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探路
徐小乐知道高若楠正被锦衣卫通缉,当然不能留她住在长春堂。这里人多口杂,而且高若楠昨晚留下的证据也实在太多了些,锦衣卫又不是白痴,找到长春堂不过是早晚的事。
锦衣卫能找到长春堂,也就能找到木渎家里,徐小乐自然不肯让嫂子和姐姐妹妹们卷进来。至于穹窿山,那里近乎法外之地,等闲是不会有健康人愿意去的。不过这就要赌锦衣卫的决心大小了。若是锦衣卫铁了心要抓捕高知府唯一的女儿,那边也不很保险。
于是徐小乐想到了一个十分保险的地方。
张大耳当初在城里的藏身地。
那里地处城中偏僻角落,几乎没有街坊往来。张大耳他们藏了那么久,躲过了几次全城大搜捕,足以证明此地安全性。想来一个千金小姐,绝对没有悍匪那么吸引官府。
徐小乐放了皮皮让他自己去玩,带着高若楠就出了门。他故意谁都不理睬,让人以为真是家里出事,也不敢多嘴来问。两人出了门,拐到广福桥,徐小乐租了一条小船,不要船工,自己划着去了当初的藏身地。
那船工没想到自己竟然能摊上这样的好事,又见徐小乐与高若楠金童玉女一双璧人,只当青春男女要谈情说爱,并不啰嗦。反正徐小乐给的银钱足够,本人又是这一带的名人,可靠得很。
徐小乐学的半吊子划船术总算有了用武之地,歪歪扭扭地把小船划到了当初张大耳他们的藏身地。如今那里已经没人居住了,钥匙就藏在石缝里。徐小乐自己取了钥匙,见左右无人就让高若楠进去。
屋子久了没人住,难免有些破败,更难免一些小“房客”。
高若楠一进门就被几只老鼠吓到了,尖叫着扑进了徐小乐的怀里。
徐小乐心神一荡,只觉得这身子是要比唐笑笑软绵得多。他搂住高若楠的双肩,道:“别怕别怕,它们是过路的。”
他当然知道这不是真的,肯定是张大耳他们走的时候没有清理剩下的囤粮、食材,招惹来了老鼠。
高若楠冷静下来,连忙从徐小乐怀里挣脱出来,岔开话题道:“你怎么知道它们是过路的还是常住的?”
徐小乐嘿嘿一笑,摸着鼻子,轻嗅残留的少女体香,道:“我就是知道。”
高若楠嘟了嘟嘴,让徐小乐走前面。
徐小乐轻车熟路地带高若楠转了一圈,又领她到了地窖入口,点了灯带她下去。
高若楠的胆子可没有平时看起来的那么大,刚下去就想逃跑。
徐小乐一把拉住她,将她带到了里面,道:“这里是整座宅子最隐蔽的地方了。若是你发觉不对,就躲在这里别出去。”
高若楠心道:那要是饿死了怎么办?
徐小乐继续道:“我会多给你送些吃穿用度,你能存下来一些就更妥当了。”
高若楠点了点头,如今除了听徐小乐的,还能怎么办?
徐小乐安顿好了高若楠,这才重又出了门,径直往锦衣卫署里去了。
既然是锦衣卫抄了知府老爷的家,罗权罗大叔肯定知道详情。
徐小乐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罗权要出门。两人一个照面,罗权就知道徐小乐有事前来,连忙拉着他到了一旁僻静处,道:“你来有什么事?”
徐小乐笑道:“罗叔,干嘛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我又不是坏人。”
罗权冷着脸,道:“你别嬉皮笑脸。瞎子都能看出来,你来肯定是有事!说罢,什么事?”
徐小乐干咳一声,道:“罗叔,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想见见高知府。”
罗权眉头大皱:“你跟他搅在一起干嘛?还是别见了,以免惹麻烦。”他说着就要走。
徐小乐拉住罗权衣袖不放,无赖道:“他还欠我的诊金呢,怎么能不见!”
罗权无奈,道:“那你也只能认亏了,他这辈子是付不出诊金啦。”
徐小乐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还能惊动锦衣卫!”
罗权道:“他运气不好,被选在苏州当官。这回是锦衣卫上面的人要拿他出气,顺便背个黑锅。他一个外放的知府,能有什么办法?”
徐小乐寻思这话,良久才道:“真是连见一面都不行?我又不会走露消息,就是见一面……最多说一句话!”他突然又道:“当初我帮你作假骗穆叔,貌似也有很大风险吧。”
罗权一听这话,知道自己还欠着徐小乐的大人情,无奈之下只好道:“真是怕了你个小鬼头……今晚来家里,别叫人知道。”
徐小乐见罗权松口,倒也不用再担心其他事了。他又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高知府的家人。
原来锦衣卫昨晚就知道抓到的“高小姐”是假的——官邸那么多人,随便出两个胆小鬼就招认了。
不过锦衣卫是冲着高知府去的,别说逃了一个千金小姐,就是高知府全家都逃走,锦衣卫也懒得去抓。因为高知府的罪名并不至于牵连九族,费劲去抓个小丫头回来干嘛?
徐小乐听罗权这么说,心中一块大石头就彻底放了下来。他心中暗道:嘿嘿,既然高小姐没事,那我就算被人知道暗中接济她,也不会有什么事了。
他又想道:不过这个好消息却没必要立刻告诉高小姐。大可以吓她一吓,叫她再多投几次怀,送几次抱。嘿嘿。
徐小乐脸上从来藏不住事,心中猥琐笑着,脸上就跟着表露出来了。
罗权正色道:“你是不是在动什么坏脑筋?我跟你说啊,那些犯官的家眷看着花好稻好,娶回去其实很麻烦的。对了,你现在好歹也有冠带,说不定还影响仕途呢!”
徐小乐暗道:我有哪门子的仕途?不过若是把高若楠娶回去……
徐小乐打了个冷战:不行不行,脑子里有病可是神仙难医,还是算了!
罗权见徐小乐一脸警醒,也很欣慰,道:“你晚上过来正好劝劝你兄弟。那混小子偏要娶个不清不白的女子进门,差点连他亲娘都气死了。”
徐小乐随口问道:“什么不清不白的女子?”
罗权道:“说是以前在大户人家做工的,后来不堪虐待逃了出来。可是问他到底哪户人家,他又不说不出来。我看呐,八成是从良的私娼,想骗我那个傻儿子!哼,要是叫我逮到,非叫她脱层皮不可!”
徐小乐觉得后颈冷飕飕的,就道:“罗叔,那我先走了,晚上见。”
不等罗权说话,他就一溜烟跑了。
*
第二更,这并不算爆更,晚上还有。
*(未完待续。)
308、亲事
徐小乐回长春堂的时候,神情放松,面对大家的关心,他就道:“锦衣卫已经帮忙找到人了,现在都送回家啦。”
众人知道徐小乐跟锦衣卫有非同寻常的关系,并不生疑,就连巡街的也拿到了赏钱,这么一桩大事就算是彻底过去了。
天黑之后,徐小乐如约去了罗权家。他平日不太来罗家,因为罗云的母亲并不喜欢他。不过这回罗母性情大变,见了徐小乐就拉着手说个不停,好像多么喜爱小乐似的。
不过她说的话归根到底就一句话:劝劝罗云别做傻事。
罗母道:“那种女人外面养着也就算了,若是真的纳作妾室,以后哪个好人家的闺女肯嫁过来?大妇都还没过门,妾室已经住进来了,这是不给大妇家面子呀!”
徐小乐连连点头,扫了一眼面如土灰的罗云。
罗云只是装作没听到,不过从他秀气地咀嚼上,仍旧能够看出他内心中的纠结:一方面他是个乖孩子,妈妈的好宝贝,不听话这种事从未发生在他身上——他也没那个智力不听话。另一方面他却是真心喜欢桃花,很想给桃花一个名分,而不是养在外面的野女人。
徐小乐看到罗云夹了一片青菜缓缓送入口中,细嚼慢咽,心疼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两人相识相交十数年来,罗云什么时候如此斯文地吃过东西!
徐小乐道:“呵呵,还是得看缘分,有些人或许不介意呢。”他这一帮罗云说话,罗母登时就看穿了他是条养不熟的狼!再不给徐小乐好脸看,指着罗云就数落起来。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徐小乐连忙吃完饭,对罗权道:“罗叔,咱们这就走吧?”
罗权早就吃完了,坐着生闷气。他不介意儿子外面养个女人,但这种事能没人知道就更好了。
更让他生气的还不是儿子不听话,而是他身为苏州的地头蛇,竟然没找到那个女人住哪里!罗云简直拿出了一百二十分的力气来防范他这个做爹的,如何能不让他恼火!
听到徐小乐这么说,罗权冷哼一声,双手一撑桌子站了起来,道:“走吧。”
罗云望向徐小乐,也想跟着走,偏偏这几天他被禁足,父母不肯放他出去。
徐小乐比了个爱莫能助的手势,转身跟着罗权走了。这个当口他可不敢得罪罗权,否则见不到高知府,如何移交高若楠这个包袱呢?
罗权带着徐小乐去了锦衣卫专用的刑房。因为锦衣卫手中的犯人往往都是官员,有些地位还着实不低,所以他们的牢狱并不是地牢,只是在高墙深院里用砖瓦隔出五尺长宽的单间。
如果不是有栅栏,这单间就跟官员们当年参加科举的考舍一样。
这样的监狱在冬天会有点冷,但总算没有挥之不去的浓郁恶臭。
罗权领着徐小乐来到高知府的监舍外,带走了看守的锦衣卫力士,对徐小乐道:“别耽搁太久。”
徐小乐连连点头,等两个锦衣卫走远了,方才对高知府低声道:“老黄堂,这里有半只烤鸡,先垫垫肚子。”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给高知府准备的烤鸡。
高知府泪流满面:“没想到最先来看我,竟然是你。”
徐小乐道:“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在任时间虽短,却也做了不少好事,也帮了我不少忙。”他知道高知府之前有心庇护他,叫他在职场上少了许多阻力。
高知府颤颤巍巍捧着烤鸡不肯吃,问道:“山妻如何了?”
徐小乐道:“家眷如今都安排在城南庙里,有锦衣卫看管,里外隔绝。我想着先来看你,就没去那边走动。”
高知府知道妻子不在这里,心就放下了大半,又问道:“你、徐大使,可知道小女的下落?”
就算高知府不问,徐小乐也是要说的。他就将高若楠逃出之后冒充自己表妹,在长春堂过了一夜的事说了,又道:“如今令千金在一处稳妥的地方,等风声过去了,我再送她们母女团聚。”
高知府压抑着声带,咧嘴痛哭,眼泪和口水打湿了胡须。他道:“小乐,你这般古道热肠,真是叫我想起了一个人。”
“哦?”
“就是你父亲。”高知府道:“我与你父亲相交莫逆,本来以为放任苏州可以老友重逢,谁知道他却已经故去了。我就想好好栽培你,故意不让你知道你我两家的情谊,以免你不小心走漏消息,叫外人知道了底细,关键时候不便帮你说话。”
徐小乐微微点头:“老黄堂,你也帮了我不少啦。我做这事也就是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高知府隔着栅栏拉住了徐小乐的手:“小乐,还有一件事我要让你知道。”他深吸了一口气:“你出生没多久,我就与你父亲定下了娃娃亲。若楠是你亲亲的未婚妻啊!”
徐小乐大吃一惊:“她是我未婚妻!”
高知府重重点了点头:“当日与你父亲在神前盟誓的文书都还在我书房里,从未遗失。另外还有一对唐姓夫妇,原是你家邻居。他们做的见证,你若是去找应该还能找到。”
徐小乐暗暗吃惊:莫非是唐三叔和三婶?他们怎么没跟我说过?
高知府哭道:“原本想着你们年纪还小,也要等你再上一层楼,有了官阶,方才好提成亲的事。如今看来,我是见不到那天了。你可要看在两家世交的份上,好好待若楠呀。”
徐小乐脑中一片空白,心乱如麻,暗道:我是为什么要见他来着?唔,对,是因为高小姐的事。不过他这么一说,高小姐的事不就成了我的事?哎呀,不对,高若楠那人偶尔抱抱还是挺舒服的,但是她说话做事好像跟正常人很不一样呐,怎么能娶回家!
高知府道:“我与你父亲情同手足,要说她是你表妹并无不可。我走之后,你们挑个合适的时节就成亲吧。”
徐小乐干咳一声:“老黄堂,这个再议,再议。我在这里不能久留,你还有什么话要转告外面的?”
高知府当然有话要带给妻女,而且着实不少。饶是徐小乐过目不忘,还是记得有些头痛。
*(未完待续。)
309、为难
徐小乐从锦衣卫监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是做了一些好事,就多了一个从小定亲的未婚妻。这算是高知府的临终托孤吗?徐小乐可不觉得自己像是那种很可靠的人——正如嫂嫂说的,他自己其实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呐!
——我还是个孩子啊!
徐小乐在心中呐喊了一声,旋即决定问问罗叔,看高知府是否真的在书房里放了自己跟高若楠的婚书。
罗权一听这事也着急了。他虽然对徐小乐有种若即若离、既欣赏又排斥的复杂情感,偶尔还会坑他一坑,但是徐小乐终究喊他“叔叔”,这么多年叫下来,不是亲人也带了三分亲情。
罗权谁都没告诉,亲自去复查物证,果然在一本泛黄旧笔记里找到了高知府说的婚书。婚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写着两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在夹藏婚书的笔记里,高知府还写了自己与徐荣的相交相识的前因后果,以及对两个孩子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
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罗权找到徐小乐,给他看了婚书和笔记,道:“这事你得好好想想了。”
徐小乐一看之下,脑袋里像是开了个水陆道场,嗡嗡嗡乱成一团,良久方才安静下来。他道:“我这是有媳妇了么?我怎么一点都不高兴呢。”
罗权道:“的确没什么好高兴的。这事纯粹就是麻烦,若是要我说……咳咳,我还是不说了。”
徐小乐一皱眉头:“罗叔,我从小没有爹娘,大事上全靠你拿主意。你若是这么遮遮掩掩,很伤我心啊。”
罗权压根不信,但还是说道:“你要是不肯应这门亲事,人家就会说你不孝,还会说你势利小人,见人落难就悔婚退婚。”
徐小乐点了点头,内心中很是排斥这种说法。他没有机会做个孝顺儿子,但这不怪他呀!若是父母健在,他肯定是会很孝顺的——徐小乐由衷这么相信。至于势利小人,那是小乐最痛恨的,背上这么个锅,真是做梦都会惊醒。
罗权又道:“然而要是我啊,宁可背上不孝和势利的骂名,也不会娶高知府的女儿。”
徐小乐也不想娶高若楠,总觉得这姑娘脑子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就追问道:“罗叔,这是为什么?难道娶她比不孝还严重?”
罗权冷哼一声道:“三年不改父之道就算是孝顺了,你爹都走了多少年了?”
徐小乐一拍手:“罗叔你也是高人啊!我就没想到这句。”
罗权心满意足地挥了挥手,叫他别打岔,继续道:“这姑娘不能娶的关键问题啊,因为她是犯官家眷。每次有这样的犯官出现,就会有人去搜罗他的家眷,能卖个好价钱。这些人背后都是要烧香上供的,你若是得罪了他们,应景的时候就送你一双小鞋。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人,最不好得罪。”
徐小乐一听这话,从后颈到尾骨就跟过了电似的,道:“天下竟然还有这么可恨的人!朝廷都知道罪不及无辜,他们却敢以此谋生!”
罗权一看徐小乐这副热血少年的模样,心道不妙,连忙又道:“更重要的是你的前途。你才十六七吧,如今已经取了一副冠带。你知道这冠带有多难?有些人一辈子就是为了这副冠带。你如今起点既高,只要别叫人抓住痛脚,二三十岁就能选个官,这都快赶上人家科举出身啦——虽然你这个只是杂流。
“可你若是娶了个犯官之女,未来就难说得很了。你也知道从不入流到入流,这是个大门槛,能使坏的人太多。高知府在苏州人看来是个好官,谁知道他在官场是不是得罪过人?能给他女婿好脸色看么?”
徐小乐觉得这话倒是无从反驳,硬找了个理由道:“那高知府总也该有朋友吧。”
罗权一拍手:“坏也坏在这里!人家的朋友都是进士、举人,你是个不入流的杂官。在人家看来,你是没资格娶高家小姐的,那么你既然娶了,是不是乘人之危?是不是趁火打劫?你要是还想用高小姐去给你开路,是不是卑鄙无耻!”
徐小乐听得云里雾里,只觉得罗权每一句话都极有道理,但是又都听不太明白。
罗权拍着徐小乐的肩膀道:“小乐啊,这就是人心呐。咱们做事,两害相权取其轻。娶高小姐的害处比不娶的害处大,那咱们就不该娶。你说对不对?”
徐小乐懵懂地点了点头,道:“我本来就不想娶她,倒不是因为别的,我只是觉得这姑娘脑子有些不对。”
罗权只以为少年的嘴硬,嘿嘿一笑:“不对就对啦。”
徐小乐觉得罗权话里有话,皱起鼻子,就好像人中上染了一点屎!
罗权又道:“不过这回上头的意思是只办高老先生,他的家人倒是没事了。等高知府移送北京之后,他的妻女都可以回乡投亲。”他知道徐小乐多半是跟高小姐有所联系,否则何至于如此上心,就故意说了这些安心话,暗示徐小乐等高知府走了之后再送高小姐母女回松江。
徐小乐的肠子比较直,心中还在转刚才罗权说的“人口买卖”的事,很为高家两母女担心。罗权见他颇有所思,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他自己儿子的事还没搞定呢,便告辞走了。
徐小乐送走了罗权,确定高若楠无碍了,便去藏身地告知她这个好消息——难不成还真的隐瞒消息,留着她骗拥抱么!
如此毫无节操的事怎么能做!
若是被嫂嫂知道,岂不是要被打成猪头?
徐小乐想到佟晚晴,又想到了胡媚娘和唐笑笑。加上高若楠,这是他长这么大抱过的四个女子。他在心中暗暗排名:若是舒服,当然是胡姐姐第一,嫂嫂第二。高若楠只比唐笑笑强些。抱胡姐姐心跳得快,抱嫂嫂肉跳得快——被打的,从养生上来说还是高若楠强些。
徐小乐胡思乱想了一阵,船也到了藏人的小屋。他推门进去,叫道:“高小姐,有好消息啦!”
宅子里寂静一片,没有半点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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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转移
藏身地空无一人。
徐小乐里里外外找了两遍,方才确认这个事实:高若楠走了。
关键就在于高若楠去了哪里,到底是自愿走的还是被人掳走的。考虑到这个宅子的安全性之高,徐小乐很快就否定了被人掳走的选项。
高若楠为什么要走,又能去哪里呢?这就实在太让人费解了。
徐小乐真是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只觉得这是比治病救人还要复杂的事。
小乐心中暗道:或许高小姐只是呆得烦闷了,自己出去走走。如此看来高若楠还真是胆大妄为呀。她又不知道锦衣卫不打算通缉她,竟然还敢光天化日之下外出游荡。
就在徐小乐为高若楠担心的时候,就看到正门缓缓打开了。
这道正门外面一直拴着铁链,上了一把生锈的铁锁,就是要营造屋里没人住的假象。
而现在,门竟然开了!
门开到了铁索的极限就停住了,高若楠侧着身子从门缝里往里钻。她猛然看到徐小乐站在前院,颇有些忐忑,咧嘴朝徐小乐笑了笑,笑得十分勉强,同时将另一只手往身后藏。
徐小乐却是眼尖,已经看到了那只手上的糖葫芦。
场面再次十分尴尬。
高若楠钻进了门里,将门重又关好,上了门栓。
徐小乐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观察能力不足,竟然没有看到那么大的门栓取下来立在了墙角。不过他很快就安慰自己:虽然观察能力不足,但是推理能力还是不错的,高若楠果然自己跑出去了。
徐小乐就冷冷道:“你脑子有病么?不知道全城的锦衣卫都在抓你么?”他背着双手,样子就像是社学里神情严峻的老夫子。虽然他知道锦衣卫其实不打算抓高若楠,但是高若楠不知道啊!
这种情形下还往外跑去买糖葫芦,不是脑恙是什么!
高若楠垂下头,盯着脚尖。
徐小乐又道:“还去买糖葫芦……你怕别人认不出你?你父母身处险境,你竟然还有心思逛街买糖葫芦,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高若楠猛然抬起头,双眼通红:“你一去两天没消息,我还不是担心爹娘才出去打探消息的么!”
徐小乐一怔,自己这两天的确没过来。他当然不肯承认是因为婚事对他打击太大,所以他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这不是为了等罗权的消息么?
他就道:“你还会找借口啦,那糖葫芦是怎么回事!”
高若楠也不藏着掖着了,大大方方地拿出了糖葫芦,理直气壮道:“还不是饿的!”
徐小乐冷笑:“我虽然两天没来,但是大米酱菜可是没少给你准备,吃个三五天绝没有问题!”
高若楠眼泪扑扑落了下来:“你有脸说!我吃了两天的酱菜,吃少了不顶饿,吃多了咸得要死。喝了一肚子的水,井水都给我喝干了!”
徐小乐不服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学着自己做锅饭很委屈么?”
高若楠冲上前就抓住了徐小乐手臂:“你跟我来!”说着就将徐小乐拉到了厨房里。
她指着厨房道:“你没发现少了什么!”
徐小乐扫视一眼:“锅碗瓢盆齐全,大米酱菜……唔,酱菜吃完了啊。可大米不是好端端在这儿么!”
高若楠用力甩开徐小乐的手臂,强忍着愤怒道:“没有柴火啊!你让我怎么生火做饭!”
徐小乐在厨房里找了一圈,果然没有发现木柴的影子。
——咳咳,该怪我疏忽了么?
徐小乐决定转移话题:“你有钱买糖葫芦,为什么不买两个馒头呢?”
高若楠磨着后槽牙:“因为只有那个卖糖葫芦的可怜我,给了我一串!”她逃出来的时候何等慌乱,哪里会记得带钱。
高若楠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本来不想要的,但是那些酱菜……实在吃得我恶心,就收了下来。他肯送我一串固然是好心,于我却是白白生受别人的施舍,想想我竟然有受人施舍的一天,你能知道其中的屈辱么!若是有朝一日我爹爹东山再起,我定要买一座糖葫芦作坊还他!”
徐小乐一听这话,心也软下来了,心中暗道:这姑娘虽然有时候行事说话有些诡异,倒也是个知道感恩图报、不肯受人怜悯的刚烈性子。
徐小乐就道:“我今天过来,倒是有件事要跟你说……”他正要说锦衣卫对她毫无兴趣,转念一想:她在毫不知情的时候都敢往外跑,若是现在知道自己没事了,岂不是要上天!于是他话锋一转,道:“我去看了令尊,他……身体还算挺好的。”
高若楠大大松了口气,擦干眼泪道:“多谢你了。”
徐小乐又道:“令堂那边我还没去看过,不过庙子那边有锦衣卫看着,应该没什么问题。”
高若楠幽幽道:“是啊,起码不会只有酱菜吃。”
徐小乐干咳一声:“你去了哪里?”
高若楠面露羞愧之色:“我想去茶楼酒肆打听点消息,看看爹娘关在哪里,结果一无所获。”
徐小乐笑道:“哈哈哈,原来你是去撞运气的。”
高若楠仿佛受了侮辱似的,高声反驳道:“我早就不信运气了!我现在只信天!”
徐小乐愣了愣: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高若楠却坚信自己的转变促成了人格成长,严肃的神情好像能够击溃所有艰难险阻。
徐小乐避开了高若楠的目光,道:“外面有一种人牙,见有犯官,就跟苍蝇嗅到了肉臭似的,蜂拥前去,为的就是拐卖犯官家眷。”
高若楠大惊失色:“为什么!”
徐小乐道:“你想呀,你们平日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又能写会算,能歌善舞,买回去做妾室怎么都不亏呀。”
高若楠缩了缩脖颈:“我什么都不会……”
徐小乐挥手道:“我又不卖你,你怕什么。我就是跟你说,少出去乱跑,真要被这些‘苍蝇’缠上了,有得你烦啦。”
高若楠点了点头,心有余悸道:“但是你得给我送点木柴来。”
徐小乐正要答应,突然想道:这不是又得多跑一个地方?现在已经很忙了啊!
他灵机一动,道:“我看现在城里管得不是很紧,不如把你藏到木渎去,那边吃穿用度都不用担心。又有我嫂子坐镇,只要不是朝廷大军来围剿,谁都害不了你。”
高若楠已经吃怕了酱瓜,听说能去一个有人管饭又没老鼠的地方,自然是连连点头,答应得十分爽快。
*(未完待续。)
311、志气
高若楠每每听到车外有人说话,就吓出一身冷汗。
徐小乐当然知道外面绝无惊险,一脸的从容淡定,还有暇与皮皮玩耍。
高若楠看着徐小乐的表现,心中暗道:爹爹常说至人无忧无惧,莫非就是说徐小乐这样的人物?
徐小乐转过头笑道:“你胆子这么小,怎么敢自己上街?”
高若楠没好气道:“还不是被酱菜逼的?我这辈子都不要再吃酱菜了!”
徐小乐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跟皮皮玩猜枚的小把戏。
马车无惊无险地出了苏州城,两人在城外换了船,直直驶往木渎。
木渎家里并不知道徐小乐要回来,更别说带着知府千金一起回来——她们还不知道高知府已经成了阶下囚。
佟晚晴见徐小乐和高若楠两人进门,一阵头痛,只好去唐家三婶那里借了些酱菜,用以凑数——好歹也占一个碟子。
谁知道高若楠对酱菜真是怨念深重,一看到这碟菜就差点呕出来。
佟晚晴是何等心细如发的人,自然全都看在眼里,心中不喜:就算你家有权有势,也不该如此鄙视我们呀!
整个家里心细如发的女子还不止佟晚晴一个,可以说除了年纪尚小的夏荷,人人都是明察秋毫的高手,对高若楠的反应都很不以为然,心中各种嫌弃。
徐小乐却毫无意识,大咧咧道:“嫂嫂,诸位姐姐,高小姐家里出了点事。她现在已经不是知府千金了,恐怕还得在这儿暂住一阵子。”
佟晚晴筷子一顿:“什么叫不是知府千金了?父女吵架了么?”
徐小乐道:“高知府摊上了点事,很快就要押送北京受审了。”
众人齐齐惋惜道:“高知府还是个不错的官呢。”
高若楠没想到父亲的官声如此之好,感动涕零,哽咽道:“谢谢,谢谢姐姐们,还有夏荷妹妹。”
徐小乐凑过去低声道:“她们就是客气客气……”
“咳!”佟晚晴瞪了徐小乐一眼,转向高若楠道:“高小姐,在这儿暂住自然没有关系,正好桃花的床铺还空着。不过,你未来可有什么打算?”
高若楠哪里想过未来的打算,不由无语。
徐小乐替她答道:“等风头过了,请人送她们母女回乡,投奔亲戚呗。”
众人纷纷露出理该如此的神情。
高若楠却突然道:“不!”
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她。
高若楠道:“我不回乡。我想了一下,我要上京。我要学缇萦上书,救我父亲!”
早年间在西汉时候,缇萦小姑娘的父亲淳于意也是当官当成了犯官,眼看要押解长安接受肉刑,正是缇萦挺身而出,愿意入官为婢,替她父亲赎罪。汉文帝感念她的孝行,当年就废除了肉刑,唯独留下了宫刑。
司马迁在写缇萦救父的章节时,心情一定很复杂。
“今时不同往日,缇萦能直达天听,你凭什么让皇帝听说你呢?”徐小乐觉得高若楠要进京救父的事有些不靠谱。
西汉时候的皇帝还会出宫到处跑呢,如今的天子会么?前车之鉴可真是就在眼前,正统帝乱跑,结果连皇位都跑丢了,还搭进去二十万大军。
高若楠想了想,目光决绝,道:“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就在三法司前自刭!一死以证家父的清白。”
徐小乐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佟晚晴听得十分感动,暗道:没想到这千金小姐也有如此刚烈的一面,之前倒是小看她了。
她就道:“不管日后如何,眼下还是得先吃饭。”她给高若楠布了一道肉菜,道:“粗茶淡饭,不合口味,高小姐将就吃吧。”
高若楠感动得差点又哭出来了。
——两天没吃饭,今天总算能吃饱了!
高若楠甩开了腮帮子,撩起了后槽牙,鲸吞虎噬,旁若无人。
在高若楠添第三碗饭的时候,佟晚晴请梅清去唐家借点饭菜,然后找了个借口拉着徐小乐到了外面。
佟晚晴道:“她家就算遭难了,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吧?”
徐小乐当然不会说自己让高若楠吃了两天的酱菜。
他道:“嫂子做的饭菜好吃,她这也是情不自禁真情流露。”
佟晚晴不理会徐小乐的胡言乱语,道:“她真要上京救父?”
徐小乐微微迟疑了一下,还是道:“嫂子,这事且先不提。还有更麻烦的事呢:她其实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佟晚晴不知怎么地听徐小乐这么一说,心中竟然腾起一股苦涩。她连忙按捺住这诡异的情绪,对自己道:佟晚晴呀佟晚晴,你这辈子最大的牵挂不就是小乐么?他若是定下了亲事,以后也有了人照顾,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不过……
佟晚晴微微摇头:“她?我有些不放心,她能照顾好你么?”
徐小乐道:“嫂子,你这就信了?”
佟晚晴顿时牙痒,恨得飞起一脚就踢了上去:“我就知道你个混球又皮痒了!这事也拿来胡说八道么!”
徐小乐功夫日深,非但侧身躲过,还顺势捞住了佟晚晴的腿,叫道:“嫂子你先听我说,我可没有胡说八道。”
佟晚晴用一条腿支撑着身子,重心不稳,只好朝前去拉徐小乐。
徐小乐怕嫂子打他,更不敢放下那条长腿,索性就抱着腿逃跑。
佟晚晴只能跟着跳,惊呼连连,以至于堂屋里的姑娘们纷纷跑了出来。
高若楠也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却不舍得放下碗筷,转眼间就她一人坐在餐桌边了……既然如此,高若楠就从容地继续吃饭。
佟晚晴见自己在众女面前出丑,脸红得都能挤出血来了,怒喝道:“徐小乐!你再不放开,徐家立刻就得绝后!”
徐小乐当然不敢放手,提心吊胆道:“嫂嫂,冷静,冷静下来咱们慢慢说。”
“放开!”佟晚晴怎么都不像是冷静的样子。
徐小乐本能地靠近了墙壁,盘算着自己放开嫂子的腿之后,能有多大的机会逃上墙头。他现在轻身提纵术颇有进益,上墙的效率也高了许多。
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转而是半个身子,原来唐笑笑听到徐家的动静,实在忍不住架了梯子上来探看一番。
*
昨天事多,只有两更。今天继续爆更~
*(未完待续。)
312、逃脱
唐笑笑见徐小乐竟然还能反制住佟晚晴,大惊失色,叫道:“小乐,连晚晴姐都制不住你啦!”
佟晚晴一见丢脸丢到外面去了,怒急攻心,咬牙来了个凌空旋身踢。
徐小乐吓了个半死,连忙放开嫂嫂的腿,纵身后跃。
佟晚晴失去了支撑,理所当然躺倒在地。
徐小乐一边回头关心嫂嫂是否受伤,一边已经本能地踩着墙壁直直上去了。他站在墙头,转身问道:“嫂子,你没事吧?”
佟晚晴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也不拍身上的灰土,对左右道:“枫香,帮我拿流星锤来!”
徐小乐欲哭无泪,急得不知道该如何辩解。
唐笑笑也站在了徐小乐的身后,劝佟晚晴道:“晚晴姐,你先别动气,小乐刚才也不是故意的……”
佟晚晴怒道:“你当我气什么?我是气这混球拿女孩子的名节打趣,竟然说高小姐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唐笑笑目光犀利,如同两柄宝剑一般刺向徐小乐。
徐小乐连忙辩解道:“我没开玩笑……”
话音未落,徐小乐只觉得身后传来一股巨力,重重撞在他的腰间。
腰胯乃一身之枢纽,徐小乐毫无悬念地就从墙上栽了下去。
枫香并没有去拿流星锤,但是佟晚晴的鞭腿已经带着猎猎破空声砸了过去。
徐小乐的身体早就有了本能,双手抱头,身子蜷曲。因为他天天苦练导引术的缘故,身上关节、韧带早就拉松了,此刻竟然能够团成一个球,脑袋几乎埋到了膝盖里。
佟晚晴重重踢了他几脚,怒火宣泄了不少,双手叉腰喘着粗气:“有日子没教训你,又要上房揭瓦了啊!你本事这么大还抱着头干嘛?站起来跟我打呀!”
徐小乐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站起来就不站起来。
唐笑笑站在墙头,冷笑道:“小乐都是要有媳妇的人了,晚晴姐多少给他留点面子吧。”
佟晚晴哼了一声:“谁眼瞎肯跟他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唐笑笑喉头逆起一股腥甜,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徐小乐见狂风骤雨似乎过去了,悄悄探了探头。
一只绣花鞋就迎面踢了上来。
正是佟晚晴。
徐小乐连忙回避,还是被踢中了额头,整个人顿时泄气,团不起来了。他连滚带爬就逃,边逃边叫:“笑笑,没想到你长得眉清目秀,竟然做了叛徒!”刚才正是唐笑笑不念旧情地推了他一把。
唐笑笑哼了一声:“我手滑了。”
徐小乐没有机会追究事实的真相。他要是跑慢一点,嫂嫂的拳脚又要如雨点一般落在他身上了。
众人之中谁都没有注意,高若楠端着饭碗躲在门柱后面,惊恐地看着徐家以前的日常活动——打小乐。她无论做错了什么事,父亲也最多只是教训她一顿,何曾舍得打她?
没想到貌美如花的佟姐姐,竟然有如此凶残的一面。
——也真是下得去手!
高若楠感念徐小乐救了她,又帮她打听消息,心中不免腾起对徐小乐的同情,由此也有些对佟晚晴不满。
佟晚晴追徐小乐追到了大门口,眼看着徐小乐再次成功逃跑,冲他高声叫道:“你有种别回来!”
徐小乐惯例怪笑,回应道:“我还会回来哒!”
佟晚晴恨恨踢了一脚门,转过身,看到了端着饭碗站在堂屋门口的高若楠。
两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等众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佟晚晴轻轻捋了捋耳边的碎发,挤出了个尴尬至极的笑容,问高若楠道:“还要添点饭么?”
高若楠微微点了点头,觉得佟晚晴仍旧温柔美丽。刚才一定是她看错了,或者是出门时姿势不对。
……
徐小乐逃出了巷子,顿时有种冰火两重天的感觉。
在家里有亲生的嫂嫂要打杀他;有青梅竹马的小伙伴从背后捅刀子——如果唐笑笑手里有把刀,那种情形之下是否会捅上去还真的很难说;还有几个情同手足的姐妹在一旁袖手旁观。
真是太令人寒心了!
一出巷子,则是乡梓们热情如火的招呼声。
无论谁见了徐小乐,不管有没有过交情,说没说过话,都是笑脸盈盈喊一声:“徐大夫回来啦!”
这感觉实在太温暖了,以至于徐小乐差点就不想回家。
“徐大夫!徐大夫!太好了,正要去苏州找你了,可巧你回来了。”一个浓眉大眼的熟人快步走到徐小乐面前。
是的,正是张大耳的哥哥,浓眉大眼的张大眼。
徐小乐问道:“大眼哥哥什么事?”
张大眼道:“我爹他病了六七天了,本以为是受了时风,躺几天就能好。谁知道后来请了个游方郎中,吃了两副药,如今越病越重。还得请你小乐神医过去看看。”
木渎镇没有靠谱的医生,这是徐小乐早就知道了。
他边跟张大眼走,边道:“大眼哥哥,你知道规矩吧。”
张大眼连忙道:“知道知道,只要你治好了我爹,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会皱皱眉头!你只管挑些又苦又累又难做的活计给我,我拼了命也要给你做好。”
徐小乐嘿嘿一笑,家里已经没什么要做的家务活了。他就道:“好说好说,正好我想借间房间过夜,最好能干净些。”现在这个时候回去可不是好主意,最好等高若楠自己将这事告诉嫂嫂更好。
徐小乐得意地想着,突然心中一紧:是啦,高若楠还不知道婚约的事,她肯定不会说有啊!
这恐怕会让嫂嫂更加坚信:婚约就是徐小乐自己编出来,想趁火打劫强娶个官宦家的小姐。
如果佟晚晴真这么想,那徐小乐可就真是信不得运气,得改信“天”了。
徐小乐很清楚:嫂嫂因为自身经历的缘故,在婚事上格外严肃认真,简直到了眼里揉不得沙子的地步。
这事怎么才能说清楚呢!
*
这么早就有两更了,第三更还会远么!我要说不止有三更,还有第四更,大家信不信?要不要赌些彩头呢?
*(未完待续。)
313、夜谈
徐小乐到了张家,给张老爷子开了药,一剂见效。
张大眼因此格外钦佩徐小乐,专门收拾了客房,又抱出干净的被褥换上,不叫徐小乐有丝毫介意。
徐小乐状若无意道:“好久不见大耳了,他走海还没回来?”
张大眼张了张嘴,颇有些欲语还休的意思,支吾了一下方才道:“大耳他回来了,因为机缘巧合,还混到了一个官职,如今怕是正在去赴任的路上。”
徐小乐笑道:“这是大好事呀,怎么守得如此严密,连街坊们都不说一声。”
张大眼尴尬道:“走海终究犯了官家的忌讳,还是等他衣锦还乡自己说吧。”
徐小乐知道内幕,看大眼这意思其实也是隐约知道一些,却又知道得不全,便不说破,早早烧水泡脚睡觉了。
在徐小乐不在家的晚上,整个徐家就真的只剩下一屋子女人了。
堂屋里点着两盏灯,织机发出嘎嘎的声响。
佟晚晴摇着织机,脸上如同乌云笼罩。胡媚娘带着梅清三人各自捧着锦布,一针一线绣着花样。唐笑笑也是一手锦一手针,却已经很久没有穿线了。她看着对面的高若楠,心如乱麻。
远远传来铜磬敲击的声响,是老安人做完了晚课。
唐笑笑忍不住了,打破沉寂道:“小乐也真是的,还学会夜不归宿了。”
织机砰地一声,差点散架。
佟晚晴停下手里的活计,恨恨道:“回来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高若楠本来就无所事事,勉力帮几位姐姐描绣样。她抬起头,放下毛笔,小心翼翼道:“小乐到底犯了什么过错呀?”
唐笑笑心中酸劲大发:才认识多久,就小乐小乐地叫上了!
不知羞!
佟晚晴倒是有些意外,道:“若楠姑娘,你跟小乐……小乐没做什么欺负你的事吧?”
高若楠一脸茫然。
唐笑笑也十分不解:晚晴姐这是想到哪里去了?小乐虽然是个小流氓,摸摸抱抱揩点油是难免的,真的坏事他还做不出来吧。
胡媚娘却是过来人,很能理解佟晚晴为何有此一问。
因为“未过门的妻子”有两种:一种是有婚约的。另一种则是生米煮成熟饭的。
佟晚晴不知道公公早就给徐小乐定了娃娃亲,当然以为是第二种。如今市井风气就是如此,连有夫之妇都出墙出得不亦乐乎,天真单纯的小女孩被浮浪子骗财骗色就更多了。
这本来不算什么,佟晚晴也不是见不得这种事的老古板。若是真的煮成了熟饭,自家也不亏呀。
偏偏徐小乐转口就吃了吐,这不是作践人家姑娘的清白么?
再加上当众叫佟晚晴出丑,这才闹得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佟晚晴总算回到了问题最先产生的地方,直接向高若楠求证。
高若楠茫然地摇了摇头:“要不是小乐收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他一直都在帮我,哪里会欺负我。”
佟晚晴盯着高若楠的眼睛,从中的确看不出任何丁点异样。于是她又问道:“若楠姑娘定亲了么?”
高若楠仍旧很茫然,觉得佟晚晴今晚问的问题都怪怪的。她道:“没有啊。我娘说我现在什么都不懂,早早嫁人多半是要被婆家嫌弃的,还是过几年再说。”
唐笑笑憋不住了,乍然道:“那小乐为什么说你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呢?”
高若楠听了这话,心脏陡然疾跳,瞬间就是面红耳热。她微微转开头,道:“他却没跟我说过。他若是跟我说……我、我、我……”
唐笑笑的目光益发犀利:“你就怎样?”
高若楠心中暗道:是啊,我就如何呢?难道跟他私定终身么?还是去跟爹娘说?
好羞人!
高若楠支吾半天,没头没脑道:“那我就知道了呀。”
唐笑笑几乎要哭出来了。
她对徐小乐那么好,从小一起玩到大,却输给了一个冒出来没几天的姑娘。这姑娘哪里比她好了?长得又没她好看,下巴还有些尖,一看就不是旺夫相……唐笑笑的目光落在高若楠胸前,看着她那衣服裹出来的小丘,再看了看自己平坦的前胸,清高孤傲地哼一声。
胡媚娘看了看高若楠,又看了看佟晚晴,心中雪亮:这姑娘对小乐也是颇有好感的。
佟晚晴也看出来了,心中不由纠结:高若楠家里发生这种事,要娶过门就容易多了,花费的钱财肯定不会多。两个孩子又是你有情我有意……但高若楠怎么看都不像是佳偶呀。不会女红家务就不说了,说话总是没头没脑,连聊天都聊不起来。
佟晚晴又看了一眼浑身冒着幽怨气息的唐笑笑,心中点评:笑笑倒是不错。以前倒也觉得能娶笑笑过门是最好不过的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以后过日子又有娘家帮衬,决不至于亏待了小乐。不过今天笑笑一不高兴就把小乐从墙上推下来,万一摔坏了怎么办!这小妮子的性子也太烈了些。
佟晚晴没想到自己平日打徐小乐也是下手极狠,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看着别人伤害小乐。
胡媚娘见佟晚晴有心择“媳”,就给梅清等人使了个眼色。几人颇有默契,枫香借口说要照顾老安人就寝;梅清要去检查前后门窗是否关严实了;荷叶找不到借口,默默地跟着走了。
胡媚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道:“春天就是容易困,我已经撑不住了,先去睡啦。”
佟晚晴一看这场面,当即明白了胡媚娘的心思,连忙起身道:“我也要睡啦,胡姐姐,我跟你一起上去。”
“我回家啦。”唐笑笑起身告辞。
高若楠这才想起来:“晚晴姐,我晚上睡哪?”
……
佟晚晴安顿好了高若楠,径直去了胡媚娘的房间。
胡媚娘已经躺在床上,听到佟晚晴敲门就笑道:“我给你留了门。”
佟晚晴推门而入,转身关好了门,就坐在胡媚娘床边。
月光透过窗格,撒在屋里,漫射在胡媚娘裸露出来的香肩,光洁如雪,晃得让佟晚晴都忍不住想捏一把。
*
第三更了~
*(未完待续。)
314、画舫(第四更)
胡媚娘咯咯笑道:“你干嘛这么色眯眯看着人家?”
佟晚晴佯嗔道:“谁要看你这个小浪蹄子!”她往里坐了坐:“哎,你说是笑笑好,还是若楠好?”
胡媚娘先往里逃了逃:“我看你最好。”
佟晚晴虎扑上去:“我跟你正经说话,你跟我胡说八道!不撕烂你这张嘴我就不活了!”
胡媚娘故意发出几声怪叫,叫得佟晚晴面红耳赤,不敢再闹。
等佟晚晴停了手,胡媚娘平复了呼吸,拉了拉被子,盖住自己的肩膀。她笑道:“我看你把小乐看那么紧,生怕他受丁点伤害。要么是娘亲看长不大的儿子,要么就是大妻管小丈夫,你算是哪一种?”
佟晚晴瞪了一眼这个不正经的女人,正经道:“我是嫂娘!嫂代母职,当然要把他当儿子养。”她又瞟了一眼胡媚娘,道:“唉,我虽然没有生过儿子,不过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儿子”自然是徐小乐,“女儿”嘛,配上刚才那个挑衅的眼神,并不难猜。
“敢占我便宜!”胡媚娘这回主动出击,双手奔袭佟晚晴的腰肢。
佟晚晴猝不及防,被胡媚娘一把抓在了腰上,只觉得浑身酸痒难耐,连忙反击,扯开了胡媚娘的被子,一不小心连胡媚娘的亵衣一并扯了下来。屋子里顿时春光大作,真是连月华都比了下去。
两人闹得累了,方才停下来好好说话。
胡媚娘一边找回亵衣,查看被佟晚晴扯断的吊带,一边抱怨道:“你要脱人家衣裳,好歹温柔些。幸亏小乐没学你这样。”
佟晚晴道:“你个疯婆子,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胡媚娘将亵衣扔开一旁,就裹在被子里说道:“其实嘛,该放手时就放手。如今小乐是香饽饽,笑笑是早就芳心暗许了,两人可说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那个若楠嘛,虽然时常不在状况,但也有当家大妇的风度。女红虽说差了些,但是书本上的功夫扎实,说不定以后还能教儿子考个状元呐。”
佟晚晴为难道:“她们两个是各有各的好,小乐总不可能两个都娶。”
胡媚娘道:“你说这话,就是说她们各有各的不好啦。你想找个什么样的人给小乐做新娘?”
佟晚晴认真想了想,终于道:“若是有个姑娘在拳脚上跟我一样,文辞上跟若楠一样,聪明如笑笑,沉稳如梅清,泼辣如枫香,天真单纯如荷叶……那就好啦。”
胡媚娘噗嗤笑道:“合着就我没有丁点能入嫂嫂的眼?”
佟晚晴一笑:“到了床上像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胡媚娘现在光着身子,主动出击十分不利,只好道:“说得好像你跟我上过床似的……”佟晚晴就去扯她被子,要跟她“上床”,惊得胡媚娘大叫:“别闹啦!你今天吃了春药?!”
佟晚晴停下手,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叹了口气道:“今天我才觉得小乐真正长大了,转眼间就要考虑结婚生子的事了。”
胡媚娘道:“实在不行就两个都娶了!笑笑做妻,若楠做妾。”
佟晚晴摇头,道:“我们家就是小康之家,哪有纳妾的道理?再说,笑笑未必就能容得下若楠。”
胡媚娘道:“古时候有户人家,穷得都要去坟地吃人家上坟时摆放的祭品了,照样有一妻一妾。”
佟晚晴不信:“哪有这样的人家?”
胡媚娘道:“我知道你读书少,不会骗你的。”
佟晚晴撇了撇嘴:“那为什么是笑笑做妻,若楠做妾?若楠还是知府千金呢!”
胡媚娘道:“关键是笑笑能管得住你家小乐。若楠嘛,给小乐卖了还要替他数钱呢,怎么能放心让她当家?”
佟晚晴微微颌首:“你这么说就很有道理啦。”
胡媚娘又道:“不过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总得让小乐先回来。这小子越来越管不住了。惹了你索性不回家了,看来是翅膀硬了。”
佟晚晴也颇为感伤。以前无论她怎么教训小乐,小乐总是要回家的。现在小乐在外面有头有脸,身上还有银子,找个地方过夜简直易如反掌。她这个做嫂娘的好像也不是不可或缺。
似乎是印证佟晚晴的担忧,徐小乐第二天也没有回家。
他直接回苏州了。
徐小乐倒不是怕回家被嫂嫂打——他早就习惯了,而且总觉得嫂嫂的拳脚越来越轻,或许也是他身体越来越壮的缘故。之所以要早早逃离木渎,是因为徐小乐实在无法面对高若楠。
他内心中对这个未过门的媳妇既好奇,又排斥。这种复杂的心思让一根筋的徐小乐很难处理,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高若楠,只好一走了之,先冷静一下再说。
而且徐小乐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到高若楠,必然会想到唐笑笑。他记得当时被笑笑推下墙头的情形。虽然背对笑笑,身后却好像长了眼睛,清楚地看到了笑笑的伤心和愤怒。
——真是见鬼了,身后只有***还隔着裤子,这也能看得到?
徐小乐重重揉了揉脑门,怀疑自己是不是病了。
船过了两个弯,荡入一片荷花淀。
春天还不是荷花绽放的时节,荷花淀里只有盘子大小的荷叶,以及些许零星的花骨朵,露出尖尖小角,却也没有蜻蜓停在上面。
一阵轻柔婉转的歌声,飘在烟水蒙蒙的湖面上。
歌声发自一艘小船,船里有女子唱歌嘻笑,似乎是在自娱自乐:
“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的哄到如今。黄连心苦苦嚅为伊耽闷,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嘱咐使君子,切莫做负恩人。你果是半夏当归也,我情愿对着天南星彻夜的等。……”
徐小乐听了这满篇草药的曲辞,忍不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可好,无论是若楠还是笑笑,都被抛诸脑后,头立刻就不痛了。
两船渐渐移近,徐小乐就趴在船沿,想一睹这曼妙歌喉主人的真容。
那边却是一只小画舫,舷窗上挂着轻纱。
风吹过,轻纱飞起,一个年轻女子靠窗而坐,目光落在湖面上,几乎照亮了整片湖水。
*(未完待续。)
315、出差
艄公也看到了这个年轻女子,摇橹的手不自觉地就停了下来。
轻纱旋即落下,遮住了女子的容颜,只有个模糊的轮廓印在纱上。
徐小乐撮了个口哨,叫道:“姐姐,帘子请掀一下!”
画舫里毫无动静。
徐小乐正要再喊,纱帘毫无征兆地挑开了。然而帘子背后却不再是刚才的姐姐,而是个满脸横肉的老女人。
那女人竖着眉毛冲徐小乐喊道:“喊什么喊!要看我家冷姑娘可是要给钱的!”
徐小乐顿时偃旗息鼓,他可不舍得掏钱看美女。不过他更不服气别人这么呛他,就回敬道:“你家冷姑娘莫非是出来卖的?看她还要给钱。”
那老女人抖动着腮帮子上的横肉,理直气壮道:“当然是出来卖的,等你毛都长全了就懂啦。”说着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嘎嘎嘎笑了起来。
徐小乐没想到自己再输一阵,十分不高兴,但也只有作罢。
艄公都替徐小乐害羞,用力摇了两下,两条船交错而过。
不一时,在徐小乐身后又传来了曼妙的歌声,不过这回唱的却是什么“九曲黄河毕竟东流去”,听着叫人伤感。
徐小乐与艄公对视一眼,这一老一少突然之间兴起了惺惺相惜的意味。
艄公是个有经验的老航船,道:“看这画舫的装饰,怕是一夜要五七两银子呢。”
徐小乐咋舌:“她干什么?一夜就要五七两!”
艄公嘿嘿一笑,道:“什么都能干。”
徐小乐摇了摇头,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愿意花那么多钱。
艄公摇头晃脑道:“我早年间也曾见过这么美貌的女子,不过那都是三十年前啦。哎,三十年后方才见到一个能跟她比肩的。”
徐小乐忍不住道:“那是你见识少。就这什么冷姑娘的容貌,在我家最多只能拍第二、不、第三!若是在我见过的人里嘛,恐怕得排到第四第五去了。”
艄公白了徐小乐一眼:“你就放开吹吧,反正没人知道。”
徐小乐挥手道:“不信算了,反正我也不能带你去看。”他心中暗道:那个冷姑娘看着十分惊艳,但是嫂嫂绝对比她好看。而且嫂嫂耐看,越看越好看。胡姐姐也是大美人,梳妆一番比她还要惊艳几分呢!
徐小乐突然心中一紧,原来是不自觉地想到了神仙姐姐。
这么久没见神仙姐姐,她的容貌在徐小乐脑中竟然有些淡化了。可是那天山上的阳光却取代了容貌,叫神仙姐姐满脸都是金光,仿佛真的神仙一样。
徐小乐想到这里就十分自责:最近忙得太厉害,已经疏于操琴。若是日后再遇到神仙姐姐,有什么脸面跟她打招呼呢?哎呀呀,若是叫神仙姐姐知道她送的“望云”都落灰了,不知道得有多伤心。
艄公见徐小乐突然就不说话了,就劝道:“少年人,你还年轻,好生赚些银钱,日后还是有机会的。”
徐小乐不为所动,静静在心中演练古琴技法,脑海里就回荡起了琴声。然而这琴声却又跟何老监院教的不一样,仔细听来,竟然就是那天山中神仙姐姐弹奏的第二首曲子。
徐小乐听着听着眼泪就滚落下来,喃喃自语道:“原来我什么都没忘记。”
艄公见徐小乐黯然神伤,以为少年不知愁滋味,见不着美人强说愁,嗤笑一声,又用力摇了两橹。
船到苏州,岸上有人招手叫船,艄公便不肯进城,将徐小乐放在了城外。
徐小乐倒也不介意,结清了船钱,孤身往城里走去。
这时候已经到了晌午,城门口进出的人极多。往来的人群就如流水一样在徐小乐面前分开,旋即在他身后汇聚。徐小乐只觉得孤独得害怕,周围全是人,却又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小乐!小乐!”
徐小乐闻声抬头,就看到了罗云正远远朝他招手。
徐小乐这才送刚才的感伤中挣脱出来,快步朝罗云走去,欣喜道:“小云,你放出来了啊?”
罗云没有丝毫兴奋,满面愁苦,道:“我现在是出来放风,身后都是我爹的人。”
徐小乐环视罗云身后一群身穿锦衣卫力士服饰的壮汉,抽了抽嘴角:“你们锦衣卫跟踪别人还真霸气啊。”
罗云无奈道:“我爹就是要我知道有人盯着我。”
徐小乐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罗云道:“等你啊。”
“等我干嘛?”徐小乐有些意外,更意外罗云竟然能等到自己——自己可是意外回苏州的,更是意外没有坐船入城。正常人都不会这么铁了心地守一条路吧?
徐小乐转而提醒自己:他脑子不好,这事就别深究了。
罗云道:“我爹要派我上京公干,有些事得拜托你了。”
徐小乐立即明白过来是桃花的事。
罗云这小子将桃花藏在锦衣卫的暗桩里,仗着灯下黑,连老谋深算的罗权都瞒过了。不过桃花没有独自谋生的能力,罗云这一去往返就得四五个月,肯定得托一个靠得住的人关照桃花,时不时送点银子什么的。
徐小乐急忙一伸手,道:“你别说了,我既不知道是什么事,也不会帮你做任何事。好啦,祝你出差顺利,我先走了。”
罗云连忙拉住徐小乐,苦涩道:“小乐,咱们是什么交情,你怎么忍心说这话。”
徐小乐叹了口气,道:“小云,咱们交情好,你就更不能害我了。你是罗叔的独子,你不肯说他自然没有办法撬开你的嘴。我可不是他儿子啊,到时候他把我往刑柱上一架,有一万种办法要我招供呐!”
罗云一愣,顿时紧张起来:“我爹不至于吧……”
徐小乐挑了挑眉毛,道:“你说呢。”
罗云手足无措起来。
他身后的一个壮汉却道:“这位就是徐小乐徐大使吧?”
徐小乐点了点头。
那力士笑道:“徐大使何必担心,你也是要跟咱们一块上京的。”
徐小乐一愣:“为什么?我跟你们锦衣卫有什么关系?”
那力士哈哈一笑,故意卖关子,说道:“徐大使很快就会知道的。”
徐小乐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敢再跟罗云多说,急匆匆回长春堂去了。到了长春堂,他就看到黄仁等在门口,一副望眼欲穿的模样。
黄仁本来还在犹豫是不是跑一趟木渎,又怕两厢走岔了,见徐小乐回来,大大松了口气,连忙道:“先生,谭公请您去一趟县医署。”
徐小乐心中格楞一声:果然有事找上门来了!
*
(第二卷终)
*(未完待续。)
316、挂冠
冠带在大明并不是简单代表帽子和腰带。它是一种身份,是区别统治阶级和被统治阶级的标识。有了冠带,就是“绅”;没有冠带,始终都是民。两者在各种社会活动中都有严明的分野,甚至对衣服布料和颜色的使用都有影响。
寻常百姓要想由民入绅,只有读书上进这一条渠道。对于徐小乐这样的医户而言,则能以技艺晋身。照朝廷谕令,医户在军中效力三年,有功无过,给冠带;取得冠带之后继续效力三年,可授职;履职三年之后,方能授官,最终成为大明真正的主人——官僚集团中的一员。
徐小乐从平民一举成为医官,得授吴县惠民药局大使的职司,可以说是一天走完了人家六年的路,在旁人眼里就是一步登天。而现在徐小乐要挂冠而去,这无疑从天到地,大违世道潮流。
何况只是不想离开家这么个荒谬的原因。
那些十年寒窗金榜题名的进士们,一旦授官很可能就一辈子都回不了家了。许多人都是父母去世方才丁忧回家,三年之后又要起复,出去为官。
有谁说过因为想家就不做官的么?唔,这种奇葩要找总是能找出来几个的,但在世人眼中就是怪人。
徐小乐却从来没把冠带、职司放在心上。
他去争取药局大使的初心很单纯,就是为了博取病家信任,不因为他的年纪而受到轻视。如今他在乡梓间的名望已经传播开了,来找他看病的人谁还会因为年纪的缘故不信他?
而且穹窿山的事业也到了瓶颈,要想再扩大规模也不现实。这就让徐小乐觉得大使的职位可有可无,犹如啃过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也不可惜。
徐小乐走出县医署的时候,心中一个机灵:谭公这么着急给自己找差事躲出去,莫非他已经有了什么消息?
这么一想,徐小乐就有些急迫起来。他很清楚自己没有拳脚功夫,而市井中碰瓷挑衅、栽赃抹黑的手段简直层出不穷。那些仓耗子有钱有人,只要想做,就能叫他浑身酸软。
谭公超以为套个麻袋扔进河里是很恐怖的事,殊不知世界上还有更多叫人生不如死的手段呢。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徐小乐虽非君子,但也不肯立于危墙之下。他当即回到长春堂,收拾行李准备回木渎。谁知平日里只是随手带个一两件东西过来,日积月累竟然装了两个大箱子,凭他自己是肯定带不回去的。
好在徐小乐有学徒。
秦康跟鲁药师去了临清药市还没回来,陈明远、黄仁和李金方却还在。照理说人也够了,不过徐小乐被人劫杀过一次之后就格外谨慎,还是去找顾煊多要两个人更安全些。
顾煊一听徐小乐要走,顿时急了:“小乐啊,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呀!长春堂怎么能离了你呢?”他虽然不太上心经营,但是现在徐小乐的病人都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大户,甚至直通礼部侍郎的公子呢!他可是长春堂的招牌。
顾煊满脸焦急道:“你先等等,我去找李先生来。”
李西墙如今日子过得十分滋润,搭上了一个有钱的寡妇,过着没羞没臊的幸福生活。他听说徐小乐要走,也是十分着急。
小乐若是一走,谁给他捉刀呢!
徐小乐本想说破有人要对自己不利,但是又觉得这么说起来太怯懦了。为了还没影子的事就逃回家里,说出去实在有些丢人。趁着顾煊去找李西墙的功夫,徐小乐正好理了理思路,给自己找了个不错的借口。
顾煊和李西墙急急回到医馆里,拉了椅子坐在徐小乐的诊案旁。
李西墙开门见山道:“小乐,你是要回木渎还是被人挖了墙角?我可是你师父,多少给点面子嘛。”
徐小乐给了李西墙一个白眼。他道:“现在我主要的心思都在穹窿山,当然常住木渎更加方便。再者说,顾少爷和周夫人的病情都有所控制,也不用我三天两头跑了。”
顾煊紧张兮兮地看着李西墙,就指望李西墙能够把徐小乐留下来。
李西墙正要说话,徐小乐抢先开口道:“还有就是官府要我去北京出差,然后去太医院做个医学生,三年后再授职官。如此一来,我倒是真的得离开长春堂,再没机会回来了。”
顾煊一听就急得跳了起来:“这怎么可以!”
徐小乐道:“怎么不可以?我有职司在身,一切行止都得听朝廷的调度。等我太医院三年学出来,他们要我去某府某县做个正科训科,我难道还能抗命不成?”
顾煊急得团团转,道:“这如何是好,这如何是好?”
李西墙却镇定下来,抚须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忠孝尚且不能两全,要尽忠为先,何况只是个坐堂的生计呢?小乐,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你就安心去吧。”
顾煊歪着头看李西墙:“李先生,你这是坑我呐?怎么站到对面去了!”
李西墙斜眼回过去,道:“难道要小乐断了自己一辈子的前途,就在这么个小医馆里蹉跎?”
顾煊一噎,说不出话来。
徐小乐嘿嘿一笑:“所以我挂冠而去,回木渎闲住,他们就管不上我了。顾掌柜,我还是可以挂名在长春堂,算是长春堂的医生,你这边有什么疑难杂症也可以派人去木渎接我。”
顾煊和李西墙同时一怔,谁都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转折。
顾煊几乎喜极而泣:“小乐,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他这话自然是暗指李西墙不重情谊了。
李西墙却没往心里去,急道:“小乐,你傻了?你知道太医院是什么地方?你不是早就立志做个国医圣手了么,如果不进太医院,算什么国医?”
徐小乐道:“我觉得国医大手应该是看医术医德,而不是在哪里行医。”
李西墙站起身边踱步边道:“你这是在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就算师叔祖回来了,也肯定是要你去的。”
徐小乐反问道:“那师叔祖为何不去?”
李西墙顿了顿:“他有他老人家的缘故。然而你若是不去,日后恐怕就局限在这个小小的苏州城啦!”
顾煊一看现在角色变幻,李西墙反倒成了对手,连忙插进两人之间,抱住了李老先生,哈哈笑道:“李先生,咱们后面喝茶。儿孙自有儿孙福,您这位高徒都已经扬名立万了,还是由他自己选吧。”说着,他就把李西墙往后面推,一边眉目传情,要徐小乐坚定理想。
徐小乐也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满意,目光一扫,挑人帮他搬东西回木渎。
*
今天也要爆更~~!
*(未完待续。)
317、回家
徐小乐不愿意在苏州城里久留。这座城市固然繁荣昌盛,大约是整个天下最美丽的城市了。不过徐小乐却没有归属感,更缺乏安全感。他归属于那个只有三条街的木渎镇。也只有看到英姿飒爽的嫂嫂,他才有安全感。
于是徐小乐当天带人搬了箱子回木渎。
在木渎码头刚下船,就有街坊熟人打趣:“徐大夫,你在苏州挣了这么多银子啊,还要用箱子装!”
徐小乐哈哈一笑:“这里面可都是吃饭的家伙,比金子银子还贵重些呢。”
码头上不少人都去徐小乐家里看过义诊,也都出力为徐小乐干过活。这样的医患关系比之单纯付钱更加亲密些,几个壮汉就纷纷上来帮忙。陈明远黄仁和李金方说到底是靠手艺吃饭的,体力活很不擅长,正好交给这些壮汉。
“徐大夫,吃饭的家伙都叫你搬回来了,你在苏州用别人的碗么?”又有人开玩笑。
码头上一时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徐小乐就道:“这回回来就不怎么去了,那边有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再来找我。”
这话大家倒不觉得徐小乐是在开玩笑,也不觉得他口气大。在乡亲们的眼中,徐小乐早就是神医了,别人治不好的病找他绝对没错。
听徐小乐说他不再去苏州,主要就住在家里,整个码头都沸腾起来,为木渎镇终于又有了医生而高兴。
徐小乐听着悦耳的乡音,觉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徐氏医馆日常开业的消息也鲜活起来了,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木渎。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大多很高兴,身边有个可靠的医生终究是好事。尤其几位富户,不约而同给徐家送去了礼物,欢迎小乐回乡施诊。
佟晚晴看到络绎不绝的访客和礼物,心情自然大好,昨天丢脸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
胡媚娘见佟晚晴喜笑颜开,就凑过去道:“如何,‘儿子’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佟晚晴吓了一跳:“外面怎么能胡说?乱了辈分!”
胡媚娘咯咯笑道:“是啦,咱们床上说的话自然不能往外传。”
佟晚晴脸上羞红,真想抡起拳头好好捶她一通。胡媚娘则已经去接待客人了,她比佟晚晴会交际得多,热情洋溢,不失礼数,站在那里亮个身段就无比耀眼。若是大家都不苟言笑,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觉得佟晚晴更美丽;若是把笑颜算进去,胡媚娘可就能连佟晚晴的风头都抢掉了。
徐小乐开始时还出面接待,后面来的人多了,他实在不堪其扰,便找了个由头闭关不见客了,在书房里给三个学徒讲解《内经》。三个学徒坐成一排,每人面前都摆着笔墨纸张,听着徐小乐逐字逐句讲述,偶尔还夹杂医案和其他医书里的原文,简直幸福到了天上去,恨不得这种搬箱子的活每天都有。
高若楠进来送了一回茶,便赖在书房里不出去了。她对医术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听徐小乐口若悬河,说得兴起时眉飞色舞,就好比看戏一样。于是高若楠就在书房一角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手托腮看徐小乐讲课。
徐小乐在讲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底下的听众越多越能让他兴奋起来,自然不会介意高若楠蹭课。其他三人专心听讲,甚至都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唐笑笑在下面帮忙,见高若楠上去送茶就不见下来,整个人急得坐立不安。若不是她知道书房里还有另外三个人,恐怕早就飞身上去捉奸了。
梅清枫香荷叶三人也是十分高兴,只要徐小乐在,整个家里就充满了快乐的气氛,可以让她们暂时不去想自己虚无缥缈的未来。
徐家如此快乐,自然就有人不快乐了。
马婆子冷冷看了一眼热闹的徐家大门,转身对牛婆婆道:“苏州城里好端端地赚着大钱,莫名其妙地就回家了,要说他没惹什么麻烦你能信?”
牛婆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孩子从小就顽皮,没想到大了却改性了。”
马婆子道:“蛤,我看未必。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猜啊,八成是惹了事,叫人赶回来的。”
牛婆婆好奇问道:“他现在都做大夫了,会惹什么事?”
马婆子道:“他爹不就是治死过人么?说不定啊,他也是治死了人,人家医馆不要他才回来的。”
牛婆婆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马婆子走后,牛婆婆正好遇到了路过的杨妈妈,她就叫住杨妈妈道:“杨妈妈,你知道徐小乐为什么回来么?”
杨妈妈面露疑色:“为什么?”
“听说啊,可能是治死人啦!”
杨妈妈颇为惊讶,又追问起治死了什么人。
两人说了半天,杨妈妈还要去买菜,便先走了。等她到了街上,却遇到了季阿姨,不经意间就聊起了徐小乐治死苏州大户的事来。等这些阿姨们传了一圈,差不多也就传到了梅清耳朵里。
梅清出门买菜的时候,就顺便将这消息一起带了回去。她当然不会相信徐小乐在苏州治死了人,否则他怎么可能会不跟家里说?她之所以带回去,只是因为气愤。
梅清那般冷冽的性子都生气了,更何况枫香呢。
晚上大家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时候,枫香就道:“这些长舌妇真是讨厌,以后她们来看病,我看就别接!让他们找别的大夫去!”
荷叶在一旁补道:“马婆子的孙子就是小乐哥治好的,真没良心。”
徐小乐倒是很淡定地吃着家常菜,见众人的目光聚拢在他身上,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别人爱说什么还能堵人家的嘴么?咱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胡媚娘笑道:“小乐是真的长大了,也该成亲了。”
徐小乐猛然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半天,满脸通红地偷看高若楠。
高若楠浑然不知,跟其他姐妹一样看着徐小乐偷笑。
*
晚上还有哈~
*(未完待续。)
318、是非
徐小乐不愿意在苏州城里久留。这座城市固然繁荣昌盛,大约是整个天下最美丽的城市了。不过徐小乐却没有归属感,更缺乏安全感。他归属于那个只有三条街的木渎镇。也只有看到英姿飒爽的嫂嫂,他才有安全感。
于是徐小乐当天带人搬了箱子回木渎。
在木渎码头刚下船,就有街坊熟人打趣:“徐大夫,你在苏州挣了这么多银子啊,还要用箱子装!”
徐小乐哈哈一笑:“这里面可都是吃饭的家伙,比金子银子还贵重些呢。”
码头上不少人都去徐小乐家里看过义诊,也都出力为徐小乐干过活。这样的医患关系比之单纯付钱更加亲密些,几个壮汉就纷纷上来帮忙。陈明远黄仁和李金方说到底是靠手艺吃饭的,体力活很不擅长,正好交给这些壮汉。
“徐大夫,吃饭的家伙都叫你搬回来了,你在苏州用别人的碗么?”又有人开玩笑。
码头上一时间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徐小乐就道:“这回回来就不怎么去了,那边有处理不了的疑难杂症再来找我。”
这话大家倒不觉得徐小乐是在开玩笑,也不觉得他口气大。在乡亲们的眼中,徐小乐早就是神医了,别人治不好的病找他绝对没错。
听徐小乐说他不再去苏州,主要就住在家里,整个码头都沸腾起来,为木渎镇终于又有了医生而高兴。
徐小乐听着悦耳的乡音,觉得整个人都鲜活起来了。
徐氏医馆日常开业的消息也鲜活起来了,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木渎。听闻这个消息的人大多很高兴,身边有个可靠的医生终究是好事。尤其几位富户,不约而同给徐家送去了礼物,欢迎小乐回乡施诊。
佟晚晴看到络绎不绝的访客和礼物,心情自然大好,昨天丢脸的事也就不放在心上。
胡媚娘见佟晚晴喜笑颜开,就凑过去道:“如何,‘儿子’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佟晚晴吓了一跳:“外面怎么能胡说?乱了辈分!”
胡媚娘咯咯笑道:“是啦,咱们床上说的话自然不能往外传。”
佟晚晴脸上羞红,真想抡起拳头好好捶她一通。胡媚娘则已经去接待客人了,她比佟晚晴会交际得多,热情洋溢,不失礼数,站在那里亮个身段就无比耀眼。若是大家都不苟言笑,十个人里有九个半会觉得佟晚晴更美丽;若是把笑颜算进去,胡媚娘可就能连佟晚晴的风头都抢掉了。
徐小乐开始时还出面接待,后面来的人多了,他实在不堪其扰,便找了个由头闭关不见客了,在书房里给三个学徒讲解《内经》。三个学徒坐成一排,每人面前都摆着笔墨纸张,听着徐小乐逐字逐句讲述,偶尔还夹杂医案和其他医书里的原文,简直幸福到了天上去,恨不得这种搬箱子的活每天都有。
高若楠进来送了一回茶,便赖在书房里不出去了。她对医术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听徐小乐口若悬河,说得兴起时眉飞色舞,就好比看戏一样。于是高若楠就在书房一角找了个凳子坐下,双手托腮看徐小乐讲课。
徐小乐在讲这些自己喜欢的东西时,底下的听众越多越能让他兴奋起来,自然不会介意高若楠蹭课。其他三人专心听讲,甚至都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唐笑笑在下面帮忙,见高若楠上去送茶就不见下来,整个人急得坐立不安。若不是她知道书房里还有另外三个人,恐怕早就飞身上去捉奸了。
梅清枫香荷叶三人也是十分高兴,只要徐小乐在,整个家里就充满了快乐的气氛,可以让她们暂时不去想自己虚无缥缈的未来。
徐家如此快乐,自然就有人不快乐了。
马婆子冷冷看了一眼热闹的徐家大门,转身对牛婆婆道:“苏州城里好端端地赚着大钱,莫名其妙地就回家了,要说他没惹什么麻烦你能信?”
牛婆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这孩子从小就顽皮,没想到大了却改性了。”
马婆子道:“蛤,我看未必。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老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我猜啊,八成是惹了事,叫人赶回来的。”
牛婆婆好奇问道:“他现在都做大夫了,会惹什么事?”
马婆子道:“他爹不就是治死过人么?说不定啊,他也是治死了人,人家医馆不要他才回来的。”
牛婆婆连连点头,表示认同。
马婆子走后,牛婆婆正好遇到了路过的杨妈妈,她就叫住杨妈妈道:“杨妈妈,你知道徐小乐为什么回来么?”
杨妈妈面露疑色:“为什么?”
“听说啊,可能是治死人啦!”
杨妈妈颇为惊讶,又追问起治死了什么人。
两人说了半天,杨妈妈还要去买菜,便先走了。等她到了街上,却遇到了季阿姨,不经意间就聊起了徐小乐治死苏州大户的事来。等这些阿姨们传了一圈,差不多也就传到了梅清耳朵里。
梅清出门买菜的时候,就顺便将这消息一起带了回去。她当然不会相信徐小乐在苏州治死了人,否则他怎么可能会不跟家里说?她之所以带回去,只是因为气愤。
梅清那般冷冽的性子都生气了,更何况枫香呢。
晚上大家坐在餐桌旁吃饭的时候,枫香就道:“这些长舌妇真是讨厌,以后她们来看病,我看就别接!让他们找别的大夫去!”
荷叶在一旁补道:“马婆子的孙子就是小乐哥治好的,真没良心。”
徐小乐倒是很淡定地吃着家常菜,见众人的目光聚拢在他身上,方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别人爱说什么还能堵人家的嘴么?咱们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日子。”
胡媚娘笑道:“小乐是真的长大了,也该成亲了。”
徐小乐猛然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了半天,满脸通红地偷看高若楠。
高若楠浑然不知,跟其他姐妹一样看着徐小乐偷笑。
*
还有,别急,我说过月底要爆更的~~!
*(未完待续。)
漏章的说明
被明察秋毫的读者发现了,所谓的剧情突进,其实是我错发了一章,把317的内容发到了316里,而316就这么被我吃掉了。我只能说很多作者都碰到过漏章节的事,被读者抓出来实在有些尴尬……当然,如果读者完全没读出来,那恐怕更尴尬。
总之现在316是新内容了,317的内容回到了正确的位置,318是我刚刚更新的新内容。买过的同学不用再次付费,电脑端已经刷新了,手机端的朋友们或许需要更新一下章节,或者重新下载什么的,应该没问题了。
我这个月事情的确多了点,绕着地球跑了一圈,耽误了更新,很不好意思。说好月底我要爆更,现在爆更来了,而且势头不会减弱,希望大家支持小汤,支持《大国医》。
最后补充说明:我一直觉得历史小说里出现拉丁字母是一件很尴尬的事,简直能够逼死强迫症!可审核机制很聪明地把我章节里的“北”“京”改成了“bj”。我不知道直呼首都的名号,尤其是四朝首都的正确名号有什么问题,为什么要避讳,但是就算要避讳,为什么要用那么污的字眼!
bj难道不是blow·job的意思么?
反正我是懒得改了,以后我行文的时候会用“京师”,以免审核系统一言不合就开车。(未完待续。)
319、来客
虽说流言止于智者,但舆论的威力还是很强大的,没两天功夫,木渎镇上就有很多人都“知道”,徐小乐在苏州城里治死了人,不得已才回到木渎。
那些在苏州城里有各种关系的大户当然清楚这是流言,但是光凭这些高高在上的人却也无法左右乡民的各种胡说八道。
徐小乐很快遭遇到了别人的调侃,虽然言者无心中伤,但是徐小乐却很不高兴。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木渎码头上来了一艘大船。
进木渎镇的水道够宽够深却没有足够的水流,所以大船一来,首先就要招募纤夫前去拉纤。因为给出的价码颇高,彻底惊动了四里八乡许多人。
大船停稳之后,很快就有仆从下来,迎接自家主人下船。
施济卿从船舱里出来,先扫视了一番码头上的众人,失声道:“这么多人?木渎还挺兴旺的。”就有老家人告诉他:“都是来凑热闹的居多,恐怕整个木渎的人都来了。”
施济卿哈哈一笑,跳下船,找了个围观看热闹的乡民问道:“敢问小哥,徐小乐徐大夫家住在哪里?”
那小哥一愣:“你们要找治死人的徐小乐?”
施济卿登时就不给他好脸色看了:“什么治死人?徐大夫医术精湛,只有把死人救活,什么时候治死过人!”
那小哥还要辩解,施济卿身边的仆从已经上来将他推搡开,道:“胡说八道之徒!走开走开!”
那小哥颇为委屈:大家都这么说,为什么就对着我来?
施济卿又问了一个,总算那人没有说小乐的闲话,指明道路就闪身躲避一旁。
施济卿觉得这还像话,便取了一吊钱谢谢他帮忙指路。
之前那个小哥看着黄澄澄的一吊铜钱,真是悔得肠子都黄了。
施济卿前面刚走,这小哥就酸溜溜跟人说:“啧啧,这人消息也太不灵通了,徐小乐治死人的事都不知道,还要去捧他呢。”
旁边的人都含笑不语。
茶余饭后讨论一下人家的闲话是消遣,跑出去跟外面不相干的人说,那就是恶意中伤了。
这时候马婆子跳了出来,道:“天知道是被徐小乐灌了什么**汤,巴巴跑这么远来。”她又道:“你们看这船大的,别的船还怎么过。”
旁人就道:“如今这个时节,哪里有那么多船来。”
这话还没掉在地上,就又有大船来了,非但是大船,还是官船。
官船上打着旗号:江西道监察御史周。
众人一看监察御史,都吓了一跳。
这个官职虽然不大,百姓也不知道御史在官场的地位,但是戏文里却常常能够见到这个官职。有些是反派,有些是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爷,反正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权宦。
周夫人自然是不会来的,但她派了采薇过来,又叫采薇坐了官船,正是为了让徐小乐在乡梓面前脸上有光。
自从得知徐小乐要回乡开馆——这当然也是误传——周夫人就左思右想,要为徐小乐挑一件好礼物。
最终她还是采纳了采薇的意见,送一块匾。
匾是屋舍的眼睛,但凡有格调的屋舍是不能没有匾的。而且匾又不在乎多少,决不至于因为家里匾太多而被扔在柴房落灰。实在是个有格调,又肯定用得上的好礼物。
顺便还能通过匾上的文字,表达心情。
周夫人就找了长洲县人沈周来题字,送了“杏林春暖”匾。
采薇得了主母的吩咐,一下船就摆开仪仗,唢呐锣鼓开道,浩浩荡荡往徐小乐家去了。
这些人未必知道“杏林春暖”是什么意思,但这番架势和锣鼓声中的喜悦之情却毫无障碍告诉众人:徐小乐可是个了不得的人。
有人捅了捅马婆子:“听说,是你说的徐小乐治死了人?”
马婆子犹自嘴硬道:“若非如此,他好好的苏州不待,还回来坐堂?”
旁边又有人道:“说这话就该打嘴。人家家在木渎,回来造福乡梓是好事,哪有你这般恶意去揣度人家的?”
马婆子正要跟那人撩开架势吵一架,让人知道“木渎一骂”绝非浪得虚名,突然听到水道上传来三声炮响。
那真是轰然如雷,胆子小些的直接就逃了。
胆子更小些的直接腿软,连逃都逃不了。
“看看,又是官船!”有人叫了起来。
“快看那官牌上写的什么!”心急的人叫道。
此刻船在远处,还看不清牌子上的字。
众人伸着脖颈,就如大白鹅争食一般,巴巴地等那官船靠近。
终于有人叫了起来:“看到了,看到了!”
众人纷纷问他:“是什么官?”
那人道:“不知道。”
“你不是看到了么!”众人大怒,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
那人坦然道:“我看到了不假,可我不识字。”
……
码头上人越聚越多,就算本来没兴趣的人也赶了过来,就好像参与一场盛会。他们起码也要看清是哪位高官的船,这样才好回家跟人聊天吹牛。
官船在纤夫的拉拽下总算靠了岸,仆从分列两道下得船来。
码头上胆大的看客就问他们:“尊老爷是哪一位?官居何职啊?”
仆从昂首挺胸,指着官牌傲然道:“家老爷是南京礼部侍郎赵大官人,今日来的是赵老爷的大公子!”
许多人只听了前面的礼部侍郎就跑开了,对于后面半句并不很关注。
又有人问道:“这么大的官,来我们木渎有什么事?”
那仆从也没有纠正他们的误会,道:“贵地有一位名医,徐小乐徐大夫,我家少爷就是来拜访他的。”
这回就连马婆子都不敢再说什么“治死人”的事了,悻悻地埋着头往外挤。
就有平日跟她不对付的人故意喊道:“马婆子,你给人家说说呀,说说徐大夫是怎么治死人的!”
队列里走出来个身穿青衣小帽的中年人,眼睛犀利如鹰,扫了一圈人群,大喝一声:“谁在那里胡说八道?诽谤人家声誉,可是要捉到衙门里去打板子的!”
众人摄于他的威势,噤口不言。
突然有个脆生生的声音喊道:“是马婆子说的。”
马婆子登时跳了起来:“谁说的谁说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们这是污我的清白!谁不知道我与徐家大娘最是要好的,我会说这种昏话么!”她边说边跳边往外挤,连发髻散了都没注意。
等逃出人群,马婆子就一溜烟逃跑了。
这一跑,却又跑掉了一只鞋。
马婆子回身就要去捡那鞋,猛然抬头,看到不知多少道目光盯着她,心中一颤,吓得鞋也不敢捡了,索性光着脚跑,跑得却更快了。
众人哄笑,码头上再次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
要不要再爆一章呢……这是个问题呀……
*(未完待续。)
320、待客
施济卿到徐家的时候,徐小乐正在书房里看书,所以他先看到了传说中的嫂子佟晚晴,慌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等他强迫自己把头转开看别处的时候,又看到了胡媚娘。
如果说佟晚晴只是吸引眼球,那么胡媚娘就是吸魂勾魄了。
施济卿只好借口晕船,要去外面走走,换换气。谁知道走在徐家的小院里,又撞上了梅清、枫香,也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总算这两位看上去像是丫鬟,倒不至于叫施济卿尴尬,就算多看两眼也不算太失礼。
徐小乐在楼下碰到了施济卿,奇怪道:“咦,你怎么血气上涌,脸都红成这样了。”说着就要去给施济卿把脉。
施济卿生怕徐小乐技艺通玄,看透他的内心,连忙躲过,笑道:“我听说你医馆开张,特来道贺。”
徐小乐一愣:“我没开医馆啊。”他转而又觉得不对,自己都在家看了许久的病了,怎么能叫没开医馆,便补充解释一句:“我在家施诊不收诊金的,就是给街坊们行个方便,他们也帮我做点事。你看,家里就我一个男人,还有些靠不住。”
施济卿哈哈大笑起来:“小乐,你真是善噱,跟你在一起非得笑破肚皮不可。”
徐小乐没觉得自己有多幽默,呵呵一笑,道:“施兄跟我去前面喝茶吧,在天井里晃荡什么。”
施济卿边走边对徐小乐解释道:“城里有人说你辞了药局大使的职司,又退了长春堂的馆,回木渎重开徐氏医馆,原来竟是讹传。”
徐小乐沉吟一声,道:“倒也不全是讹传。”
他便将谭公要他去京师入学太医院的事说了,又说明自己并不是退了长春堂的馆,只是不坐班,对外仍旧自称是长春堂大夫。那边若是有需要,自己也会去帮忙。至于家里的徐氏医馆,到底算不算重开也是模棱两可,很难界定。
“所以说,这三件事里对了一件半吧。”徐小乐道。
施济卿就不说话了。直到两人携手进了堂屋,分了主宾坐下,他才道:“小乐,这事我觉得你做得有些孟浪了。”
“哦?”
施济卿道:“在我朝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学校一途。我们读书科举,就是为了进府学县学国子监,中进士进翰林院。你走医学一路,要想光宗耀祖成为太医,也只能进太医院做医学生呀。这点上,谭公是真心在给你铺路。”
荷叶进来送了茶,耳朵里已经听到了,瞄了一眼徐小乐。
徐小乐道:“我知道谭公的好意,不过只能心领。要我跑去北京呆三年,然后还不知道被发配到哪里去当医官,这就真成了少小离家老大回了。”
施济卿微微皱眉:“好男儿志在四方啊。”
徐小乐道:“我在苏州还有太多事要做呢。至于当官,我家祖宗未必稀罕,哈,哈。”
施济卿跟着干笑了两声,正在想着怎么劝他,就听到外面锣鼓喧鸣,仿佛有人中了状元一般。
这锣鼓声一直到了徐家门口方才停住,不一时就有人进来报说:周府送来贺礼。
徐小乐出门相迎,就见到来人是采薇姑娘。他快走两步,上前笑道:“姐姐怎么来了?”
采薇道:“我家奶奶听说你自己开了医馆,便叫人做了块匾。”她说着就让人把匾抬了上来,只见大红绸花下面是黑底金字:杏林春暖。
施济卿上前一看,鼓掌道:“这四个字送得贴切,以小乐的医术,实在当之无愧。”他又用折扇击了击手心:“这字也很不错。”
采薇道:“这位先生是识货的。字是找长洲一位年轻书生写的,名叫沈周。我家老爷说,再过五十年,他的字就能成为天下师范呢。”
施济卿并不相信五十年后的预言,不过还是顺着话头褒扬了两句。有道是书画不分家,他在绘画上有天赋,书法上也不是门外汉,仔细去看就看出了几处生疏稚嫩的地方。
徐小乐却只是看个热闹,就叫人将匾挂了堂屋里。
采薇进去一扫这堂屋,道:“你这中堂也真是什么都没有啊,中间放张桌子干嘛?是吃饭用的么?”
徐小乐理直气壮道:“当然啊。”
采薇正想问:难道没有饭厅?她转而又想:是了,小乐家里并不富裕,肯定是没有的,问出来实在尴尬。
施济卿见有人提出来了,便笑道:“我刚才也想问的,小乐,你挣了那么多钱,难道不另外起座屋子?”
徐小乐无奈道:“都以为我诊费高挣钱多,我花钱的地方也多啊。”
施济卿知道徐小乐自己也在一直贴补穹窿山那边,便道:“也是。你说说,就这样你还不好生去做做官,叫家里人一起吃苦。”
佟晚晴正好进来,听到这话就有些不乐意了,笑道:“我们家温饱无忧,酒菜随意,吃了什么苦?施相公莫非不知道知足常乐之理?”
徐小乐哈哈一笑,替施济卿解围,将采薇介绍给了佟晚晴。
采薇福身行礼,抬头方才细细打量佟晚晴的容颜。因为佟晚晴人生得高,比寻常男子都要高些,而采薇是典型的江南美女,身材娇小,看她就得仰视了。
采薇叹道:“姐姐真像庙里的女菩萨呢。”
佟晚晴顿时不好意思,道:“妹妹也生得极美,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天上仙女呢。”
美女见美女若是没有一见生仇,往往就能惺惺相惜。两人很快就交臂而行,像是故友重逢一般。
施济卿等佟晚晴和采薇出去了,方才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是愚兄孟浪了。”他假意啊了一声:“原来都这个时候了,愚兄先告辞了。”
徐小乐道:“这个时候是什么时候?还不到吃午饭呢,吃过再走吧。”
施济卿怀疑徐家吃饭也是男女混杂的。他到不是介意,只是觉得尴尬。想想看,被一群美女团团围坐,却不能出言调笑,这简直就是人间炼狱啊!于是施济卿道:“不啦,我另外还约了赵公子游湖,现在过去正好。”
徐小乐正要再客套两句,就听有人在外面喊:“南京礼部侍郎赵府大公子前来拜会徐先生!”
施济卿满脸血红,恨不得钻到砖缝里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