处理这事！
而这事从头到尾都没避开姚姨娘的眼睛，她自然知晓里边那些腌臜！只不过此时府里两位小姐都没在，她便先将沈灵的注意力先吸引去了如何救治这吴筱玉身上……
此外，兰心还带来了一个消息，刚刚门房来人禀告说是二房一行人已经到了保定府，不出意外，将会在明日到京。
呵呵，一听老太太中风，自己那叔叔婶娘终于迫不及待，快马加鞭赶回来了！这才初六啊，还真是辛苦他们了！
想来二房也收到老太太中风，二位姑奶奶在荣辉堂日夜轮流服侍的消息了！二房此时回来正及时，有那婶娘在，倒是能间接给自己分担些头疼事！至少，姑奶奶们想在家产上动手脚便没那么容易了！
只是，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这沈府只怕将更加不得安稳了！
果然，沈默云才一脚刚踏进秋波园，那沈灵便一把扑到了她的身上。
“云儿啊！你可回来了！你年纪小小，怎么可以起歹毒之心呢！你表姐是个忠厚人，又素来与你无冤无仇的，你怎么能出手害她诶！”
沈默云不由冷哼，沈灵的意图自己明白得很！
既然吴筱玉早上便用了那香粉，那必定已经发作了许久！
这么长的时间里，自己这位精明的姑奶奶怎么可能没有去查探这些香粉的来历。想来沈灵早就心知肚明这些香粉是何人所赠，经过了哪些人的手脚，与她沈默云有没有关系。
可其此时却一见自己便上来便攀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的算盘打得好，无非是想叫自己有愧与她，一来为她报仇，二来叫自己还她这份情，将她的利益最大化罢了！
沈默云不由冷哼：“姑母这是关心则乱！沈默云何时害过表姐了？姑母可有证据？姑母急着找沈默云算账，怎么也得等我看看表姐究竟如何了吧？”
说着，沈默云一把甩开了沈灵，便先一步往秋波园走去……
不是她心狠对吴筱玉下狠手，也不是她不尊敬自己这个血亲长辈！而是沈灵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叫自己实在心寒！沈灵若是个有良心的，便不会明知她母亲被毒害而不开口制止或者劝阻；便不会趁着母亲病重时，去世后，还将她母亲的店铺一一掏空；便不会这些年与他们一起狼狈为奸，对自己不闻不问，置之不理！
沈默云自然知道这脂粉极有可能有问题，可她想要的，就是叫沈灵也尝尝自己最亲的人被毒害之时是何种痛苦……
此时见沈灵还要上前，一旁的沈默欢却是上前拉了沈灵：
“姑母，此时大姐姐的身份不一样了！姐姐将来是要进宫为妃的！长公主已经下令，今后所有人要将长姐视为皇族之人看待！这道理连欢儿都懂，姑母还是想清楚了好！长姐此刻差的只有时间和一个封号罢了！姑母一定要谨言慎行，免得引火烧身……”
沈灵刚刚已经听闻这消息，此时这话从侄女口中出来，还是叫她周身一颤……(未完待续。)
第四五四章 干系
一进沈灵这秋波院的主屋，沈默云依然被狠狠震撼了一把！
由于老太太得了病，初一那天自己倒是没来给这位姑母拜年！
可没想到，几年而已，这秋波园却是大变样了！
一水儿的紫檀木家具，古董瓷器，金玉装饰，名家字画，真是不得了！她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地儿，进了谁家大家府邸当家人的屋子！
这样一比，自己那琼华院还真是寒酸多了！
沈灵寄人篱下多年，她敢这般铺张，必定是老太太应允的！这祖母对大姑奶奶是真心的偏袒啊！
哟！不过一眼看去，好像不是所有东西都像是老太太的赏赐啊！
墙上这只汝窑天青釉面花觚可不就是前几日夏红绸孝敬给老太太的吗？
这一进门头顶上这只五连珠大红宫灯可是老太太的私藏，沈默晴求了卢氏两次都没要着，什么时候竟来了这秋波园了？
还有那窗台上的琦寿长春白石盆景，黑漆螺钿牡丹花，铜珐琅嵌青玉花篮……这些似乎都是往日里荣辉堂八宝阁里的好东西啊！
看来这几日，两位姑奶奶在老太太那日夜不眠的轮流照顾也没白忙乎，这老太太的这些宝贝也被夹带了不少回来。
主屋里，已经来了三名大夫，其中一位正在开药，还有两位正在交头接耳，商量着药方。
“大小姐来了！”
见沈默云来了，姚姨娘连忙打了内室的帘子出来行礼，将其引了进去。
一进内室，即便已经心里有准备，沈默云却依旧被躺在床上的吴筱玉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眼前的吴筱玉整个面部都肿了起来，脸都至少胀大了有三分之一。加上她原本便酷似沈灵，脸圆肤白肉多，此时远远看去，更是肿账如同猪头。
偏偏她脸上还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红疹子，便如剥去了外皮的石榴一般，一颗颗爆立在其面部肌肤上，凸起而略带透明，里边分明还有颜色淡淡的汁水，似乎一不小心那凸起便会破掉，叫里边的脓水流出来……叫人一眼便觉得鸡皮疙瘩四起，无比渗人。
而看上去最叫吴筱玉难忍的，似乎是她的脸正痛痒难耐。她想尽法子想要去抓脸止痒，可她身边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正一人抓了她的一条手臂，紧紧将其按在身下。
吴筱玉一声声地嗷嗷叫痒实在惹人揪心。
“我的好姑娘诶！你没听大夫说吗？再痒再扎，姑娘也不能抓啊！这脓包未熟，抓破了恐怕要留疤啊！你且好好忍忍吧！相貌要紧，姑娘一定要忍耐啊！”在床边这火急火燎劝着的是吴筱玉的奶嬷嬷。“药呢？药怎么还未熬上来？不知道姑娘正难受吗？春红，再去催去！”
那奶嬷嬷见到沈默云来了，匆忙起来行礼。
可还未等沈默云开口询问情形，那沈灵却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上来，也停止了哀嚎，只是一把挽过了沈默云将其按到了紫檀青鸾牡丹刻椅上坐下。
很显然，在刚刚沈默欢的暗示下，这大姑奶奶一下子便识相了许多。
沈灵这会儿又是可怜巴巴到：“云儿啊！你表姐此时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她这一不小心，竟成了这般模样！你表姐原本便没了父亲，又没有家族照顾，是个可怜的孩子！可她已经命苦至此，你可不能害她啊！你表姐从未害过你，还时时与我念着你的好，她这般良善，你可不能不管她！姑母只你表姐一个女儿，我母女多年来相依为命，寄人篱下……”
沈灵紧紧攥着沈默云的袖子，声泪俱下，滔滔不绝悲恸地抽泣着……
若是只听她的声音，还真是哭得叫人肝肠寸断！
可是看她的样子……
只见她豆大的泪珠正一颗颗从她那白胖的圆脸上滚滚而下，沿着她多肉的脸颊滚到了她的双下巴处，随即便一不小心颗颗便被她下巴上的肥肉截成了两段……
她细白的手掌满是软肉，正一下下拍着自己的手背，看上去就像一只肥嘟嘟的猪蹄……
她这声形并茂的夸张样子倒是叫人无端好笑，甚感滑稽起来。
她明明和床上那吴筱玉一般，都是珠圆玉润，白胖丰腴，一看便是在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环境下堆砌出来的富贵闲人，如何半点能与她口中……命苦可怜，寄人篱下的特性联系起来？
沈默云低头看了眼自己高瘦干瘪的身材，自己才是真正命苦可怜，一个人在金陵寄人篱下好吗？
“姑母，你究竟要说什么？”沈默云不欲再听下去，便开口打断道。
“是这样的，姑母已经知道今日你表姐之事与你无关！”沈灵果然一瞬间便收起了眼泪，露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刚刚是姑母错怪你了！姑母是急糊涂了，云儿别放心上！”
姚姨娘走向前来到：“大小姐回府前，奴婢已经与大姑奶奶解释清楚了！这次之事与大小姐全无干系，这些脂粉从出现到经手，姑娘您连碰都没碰过，奴婢和下人们都能作证！”
沈默云心中冷笑！
这个沈灵，既然知道这件事情与自己无关，如何刚刚自己一进门便将自己指认为伤害吴筱玉的凶手，难道她还要打个巴掌给个甜枣不成？
“姑母究竟有何指示，还请姑母直言！”
一听沈默云这口气不善，沈灵便讪讪收起了刚刚那副可怜相，反而是眼眸子一深，那姿态瞬时间变得高了起来。
“云儿，姑母有话与你说，你跟姑母来趟耳房……喝杯茶吧！”沈灵瞥了眼这站满仆众的内室，来了这么一句。
说着，这沈灵也不等沈默云，一个人大摇大摆走出了门。
瞧她这故意拿乔的样子，看来是准备利用她做长辈的身份来拿捏自己了！
沈默云快走了两步，便跟到了院子里，一口喊停了正回头频频观望自己可有跟上她的沈灵。
“姑母有什么话便在这里说吧！沈默云还有好些事，便不去喝茶了！”
见沈默云停下脚步，沈灵没法子，只能将院中众人先打发了下去……(未完待续。)
第四五五章 经过
沈默云原本以为这趟秋波院之行，自己要应付的将是沈灵的胡搅蛮缠和撒泼大闹的！
不过此刻看沈灵尚且能淡定与自己谈判，那想来吴筱玉的病还不够重啊！这个姑母这种时候不在女儿床边守着，却要找自己这个侄女说话，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她能从自己身上攫取的利益要比女儿的病情叫她更放在心上。
“表姐可还好？大夫怎么说的？”
“不好！大夫此刻还在救治！说来说去，也没说出个所以然。玉儿这次可真是受苦了！一看见你这表姐啊，姑母这心便开始抽着疼！……”沈灵再次开始揩起了眼泪……
“姑母有话便直说吧！”沈默云终于一脸不耐打断道。
事实上，沈默云早猜到今日这风波注定是雷声大雨点小！
吴筱玉最多也只是稍微吃些苦头罢了，根本不会受到多少实质性的伤害！要知道，沈默晴虽然做事冲动鲁莽，不爱思考，却不代表其傻！
她既敢光明正大送礼，必定打的便是小打小闹，最多受点小责罚的主意！
她若是想要沈默云毁容取命，绝对不会众目睽睽下留下把柄！
毕竟她姨娘杀人放火之事到此时还未处置干净，她若是再犯傻，只怕谁也容她不得了！她姨娘倒是还好，那毕竟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可她又岂会在这种不少人对其虎视眈眈的关键时刻，给人机会定上她一个谋害亲姐的罪名呢！
所以沈默云老早便料定，这沈默晴最多也只有胆量在那脂粉里稍微加点东西，叫她这个长姐没法去长宁伯府参宴，倒时候，她这个二小姐便天经地义可以代替自己去参加千金宴了！
要说沈默晴也是煞费苦心！她是算定了自己绝对不会收她送来的礼，于是便将这些东西转了个弯，借着沈沐的名头和姚姨娘的手给自己送出来，便不怕自己不上当！
此外，沈默晴作案的时间点也是掐得刚刚好！先是打算趁夜里将东西送到姚姨娘手上……
这堆东西在莳花馆过了整整一晚上，之后即便是自己若是出了事，那责任便也多了一人承担，关联的人也多了整整一个莳花馆之人！
毕竟，谁知道这过去的一晚上都发生了什么呢？
说不定是这位新上位的姨娘看不惯府里两位小姐，想要将二人好好打击一番，为其将来的孩儿争取利益，这才动手在那妆品里下了药……
可聪明如姚姨娘，自然没有上当，当晚便找了借口将那堆东西打发了出去。这姚氏是什么人，她能叫颇有清名的沈沐将她从街上买来，又将其安排到了书房；之后又一不小心便成了姨娘；偏偏还能把握住沈沐的心，叫其一月的大半时间都宿在她院子里；在其最得宠之时，也不忘在院子给沈沐安排漂亮的通房美妾……
看上去，这姚姨娘一路走来都是运气颇旺；可实质上，却是姚姨娘一点一滴都在步步为营，百般心思地算计才得来这不易的果实……
谨慎如她，自然要将这果实看护得牢牢的！
所以当沈默晴将那堆东西送去莳花馆时，她便猜到这位二小姐有可能不但要拿沈默云开刀，还要将自己拖下水去！
缜密的她当即便推脱了去，可碍于沈沐在场，她也不好直接回绝二小姐的“嘱托”，只得答应第二日一早再送这份大礼。
想必当时的沈默晴知道莳花馆的人碰都没碰这些东西，必定是气得捶手顿足。于是便只能寄希望于今早……
若是等到今日早上，看着这堆限量版的名贵妆品，自己只要稍微动心，迫不及待上了那么一点妆的话，那便是一脚踏入了她准备的陷阱。
当然，即使当时没有使用，但凡只要这堆东西留在琼华院，以后不论谁出了事，也都与她沈默晴没有了关系。
毕竟这堆东西在琼花院时日那么长，谁知道是不是琼华之人想要栽赃陷害她沈默晴，才故意将其拿来示好的厚礼里边加了东西！
甚至借此，还可以将文章做到她的姨娘夏红绸身上！说不定，她那可怜的姨娘也是因为被沈家这恶毒的大小姐算计才落入了陷阱……？
这样看来，沈默晴的这一出计策真的是近乎完美的！连沈默云都快忍不住为其拍手叫好！
若是成功，她既能打击沈默云这宿敌，解决姚姨娘这狐媚子，还能一定意义上转移她姨娘身上的矛盾和恶名！
而她沈默晴，若是成，则能顺利参加千金宴大放异彩，抓住郭珏之心，踏入郭家大门！至于自己，却是失去了这次好机会，再经由沈默晴特意在长公主面前的一渲染，自己必定在不声不响间便得罪了长公主！
即便不成，这堆脂粉只要留在琼华，将来不管是送出去还是自己用，这都无异时时蛰伏在自己身边随时可能出来咬人的毒蛇。
沈默云甚至都可以想象，若是哪一日沈默晴想要报复自己的话，便只需要来其琼华院说自己的脂粉用完了，先借上一盒回去！这东西本事她送，自己必不会拒绝。可到时候，她若是一用脂粉一出事，自己这谋害庶妹的罪名便逃不了了！
可只怕沈默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对她的防备意识竟然那样强！
即便是在她的婆子好言相劝下，即便是由姚姨娘将东西送来，即便成功说服沈沐将送礼的名头担下来，自己依旧半点没有上当，反而直接将那些东西推给了吴筱玉。
甚至，……甚至整个琼华院所有人，哪怕是个丫鬟都未曾用手接触过这堆东西一下半下。可以说，这些东西就是被原封不动再次被逼着送了出去，也就杜绝了任何与其沈默云以及琼华院相关的栽赃陷害。
至于后来么，也不知道是吴筱玉过于贪心，过早就用上了脂粉；还是沈默晴有心也要给吴筱玉一个教训吃，竟然也未曾将那堆东西收回去，而是由着这吴筱玉吃了这些脂粉的苦？这也是这一局中，唯一沈默云还未能猜透的……(未完待续。)
第四五六章 需要
此时的沈默云如何能不烦躁？
今天她劳累奔波一整天，刚一到家，好不容易绕过了正在大门口炫耀的老爹，一进了二门，听闻吴筱玉病倒，她急急忙忙便赶了过来。
对于沈默云来说，即便往日里沈灵与自己有些过节，可吴筱玉终究从不曾对自己不利。虽然这件事，沈默云有着报复沈灵，叫她尝尝看着至亲受苦而帮不上忙的心理，可她心里总不可抑制对吴筱玉有着深深的愧疚。
所以，她才会在一回府，还不曾有人来就此事请示自己之时，便匆匆忙忙跑来了秋波院。
即便她心中能断定沈默晴绝不会下狠手，她也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吴筱玉到底有无大碍。
于是，当她看见吴筱玉那惨不忍睹的脸，她除了对沈默晴更加厌恶和痛恨，也下定决心若有机会定会对这表姐好好补偿一番。
可沈灵到底再次叫自己失望了！
沈默云几次三番要开口询问吴筱玉的病情，却都被沈灵打断了！
她前所未有的对沈灵虚张声势地边强装痛苦悲恸，边想法子要与自己谈条件的这种行为感到厌恶和厌倦。
看着眼前故意表现得趾高气扬，又高高在上的沈灵，沈默云实在没有心情与她纠缠了。
“姑母想说什么不妨直言，一会儿沈默晴便到家了！想来姑母还有许多话要与她说吧？此刻既无外人，姑母便勿需藏着掖着了！”
沈默云这话一出，倒是叫沈灵明显一愣。显然，她也不曾想到这侄女已经对自己的心理和下一步作为了然于心。
“不急！今日这事既已经查清楚，罪魁祸首自然是那沈默晴！怎么的，她也跑不了！她那里，姑母自然会与她算得清楚！”沈灵竟然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连带着她的双下巴也一起颤抖了好几下。“敢算计我和你表姐，我自然不会叫她占便宜，你表姐今日所受之苦姑母自然会与她十倍百倍地清算！”
沈灵将她笑意盈盈的眸子对上了沈默云，这意味显然是不那么简单，叫后者忍不住仔细咀嚼起了她的话中之意。
原来如此！
沈默云再次忍不住心中冷哼！
自己想到的事，吴筱玉或许想不到，可这沈灵却未必！
自己派人将那脂粉送给吴筱玉时，沈灵必定也在旁边！多疑又精明的她，必定是打听过了这些脂粉的出处和来历。
怪道啊怪道！沈默云还在奇怪，沈默晴那个傻子在自己将脂粉送来秋波园后为何不将这些有问题的脂粉截下或者收回，任由吴筱玉抹上了脸，将这整张脸弄成了这副鬼样子！之后必将惹起无穷的祸患和麻烦？
原来不是沈默晴不愿追讨，只怕是沈灵压根便没有给她反悔的机会！
原来，吴筱玉此刻的这副鬼样子，分明就是苦肉计！
定是沈灵一眼看出了几人之间这把戏，也料定沈默晴不敢做大手脚，这才咬牙让吴筱玉一拿到东西便抹上了脸，叫沈默晴追讨不及！
当然，即便是这脂粉没有问题，只怕沈灵今日也会“叫”吴筱玉生上一场“大病”，借此将这祸水引到自己两姐妹身上！
真是一山还有一山高！
所以，沈灵此刻这般淡定！
因为从头到尾，她便将自己几人的反应算在了里边。
而此时，自己与沈默晴便成了被她清算的主角。
啧啧！真真叫人佩服！
沈灵还真是遗传了卢氏所有精打细算的好本事！这一次，她能两边要账，这收益绝对不低啊！
“云儿！姑母便与你摊开了说吧！这次你表姐这痛苦全是因你而起，因你所赠的脂粉而起，这你可承认？”
“姑母这话也对，也不对！难道表姐这病已有了论断不成？果真是由于那脂粉的缘故，还是因为表姐食用了何种与身体不融合的食物？
若问题真是出在那脂粉身上，那姑母自然要好好与二妹妹追讨这笔账！这些东西是沈默晴所有及所赠，沈默云连打开都不曾，可不知里边有些什么好东西！所以，姑母只怕是怪错人了！”
“行了！沈默云！明人不说暗话！你与沈默晴如何争斗我可不愿管！不过，我玉儿可不能成了你二人争斗下的牺牲品！这件事，你可脱不了干系！”
沈灵这咄咄逼人，倒是叫沈默云来了兴致！
“那依着姑母看，这事……需要沈默云做些什么呢？”
“云儿，你也是个可怜孩子！姑母自然不会过分为难你！可你看你表姐，这弄不好，脸上便要破相的！你表姐原本婚事便还没有着落，这下可就更加雪上加霜了！”沈灵故意顿了顿，一眼不眨观察着沈默云的表情。
“姑母说得有道理！您继续说！”
“云儿果然识大体！也不枉费姑母疼你！”沈灵很满意。“我知道，这府里不少人说姑母的闲话！无非是蹭吃蹭喝，爱占娘家便宜之类！可你也知道的，我与你表姐这孤儿寡母的，在没用的吴家根本没有生活来源。我二人若不在娘家讨生活，难不成去喝西北风吗？这些云儿可理解？”
沈默云点头，心里却在暗骂！还真是不要脸到家的姑母！她出嫁的时候老太太给了好几家铺子，听说吴家老早便被她撺掇着分了家，她手中吴家分的家产也都折了现银。就她此刻的资产，只怕她与表姐吃喝上几辈子也都绰绰有余。
“可今日，你看见了，你表姐这个样子，大夫说了要好好将养！而且后续只怕还要耗费上不少白玉膏，玲珑脂这些名贵的药膏，才能叫你表姐的肌肤恢复如初。那白玉膏听说要五十两银子一小瓶。可云儿知道，五十两银子是姑母一年的用度了！”
沈默云低着头也能感受到沈灵此时的目光竟是那么猥琐粘腻打量在自己身上，令人生厌。
“这话吧，原本姑母也不该与你说的，可是……姑母这也是实在没法子啊……”
啧啧！难不成，这位好姑母是要跟自己要钱？
可整个沈家都知道，自己这个大小姐有名无实，没钱没权没靠山！
……(未完待续。)
第四五七章 打算
此时，沈灵这一大通哭穷之辞简直是叫沈默云目瞪口呆。
此刻的吴筱玉分明是在沈默晴什么药物的刺激下起了严重的疹子，多半是肌肤不适应而起的过敏反应！
什么叫要好好将养？
什么白玉膏，玲珑脂的？
五十两银子一盒？
还要耗上不少？
呵呵，看来沈灵和吴筱玉的这一次出手还真是物超所值！受益匪浅！
不过，沈灵应该比谁都要清楚，母亲留给自己的两个铺子均已经被其掏空，自己乡下那庄子一年的出息，去掉开支……额，只够买个两三瓶“白玉膏”的，只怕沈灵也看不上。
回府后老太太和沈沐倒是给了她几百两银子置办行头，可沈灵怎么也不该是看中这点银两吧？
“云儿别急，姑母不是要跟你拿银子！”沈灵竟然破涕为笑，伸出手便要来拉沈默云，却叫后者侧身避过。
“哦？不知姑母想要沈默云做些什么？”
“云儿，你我心知肚明，你今日这事做的不厚道！所以，你必须得要为你表姐做点事了！云儿放心！姑母要求之事都不难，都只是为了你表姐考虑……”
沈灵半点没有尴尬，边说边试探着对上了沈默云的眸子，“毕竟，你表姐对你一直都是不错的！是吧？云儿？”
都？都不难？看来这买卖还不止一件呢！
沈默云的寒眸瞬间变得更冷。
这算计果然开始了！
没想到这位姑母也是将自己研究得那么透彻！也是，毕竟自己回府之后，虽然做事风格强硬霸道，却是招招只奔往日里有仇怨的那几人。手段虽凶狠，目标却也明确，几乎从不曾伤及哪怕是丫鬟婆子在内的无辜！
而这一次，不管自己是奔着沈默晴而去，还是自己打算给她沈灵一个教训，终究是害了吴筱玉。
往日里自己对她这个姑母眼神虽凄冷，可对着吴筱玉，自己却向来是温和有礼的。
沈灵就是掌握了自己这心理，此时便打算将吴筱玉摆出来与自己谈条件了！她这正是抓住了自己的心软和愧疚啊！
“若是能为表姐做些事，沈默云自是愿意的！”这是真话！
“好！云儿果然爽快！那咱们便不拐弯抹角了！姑母有两件事想要问问云儿的意思！”
“您说！”果然不止一件。
“听说云儿你不日便要进宫为嫔为妃了，到时候荣华富贵自然都不在话下！入宫嘛，自然是吃喝住行便都不用愁了……”沈灵顿了一顿：“到时候，你的陪嫁倒也便当，不需要太多店铺田地，只需要多折些银两过去……宫里月俸不少，用度开支却也巨大，那云儿最需要的便也只是银两！……”
“姑母，沈默云还有好些事要处理！您便直言吧！”沈默云毫不客气打断道。沈灵这话没头没脑，她不明白！
“云儿莫急！已经到点子上了！云儿你也知道，你表姐已经及笄了，可你表姐是命苦的，竟是到今日也未能遇见有缘人！谁曾想，除了命苦，她这姻缘也难！
而如今你表姐脸上这些烦人的小疙瘩只怕这一年半载都看不好，万一留下些什么印子痕迹的，那她的姻缘也就更难了！
原本你表姐的姿容虽不差，可也不是一等一的！可此时若是样貌再有了缺损，那可怎么办……！可怜天下父母心！姑母可是为她操碎了心啊！所以，姑母倒是想到了一出两全其美的好法子！一来能帮了云儿你，二来，也能解了你表姐的困……”
事实上，沈默云还是没听明白这沈灵究竟要说什么！
不过这段话还真不敢叫人苟同！
吴筱玉命苦吗？除了没有父亲，她可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比她沈默云不知强了多少倍！
姻缘不好吗？谁叫你沈灵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才的你嫌弃人没家世，有地位的你嫌弃人品不行，有家世的你又嫌弃人没银钱！这又能怪谁？
此时吴筱玉脸上的疙瘩一年半载看不好，还要破相？这又是谁下的论断？沈默晴还未到家，保不齐她那里便有解决之道！……
法子？沈默云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何事需要这好姑母来帮助自己解决的！
不过，沈灵这滔滔不绝，显然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这段话，倒是叫沈默云也跟着起了兴趣！
“姑母继续说！”
“云儿，你入宫后，自然便管不上这家中之事了！到时候，你手下的铺子和田地你自然也不能再亲力亲为，包括此刻你手中的沈家庶务在内，到时候这么一大摊子事儿应当如何，应当交给谁，云儿你可有思量过？”
嗯嗯，沈默云有些懂沈灵的意思了！
果然还真是为自己着想，她这前脚才刚刚知道自己将来要入宫，后脚便连包括自己的店铺田庄在内之事都开始考虑了！这姑母一片赤诚之心，还真是叫人惊叹！
“家中无主母，老太太也病着，你这大小姐一出嫁，这个家谁来当？留给二房？你也知道你那二婶娘有多刻薄算计，你能放心？
当然，你父亲也可以重新娶一位正室太太，可云儿你放心将家中这么大的产业留一个不清不楚的外人……哦不，留给你的继母吗？云儿你甘心将自己母亲留下的产业交由一个不熟悉的，说不定年龄还与你相仿的小丫头去打理吗？
听姑母一句话，这些事，云儿你若不早作打算，等到火烧眉毛可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呵呵！姑母真是为我们沈府，为沈默云操碎了心，那……依姑母看，这事应该如何是好？”
“傻孩子！你对姑母不放心，姑母心里清楚！你放心，姑母年纪大了，等你表姐一嫁人，姑母便准备颐养天年，不问诸事！
不过，你表姐她可是个忠厚老实之人！你的那几个亲姐妹，都是夏红绸所出，你能与她们交心？将来你进宫了，在宫外能依靠，能相信的，便只有你那个善良实诚的表姐了！”
沈默云觉得，沈灵这话听上去倒是挺有道理的！
……(未完待续。)
第四五八章 本事
于是，沈默云试探着问出了下边这句话：
“所以，姑母是要沈默云进宫后将手中产业悉数交给表姐打理？”
若真是有如此想法，那沈灵便完全是不要脸到家了！
她姓沈，表姐姓吴，再怎么样，自己手里这点东西也轮不上她们母女来算计！
“你这孩子！姑母哪里是这种意思！”沈灵嗔怪到，“姑母的意思，是云儿即日起……不，等玉儿病好了，云儿便带着玉儿一起处理管家事宜，教她些主持中馈的本事，再教她些打理庶务，以及内宅的管理事宜！”
懂了！懂了！沈默云听到现在才弄明白！这沈灵绕了一大圈，便是要自己答应带着吴筱玉一起管家。
最近一段时日，自己将家中重要的家务事宜都扣下不叫她这大姑奶奶插手，此时的沈灵，必定是急得很啊！毕竟老太太神志不清，这时候才是最好做手脚之时，可偏偏各种印鉴，钥匙，对牌，地契，合约……都不在她手里；各路管家也都不是她的人！
短短几日罢了，几乎沈府的各路重要关节，她都已经跟不上了！
沈府和卢氏的这块大肥肉，她怎么也得要想法子分上一块是一块。
沈默云暗暗思忖，若是自己点头的话，在她沈灵的帮助下，吴筱玉自然能渐渐熟悉各路事宜，在沈府重新安插自己人，培养自己的势力；更不用提能捞油水，赚外快，做手脚了！自然，还有不少隐性利益，比如锻炼了吴筱玉的能力也拉近了其与自己的关系等等。
见沈默云低头不语，沈灵便觉得有戏：
“若是这样，姑母心头的大石也可放下了！到时候即便你表姐容貌有损，若是有一手管家的好本事，终究也不会吃亏的！将来不管你表姐嫁去了哪里，至少能保全自己，是不是？”
沈灵这般苦口婆心，沈默云也渐渐思考起这事的可行性。
“成！好说！待表姐病好了，便与沈默云一起管家吧！”
她们既然都认为自己要入宫，便给她们留下一点希望吧！
沈灵算盘是打得好，只怕她还不知道二房一家子已经在路上。等他们到家，又如何能应允这管家之事有吴筱玉掺和在里边呢？此时就算自己答应下来，还不知将来又是什么局面呢！
不过自己的确对吴筱玉有愧！她若是真有能力，也是该多学点东西，将来能过上好日子！
“哎呀！我家云儿真是通情达理！你可真是为你表姐做了件大事啊！”沈灵作势擦了擦眼角！沈默云的应允在她意料之中，可她却也不曾料到其竟会这般爽快！
“哟！瞧瞧姑母这记性，还有最最重要的一桩差点忘了！你表姐学好了管家庶务，这对云儿这是大好事呢！将来啊，云儿若是信得过她，自然也可以将手中的产业交于玉儿打理！到时候你们姐妹俩，一个在宫内打通各路关系，给咱家造势，另一个便在宫外打着云儿宫妃的名头，开些脂粉铺子，绸缎庄子，点心铺子，必定赚得盆满钵满！云儿到时候也就不惧于宫内的庞大开销了！云儿过得舒心，玉儿也能过得富贵，沈家和姑母也就放心了！这一举多得的好法子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云儿瞧着，姑母这主意不错吧！”
沈默云此时此刻还真就只剩下了愕然！
这个好姑母还真是不易啊！
自己千金宴拿了魁首，得了玉珏做彩头，及笄之后将会入宫……这样的消息，只怕也就是两三刻钟前才传回了沈府吧？
这短短的时间内，沈灵竟然能想那么多！将打算做得那么长远！分析得这般透彻！几乎是将接下来饿几年，自己与吴筱玉的将来都叫其打算得仔仔细细，清清楚楚！
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这样一看，其实沈灵想得也有点道理。若是自己真进了宫，的确没有可依靠之人，这老实巴交的吴筱玉未必不是个帮自己打理产业，合作做生意的好人选！
不过沈灵的口才也真是好！
这话叫她这么一说，敢情将沈府后院的管家事宜分给吴筱玉这个外人，还是她沈默云占了个大便宜？
“还是姑母想得长远！”沈默云有些好笑！罢了，便叫她们做黄粱美梦去吧！待到哪日她们梦醒之时，只怕是要痛不欲生啊！
“姑母刚刚说有两桩事要沈默云去做，此为一，不知另一桩……？”
“这事谈成了，那事便更是小事一桩了！听说，云儿上元那日要入宫宴饮？”
消息传得真快！
沈默云并不知道，其实今日类似于沈家这种门第的人家都极为看重这带给家族无尚荣耀的千金宴，几乎各家都安排了人守在这长宁伯府外边等消息。
随着有姑娘不断退出以及长公主特意放出的一些消息，长宁伯府外边也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而当第一拨公子们出了公主府，那千金宴比试的结果便也随之传入了各家各府……所以，当沈默云到家之时，沈府门外早已经敲锣打鼓，爆竹声不绝……
而此时沈灵关心起上元宫宴，却叫沈默云不得不蹙起眉来：“确有其事！不过姑母，上元入宫赴宴这是千金宴的彩头，那是有名额的！宫中只怕……不是那么好进的！姑母该不会是想要沈默云带表姐赴宴吧？”
“你这孩子！”沈灵作势笑着嗔骂：“姑母岂是那般无理取闹之人！姑母哪里能做那么不识抬举之事！姑母不要命了吗？”
“那……还请姑母明言。”沈默云不明所以。
“听说宫宴是正午对吧？”
“似乎是！想必今晚或明早便会有正式的帖子送来。”
“云儿不知道吧，每年的元宵啊，咱们京城可是热闹非凡，那可是金陵城比拟不得的！到时候，整个京城花灯四海，好看又热闹得不得了！”
“云儿听说了！”郭嘉早就已经跟自己生动描绘过那场面。
沈默云突然想起，自己还答应了郭嘉，上元节要与她去吃美食，看花灯，额……逛青楼？
只是，沈灵还有什么高见不成？
……(未完待续。)
第四五九章 人情（土匪汐和氏璧加更）
上元节，即一年一度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百千年来，上元节在中华儿女心中的地位逐渐超过了中秋，七夕等传统节日，成了“妇女出游街巷，自夜达旦，男女混淆”的特殊节日！
上元前后几日，举国欢庆，官员撒利，君王也多次同游，是整个大周子民最为津津乐道又翘首以盼整年的喜庆节日！
到了本朝，这场欢庆往往从初八开始，一直持续到正月十七，整整十日，以显示十全十美，歌舞升平。
特别是正月十五那一晚，所有的欢庆活动几乎都会达到**，整个京城子民无论贵胄贫贱，都忍不住走上街头，参与狂欢。
于是，沈灵很自然便推测到那上元宫宴必定只可能是午宴，上头绝不可能无聊扫兴地将众人束缚在宫中宴饮。
这叫沈灵早早便有了一个好主意！
“姑母寻思着，那既是一年一度的上元，姑娘们也不该如往日里那般被禁锢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毕竟那可是姑娘们一年一度，可以光明正大出街的一次机会！
而云儿你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必定还未曾好好逛过！那日，便由姑母做主，让你表姐带你满京城去逛逛，买花灯，猜字谜，看杂耍，吃小食，观焰火什么都好，只要你二人能尽兴！
云儿啊，将来你入宫后，只怕便没有这般轻易出宫的机会了！这次，云儿可不能推辞啊！姑母这主意不错吧，你与玉儿两人还能借此机会增进一番姐妹感情，云儿觉得如何？”
在沈灵跟自己描绘了这么一副美好场景后，沈默云几乎已经听懂了沈灵所有的意图。
这要求到了她口中，竟又是口口声声为了自己！沈默云简直要膜拜这个姑母，也怪不得老太太能被她哄得团团转，心甘情愿被她骗了一次又一次！连那厉害的婶娘也一次次败下阵来……
这口才，整个沈府都是无人能及啊！
“这般简单之事，竟是姑母要求沈默云做的？”这话分明只说了一半吧？沈默云笑着看向沈灵。
当这个侄女探究的目光直直打在沈灵身上，叫她那点小主意无所遁形，她不由在心中暗骂，这死丫头猴精猴精的，便不能糊涂一回吗？。
“要不然呢，你表姐既无父亲，也无兄弟姐妹，我放眼整个沈家，玉儿将来能依靠的，便只有云儿你了！”
沈灵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光彩夺目的赤金流苏翡翠七宝簪子插到了沈默云发间。“你这孩子，太素淡了！不过姑母真是越看越欢喜！以后啊，姑母一定待你如同已出，与玉儿一般照顾！”
沈默云笑着行礼！既然如此，这礼她便收下了！可惜了，这番话姑母若是半月前说，自己一定感激涕零，涌泉相报！只可惜，此时她的真面目已现，自己是半点不信她了。
“云儿你看是不是这样？上元那日，姑母会让你表姐在宫门外等着你，接你一起去出街玩耍。姑母掐算了一番，你下宴出来，整好适合走动走动。
到时候，宫门外人肯定也不少。咱们沈家可不能寒碜了！到时候，便由你表姐做东，请你们这些在宫里赴宴的姑娘们一起吃茶去！若是有公子们愿意的，咱也一道邀请了去！全由你表姐做东！……”
沈灵一脸希冀，徜徉在美梦之中：“云儿或许在午宴便与公子姑娘们提一下，但凡有愿意的，便一起出了宫门下宴结伴吃茶，逛灯会……”
沈默云不由扶额。真是亏她想得出来！
先是叫吴筱玉一个大姑娘家在宫外等自己？然后刻意将吴筱玉介绍与其他人？一起逛街吃茶？还要邀请公子们？还将账算在吴筱玉头上？这是要叫所有人都记住吴筱玉，还莫名其妙欠了其个人情啊？
而偏偏沈默云那么了解吴筱玉，在那种关键时刻，木讷内向的她必定不会开这口，呵呵，那邀请众人同游这责任便落到了自己身上！
自己一开口，那时候他们若是抹不开面子，那这人情便转嫁到了自己身上！
什么吴筱玉请客？这个沈灵未免太能算计了！
若有公子在场，那茶钱如何能让一个姑娘家来付？到时候，必定会由公子们抢着出银子！
偏偏这聚会的发起人又是她沈默云！这下可好，那她沈默云又再次欠了一个人情出去！
啧啧！沈灵和吴筱玉则半点付出没有，再次大获全胜！
真真是无语！自己这姑母真是绝了！
“姑母，男女授受不亲，如何能……”
“你个傻孩子！”沈灵看了眼四周，压低了声音打断道：“上元啊！一年也就那么一次，也就这一日姑娘公子出门不会被人说闲话！你想想你表姐的年纪，那日能进出宫门的都是贵人，若是谁能瞧上了你表姐……云儿你聪慧，必定能懂姑母的意思，便算是姑母求你了还不成吗？你若是能稍微牵个线，说不定你表姐这一辈子的好日子便有着落了！”
似是怕沈默云不答应，沈灵犹豫着又补充了一句：“云儿是个识大体的！云儿放心，姑母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沈灵果然是早有准备，此时竟是从怀里掏出了厚厚一小沓银票塞到了沈默云的手里。
沈灵出手这般大方，倒是叫沈默云有些吃惊。
难不成她这几日围着老太太，揩到了大油不成？这么厚一沓，只怕得有个二十来张？
“这些银票不值当什么，云儿拿着上元节花吧！”沈灵笑得灿烂，似乎早就忘了此刻还在床上“嗷嗷”嚎叫的宝贝女儿。“以后姑母一定好好待你！玉儿有的，云儿也必定有一份！”
沈默云一脸淡然看向了沈灵，微微笑到：“是！一切听从姑母安排！”
银票她自然会收下！条件她也会答应，权当是还吴筱玉今日所受的这份苦了！
“是！真是个好孩子！以后啊，有什么困难便来找姑母……”
沈灵正一脸慈爱热情表达自己饱满的情绪，却是有丫鬟在院门口挤眉弄眼。
算算时间，应该是沈默晴回来了……(未完待续。)
第四六零章 交火
沈默云仔细看了眼这秋波院！
沈灵只与下人们说了一句她要与大小姐说会儿话，于是，这整个院子里所有的丫鬟婆子便都没了踪影。
偌大一个院子，既没见干活的婆子过来给自己请安，也没有丫鬟来给自己上茶。
很显然，这个院子里的仆从是只将沈灵当作了自己的主子。沈灵的一句话显然是要比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大小姐要来得有分量！
半晌过去，除了吴筱玉时不时传来的痛痒呻吟和她二人的说话声，几乎没有一丝其他动静！
看那院门口的小丫鬟显然是有急事要禀，而此时没有沈灵的应允，却是半点不敢进来院子。
看得出，秋波院这些年在沈灵的调教下，很有章法，下人也都很听话！
沈默云忍不住思忖着，是不是要想法子安插个人手进这秋波院呢?
“姑母！”沈默云打断了依旧在滔滔不绝示好的沈灵，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转身。
果然，那小丫鬟便是来通禀，沈默晴回来了！
只见沈灵再次嘴角一扬，露出了一个雀跃的笑！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吴筱玉那病是绝无大碍了，此刻的她正是迫不及待要去找沈默晴和夏红绸算账了！
沈默云猜想着，这次只怕夏家母女又要大出血了！那白玉膏和玲珑脂的银两也只有她母女二人能出得起了！
沈默晴是罪魁祸首，这个竹杠不敲白不敲！
小小的苦肉计竟能收获如此之多，真叫人小瞧不得！
银子，地位，名望，交情……都有了，搞不好还能弄来个女婿！
偏偏她沈灵与吴筱玉还是受害者，占领了舆论的制高点。毕竟这事一看上去，她两人便是沈家女儿两相争斗的牺牲品，叫整个沈家都欠了她们母女一份情！
沈灵这招真是不错！
此时沈灵打算去晴妍居要债，沈默云刚打算请辞，却是沈沐亲自赶了来！
而且，这沈沐竟然是“骑马”而来！
好笑！
沈府这后院什么时候还允许骑马了？往日里他最注重的便是仪态和规矩，怎么今日自己便破了戒？
说是骑马，而实际上沈沐这个酸腐文人怎么可能有这本事？
此时的他，只不过是正高高坐在马背上，前边一个车夫在牵着马跑，旁边一个小厮在跟着马跑罢了！
“云儿啊云儿，为父总算是找到你了！”沈沐看见女儿，一脸的急躁明显如释重负，目露慈爱便准备翻身下马。
可惜他成平日里四体不勤，高头大马坐上去漂亮，想下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他那孱弱的小身板哪里能潇洒落地，只见他小腿够了两次也没碰到地面，最后只能是叫那小厮往地上一趴，给他做了踏脚，他这才能勉强遮掩了狼狈，堪堪下了大马。
“云儿！你真是没规矩！”沈沐一见沈灵竟也在场，立马收起了刚刚脸上那略带谄媚的慈笑，突然间便摆出了一副威严正经的样子来！
“云儿，你真是叫父亲好找！你这些年在乡下跟你娘学的就是这些吗？你的教养呢？你的规矩那？
父亲等在家门口，你却过家门而不入！反而绕了小门走！
父亲还以为你有什么急事要事呢？原来，竟是跑了来这处！
你知不知道父亲在大门口为你庆祝千金夺魁？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等在门口想要一观云儿你的风采？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给你这个‘准宫妃’行礼磕头？”
沈沐哼哼着，一脸怒容不歇：“可你竟然不去祠堂，不去荣辉堂，不去清风堂，你竟然跑到个外人的院子里来！你这么多年的礼仪学到哪里去了？你连祖宗，祖母，父亲的安都不请，急急忙忙待在这外人院子里。父亲的颜面，沈家的颜面，你可还放在眼里？你可知错啊？”
沈默云面不改色，冷眼瞧着沈沐这张暴怒而扭曲的脸！
一个人怎么可以虚伪至此？
她不喜喧哗，绕道而走，如何？她心系表姐，关心伤势，如何？她晚些去请安，又如何？
她如何不明白，沈沐这通脾气完全不是冲着自己而来，他口口声声一个一个“外人”，分明是强调给了沈灵听！
他这是在警告沈灵要老实识相，不要管他家的闲事！
沈默云想起来，姚姨娘早上告诉自己，这两兄妹为了老太太在山东一块地皮争执了整整一个时辰之事！看来，这夺产大战已经开始了！
在沈默云有记忆来，沈沐沈灵两姐弟向来都还算客气，没想到老太太一倒下，这两人便立即撕破了脸皮。
不过即便如此，她这老爹对于他长姐的怨愤与不满也不能成为他对自己来势汹汹，劈头盖脸一顿痛骂的理由！
只是，沈默云此刻却只愿冷眼旁观，甚至不愿回这个父亲一言半语。
说实在的，她发现，她与这个父亲接触的时间越长，便对其越失望。到此时，却早已经是连灰心丧气的感觉都没有了！
她一下子便懂了！为何当年母亲看这个男子便是如自己此时这般冷冷的目光？眼神里边淡得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恨！没有亲疏！没有眷恋没有恨！没有期盼没有希望！那只是一种对陌生人的目光！
除了冷淡，便只有疏离！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她对这父亲从希望到失望，从怨恨到冷淡，却始终还是带着一丝半点的希冀和期盼的！
直到那日，直到老太太倒下的那日，他父亲的虚伪本质**裸摆在他面前，叫她明白眼前的男子比她一直所认为的还要冷酷自私凉薄上百倍！
他的眼里除了权势，地位，钱财，几乎什么都没有！即便他向来以孝子著称，即便他在荣辉堂守了一整夜，可沈默云也看出他眼里满满的厌倦和冷淡！
他对老太太尚且如此，她对其的希望便更显多余了！
在他对查出自己正妻死因后的毫不介怀，却只关心贼人，证据，封口，交易……这些事后，她一下子便完全死心了！
这几日的沈沐时而对自己慈爱宽容，时而对自己低声下气，时而高高在上，时而又如此时这般暴怒无常……自己却已经完全对他没有了情绪！
她一下子便看穿，这个男子所有的喜怒哀乐都是随着环境和形势随时随地都能切换自如的！
这一点，卢氏，沈灵和沈沐竟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既然此时沈沐这怒火是冲着沈灵而来，沈默云便打算偃旗息鼓了。
她只是向着沈灵投了一个目光过去……
而沈灵原本便已经被沈沐的这一番话所激怒，此时为了表达她对这侄女的爱护，证明刚刚自己做出的将其视如己出的承诺并未儿戏，自然不能叫沈默云失望！
“哟！这不是沐儿吗？”
沈灵悠悠而来的这四两拨千斤的一句差点噎死沈沐，笑死沈默云。
刚刚沈沐好不容易营造的紧张又威严的气氛一下子便被打破，沈灵这一声“沐儿”，既显示了她的霸气和年长，又显出了她丝毫不将沈沐放在眼里的态度。这叫沈沐深感没面子。
他两撇小胡子明显抖了一抖，拉下了脸。
沈灵却是立即扬高了嗓音，半点不给其开口的机会：“沐儿真是能小题大做！哪里来的这些弯弯绕绕的破理由！吓得孩子连声儿都不敢吱了！”
她那高音一下子将屋子里的沈默欢和姚姨娘等人一齐引了出来，不远不近围观起了这姐弟大戏。
“沐儿！云儿这般出类拔萃的孩子你若还要吹毛求疵，那我这做姐姐的也看不下去了！
什么？云儿过家门不入？不接受外人的见礼？不让他们瞧见自己的风采？……这自然是不能啊！云儿是将来的皇妃，这些市井流民，凡夫俗子，有什么资格见我云儿的闺颜？至于行礼跪拜，将来我云儿入宫后，有他们跪的时候！现在?就免了吧！
什么？云儿不守礼？沐儿你在大门口寒暄，难不成要云儿也跟去抛头露面？
什么？云儿不去祠堂？不见祖母？不去请安？……云儿说了，要沐浴上香后再去见祖宗和长辈，这正是云儿有礼有节的表现啊！
而且云儿来秋波院是关心病重的表妹！这就更是值得褒赞了！
我可记着呢，玉儿病倒后，云儿可是咱家主子里边头一个上门看望的！这份心意，我这做姑母的一定要记在心里！
云儿她这般孝顺谦和，亲和姐妹，沐儿你还有什么可指责她的！她这礼节好着呢！
倒是沐儿你！……”
沈灵竟是一脸嫌弃，先是指了指那匹马，又指了指沈沐，怒其不争到：“好弟弟！哎！长姐还不得不说道说道你！你竟然骑着大马在内院横行，即便你是家主，也不能如此不顾祖宗家法吧？
你还好意思指责云儿？对了，若是没记错，你与长姐见面一直到此时，还没行礼吧？你的礼节又去了哪里？你是家主，自己若都不能以身作则，还有何立场和颜面去指责儿女！”
沈灵好不掩饰便翻了一个白眼，抱着胸一脸得意，最后还特意冷嗤了一下。
沈沐气得在原地吹胡子瞪眼，修长的手指点着沈灵，想要接口却屡次被沈灵那大嗓门给盖了下去。
此时沈灵滔滔不绝的这一大段如同他刚刚放的鞭炮一般，噼里啪啦好不容易响完了去，可怜他却被噎在半路不知从哪一处开始反驳。
这个沈灵是吃错药了吗？什么时候开始她竟然还站在了沈默云一边？
沈沐再一次觉得，这长姐是一定要一脚踩进他沈家的家务事里了！在家产尚未有明确着落之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的嘴张了又张，觉得或许还是直接攻击沈灵最有效：
“长姐！此刻我沈沐在教训自己的女儿，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嘴！即便你是我沈沐的亲姐姐，我也必须要提醒你几句！
你记住了，你现在是吴沈氏，早已经不是当年待字闺中的沈大小姐了！
‘嫁出门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此时我沈家的家务事，再容不得你插嘴！”
沈沐急了！这几日，家中无主母，两位姑奶奶便名正言顺地死守荣辉堂。他的几位姨娘要去侍疾，却都被拦在了外边，说是老太太不喜欢与陌生人有肢体接触。
呵！老太太连话都不会说，如何还能有这种要求？
这分明是姑奶奶们关起门来在里边有什么勾当！
他去了几趟荣辉堂后，便发现里边还多了好几个陌生丫鬟，显然都是从秋波院调过去的！
可偏偏他一个男子，实在不方便一直在那内室里待着！这叫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着二房一家早些回来。
刚刚他特意等在了大门口，敲锣打鼓，鞭炮震天！
他想要第一时间将沈府久违的喜讯散播出去！
他想要扬一扬沈府头顶那牌匾上的灰！
他想要众人早些忘记弥漫在沈府上空的丑闻！
他想要整个京城都知道，他沈府能培养出京城最出色的姑娘！
他想要众人见识一番沈家的准皇妃！
他也希望以这样的方式叫女儿暂时念一念自己的好，忘记之前那父女间的不开心，叫她看出自己这老爹还是很在意她的！
可是他这么大的声势下，那个逆女竟然绕过了自己几人，偷偷走了边门。沈沐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后，便隐隐觉得不太好。
沈灵的巧舌和口才他了解，沈默云此刻身价大涨，又对自己这爹，对沈府有着极大的敌意，难保这两人不会有什么蝇营狗苟！
他心里在隐隐害怕，万一这两人有了勾搭，那内宅大权便要完全旁落啊！
这竟也不是最重要的！老太太那点私产，那十几家铺子和几个庄子，几块地，还有几件宅子的归属才是他真正担心的。
他几乎十万火急地吩咐门房弄来了马便匆匆赶来。
当第一眼从院外看到女儿时，他还心下窃喜，想着这丫头淡然站在凄风之中，说不定是沈灵给她脸色看，她正要离开……
他刚要对女儿表示鼓励和关怀时，这才看见了站在银杏树后的沈灵，叫他一下子开始烦闷不堪！
郁闷之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开始了对女儿和亲姐展开了攻击！
他不管了！
二房要回来了！
他一定要将沈灵赶出去！
……(未完待续。)
第四六一章 编排
情急之下，沈沐几乎是第一次下意识便将心中埋藏多年的不满和怨愤倾泻了出来。
没错！沈灵不算沈家人这样的话，老太太若是好好的，他是绝对不敢说的！沈灵一个吴家人，却多年赖在娘家，颐指气使，横行霸道，贪墨营私，这本身便不合礼法，这本身便是一个奇异的存在！
可无奈老太太对她心存愧疚又满心偏宠，叫他们两兄弟折腾了多年也没能将这沈灵弄出沈府去。
此时老太太一倒下，沈沐的反应几乎是顺其自然的真实流露。他内心积攒多年的**和私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不过等他说出这话之后，他那骨子里的懦弱和犹豫便又开始发作，他多想反悔。他未曾经过深思熟虑，此时直接撕破脸皮，面临的后果他还未曾多想。
可他瞬间又想到此时岌岌可危的家产，已经出人头地的长女，以及所有人正看着自己的那如炬的目光，他不由狠狠咬了咬牙，冷哼着将“坚定威严”的家主该有的目光对上了沈灵。
而此时的沈灵双手叉腰，气得上气不接下气，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
“沈沐！你真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你个过河拆桥的小人！你这个臭不要脸的白眼狼！
母亲病了，都是我在照顾；你家中无主母，都是我在打理；你要办酒宴，都是我在拾掇！这沈府的一切事宜，这些年哪一样不是我在料理？
你不认我这个长姐，那早说啊！在秦岚去金陵之前你便说啊！那我也不用辛辛苦苦，忍着风言风语，为你任劳任怨在这家里干这么多年了！
怎么？你要糟践自己的长女，我这做姑母的才说了那么两句，你便不耐烦了？这就开始与我这长姐划清界限了？这就急着与我算账了？
呵呵！沈沐，你想都别想！你可别忘了，这沈府尚未分家，即便你是家主，也不是你一人说了算！你要赶我走，除非二房也这般想，娘她也这么说！
否则，你便闭上你那张臭嘴，该干啥干啥去！姑奶奶我不伺候！”
沈灵这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一大段话叫沈沐目瞪口呆，却不知该从哪处接口，只能站在原地怔愣着指着沈灵傻傻到：“真是巧言令色！真是巧舌如簧！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沈灵原本是要抓紧时间去找沈默晴的，可她原本意难平，听见沈沐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女子？小人？我呸！你养我了？还是养我玉儿了！这些年反倒是我在照顾你的吃喝拉撒睡吧？你不感激还来赶我？现在又来嫌弃我？这就是你学的狗屁圣人之言吗？老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你不感激我也该对我客客气气的！可你呢？说翻脸就翻脸！你这几十年圣贤书都从屁眼里学进去的吗？”
“你！你真是……真是个泼妇！”沈沐不知该如何形容了！
的确，圣人还真就没教过他骂人。“你这张嘴怎会如此不干不净？你好歹也是我沈家名门所出，怎么会说话这般污言秽语！这当着满满一院子的人，你不嫌丢人，我还嫌没面子呢！……”
可沈沐还未说完，此刻的沈灵竟是拍着那银杏树哽咽着干嚎了起来：“这树还要皮呢！你这人怎么就不要脸面呢？娘诶！——”
只见沈灵火力全开，前一瞬还只是热泪盈眶，却在一声叫娘后便成了嚎啕大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老太太去了呢！只叫所有人看得目瞪口呆！
除了演技一流，她的音色也是同样出类拔萃，那音量在一息间便调至到了最高最尖，震慑着众人的耳膜。
沈默云猜想着，此时此刻，至少整个沈府的西园都能将她的言语清楚听在了耳里。
“娘啊！你前脚这一病倒，你这长子后脚便要将我赶出府啊！您说他要对我这长姐过河拆桥就罢了，可他怎么对得起您啊！您从小便教育我们姐弟要互敬互爱，相互扶持，我做到了！可这沈沐做不到啊！”
沈沐“我，我……我”了好几次，也没能插进话来，沈灵面露鄙视，狠狠地朝他白眼一翻，依旧我行我素地动情哭闹！
此时，她秋波园的丫鬟们一见主子受了委屈，也都纷纷出来搀扶着沈灵，低声劝着她，又一个个也跟着拿了帕子抹着脸上若有似无的泪珠子！
沈默云则暗叹一口气，这样的戏今日是第一场，只怕今后更是家常便饭了！
“娘啊！你还不知道吧，您多年苦心教养的是个伪君子，是个白眼狼啊！沈沐啊沈沐，你那点花花肠子谁不知晓，还不是想趁着娘身体不好将我扫地出门？可我不能啊！你做人卑劣，我沈灵可做不到！此时此境，娘都没人照顾了！我走了，岂不是不孝不顺？我沈灵哪怕是顶着天大的骂名，也要在沈府照顾母亲！你若想要赶我走，除非娘的病好了，明言不要我服侍了！否则，你就死了这条心！……”
沈沐是真的要气炸了！
要等娘的病好了？卢国候府请来的太医都瞧过了，说是老太太只能静养，若是想要恢复如初，最多只有五成几率！
要等娘明言不要她服侍？要是娘能开口了，那就更不可能会放她走了！
总而言之，这看似通情达理的恶妇开出的两个条件根本都是没法实现的！她根本就不可能乖乖离开沈府！
沈沐只能跺着脚，一声声呵斥着：“闭嘴！你给我闭嘴！”
此时的他已经听不清这沈灵在说什么了！他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叫她闭嘴！
转而，他又着急吼向丫鬟们：“你们还不去把她的嘴捂上！”
她这一嚎叫，整个沈府都要知道这事了！
这个奸诈的恶妇，这般喧哗吵闹将这事抖出来，就是要将这家丑置于台面上来啊！
母亲病重，亲弟弟将姑奶奶赶出门这样的丑闻传出去，她不要脸面，他还要！
这事本身不可怕，可怕的是沈灵这个亲姐对自己口口声声的指控！这种指责若是传出去，是要掉官位的！
原本夏姨娘的事还未平息，此刻再出了这样的丑事，还不知要叫有心人如何编排呢！
……(未完待续。)
第四六二章 猖狂
此时，沈沐的内心正是焦灼到几乎要奔溃！
因为他发现，自己说也说不过沈灵，而此时想要让沈灵闭嘴，依旧是不可能！
他注意到，即便是自己下了命令要求丫鬟上前去捂了沈灵的嘴，她们却依旧如木头一般置若罔闻地杵在原地动也不动！
什么时候，他这家主说话也不管用了吗？
沈沐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践踏。
这一次，他的急火是真上来了！
“闭嘴！别嚎了！”
沈沐几乎是将周身所有的火气调到了丹田，声嘶力竭地冲着沈灵怒吼出了这一句。“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蠢货！听不见我说什么吗？上前去给我捂了那泼妇的嘴！”
沈沐惯常都是斯文儒雅的谦谦君子形象，他这一叫，叫众人不由同时跳了一跳。
可是，似乎他的怒火并没有在这一吼后发泄出去，那些依旧呆愣在原地的丫鬟们更是激起了他少有的男子气概。
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血气上涌，怒发冲冠！
沈灵他不敢动，但并不妨碍找这些眼里没有他的丫头们出气。
于是他直接冲上前去，一手攥了一个丫鬟的发髻，一脚却又是飞踹上了另一名丫鬟的小腹，瞬时间院子里边哭喊声一片……
“痛！好痛！”那被踢中小腹的丫鬟也不知是真疼，还是假装，此时捧着肚子在原地打滚，苦叫连连。
沈灵一看心腹丫鬟被打，这无异于自己的脸面被打，一下子怒气上来，眼珠子一转便冲着主屋喊道：“大夫呢！大夫快出来看看！我这丫头被打得不行了！大夫！快出来救命啊！”
既然沈沐不给她面子，她也就不用客气了！此刻，她便叫这伪君子的嘴脸给外人也看看清楚！
院子里的响动那般大，屋里那几位怎么会不知道！
几位医者都是惯常上门看诊的名医，向来懂得看主人家的眼色。从谩骂声开始，他几个便只是默默互视了一眼，然后极有默契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继续装聋作哑“研究”和“讨论”起了医治的药方和法子。
而此时沈灵的尖利发声却是叫他们没法装淡定了！这三人一直装不存在，此时却同时叫苦不迭。他们可只想挣钱，谁也没有闲情卷进人家的纠纷里边。
此时这一叫，不管受伤的丫鬟是真的不行还是假的疼痛，他们也必须出去瞧上一瞧！要不，便是他们的医德和医品有问题了！
沈沐却是在沈灵这一声吼叫之后才意识到院中还有外人，他此刻的丑态和狼狈恰恰被几位大夫尽收眼底。
他心中抓狂，他怎会忘了这茬！
吴筱玉病着，必定是请了大夫来！他今日一心只挂念这千金宴之事，哪里想到这一出。
此时，他的嘴角抽搐，小胡子上下乱飞，牙齿也被咬得咯咯响，却也只能摆出一个勉强的笑，彬彬有礼道：“有劳各位大夫了！快看看这丫头如何了！还请各位名医好好看诊，我沈府必有重赏！”
这话说得好！半威逼半利诱，三位大夫心领神会，一个个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在原地连连点头。
接着，沈沐侧头吩咐他的贴身小厮：“福子，你去给几位大夫搭把手！表姑娘与这小丫头病着，要什么只管来报！秋波院看诊结束后，再将三位大夫请去前院，老爷我也不太舒服！”
“是！”那福子与沈沐心照不宣，一把便拖过那还在捧着肚皮“嗯嗯呀呀”的丫头，带了三名大夫进了主屋后，“啪”的一声便关上了门。
沈灵看着这一出，一下子便觉得痛快起来，她极不给面子地捂着肚子便笑弯了腰。沈沐这伪君子的行径她看得清楚，此时派了那福子一来是为了看住那几位大夫，二来只怕屋子里边正在威逼利诱加恐吓呢！
一会儿大夫们去了前院，沈沐害怕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只怕这封口费也不会少呢！
见主屋大门紧闭，沈沐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沈灵，你少猖狂！今日我没空与你多计较，就算我一时半会儿赶不走你，不过你这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我还是能处置的！你给我好好等着！”
而沈灵在一瞬间的呆怔后，却是更加嗤笑了起来：“沈沐！你急了！呵呵！我不妨实话与你说了！我这秋波院里所有的丫鬟都不归你管！”
原本沈沐正打算唤了沈默云离开，一听这话，刚刚憋了一肚子火气的胸中又开始烧胀起来：“你什么意思！”
“呵呵！老太太与我都是未雨绸缪之人！母亲她疼我，为了让我能紧紧控制手中的仆众，为了能叫她们乖乖听话，为了能这院子不被外人控制，我这院子里仆众的卖身契可都在我手上！”沈灵一脸得意。
沈默云也是同样一惊！
沈沐探究的眼光打在她身上，似乎在责怪她管家这些时日竟然连这事都不知晓！
可她还真就不知。
“你不用怪云儿！这事儿，她并不能知晓！我这秋波院里所有的丫头侍女都是府中的老人儿了！且我这院子里用的，都是娘给我精挑细选的。她们造册登记的卖身契原本都在娘那儿，可娘为了我这院子的忠诚和安定，早就把那些文书当作礼物送给了我！”
沈沐此时铁青的脸色叫沈灵大为过瘾：“当然，我的好弟弟！你放心！姐姐不会白占你这便宜，这些年秋波院的开支可都是姐姐自己出的，并不曾动用沈府一分一毫！弟弟，你仔细想想，可是这么一回事？”
沈沐怒不可遏，刚要反驳，却一下子便意识到沈灵所说的是何意！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却是叫沈沐更加想吐血！
原来，老太太每年年底都要从私房钱里边拿出五百两银子出来补贴秋波院，说是给沈灵母女置办新衣，行头，年货和年礼的。
而沈灵则总是在拿到那封银子后，当着卢氏的面假惺惺拿出来其中二百两，说是她们母女一年来费了沈府不少开支，这银子便算是补贴沈府的家用……(未完待续。)
第四六三章 嘴脸
每年到了年底老太太补贴秋波院这日，沈沐便开始忍不住在心中狠狠咒骂起沈灵来。
这个长姐若是真要补贴家用，应该与自己打了招呼后，直接将银子送给账房，而不是将二百两银票放在自己跟前！
而老太太若真要贴补沈灵，便应该私底下给银两，而不是当着一屋子人的面。
这两人分明是作戏呢！
她二人算计得漂漂亮亮，一个公正补贴，一个谦和孝敬，叫人半点闲话不敢有。
每每那时，沈灵还会说上一大筐的感激之语，恨不得将沈沐捧到天上去，叫那二百两银子一下子便烫手无比。而老太太则都是瞪圆了小眼珠子，虎视眈眈盯着他，叫他不得不义正言辞推脱一番。
可沈灵每每却在此时跺脚扬言，若是沈沐不收她的银子，便是瞧不起她，她这就要搬回吴家去住！
而这种时刻，老太太总是一把揪住那沈灵，拿起帕子抹着眼角，可怜巴巴望着他……
在那种进退不得的压力下，沈沐每次都是只能收下个三五十两银子意思意思，便算是收了沈灵这一年来的贴补银子。
现在经沈灵这么一提醒，沈沐浑身都忍不住颤了起来，
敢情这个泼妇早就有所图，早早便想了法子来封自己的口。
这哑巴吃黄连，此时的苦涩直通心扉，却是叫他不得不吞下！
他颤着将手指着沈灵十几息，都不知该如何接话！
“想起来了？姐姐没说错吧！人证物证多着呢！以后你可记着，千万便拿我秋波院的仆人和开支说事了！这事儿可清爽着呢！
弟弟！你我今日既说开了，便索性说说清楚！我沈灵不是好欺负的，你应该打小便知了！你我姐弟一母血亲，感情向来还算不错！你若是与我客客气气，咱二人便还能和平相处！你记住，我沈灵可不是你招之则来，挥之即去之人！你若是哪一日将我惹毛了，大不了便是鱼死网破！”
沈灵特意走上前，压低了声音，这音量却恰恰足够叫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听在了耳里：“沈府这些年出的腌臜丑事可不少！娘，你，还有你的姨娘们，一个个的，有趣儿的故事不少，你若是不怕沈府的笑话被编成大戏在台子上唱，你便只管将我赶走！”
说完，沈灵狠狠翻了一个白眼给了沈沐，一脸张狂拍了拍裙子便吩咐丫鬟去收拾了东西，准备出发去晴妍居。
此时的沈沐不再暴跳如雷和义愤填膺，只是整张脸都失了血色，青一阵白一阵站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也不知道在打着什么算盘。
沈默云暗暗笑了起来，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这两人往日里只怕坏事都没少做！此刻这狗咬狗，一嘴毛。若是谁动了手，只怕要两败俱伤！一时半刻只要没有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出来，看来这两人便只能这般胶着着互相伤害了！
“怎么？弟弟来了，既然不急着离开，要不要进去瞧瞧外甥女呢？”
是逐客令也好！**裸的嘲讽也罢！沈灵完全不打算再给沈沐好脸色看。
今日吴筱玉出事之后，沈沐只是冷淡地派了个姨娘来处理这事，他自己不现身上门探望，就连探病的管事也没派来一个！就连大夫也都是沈灵派人去找的！这叫沈灵极不舒坦！
“毕竟，过门而不入，可不是君子该有的行为！”
这话是沈沐呵斥沈默云的，此刻却被沈灵原封不动冷冷退了回来。
沈默云看着自己老爹吃瘪的窝囊模样，竟也是感受到了那种说不出的舒坦。这位姑母深得老太太真传，是典型的姑婆类型，别的不会，八卦口舌却是一流的！沈沐与她拌嘴，那完全是等同于老鼠跑进了猫爪子，活该被玩！这短短一会儿，沈沐便被驳得体无完肤，颜面尽失！
沈灵这门火炮战斗力空前，若是好好使用，倒是能省去自己不少口舌。
“父亲有事便先回去吧！云儿代您去看看表姐！”沈默云依旧淡淡。
可她的这一句还是激怒了沈沐，“看什么看！你还没看够吗？她脸上长东西只怪她自己贪心！现在不少宾客在前院等你，你怎么的也该带上斗篷去行个礼。
你可知道，鲁国公家的大老爷和大太太，翰林院的顾院首，王员外和他的母亲，还有叶大学士和他的夫人都在前院等着一睹你的风采！
还有不少勋贵世家都送了礼来，你怎么的，也都去与他们那些管事打个招呼！你夺了魁，不管你愿不愿意，出去现个身都是应该有的礼数！哪怕是为了沈家的荣誉，为了我沈家的门楣，你也不能这般藏着躲着！”
沈沐有些口不择言了！
“父亲！长公主下了口谕，以后长姐等同于皇室之人，要以皇族一礼相待，出去给众人行礼，只怕不妥！”沈默欢一脸乖巧。
“老爷说得不错，欢儿说的也有道理！云儿此时身份有别，与凡夫俗子见礼，有些不适合吧？老爷顺顺气，去与他们打个招呼吧！”
沈沐气得浑身发抖，这个家里，他的话便这般不好使吗？
“你们……你们这帮吃里扒外的白眼狼！我是家主，说什么，做什么还要你们来指手画脚的！一个两个都敢忤逆我了不成！
云儿即便成了皇妃，即便产下龙子，母凭子贵，她也是我沈家之人！是我沈沐的宝贝女儿！是我沈家世代的荣耀！……”
这沈沐还未曾说完，便见那沈灵却似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直接笑得差点站不起身。
她边笑还边指着沈沐：“弟弟，你这双重标准真是好！你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功夫也厉害！你的脸皮也真是不一般的厚！刚刚谁说的‘嫁出门的女儿是泼出门的水’，与娘家再无瓜葛来着！怎么转眼，嫁去皇家的云儿还永远都是沈家人，你沈沐的宝贝女儿，是沈家的荣耀了！哈哈哈！你再怎么慌张，也用不着自打嘴脸啊！”
沈沐气得头上升烟，刚要呵斥，便见外院的小厮喜子匆匆跑来……
“老爷，宫里来人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六四章 赏赐
沈府堂屋，只一小会儿的工夫，便已经站满了人！
整个沈府，除了那病着的老太太和沈默晴，所有能来的主子都来了！就连那弘哥儿，也是换了一身新衣随着众人恭恭敬敬站到了堂屋。
那些原本便来了沈府前院的贵客，此时也被沈沐一齐请到了堂屋来观礼。府里的姨娘和管事大都没见过这大阵仗，此刻一溜儿站在堂屋外安安静静列了队伸长脖子看着屋里……
天大的喜事突然砸来，这一刻的沈沐自然是容光焕发！
夺魁罢了，入宫罢了，真没想到，还有额外的赏赐！
而且，那小厮说来的內侍是宫里的！
这说明，女儿已经完全入了上边的眼，离展翅高飞只差了最后的一步！
于是，他刚刚在秋波院的那点颓势立即一扫而光。
他谦和恭敬恢复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与来的內侍行过礼，便顺从带着众人站到了下首……
各位面色恭顺，却是各有思量：
沈沐的腰板儿挺得笔直，他一直在努力回忆，上一次宫里来人究竟是何时？是老太太做三**寿？不对，那次宫里没来人！那……难道是他与秦岚成婚时？原来已经那么久了？
那时还是先帝当朝，秦岚的父亲秦琼是先帝最宠信的臣子，当时先帝赐下了整整一小抬的赏赐！想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风光！所有人都把自己看作是人中翘楚，半点不敢怠慢，哪像今日……
沈灵正一脸慈爱暗暗看着沈默云这侄女！整个沈府只怕最懊恼的便是她了！这个侄女没有娘，自己若是在她一回府之时便全力站她那边，对其嘘寒问暖，不争一息之长短，那这沈默云会不会便把自己当作亲娘一般看待？
到时候这丫头在宫里得了势，自己荣华富贵，玉儿一身无忧，说不定还能给自己请个诰命，那该是何等的风光？若是自己此时开始好好照顾这侄女，那在明年她进宫之前能不能收服她的心呢？……
那位这几日一直兢兢业业照顾老太太的小姑奶奶沈琴也是目光灼灼，将其打探的视线反复停留在沈默云的身上。她不由暗道：这丫头竟有这本事，自己竟是小瞧了！有这本事，将来其若是入宫，只怕沈家家产也得分出不少的一部分给她，那自己能谋划岂不是更少了？……
沈默云看得清楚，这一群主子里，唯一视线柔和善意，没有太多计较的，便只有那弘哥。
知其是真心为自己高兴，她向其投以微微一笑。
来送赏赐的是两位內侍：一位来自宫中，一位来自长宁伯府，各自送来了皇后娘娘以及长公主的赏赐。
皇后娘娘赐下来一柄红珊瑚镶羊脂玉如意和一对飞蛾嘉凌梦雨宝石莲花金簪，一封金灿灿的请柬以及那枚象征了宫妃身份的玉珏。
长公主那边的赏赐却是更加杂一些：一整套羊脂玉的头面，三锭明晃晃的金子以及一大堆燕窝虫草等补品。
这一大推揭开了红布的赏赐看得沈沐目不转睛，也叫沈默云看直了眼。
皇后的赏赐简单明了，多是取了意头。
而那长公主的赏赐……应该是悉数出自那人之手了！头面上边刻的是竹纹，定是他置办而来；那三锭金子数量虽不多，却是在警告沈家人，沈大小姐已是皇家之人，吃喝用度不得随意怠慢克扣了去；那补品么……她一下子便想到白日里那家伙一脸认真的样子，说：自己的身子过于“单薄干瘪”“太小”，回头他要叫长公主多送些补品过来……没想到，他还真的开了这口。
她的脸不由微微涨红了去……
沈沐带着沈默云上前叩头谢了恩，又客套邀请两位贵人留下用过晚膳再回。
而那两位內侍却是推辞着要赶紧回去复命，只尖声留下了这么一段话：
“沈大人客套了！这些赏赐，都是沈小姐应得的！
原本，明日沈小姐应该进宫拜会皇后娘娘。
不过娘娘仁慈，体谅沈小姐辛苦，便特允沈小姐上元之日再行拜会。
即日起，沈小姐身份便不一样了！在沈小姐及笄的这段时日里，还望沈大人能好好照顾好令千金！千万不要有什么闪失，叫皇上皇后失望！”
“是是是！本官一定谨遵皇后娘娘懿旨，好好照顾小女！”
“那咱家便告辞了！”
沈沐忙急着起身跟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了两个荷包，一人一个悄悄从袖间递了过去。
那长公主家来送礼的內侍明显对沈沐的识相很满意，特意落后了一步，指点了起来：
“沈大人！最近外边风言风语不少，都说沈小姐在贵府里多年来吃了不少苦！咱家好心忠告沈大人一句，如今大小姐身份贵重，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娘又不受宠的女儿家了！
按着皇上的看重，皇后的关怀，以及沈小姐此时的名声，将来必定……”
那內侍特意环顾了一眼四周。
那些竖起了耳朵正听得起劲的众人这种时候自然是极有默契地一齐低下了头，假装并没有注意他二人的交头接耳。
“沈小姐将来必定大有前途！”那內侍声音很低，可那尖利的声音却依旧清清楚楚传入了在场每一人的耳中。
“沈大人应该清楚，其实除了皇上皇后，长公主对令爱也颇为看重，若是沈小姐受了委屈，将来沈大人只怕要追悔莫及！”
那內侍眼带笑意却锐利有神，说完又折身对着沈默云恭敬一礼：“长公主吩咐下来，沈小姐手上有长宁伯府的令牌，将来若是有何需要或是有何困难，还请沈小姐只管上门来！”
“是！多谢两位大人指点！”沈默云深深回礼。
一声“大人”谦和有礼，恭敬柔顺，叫那两位內侍心中熨帖不已。
长宁伯府派来的这位公公分明句句都在为自己说话！
这分明也是那人的手笔！
他有心了！
有了这公公当着众人之面，借了皇后之势，用了长公主的名头对沈府众人的明敲暗打，以后她在沈府想要受上一丝半点的委屈都是不可能了！
……(未完待续。)
第四六五章 邀请
送走了两位公公，堂屋里的气氛一下子便活络了起来。
沈默云只稍微应付了几句，便找了理由准备退下去。
可众人一下子便如众星捧月一般将她围在了正中间嘘寒问暖，好不热情。
內侍们的话叫众人听在耳里，心中大震！谁能想到一位过气又没娘，乡下来的女儿家还能在短短二十天内翻云覆雨，一下子闯入了皇室的眼帘。
众夫人一个个心中暗恼自己的敏锐性不高，没能早些看出这沈小姐的能耐来，否则，这雪中送炭的情谊可要比锦上添花强上许多倍呀！
身价不一样，所受的待遇自然也不一样！
贵夫人们一个个面慈目善，此时上前来握了她的手，有说她过于单薄，要好好进补；有说叫她不要过于操劳，记得劳逸结合；有说谁家何时要办宴，何时准备去上香，问她可有兴趣一齐参与……
总之，这是沈默云第一次感受到京城贵夫人们如火的热情，一个个面对自己陌生的脸孔却能装出熟悉的笑容，满心的关怀，人情冷暖，一看便知……
她一脸淡淡的笑，正要开口回绝这叫她吃不消的热情，却是有人先一步将她从一堆夫人的包围众捞了出来。
这人是“新盟友”大姑奶奶沈灵。
“我家云儿操劳一天，脸都白了！我这做姑母的便向夫人们讨个饶，暂且放过我家大小姐吧！这样吧，正月十八，我沈府为我家大小姐办一场宴，到时候各位夫人都来参加吧！”
前半句倒还叫人感念，这后半句一出来便叫沈默云微微蹙眉。又要办宴？有没有问过自己？
“那好！那好！记得早些给我家下帖子！”
“太好了！我要带我家两位嫡姑娘来沈府见识见识沈小姐的风采！”
“大姑奶奶真是个玲珑人！”
夫人们使劲客套和恭维着……
“哪里哪里！我们沈家的姑娘才是个个出彩！那日，各位夫人可瞧好了！”
“是是是！正月十八！各位夫人一定要赏脸！”这种时候，沈沐自然看到了不少机遇，他哪有心思计较与沈灵的不快，立即很有默契上前来接了口去。
沈沐心中也不得不佩服这位长姐。很多时候，她都能第一时间便想到依靠优势将利益最大化的法子！这一点，他自愧不如。
可不是吗？女儿突然之间成了贵人！见过的没见过的，家中有官的有爵的，世家的勋贵的，哪怕是平民老百姓，谁人不对这位横空出世的沈大小姐好奇！谁家夫人不想在这沈小姐入宫前巴结笼络一番！
此时可不就是办宴的最好时机！
那些他沈沐心心念念想要结交之人，这一次，还有谁能拒绝？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都开始沸腾了！
……
其实沈灵也没有想那么远，一如往常，她提出宴会，只不过是想要在贵人堆里将自己的宝贝女儿推销出去罢了！
她暗暗下着决心，这一次一定要叫女儿艳惊全场！
就这样，沈默云在沈灵的“精心爱护”下，终于回了沈家的后园。
沈灵一路好话不断，真如一位“母亲”一般亲切叮嘱着生活中需注意的种种：天气转暖，不可贪凉；晚上要如何用膳，第二日气色才会好；女子身上不方便的那几日，又该如何保养……
她拉着沈默云的手，看着那些冻疮又是呵气又是轻抚，一脸疼惜地抹着眼泪，直言今后一定对其好好照顾……
显然，沈灵之前只是听闻沈默云千金宴夺魁，将来还能入宫侍奉，却没有想到她能一下子得了这么多人的青眼，不但赏赐连连，还有那两位公公富含深意的敲打，这丫头竟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
早知道，刚刚在秋波院自己便不该与她谈条件，而是应该热情恭贺与爱护她的！这丫头没娘，将来她一个宫妃，在宫外，在娘家能依靠的可不就只有自己这个同姓的姑母么？
想到自己在秋波院与其谈交易时，沈默云对着自己所流露的鄙视，沈灵在心中将自己骂了上万次，越想越懊恼！
为何自己的眼光那般短浅！将自己二人的姑侄情分就以半个管家权与女儿的一次出游便卖掉了？这买卖真是亏大了！但愿还能来得及补救吧！
于是，此时的沈灵看向沈默云时，眼里柔和得都能化出水来！若是可以，叫自己挖出心来给她看看都是愿意的！
“姑母，我这疲惫了一整日，便不去晴妍居了！您自己过去？”
“自然自然！云儿休息要紧！”
“对了！姑母，晴儿她今日在长宁伯府出了些洋相，还被蛇咬了。这会儿，只怕晴妍居也正鸡飞狗跳呢！具体经过，我便叫姚黄跟您说上一说？”
“好好！云儿真是体贴细致！姑母已经派人熬了燕窝粥，一会儿给你做宵夜！云儿回去休息吧！”
沈默云行了礼便带笑言直奔琼华院……
这一天她快要累晕，料想此刻晴妍居必定有大戏，可她真就没有半点心思去瞧了！她将姚黄派过去，一来叫沈灵有充分的理由去与沈默晴等人做口舌之争；二来，姚黄也能将整出戏看完整后回来向自己禀告；三来，这姚黄再怎么的，名义上都是荣辉堂的人，即便她管闲事，沈默晴也奈何她不得！
沈默云一回了琼华院，兰心蕙心珊瑚几人便迎了上来。
几人忙着给她解狐裘，伺候洗脸擦手……闻到了小厨房里飘来的香味，沈默云摸了摸肚子才意识到已经是酉时，正是晚膳之时。
中午吃的虽好，可耐不住今日实在辛苦，此时闻着这香味，却是肚子开始打起了鼓。
“知道姑娘今日辛苦，小厨房便做了几个清淡的小菜，还为姑娘熬了一锅枸杞山药鸡丝粥，正温着呢！”
“姑娘先沐浴还是先用膳？”
“先来一碗鸡粥垫垫！随后便先沐浴！……笑言，你先用膳，我有活儿给你！”沈默云净完手，便迫不及待坐到了她的云腿细牙桌前……
……(未完待续。)
第四六六章 装点
到底是身份不一样了！
此时的琼华院在沈默云回来之前，在沈沐的吩咐下，早已经重新装点过！
“琼华院”的牌匾被擦拭得锃亮，上边还团了一簇大大的红花，预示这院中主人的大喜事。
大门通往正房的甬道两侧则是满满两排盛放的鲜花开道，象征着吉祥富贵。
主屋的每一扇明窗上都被糊上了精致的剪纸“喜”“福”二字，表示着福喜连绵。
屋檐廊下挂的则是一溜儿全新正红色八宝宫灯，明亮的烛火随风摇曳，将整个院子和走道映得一片红光艳艳，喜气洋洋……
主屋内的陈设也变了不少。
之前不中用的几件老摆设早已经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是不少价值不菲的古董瓶瓶罐罐。
最瞩目的是内室里还多了一扇六幅沉香木如意牙雕屏风；此外，大到她床上的幔帐，小到她屋子里的坐垫，靠枕，迎枕全部换成了全新的！
沈默云微微惊讶之余，很清楚这都是沈沐的手笔。
只可惜，她这便宜老爹到此时才送来这些，不觉得晚了些吗？
这些东西若是二十天前送来，那便是父女之情；若是初一她证实真相那日送来，那便是补偿和愧疚；可偏偏此时送来，这分明便是自私和算计！
她……心里除了鄙视和嗤笑，真是连嘲讽这男人的兴趣都没有了！
丫头们一见沈默云回来，一个个欢欣雀跃，立即有条不紊开始拾掇了起来……
沈默云摸了摸那圈椅里全新的大红色冰裂纹锦缎坐垫，倒是柔软顺滑，比之前的姜黄色素锦垫子要强许多。
“外边那些兰花哪里来的？特别是那剑兰和墨兰？”老太太和夏红绸因为秦岚的缘故，心中憎恨兰花，早就在这沈府绝了兰花。
“回姑娘话，这是老爷知道姑娘的喜事后，也不知怎么就想起来要去买兰花给姑娘装点院子。可惜这大过年的，花市里好的兰花都叫人买回家装点年节了，采购的婆子自然一无所获！最后这些兰花是……刘姨娘送来的！为此，老爷还狠狠夸赞了刘姨娘一番。”
说话的是珊瑚，她是除了姚黄之外，整个琼华院对沈府各路人际关系最熟悉的一人。珊瑚是家生子，家里父母和弟弟都在沈府做活，她为人机灵细心，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当时对其试探过几次后，沈默云便将她留在了自己身边。像今日兰花这事，这珊瑚几乎都不用打探，便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可见其在沈府的人脉有多好！
而对于沈沐的心思，沈默云很清楚，老爹这是在示好呢！他知道母亲爱兰，这沈府无兰，他这是在尽力挽回那点父女情呢！
等等，沈默云一下子抬起了头来：“刘姨娘？你说，是那个明哥儿的生母刘姨娘送来的兰花？”
“没错！就是她！”
这就怪了！明哥上次因为那藏狗之事被扔去了庄上！他那姨娘没了指望，心里不可能对自己没有怨恨！
不过，此时的刘姨娘竟然敢在府里养起了夏红绸最讨厌的兰花，看来她对夏红绸的恨意只怕比自己还要深！也是，她掏心挖肺把儿子送给了夏红绸，后者却对其见死不救，只怕她到今日也没法咽下那口气。
所以她这兰花，要么是对自己示好，向自己显示与夏红绸对着干的决心；要么，便是这些兰花有什么问题。
“送回去！就说，我怕触景生情，以后不养兰花了！……再谢谢她的好意！叫她好好过日子，需要什么与我说！回些礼去吧！上次我爹送来的玫瑰露与桂花油，各拿一瓶送去吧！”
那珊瑚是个机灵的，笑道：“奴婢晓得姑娘意思了！”
“珊瑚，你亲自跑一趟！”
“是！”
听说她这老爹最爱的便是那什么卿芳斋的脂啊露的，年前还特意给自己送来几瓶限量精装的，可沈默云不喜欢那味道，便被束之高阁了。此刻，这东西倒是适合那刘姨娘用。
这位刘姨娘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被夏红绸送给了沈沐，好不容易生了儿子又被寄养在了夏红绸名下，此刻，不但指望儿子出人头地的希望破灭，儿子还被逐出家门，下一次见面不知何年……
沈默云这份礼便是要提醒她，与其算计着如何打击报复，不如振作自己，好好装点，趁着年轻，说不定还能挽回些沈沐的爱恋。
那明哥在夏红绸的溺爱下，早就长歪了！与其惦念那个不认自己的逆子，不如趁着家中无主母，好好生养一个孝顺自己的儿子，便如那弘哥一般！
不过，想到这里，一个以前沈默云未曾深究的老问题又冒了出来。
夏红绸自己生不出儿子，好不容易将明哥抱养在身边，，按着她的原来规划，将来成为嫡子的明哥是要继承家业的！
既如此，夏红绸那样的聪明人，又怎会叫明哥长歪，将其养成那种暴戾冲动，无知无脑的蠢货呢？
这里边只怕还有什么别的缘故……
“夏桃！去找几个婆子，将那窗上的喜啊，福啊都扯了去！”
“呵呵！姑娘不知道，原本老爷还命人拿来了不少大炮仗和好多鞭炮。后来奴婢们劝说着，说是姑娘喜静嫌吵，那婆子才一脸委屈抱走了那堆东西！”
“嗯！那门口的灯笼，屋里的垫子，靠枕什么便罢了，快把我床上的幔帐也换回来吧！这艳红色幔帐我看着头晕！”
“是！”
丫头们一下子便前前后后忙了起来，笑言得了命下去先用晚饭，珊瑚去找那刘姨娘，夏桃站到了沈默云身后给她拆环解髻去行头，兰心正将一砂锅热腾腾的鸡粥从外边端进来，搁下之后捻着耳朵吹着气……
“姑娘早上出门穿的可不是这斗篷！姑娘带回来的这狐裘……倒是名贵！”说这话的是蕙心。只见她拿了那狐裘上下比了比，又里外翻看了起来……
沈默云瞥了她一眼，这丫头心忒敏感，这会儿不知道又想去了哪里……(未完待续。)
第四六七章 安排
蕙心那丫头捧着手中雪白的狐裘左翻右看，还拿到了鼻端嗅了一嗅……
沈默云知其起了疑。
也难怪，往日里，自己从未置办过一件动物毛皮制成的裘衣或大氅。此时这白狐裘价值千金不说，还过于富贵扎眼，根本不是自己的风格。
“姑娘穿这狐裘，不嫌长吗？”
沈默云眼皮都未抬一下：“这狐裘是长公主赐我应急的！长公主身量比我稍微高些，也要丰腴些，她穿许是正好吧！”
“哦！长公主真是疼爱咱们姑娘！”那蕙心偷偷打量着沈默云，小心翼翼到：“只是……姑娘，您穿去的那件素色斗篷怎么没见笑言带回来啊？该不会是落在了马车里？”
“呀！还是蕙心姐姐细心！姑娘，这可是大事！您的那件斗篷呢？万一被人拿走……”兰心也跟着咋呼。
“那件斗篷没了，被一把火烧了！以后再与你们细细说来……”沈默云漫不经心……
见主子面露倦色，两丫头很有眼色止了话头。
沈默云偷偷睇了眼蕙心，自己回来后她便一直闷闷不乐，对自己夺魁没有半点喜色和祝福，反而满脸都是郁闷和不甘。
这丫头想什么，她一思忖便有了数。
兰心快速舀了一碗粥放到了沈默云面前，便笑嘻嘻撑头架在桌上笑到：“姑娘快尝尝，味道如何？这老母鸡是顾嬷嬷一大早送来的，然后在灶上文火足足煨了两个半时辰，将鸡汤熬得浓浓的！这才拿来煮粥，那……”
“有没有半点规矩了！”发话打断兰心的竟是蕙心。
只见这丫头黛眉微蹙，一把便拽起了将脑袋支在牙桌上的兰心：“姑娘以后是贵人了，是人上人了！你怎么还能这般没规矩，也不怕叫人看笑话！要站便站好，要说话便好好说，嬉笑跳脱的，岂不是丢姑娘的颜面！你不要规矩，姑娘还要脸面呢！以后姑娘入了宫，你再这般，早晚叫人活活打死！”
“你吃错药啦！这么大火气！”
兰心刚想反驳，却见蕙心行了个礼，转身便去了净房备水，只留下了沈默云与兰心面面相觑。
“姑娘，我……我这举止是不是不妥？以后……”兰心一脸讪讪。
“没有！我知道你有分寸，以后没有外人在场时，你我还是这般相处，你不用管她！她这是心情不好，拿你撒气呢！你不要放在心上！”
蕙心的心思她清楚得很，这事若是想要妥善解决了，只能一点一点来了……
沈默云转而向兰心笑到：“我猜，这鸡丝是你撕的？”
那兰心一瞬间便阴转晴：“姑娘英明！”
“很好吃！”
沈默云三下五除二便一小碗粥见了底。
笑言粗粗吃了几口晚饭，此时正打帘进来，一见了她，沈默云也没了心思再用膳。
“夏桃，你去一趟秋波院，打听一下表小姐脸上的伤究竟大夫如何诊断的？可有要紧的！嗯，别空手，拿些未开封的珍珠粉去吧，便说是我的一片心意。”
“是！”……
此时，整个内室便只剩了笑言，兰心和沈默云三人。
沈默云只叫过笑言：
“今晚辛苦你为我再跑一趟吧！你去找了老钱，你俩为我去汪家一趟！帮我盯牢汪玉婷！今晚夜深之后，我估计她要出门，有可能是乔装，也有可能是走什么小门后门什么的，盯牢她去了何处！记得，远远跟着，不要打草惊蛇。再有，盯紧她是什么时候回的！若有危险，你们的安全至上，走为上策！切莫多作纠缠，可好？”
“是！”笑言应着便退了下去。
“兰心，你也得为我跑一趟！前院那儿前些日子让安插的人可能用了？”
“姑娘放心！前院门房的小忠和前院茶房里的大海都是咱们的人！小忠和大海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人机灵着呢！”
“那好！前院这会子那些宾客应该都散了，也没他二人多少事了！你拿些银两让两人去卢国候府周围转悠转悠，打听打听卢二爷可从千金宴回来了，可有出事，有什么消息让他们传递与我！”
“是！奴婢明白了！”
……
不一会儿，那蕙心带着俩小丫鬟弄妥了洗澡水便过来了。
她一脸惊讶：“人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人都没了，怎么只剩了姑娘一人？”
“我手边要事多，你忙着赌气，她们都被我派出去做事了！”
那蕙心此时表情讪讪，沈默云自然知她想着什么，不由正色道：“你心里那事儿，我清楚得很！我是不可能的了，你便别老惦记了！我的日子，我自个儿会想法子过好！但你若是想去那处，过几日，我便去与那人说，让他把你收了，你也一样能心想事成！”
蕙心这才慌了，一跪而下便哭了起来，小丫鬟们不明所以，便悄悄退了下去。
“姑娘别恼！奴婢不走，奴婢只是转不过弯来，姑娘给我些时间！”
沈默云起身将她搀起，“傻蕙心！你陪了我那么多年，我怎会不了解你？你愿意去也好，不愿意去也罢，只要你一句话，这事都由你做主！你比我大两岁，这些年又都是你细心照料我，我把你当亲姐姐，你若是想嫁人了，我一定叫你风风光光嫁出去。是‘嫁’！你可明白？可若是那人，只怕他只能给你一个妾，你要想清楚！”
沈默云自认自己这话说得很清楚明白了！
她很清楚这几个丫头的秉性。兰心蕙心陪她吃了多年的苦，她心里拿她二人当姐妹，只希望她二人能过好！
以前那性情跳脱的兰心总叫她担心，可此刻看来，这爱钻牛角尖蕙心才是个大麻烦。
她心中暗暗祈祷，但愿这丫头能自己想开……
算算时日，舅舅一家这几日也该到京了！蕙心这丫头，这般着急忙慌，二表哥他……只怕要坐不住了！
她突然想起了秦子墨若星辰般熠熠发光的眸子，她竟是有些心虚。
秦子墨的柔情，自己是不得不辜负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