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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味罗宋汤     大国医txt下载     大国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49、进展

    在这个娱乐匮乏的时代,市井舆论带来的力量不容小觑。

    山塘街面馆正是占据了苏州城的一个舆论焦点。数十位热衷于信息传播的餐友,每天都要交换近十条消息。

    长春堂徐大夫在穹隆山诊治痨病病人的消息,无疑是这段时间热门话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动心——不动心也没办法,痨病是最典型可以“一病返穷”的恶疾。除非是开国公侯,否则谁都得在放弃和贫困之间做出艰难的选择。

    有了宝哥这个特殊的病人之后,徐小乐的穹窿山痨病养济院就算是得到了顾家的背书。对他们来说,痨病村的病人越多,给宝哥儿“探路”的人也越多,自然要大力支持。可以说是要钱有钱,要人有人。

    顾老太君特意从家里派了仆役去穹窿山。这些人在服务方面都有丰富的经验,尤其知道如何生活对身体最舒适。他们虽然白给徐小乐打下手,但本身的任务却是在徐小乐这边学习照顾病人的技巧,然后回到顾家照顾宝哥儿。

    随着穹窿山上病人渐渐增多,韩通智和戴浩歌渐渐忙不过来,徐小乐在山上待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因为顾家的“深明大义”,徐小乐再去穹窿山就不算是做私活了,而是正儿八经地公干,不愧对长春堂发他的工钱。当然,现在徐小乐看那些工钱只是相当于请一次客,他已经是靠“资本”生活的人了。

    得益于足够多的病人,徐小乐和韩通智、戴浩歌就将病人分成了多组,用药性相近但是不同的药方,主要就是看哪一种配伍更能增益病人脾胃,补足中气。只要中气充足,人首先能活下去,然后才有治愈的机会。

    虽然人各有差异,但是这样做的收获还是不错。而且阿木林的小儿子终于免于夭折,在短暂的危机之后,终于一天天挺了下来。他原本应该是第一个病逝的病人,却把这个“第一”让给了后来的病人,无疑给徐小乐服了一贴独参汤——精神大振。

    大受鼓舞的不止徐小乐,还有其他后来的病人。有些病人来得已经太迟了,难免病逝。不过更多病人的病情都较阿木林两个儿子为轻,他们自然要盯着这两个资深病人,好像只要他们不死,自己也就能活下去。

    ……

    景泰元年的深秋,徐小乐甚至都没有加一件厚衣裳。

    导引术和轻身提纵术大有强身健体的功效,让徐小乐对寒冷的抵抗力明显强于常人。因为神仙寒暑不侵,冬天着单衣仍旧能够神采奕奕,身体温热的人,都是要被人高看一眼,所以徐小乐也乐得显摆。

    另一方面来说,徐小乐整日骑着墨精奔走在苏州到穹窿山的路上,每回上山还要自己徒步,运动量极大。即便再冷的天,这么跑一趟也会出汗。他当然就不耐烦换厚衣裳了。

    直到佟晚晴发怒,抽出齐眉棍狠狠追着他打了一顿,徐小乐才乖乖换上了厚棉布做的直裰。

    没穿的时候死活不肯穿,一旦穿上这身直裰,徐小乐就又不肯脱下来了。非但布料柔软,尺码合适,而且做工异常精细,乃是胡媚娘、梅清两人日夜赶制出来的。

    徐小乐觉得自己穿了这身衣裳,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忍不住就要到处显摆。这天在木渎义诊结束,徐小乐一整天没看到笑笑,就趁嫂子她们准备晚饭的空,翻上了围墙。

    正巧唐笑笑在墙下给花圃浇水,一抬头就看到了徐小乐,连忙道:“你别跳下来!这里我种了腊梅,还等它冬天开了花插屋里呢!”

    徐小乐稳稳站在墙头,一撩衣摆,道:“看,姐姐们给我做的新衣裳,过年还有一套呢!”

    唐笑笑心里就有些发酸。她也想给徐小乐做一件这样的直裰,可惜手艺太糟,好不容易存下来的直裰布料被糟蹋了很多。如今看来只能做一顶棉帽了……若是棉帽也做不成,就只能改袜子了。

    她强忍着心酸笑道:“不错不错,你穿上好看极了,就像那个文辞说的:沐猴而冠。”

    徐小乐指着唐笑笑大笑:“哈哈哈!沐猴而冠是骂人虚有其表的话!”

    唐笑笑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小乐。

    徐小乐笑了两声,发现自己一直觉得呆萌的邻家小妹也学会骂人不吐脏字了,颇有些受伤。不过他最容易高兴起来,在墙头上走了两步,道:“你有没有发现,我穿上这身衣裳,爬墙的时候很有宗师风范啊!”

    唐笑笑没好气道:“飞贼宗师么?还是淫贼宗师?”她可没忘记,上回徐小乐在墙上对她上下其手,做了很不好的事。

    徐小乐又被噎了一下,回头看到嫂嫂正从堂屋里出来,就道:“你今天真是不会聊天,我去吃饭啦!”说罢转身一跃,直接跳下墙头。落地的瞬间身体自然弯曲,卸去了反震之力,轻盈地跑向嫂嫂:“哈哈,终于要吃饭啦!”

    唐笑笑拿着喷壶,看着空空如也的墙头,怅然若失。

    佟晚晴飞起一脚,不料徐小乐现在身形灵敏,如同蝴蝶一样闪身避过。佟晚晴就骂道:“成天就知道爬墙,还能不能长大了!”她又道:“去请唐三叔他们过来一起吃饭!”

    现在但凡义诊日,唐三婶肯定是要来帮忙的。倒不是说真的很需要人手,只是大家在一起热闹。而且这一天韩通智和戴浩歌总要来一个人帮忙。韩通智过午不食,帮完忙就回山上去了。戴浩歌若是来帮忙,就要留下一起吃晚饭。

    如此形成了惯例,义诊日就成了一个小小的集市,甚至有人跑到徐家门口来做生意。

    徐小乐见嫂嫂有令,只好回头重又上了墙。

    这回佟晚晴倒是没骂他爬墙。

    徐小乐见唐笑笑还在院子里,就叫道:“笑笑,快来吃饭了。”

    唐笑笑头也不抬应道:“知道了,我等我爹回来了一起过去。”

    徐小乐就道了一声“要快”,转身又跳了下去。

    *(未完待续。)

250、相克

    此时的江南,天气日冷。

    徐小乐不觉得,别人家却都已经有烧火炉的了。他回到堂屋里,见胡媚娘正在摆桌子,其他人却都在后厨。他就凑上去,挨着胡媚娘笑道:“好姐姐,这身衣裳穿着真舒服。”

    胡媚娘笑得花枝乱颤,道:“你喜欢就好。”

    徐小乐闻到了胡媚娘身上的香气,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在师父窗外听到的墙根,转而又想起了桃花演绎的隔门春情,整个人都心神摇曳,不知不觉多就朝胡媚娘身上贴了过去。

    胡媚娘竖起食指,点在徐小乐脑门上,一点点推开,笑道:“你又怎么了?”

    徐小乐这才清醒了些,嬉皮笑脸道:“姐姐身上真香,让我闻闻呗。”

    胡媚娘故意给了徐小乐一个媚眼,看得徐小乐差点忍不住扑上去。胡媚娘却闪开了,咯咯笑道:“可别做傻事。”

    徐小乐还真的想做傻事,戴浩歌却端着汤盆进来了,一脸凝重——生怕把汤洒出来。戴浩歌身后还跟着桃花、梅清,紧接着就是嫂嫂佟晚晴、枫香荷叶、唐家三婶。

    转眼之间,所有人都齐聚堂屋,就连阿福都来了。这狗东西如今长得十分肥胖,一身黑毛油光铮亮,再没有在外流浪时候的惨状。它见到徐小乐还是十分高兴,一个劲地往小乐身上扑。

    徐小乐为了保护自己身上的新衣衫,只好左闪右避,却撞到了嫂嫂佟晚晴身上,还没吃饭就先吃了一顿久违的“麻栗子”——额头果然被敲得发麻。

    戴浩歌看着大家热热闹闹,突然无比羡慕起来,恨不得把家都安在木渎。

    唐三叔也很快就带着笑笑过来了。人既然到齐了,就可以开饭了。

    徐小乐吃了一些就开始讲笑话,让大家觉得堂屋里似乎有些冷。

    唐三叔就岔开话题,问徐小乐道:“小乐,你那边可有什么进展么?”

    徐小乐哈哈大笑道:“进展当然十分大,阿木林的小儿子本来上月底就要撑不下去了,可如今都还活着呢。”

    徐小乐放弃了“对症施治”的思路,转而培养中气,健脾养胃,先把病人的食欲提起来。如此一来,原本很叫人担心活不过月底的阿二,非但还活着,而且颇有些好转的意思。最近五天里,咳血的次数也比上一个五天要少了两次。

    同样以此思路医治的顾家宝哥儿,病情发展速度也要比以往痨病病人慢许多,如今仍旧是在咳嗽的初期,也没有明显恶化。顾家能够看到进展,就有了希望,银子上面就更大方了。长房为了保证自己的血脉,更是不遗余力地要保住这根独苗。

    事业有进展,经济上又十分宽裕,围绕在莺莺燕燕之中,充耳都是嫂嫂和姐姐们的笑声,这让徐小乐心情十分舒畅。

    徐小乐舒畅的时候,有些人却舒畅不起来。

    张成德执掌葆宁和堂以来,还没遇到过这么大的挫败。

    他从市井之中打听得,徐小乐养了一只黑毛猴子,心中就将他与韩通智归到了一伙。再仔细想想,当初有很好的机会可以整倒长春堂,正是这个徐小乐在公堂上救活了那个孩子,使得长春堂安然过关,自己也算是小败一城。

    当然,原本那件事只不过动动嘴巴而已,没什么成本,但是牛员外家的交锋却让张成德耿耿于怀。

    在那件事上,张成德可谓占据了道德高地。若是阴谋诡计失败了,那也就罢了。自古道邪不胜正,自己偏偏败了!

    这真是气死个人!

    更别提徐小乐还在帮周夫人治疗胸痹。

    姑且不说是否能真的治愈,但是现在周夫人十分信他,据说明年的苏合香丸只要十粒,这就是少了几百两的生意啊!可惜这件事葆宁和堂不能说什么,因为治疗病人是医生的天职,徐小乐做的是天经地义的事,自己能怎么说呢?

    张成德心生对比:同样都是占据大义,为什么人家就无懈可击,自己就会失败?由此一想,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他暗暗盘算:徐小乐年纪轻,阅历浅,说起来也并没有真正跟自己对着干,搅成如今这般烂污局面,莫非是八字相克?

    张成德原本并不信命,否则他也不会以赘婿的身份博得今时今日的地位。可徐小乐的出现,却动摇了他的信念。

    他正暗自盘算,就见自己管家进来。这管家不是岳丈家的旧人,乃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可谓跟他是一条心。

    张成德就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管家微微一垂首:“已经说妥了。那贼厮鸟要了十两银子。”

    张成德颌首道:“他既然肯收银子,想必是有把握的。”

    管家道:“老爷,这事其实本也不难。徐小乐这点年纪,有什么根底?是那贼厮鸟太贪心了。”

    十两银子对于张成德来说,也有些肉疼。他半是开导管家,半是安慰自己,道:“狮子搏虎用全力,搏兔亦用全力。宁可杀鸡用牛刀,不可阴沟里翻船。”

    管家连忙道:“老爷说的对!小的牢记在心,不敢忘记。”

    张成德这才舒服了些。

    ……

    眼看着就要十一月了,为了迎接冬至祭祖、下元节、过年关……家家户户都是一堆事。就连山塘街面馆里的许多老客人,都不得暂时停下往日的习惯,抓紧时间办好家事。

    徐小乐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家务事全有嫂嫂和姐姐们处理,他自己只要别添乱就是最大的帮忙了。这天他要去周家出诊,早上便去面馆吃早点。发现面馆里的人少了许多,不免心生萧索。还好老黄看到他了,就招呼他过去坐。

    老黄这桌也是拼出来的。有两三个熟人,也有几个面熟,但是没说过话的半熟人。

    徐小乐笑呵呵过去打了招呼,点了餐,就坐下听他们说话。

    老黄为了照顾徐小乐,主动道:“我们正说你们长春堂的事呢。”

    徐小乐奇怪道:“长春堂有什么好说的?最近连生意都没什么,好像入冬了,大家就连病都不生了。”

    *(未完待续。)

251、阴谋

    老黄道:“原来你不知道啊!苏州城里都传遍了,你们那个徐大夫,私吞了几家大户的善款。现在人家要告他呢!”

    徐小乐一愣,暗道:这不会是说我呢吧?

    老黄一副尽晓内幕的模样道:“你不知道,苏州城里的善人们为了救治那些病人,都捐了不少银子。那本是徐大夫为了病人好,四处化缘化来的。想他原本也是为了用在病人身上,才做的这事。可惜呐,财帛动人心啊!他见了这么多银子,把持不住,就自己用啦!”

    徐小乐脸上像是抹了一层煤炭,道:“这话说得好没意思。”

    老黄就拍了拍徐小乐的肩膀:“你不知道。拿银子有个讲究:欺上不瞒下。可惜你们那个徐大夫连下面人都瞒,注定是要被人抖出来的。”

    徐小乐正要反驳,突然发现自己实在没话好说。面对谣言,事实有时候很乏力。因为很多人传播谣言并不是因为他相信,只是因为见不得别人的高大映射出自己的“小”来。如果能将那些高大的人拉到跟自己一样的高度,无疑会十分快意。

    徐小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明白这么深邃的道理,不过他也因此缄口不语,甚至没了之前的气愤,只是微笑着看老黄在那边阐发“密闻”。

    老黄说了一阵之后,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新的话题却是某条街上的某个寡妇偷人,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戏码隔三差五就要上演一番,徐小乐自然也不能免俗。虽然其中有不少对“寡妇”这个群体的不敬之词,但是徐小乐却从未把嫂嫂当成是“寡妇”,仍旧笑得没心没肺。

    等这个话题结束,日头也起来了,该去做工的要去做工。这里的食客多是拿固定工钱、穿长衫的市民,虽然比之量工为入的苦力要清闲不少,但也有自己的烦恼要想。或是帮子侄谋个好饭碗,或是督促儿子读书上进,或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结亲……短暂的早餐时间是他们难得的放松时间,所以当这个时间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有些依依不舍。

    徐小乐却一整天都在玩,感触不深。对他而言,早餐时的闲话是玩;看病治人也很有乐趣;上山奔跑更是心旷神怡;练功看书则已经成了每天的幸福时光。这样的人生态度,等于无事无时不在玩乐。

    只是到了独墅湖周家,徐小乐的快乐之中就羼杂了一丝阴影。

    采薇一见徐小乐,就带着幸灾乐祸的笑容说道:“你倒是很有些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大气嘛。”

    徐小乐已经把早上的传言抛诸脑后了,能想起来的只有小寡妇偷人的事。乍然听采薇这么一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怎么了?”

    采薇故意吓唬徐小乐,道:“你贪墨了人家的善款,还当没事人一样!”

    徐小乐撇嘴道:“姐姐怎么也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周、顾两家即便听说了,也不可能相信那些流言。徐小乐现在手头上大额的银子就来自于三处:韩通智“代售”的灵丹;周夫人的乐捐;顾老太君的拨款。这三笔银子来历清晰,支出同样清晰。

    徐小乐为此还从唐三叔那里学了记账法,每日的衣食开销都标注地清清楚楚。药材主要从长春堂进货,所以两边账目顾家人都能对得起来。偶尔有小额的进出漏记,也绝对上升不到贪墨的程度。

    周夫人虽然只给了一百两,但是送来的账目一样清清楚楚,绝不会相信徐小乐贪墨。

    采薇报了当日“见鬼”之仇,笑得腰都弯了,道:“你没听说过三人成虎么?就算是我家夫人不信,你们长春堂的老东家不信,可是苏州百姓们都信,你怎么办?”

    徐小乐不屑道:“他们又没拿出来一文钱,信不信关我什么事?”

    采薇这才意识到,并不是徐小乐开得起玩笑,而是完全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她就道:“你以为这是说给捐钱的大户听的?那一波早就过了!这些谣言都是说给小老百姓们听的,你若是如此大而化之,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徐小乐不以为然道:“口水能淹到山里?”

    采薇无话可说了。以她的见识的确无法说服徐小乐,因为徐小乐并不在乎外面的物议。换个脸皮薄一些,在乎舆论的人,说不定此刻死的心都有了。

    无论是采薇还是徐小乐,以及比他们年长得多,见识更广博的周夫人,都没有意识到姑苏城里的物议只是暗流表面的浮浪,并不是张成德花了十两银子得来的结果。

    谁都知道张成德玩的一手釜底抽薪。可他抽的薪并不是大户人家的捐助——他很清楚只有两家捐了银子。其中周家是一锤子买卖,并没有持续捐钱的打算。顾家却是为了自己的宝贝疙瘩,哪怕徐小乐真的贪墨,只要宝哥儿的身体状况不恶化,他们就不会停止给钱。

    真正下手的地方,确实是在穹窿山。

    徐小乐办完了苏州城里的事,再次回到穹窿山。眼看着天气渐渐寒冷,说不定还要下一场雪,徐小乐就不免庆幸自己有个好邻居——正是唐三叔提醒他要备下过冬的衣服,并且张罗着帮他进货,安排人送货上山。

    然而等他再次回到山上的时候,却发现院子里坐满了病人,气氛十分凝重。韩通智和戴浩歌两人也坐在角落里,脸色铁青。几个平日打杂的学徒、仆役,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像是静观事变,又像是不知所措。

    徐小乐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

    韩通智起身迎了过来,答道:“他们受人鼓动,不肯让咱们医治了。”

    徐小乐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韩通智就示意戴浩歌来说。戴浩歌是太仓人,虽然口音有异,却没有语言障碍。韩通智平日跟苏州人说官话还没问题,碰到激烈的讨论,人家一口苏州土话,他就只有抓瞎了。

    戴浩歌本来不爱说话,但是这种情形下也只有他上了。只是他刚迈出一步,就有人站了出来,正是一个新来不久的痨病病人家属。

    *(未完待续。)

252、闹事

    这男子是送妻子来的,自称在茶楼里给人做账房先生,不过没几天就有个消息传开——他其实并不是账房,只是学过算账,后来在茶楼里打杂兼带采买罢了。又过了几天,这消息变得更加确凿:说他因为污了东家的银钱,被赶了出去,没人肯用他,只能在行院门口帮闲。

    徐小乐也觉得此人市井气息太重,并不喜欢此人。不过他妻子既然得了肺痨,送来肯定是要收下的。

    因为看此人不顺眼,徐小乐便不肯出面为他介绍工作,但他还是靠着死皮赖脸和胡吹海聊在附近找了个活计,就住在山脚下。

    一见他站出来,徐小乐就有种不好的预感,眉头当即皱了起来。

    那人全当没有看到徐小乐的厌恶表情,咧嘴笑道:“小徐大夫,鄙姓马,马兴文,多谢小徐大夫给咱们提供这么个好地方。”

    徐小乐见他说话还算懂道理,眉头方才舒缓开来。

    马兴文突然话锋一转,道:“不过咱们在这里也不是白吃白喝,是给您试药来着。说句难听些的话,这是把命交给你玩呢。”

    徐小乐深吸一口气,斥道:“这是什么谬论!我要人试什么药!”

    马兴文就悠悠道:“现在谁不知道,因为顾家大少爷得了肺痨,特意从账上拨了一大笔银钱,要您试出治疗肺痨的验方。这事您能说没有?”他显出咄咄逼人的刻薄相来:“要不是为了试验药方是否有用,您养这么多人干嘛?要不是为了试验药方,为什么大伙喝的药都不一样?”

    徐小乐怒气冲头,道:“胡说八道!”

    马兴文退了一步,贱笑道:“小徐大夫您是想说顾家大少爷没得肺痨?还是想说您分人给药不是为了尝试?”

    徐小乐冷笑道:“好一副伶牙俐齿。偷梁换柱,还跟小爷我玩上兵法啦!”

    道观里派来的几个小道士就站了过来。他们都跟吴道士练过拳脚功夫,真要打起来肯定不会让徐小乐吃亏。

    徐小乐最喜欢的就是不战而屈人兵,当然不会主动挑衅打架。何况眼下这等局面并不是打架就能改变的,他得让人服服帖帖地接受治疗,而不是把人关起来“试药”。

    说到试药,这难免叫人心里不舒服。

    谁的命不是命?

    只有最最活不出人样的奴婢下役才给人试药呢!

    徐小乐不知道顾家是不是有这种想法——兴许有兴许没有,兴许有了自己都没意识到,也兴许心头那么想却装作没有。反正他徐小乐是敢赌咒发誓,绝没有用人试药的念头。

    他始终想的只是:病案越多,越有可能找到应对这种绝症的办法。

    至于这个马兴文要质疑他的动机。

    徐小乐只能说:医生见了病邪而无动于衷,那才是怪事。

    徐小乐扫了一眼马兴文背后站着的人,有病人,有眷属。从他们愤愤的表情上看,他们已经被人误导了一轮,颇有些“讨个说法”的意思。

    徐小乐对众人朗声道:“我最早在穹隆山收容病人,开药治病,顾家大少爷还没有染上肺痨呢。你在这里颠倒前因后果,自以为很聪明么!”

    马兴文顺口道:“顾家大少爷没得肺痨之前,顾家给钱了么?”

    顾大少爷没得肺痨的时候顾家当然没给钱,得了肺痨之后才给钱,正说明顾家在找人试药探路嘛!

    徐小乐一愣,心中暗道:你这贼厮口舌很厉害啊!若是一般的诚实君子,有一说一,岂不就被难住了?

    还好徐小乐不是那种人。

    徐小乐冷冷一笑,道:“我拿着顾家的工钱,在外跑这穹窿山的事,你说顾家给没给钱?”

    马兴文口舌再利,也没想到徐小乐会如此怼他。

    别人恨不得把所有功劳善事都搂到自己怀里,偏偏徐小乐就舍得让给顾家,说得这事好像顾家主导,自己只是个拿工钱跑腿的小杂碎。

    ——你不按套路走啊!

    马兴文心中呐喊。

    徐小乐踏上一步,绕过马兴文,直接面对众人道:“要说试药,倒也不假。咱们都知道肺痨没验方可用,谁喝下去的药能保证有效果?既然不能保证有效,不是试药是什么?若说你们给顾家大少爷试药,反过来他难道不是在给你们试药?”

    众人听闻此言,突然有所明悟:对啊,要说咱们是在给顾大少爷试药,起码也得有效了才算“试”。大家在这儿都还没有看到治愈的曙光,只是能多苟延残喘几天,算什么“试”呢。

    这么一想,他们就又有些退缩,觉得自己跟徐小乐翻脸很不好看——万一被赶出去如何是好?天底下哪里有治肺痨的地方?与其在家等死,不如在这儿有吃有喝,有人给看病熬药。

    徐小乐又对众人道:“你们也觉得自己被骗来给人试药?”

    众人一听这话,分明就是个台阶啊,连忙否认道:“不是不是!”

    “那你们这是……”

    徐小乐环顾当场,很有股横劲。这股横劲得自佟氏亲传,不管有没有三把斧,镇场面已经足够了。

    众人缄默,齐齐看向马兴文。

    马兴文连忙退了回来,陪着贱笑,道:“徐大夫,这是我们犯混啦。我给您作揖啦,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们这些没读过书的人计较。”说着果然深深打了两个躬。

    徐小乐嘴角一抽,暗道:能硬能软,果然有些道行,看来今天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了。

    果不其然,马兴文又笑着道:“不过我还听说,豪门大户们捐的银子有些被小徐大夫用到别处去了。您看,这天一日比一日冷,山上的吃穿用度都还捉襟见肘呢,这银钱是不是能再多拨过来些。”

    “捉襟见肘”这个尺度就跟“有点闲钱”一样,全凭个人感觉。有的人觉得十两是天文数字,有的人拿了一千两还不满足。

    徐小乐完全不觉得山上众人有什么“捉襟见肘”的地方。衣食住药四大开销他全包了,还有什么要用银钱的地方?

    人越来越多,就算是顾家家大业大也不可能填得满这个无底洞,自然是要精打细算过日子。怎么可能给大家吃龙肝凤脑,燕窝鱼翅呀!

    *(未完待续。)

253、凶横

    徐小乐这才明白采薇说的麻烦。他可以完全不在意姑苏城里的流言蜚语,但是他不能不在意穹窿山病人们的想法。虽然在很多人看来徐小乐是在做善事,然而经历了最初吸引不来病人的阶段,徐小乐并不觉得自己在行善。事实上,他觉得与病人之间更像是合作。

    而且合作的主导者也不是医生,而是病人。医生只是,也只能是辅助。此时此刻,徐小乐才真正明白师叔祖当时说的:医生就像是军师,真正的主帅始终是病人自己。

    “小徐大夫,他们无非就是贪心不足。要不然,就多给他们一些好处,把这事平息下去吧。”顾家派来的管事低声在徐小乐耳边说道。

    徐小乐年纪虽小,但是脑子十分灵清。他知道顾家管事的任务就是维持穹窿山的稳定,获得更多对抗肺痨的医药经验,从而让宝哥儿能痊愈,延续家族命脉。对于他而言,一旦在这事上妥协,提高了病人的待遇,即便有顾家人买单,屎盆子却扣在了自己脑袋上。

    徐小乐自小无父无母,没有少受人白眼,因此养成他格外敏感的性格。他可不愿意白白叫人坑一把,担下这莫名其妙的罪名。

    徐小乐就道:“吃穿用度是早就定好的,若是有人需要,可以临时再酌情添加。不过要说一水儿地往上提,我可没有变出银钱的本事。至于有人说我贪墨,呵呵,账目是清清楚楚的,谁再敢胡说八道,往我身上泼污水,别怪我徐小乐不客气!”

    他越说越严厉,一众病人不由噤若寒蝉。

    这些病人吃住在穹窿山这些天,生活水平不输给自己在家,更难得的是每天有人施诊送药,这是在家里都不敢想象的。徐小乐因此积累下来的威势,恐怕他自己都难以想象。

    更何况跟着马兴文出来讨要说法的人终究不是全部,还有一半的人坚定站在徐小乐一边。只要没有形成一边倒的态势,徐小乐就不慌,而他们这些站出来的人却难免有些心虚——若是讨要好处不成,反被赶出去,这就亏大了。

    马兴文的确没想到徐小乐年纪不大,性子却这么刚强。他原本以为像徐小乐这么个年纪的少年,只要人一多吓吓他,自然就会放软。于是马兴文笑得更“真挚”了,道:“小徐大夫,我们是很相信你的。可是三人成虎,这事说得有头有尾,实在叫人不舒服。要不这样,咱们把账目亮出来,谣言岂不是不攻自破?”

    徐小乐看穿了他奸贼伪装忠臣的拙劣演技,扯了扯嘴角:“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看我的账簿!”

    马兴文一愣,脱口而出:“你怎么能骂人呢!”

    徐小乐冷哼一声:“我哪里骂你了,我只是在问你。你要说你不是东西,那我就承认自己失言啦。你到底是不是东西?”

    马兴文脸上浮现出恼怒的神情。

    顾家管事一看这事要闹大,连忙拉了拉徐小乐,低声道:“小徐大夫,小徐大夫,穿新鞋不踩****。实在不行就给他们看一眼,反正咱们账目干干净净,怕什么。”

    徐小乐真想一脚踢过去。这种“自己人”真是比敌人更讨厌!然而这位管事终究是东家金主派来的,他只好耐着性子道:“你给他看的东西越多越干净,他能抹黑你的东西就越多。这种人哪里是真要好处,就是来搅局的!”

    那管事有些不信:“他搅局能有什么好处?”

    徐小乐一时语塞。

    是啊,这马兴文的妻子还在这里医治,他搅局有什么好处?难道是巴不得妻子被赶出去早点病死?这有些说不通。就算夫妻感情再糟糕,续弦也是很费银钱的事,还不如让老婆在这里治着,另外娶个小妾呢。

    可他这种做派,分明就是搅局的标准姿态。

    徐小乐人生经验不丰富,市井阅历却不少,又不是没见过这种人。他突然心中灵光一闪:这贼厮莫不是拿了人家的钱财吧!

    韩通智和戴浩歌都是走南闯北的江湖客,这种盘子更是见得多了。韩通智就上前对顾家管事道:“有点像是对头找来惹事的。”

    顾家管事一愣,默默退到了后面,打定主意不再说话。万一这马兴文真的是对头派来搅局的,他现在已经说了太多危险的话。日后主家心思一多,恐怕还会怀疑他吃里扒外。

    徐小乐见这个拖后腿的管事终于学乖了,就转头对马兴文道:“好啦,你既然不说你是不是东西,我也不跟你多纠缠。反正今天这事就跟秃子头上的跳蚤一样,一目了然。你,还有你们这些人……”

    徐小乐一指在场的病人和病人家属:“愿意留下继续寻求一线生机,现在回屋里去呆着,我也记不住都有谁。若是有人真心觉得我徐小乐是个贪你们伙食衣被的人,我也无话可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趁着天色尚早,早点下山吧!”

    马兴文正要说话,徐小乐脸色一变,刚才还云淡风轻少年老成的清秀面孔,瞬间变得狰狞起来,骂了一句苏州脏话,喝道:“小爷我去打来的秋风,反倒要遭你们编排!你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去大户门口跪着求银钱去呀!有人能求来一两银子么!人家给钱就是给我徐小乐的,有谁肯给你们!我倾家荡产想做成这件事,倒成了我用你们银子啦!都是****长大的么!”

    这回就连马兴文都吓了一跳。他原本就是“文闹”,不会“武闹”——就他这个身板,真要动粗恐怕自己就先倒下了。众人看徐小乐也是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样,谁知发起飙来竟然如此可怕。

    徐小乐可不是色厉内荏。他既然敢骂得凶,就不怕这些人动手。真要动手,身后这些上真观的师兄弟们可不怵任何人!这些血气未定的年轻道士一直没有机会下山,学的功夫除了师兄弟之间切磋还没实践过,一听徐小乐有撕破脸横扫千军的意思,各个摩拳擦掌,很担心这场架打不起来。

    徐小乐恶狠狠地扫视众人,就看要拿谁出来开刀——当然,最好是那个马兴文。不过这姓马的很油滑,一见徐小乐硬起来了,自己就缩了回去。

    正僵持间,就见有人跑了过来,凄厉喊道:“马家娘子上吊自尽啦!”

    *(未完待续。)

254、正义

    马兴文带着人跟徐小乐僵持的时候,他老婆却悄然无声地用腰带结束了自己的性命。为了避免后来者忌讳住她住过的关房,这位女子特意跑去了茅厕上吊。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已经冷了。

    徐小乐一直注视着马兴文的神情,没有看出他有什么悲恸。马兴文的目光中甚至带着一丝冷漠,好像死去的并不是跟他结发十余年的亲人,只是个熟人而已。

    不过很快,马兴文就扑到了妻子的尸体上,嚎啕大哭起来。

    徐小乐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要开始讹人了!

    地痞流氓最阴狠的招式就是搞一具尸体——或是客死异乡的外地人,或是本地乱葬岗里的无名氏,将之扔在要讹诈的对象家里,然后报官。官府对于小案子并不上心,但是人命关天,发生了这种案子肯定是要抓人、用刑、办成铁案。至于是无罪开释,还是破家灭门,全看运气。

    现在马兴文的老婆不明不白死在穹隆山,不是病死而是吊死的,一旦闹到官府,肯定就是一桩大案。虽然人人都觉得她是自尽——悬梁一向跟自尽是对好搭档,但是不请仵作勘察,谁又能保证不是有人杀人之后伪造了自尽的现场?

    徐小乐头皮发麻,对马家娘子比对马兴文还要恼火——就算真的生无可恋,跳崖都要比自尽好呀!起码跳崖还可以买通官府,用“失足”来结案。而悬梁就算最终勘察下来的确是自尽,也难免给人发挥的余地:穹窿山里与世隔绝,无辜少妇不堪****,被逼自尽。

    马兴文哭了一场,嚎啕叫道:“我家娘子早间还说病好之后要回家打理苗圃,怎么会突然自尽!”

    这就是在为接下来报官做铺陈了。

    徐小乐立刻上前指着马兴文的鼻子骂道:“全是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拿了人家的银钱泼我污水!你老婆几次三番劝你别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非但不听还打她骂她!今天你纠集一帮愚人跟你闹事,她正是觉得颜面丧尽,方才想不开的!”

    马兴文原本打算无论徐小乐说什么,他都坚持要报官。谁知道徐小乐一开口就说他拿了银子的事,真真是说得他浑身寒毛尽竖——这是大白天闹鬼么!他收张管家十两银子的事,何其隐秘!就连自己老婆都不知道,这徐小乐是怎么知道的!

    是的,马兴文从张成德的管家手里拿了十两银子,定下了这条釜底抽薪之计。因为他自己妻子就在徐小乐手下医治,言辞中对徐小乐和韩通智、戴浩歌十分感激,所以他就连妻子都瞒过了。

    徐小乐后面所说的“妻子劝诫不听”、“又打又骂”,自然都是自己胡说八道——反正现在就是比谁更无赖了。

    韩通智和戴浩歌都是老江湖,知道徐小乐跟马家娘子并没有什么往来——三人有分工,马家娘子归韩通智负责,真要是有这些话要说,也肯定是告诉韩通智。不过目前这种情况,换个老实本分的忠诚君子,铁定是要吃马兴文那无赖的亏。

    徐小乐的手段虽然有些过于“市井”,但也算是应对得当,不至于叫马兴文太占便宜。

    果不其然,马兴文反应过来之后就喊道:“你血口喷人!我何尝拿人银子!”

    徐小乐就道:“你老婆说的,有本事把她唤回来对质呀!”

    马兴文终于意识到徐小乐不好对付,自己犯了轻敌冒进的错。早知道他软硬不吃,就该从长计议,先谋取他的信任才对!不过事已至此,马兴文光是后悔也没用了,哭喊道:“妻啊!你跟我十五年,没有叫你过上好日子,如今你死得不明不白,为夫却还要受人污蔑,真是好恨啊!”

    徐小乐见他大打感情牌,干嚎一声:“好婶子,看你嫁得人面兽心的男人!”他硬挤着眼泪:“要不是查出来你得了肺痨,他就要把你卖去窑子。你说这病是你保全自己的福气,没想到终于还是被这狗才逼上了绝路啊!他死活要恩将仇报做那白眼狼,说起来与你又有什么干系?你何苦如此想不开啊!”

    马兴文也在努力挤眼泪,却发现徐小乐比他更像真的,一急之下反倒更挤不出来了。

    徐小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指着马兴文骂道:“你们看!这狗才还吐口水装眼泪!”

    马兴文一怔:我日了他家的狗!这是料敌如神啊!我还没来得及抹唾沫呢!

    众人望向马兴文,果然见他光打雷不下雨,干嚎得厉害,没有半点眼泪,自然就信了徐小乐八成。

    徐小乐挤出来的眼泪却是货真价实的——可见肝肾好很重要,否则装哭的时候眼泪都挤不出来。他故意抹出泪痕,对众人讲述起马家娘子是多么贤良,一直劝马兴文做个好人。偏偏马兴文鬼迷心窍,死活不听善言,终于叫这位贤良的妇人没脸做人,只好走上了绝路,以免被丈夫牵连。

    马兴文自然是不肯叫徐小乐如此随意发挥的,正要撒泼卖惨,身后突然一麻,旋即剧痛袭来,整张脸拧得跟抹布似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自然是吴道长的徒弟们出手了。

    年轻的道士们义愤填膺,纷纷斥道:“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冷心冷血的毒蛇蝎子!不打死你真是没得天理了!”他们边骂着就动了手。

    外行看着只是一群道士对马兴文推推搡搡,虽然骂得凶,下手却不重,否则马兴文早就惨叫起来啦。

    实则这些年轻道士推搡的位置却都是人的软处,又着意将力打了进去,痛在脏腑而不在皮肉。马兴文一口气提不上去,自然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徐小乐就趁此机会转向众人,说起马家娘子如何积劳成疾,如何不幸染上肺痨,却幸运地逃脱了被卖去妓院的厄运。又说起这位妇人是何等地心地善良,既觉得对不起丈夫,又不想恩将仇报……其中自然添加了许多小故事,别说那些跟马家娘子不熟的人,就算是她的闺蜜好友,都不得不信!

    等徐小乐发挥完了,马兴文已经被人打倒在地,呻吟不止。

    徐小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道:“将他捆起来,送官法办。”

    众人见正义获得了伸张,轰然叫好。

    *(未完待续。)

255、余波

    诚如张成德不需要有证据才能对徐小乐下手。徐小乐也不需要有证据才能控诉马兴文。虽然他阐发了许多自己的臆想,但关键却是没错——马兴文的确拿了人家的银子,答应要搅徐小乐的事业。

    公堂上,房知县刚喊了一声“用刑”,夹木还没碰到肉,他就全招了。

    马兴文只知道给他银子的那人是个街头混混。那混混显然也只是传话跑腿的小角色。房知县知道再问也没用,派人去缉拿那个混混,却发现此人早已经不知躲哪里去了。

    徐小乐直接就怀疑上了葆宁和堂的张成德。他没有证据,甚至没有线索,但是以他短暂的工作阅历而言,但凡有不好的事发生,就是这个张成德在背后捣鬼。不过他现在却没有办法对张成德进行报复。

    张成德能执掌葆宁和堂还可以说是赘婿的身份使然,终究不能叫个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不过他能坐上苏州药行会首的交椅,就足以证明此人的手腕和能力了。药行是个暴利行当,哪个掌柜不想自己在行会里说一不二?身为赘婿,他的阻力比别的掌柜更大,却能技压群雄,足以表明实力了。

    徐小乐虽然略有薄名,但是跟赵、周、顾这样的豪门只是人情往来,比不得张成德借助药行行会、葆宁和堂,跟大户们利益纠缠。在利益面前,人情就显得很单薄了。以人情去斗利益,真是好比以卵击石。

    徐小乐自己看不到这么深远,谭公超却是人老成精,看得透彻,建议徐小乐“至此而止”。徐小乐想想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就听从了谭老的劝诫,没有再闹。

    料理了马兴文之后,山上的情形立刻就安稳下来。贪欲是人之常情,不过眼看着没有前途,很多人立刻就服软了。这种时候没人会跟徐小乐耍个性,各个都当没发生过这事,继续安心过之前的日子。

    徐小乐需要病人配合治疗,就此告一段落,不再追究。不过他还是找了个机会把话说开了,但凡要走的并不劝阻,想留下继续试着治病的人,就得守规矩讲道理。如此约法三章,山上的事就算彻底平息了。

    韩通智和戴浩歌很赞叹徐小乐的硬气。

    这两人常年背井离乡,在外地讨生活。若是碰到这种事,只能早早离开,正所谓人离乡贱,锐气早就消磨殆尽。徐小乐却是当惯了地头蛇,穹窿山可是在他家门口呢!还有上真观做后盾,自然是十分硬朗。

    就凭着这份硬气,就叫韩通智和戴浩歌很是服气。

    然而马兴文的老婆终究是死了。

    人命关天,这事绝非一个县令能够抹过去的。房知县找仵作查明死因,配合马兴文的供状,穹窿山诸人的证词,然后上交府衙。府里同知、推官要根据案卷进行查证,需要的时候还要召证人过堂,询问细节。

    徐小乐作为最重要的证人,自然是动辄要去府衙报道。好在他现在已经是惠民药局大使了。身穿官服,理论上与知府、同知、推官都是同僚,见面只是打个躬而已,省了不少力气。

    这起人命官司一直到了十一月方才由南京刑部存档告终。知府老爷照例是要做最后一次召见,该宣判的宣判,该移交的移交。徐小乐这天接了府衙的知会,再度穿上官服,前往府衙。

    这一任的知府姓高,正是顾叔谦的同年。从他履任以来,已经烧过了三把火,如今有些懒散,常常打着巡视属县的名义去下面的州县游览。

    太祖皇帝当初就怕这样的官员扰民,在《大明律》里严格禁止官吏下乡。不过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高知府打着文会的幌子,每次都要府县学里考评优异者同行,这就是成了振兴本地文教,属于勤政有为的亲民好官了。

    高知府前一日才回到府衙,游兴尚未全然退去,心中还惦记着写上几首诗文来纪念这次的出游。他坐在二堂上颇有些心不在焉,想早点打发了那个不入流的药局大使之后就回书房写两封信,看能否出个集子。

    徐小乐站在门口整理了一下暗青色的圆领袍服。虽然已经穿了几次,但还是有些不适应。他常想着:如果能穿便服就好了。可惜药局大使虽然不入流,到底也是朝廷的人,仪容仪表总得时刻注意。

    高知府听得徐大使报门而入,方才抬眼看去,登时整个人被吓了一跳:真是白日见鬼,这不是自己已故的好友么!他定睛一看,这徐大使年纪尚轻,面上稚嫩,胡须都没长,绝不是自己那位故人,方才摆出一副从容的姿态道:“你就是徐大使?”

    徐小乐道:“卑职徐小乐,见过老黄堂。”他这话说完,差点笑场。这话是谭公超教他的,从谭老先生嘴里说出来就十分切合,可是由徐小乐说来就显得无比滑稽。

    高知府一脸茫然,心中暗道:有什么好笑的么?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服,没有问题呀,难道是冠巾歪了?他就不动声色地整了整冠巾,道:“徐大使,马氏殒命一案刑部已经下了照会,就此了结。不过日后你在穹窿山,还是要看顾得紧些才好。”

    徐小乐暗道:我怎么个看顾法?又不是官府的公务,难道还能调动差役么?

    高知府说完,又看了看徐小乐的脸,忍不住问道:“徐大使是医户子弟?”

    徐小乐颇有些奇怪:这老爷问得好奇怪,不是医户子弟怎么出任医官职司呢。

    他就道:“正是。”

    高知府“哦”了一声,叫徐小乐更加莫名其妙。他想着知府老爷训完了话,自己也该告退了,但是看高知府一脸欲语还休的模样,似乎还有话说。一时吃不准该怎么办。

    二堂上冷场许久,高知府终于开口道:“徐大使家在哪个县?”

    徐小乐道:“卑职家就在吴县。”

    高知府追问道:“哪个都图?”

    *

    *(未完待续。)

256、亲事

    徐小乐就心里暗道:木渎算哪个都哪个图?没听人说过呀。他就直截了当道:“卑职家住木渎镇,就在灵岩山脚下。”

    高知府心里咯噔一下,装作若无其事道:“听说木渎有位名医,也是姓徐……”

    徐小乐登时乐了,虚荣满满,道:“卑职曾祖本为太医院御医,侍奉过太祖太宗,后因年迈方才蒙太宗皇帝赐归。”

    高知府说的并不是徐小乐的曾祖父徐子陵,而是徐小乐的父亲徐荣。不过木渎只有一户人家出过御医,正是徐荣的祖父。

    如此看来,徐小乐真是故人之子了。

    高知府回想起跟徐荣的相交莫逆,更蒙有徐荣的救命之恩。当时他就住在徐荣家里,两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同游太湖,如今想来真是叫人唏嘘。等徐小乐出生后不久,高知府也得知自己喜得千金,于是就跟徐荣定下了娃娃亲,只等徐小乐长大就迎娶自己的女儿,将这段友谊变成亲缘。

    真没想到,再次来到苏州之后,好友早已故去,而故人之子都已经一表人才,自己挣得了个冠带。

    高知府看着徐小乐十分欣慰,道:“不错不错,果然好家风。”

    徐小乐却不知道高知府肚子里的这些故事,茫然暗道:这是在夸我家代代行医的意思么?

    高知府又笑着点头道:“徐大使你的事迹,本府也略有所闻。很好很好。”

    徐小乐被夸得十分意外,暗道:这位老黄堂净说些废话干嘛?我当然是很好很好啦。

    高知府看着徐小乐,越看越为自己的故友高兴。他与徐荣后来没有往来,主要是自己醉心科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中举之后又赴京赶考,结果名落孙山,不甘之下再闭门苦读三年,方才中了进士。等他选完官,兢兢业业干完了第一任,总算有了些许闲暇,再来找这位故友的时候,徐荣已经去世了。

    如今的高知府已经做完了两任官,选派苏州府这么个海内大郡,仕途上顺风顺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游山玩水,在苏州正是如鱼得水。而且他是松江府人,简直就是在家门口做官。若是这样都还不算得意,那也就太贪心了。

    高知府自己轻松愉快,见了徐小乐,难免就兴起了提拔栽培的心思,也算是不愧对自己的故友。不过他转念一想,自己到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个徐小乐从来没登过门。要么是他太过清高,不想攀这个交情;要么怕是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与他父亲的关系。

    高知府一念及此,突然之间心口砰砰跳了两跳:这么说来,他不知道婚约的事吧?

    高知府就试探道:“徐大使,看你年纪轻轻,家里可给你定了亲么?”

    徐小乐大奇:你不会想招我做女婿吧?他就道:“我年幼失怙,嫂嫂把我养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还没来得及定亲。”

    他说完就想到了唐笑笑,隐约间觉得大概嫂嫂要说亲事也是找唐三叔他们去说。不过他又想到那天跟笑笑在墙头偷看桃花的事,总觉得有些遗憾——笑笑胸前的那对馒头又小又硬,远不如胡姐姐的赏心悦目。

    高知府见徐小乐神游物外,心中暗道:他大概是想起了去世的父母,这孩子还是有些孝心……是了,他这么说就是不知道自己已经定了娃娃亲,这么看来倒是不错,我家亚男可以另寻一门好亲事了!

    高知府虽然与徐荣友善,也很记挂着徐荣,但是当日定下的亲事却是叫他如鲠在喉。他是什么人?他是朝廷命官啊!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即便不能入阁为相,也能做个封疆大吏,部堂大佬。而徐家只不过是一介布衣,这门第相差得也太大了点。

    想到自己女儿只能嫁给布衣白身的穷小子,高知府就心头发闷。只是今天见了徐小乐,发现徐家人似乎并不知道,这如何叫他不喜?

    为了加以确认,高知府就着意打听起徐家这些年的近况。然后他自然知道了徐小乐的哥哥采药失踪——很可能是滑落山崖尸骨无存。在此之后嫂嫂佟晚晴才嫁进来主持家事,实际上连徐小乐的哥哥都没见过,更别说公婆了。

    高知府回忆了一下徐小乐他哥,当年他在徐家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刚刚启蒙读书,如今想来全无印象。以他那个年纪,肯定也不会知道父母给弟弟定亲的事。

    高知府越想越高兴,乍然想到了当日还有见证人,正是徐荣家的邻居。他就问道:“你家这么困顿,就没有左邻右舍帮忙么?”

    徐小乐道:“也就隔壁的唐三叔三婶常常周济我们。”

    高知府想起来了,那见证人正是姓唐!

    这如何是好?难保那个姓唐的邻居不会多嘴!

    高知府登时又为难起来。

    徐小乐见他不说话,终于难熬冷场的尴尬,提醒道:“老黄堂,您日理万机,我这儿耽误您太久啦……”

    高知府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连忙点了点头,道:“我看你也是年轻俊杰,未来必定大有所为!你先去忙吧,咱们日后再谈。”说着便端茶送客。

    徐小乐如蒙大赦,连忙告退。

    高知府目送徐小乐出去,就觉得如坐针毡,连忙起身往后宅去找妻子讨个主意。

    一般官员在外任上是不会带妻子的,因为要留在家里照顾父母。不过高知府家就在松江,实在是太近了,所以他妻子也常来苏州与他团聚。这回还带了女儿高亚男一起,顺便浏览姑苏美景。

    高知府进了内宅,正巧妻子在院中赏花。夫妻两人眉目一对,就心知肚明,齐齐往内室去了。

    进了内室,高知府方才压低了声音,道:“你猜我今天见的惠民药局大使是谁?”

    “谁?”高氏捏着手,也被丈夫的紧张情绪所感染了。

    “徐荣的儿子!”高知府压着声道。

    高氏到底是做母亲的人,立刻想到了自己女儿婚事。她低呼一声:“他可提到了亲事?”

    高知府微微摇了摇头。

    *(未完待续。)

257、黑店

    高知府夫妇在为女儿和徐小乐的婚事发愁的时候,徐小乐却很兴奋。

    他被张大耳拉去了一家黑店。

    所谓黑店,就是建在荒山野岭,没在衙门上挂过号的客栈。这种客栈并不会做人肉包子,之所以说他黑,主要是黑在价格昂贵。不过一分价钱一分货,这里开价高,服务自然也跟一般客栈大不相同。

    这里最大的服务特色就是没有服务。

    客人从进门开始,柜台后面的伙计和掌柜甚至连头都懒得抬一下。客人自己找位置坐定,喊一嗓子“来人”,才有个半梦半醒的伙计神情呆滞地走过来,话也不说,就干站着。

    客人得自己说清楚来意,是打火还是住店。

    打火就是生火做饭,源自北京土话,随着永乐帝的燕军流传到了南方,是如今十分流行的江湖唇典。在这种客栈,店家不怎么欢迎打火的客人,所以招待就会很敷衍。青菜里兼炒几条青虫,或是饭里夹着黑色甲壳的米虫,都是惯例要有的添头。

    对于住店的客人,店家就要上心一些了。他问清楚几人入住,要什么屋舍,至关重要的就是提前收足房钱。至于寻常客栈那些端茶倒水,随叫随到,这里不屑于从俗,肯定是一概没有的。

    听了张大耳介绍完黑店的“服务特色”,徐小乐大惑不解:“这样还有人来住宿么?”

    当然有!

    因为寻常客栈接了外地客人,必要查验路引,向官府汇报。若是没有路引的旅人,还要受到官府的捉拿。轻则遣返原籍查验真身,重则被人扣上一顶盗匪的帽子,不明不白命丧刀口——苏州土话叫“斩白鹅”。

    在这种黑店,就完全不用担心路引的问题啦。

    店家既然连话都懒得跟你说,自然不会来盘你的来历,问你要路引。即便是江湖上名声在外的巨盗,只要没在当地做过案,他们就假装不知道。如果在本地犯过案子,那就得看官府的重视程度了——悬赏高的话,还是有可能去换个赏金。

    总而言之,黑店只认银钱不认人,这是身上背着事的江湖客最终不得不选择它的原因。

    徐小乐听张大耳解说完毕,有些心慌:“不会是哪位江湖大哥生病了,不方便进城吧?”

    张大耳只管给自己倒酒,却不说话。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

    徐小乐正想再问,突然有位客人直愣愣走了过来坐下。

    徐小乐看向那位客人,颇有些眼熟的感觉,只是来客戴着一顶棉帽,遮住了大半个额头,阴影直盖到了鼻梁上。身上穿得比江南人要明显厚实得多,看上去很有些臃肿。

    来客抬起手,微微扶了扶帽子,露出一双眼睛,精光四射。

    徐小乐当即喊了出来:“何大叔!”

    来客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何绍阳。

    何绍阳朝徐小乐笑了笑:“小郎君别来无恙。”

    徐小乐听到“小郎君”这三个字就不免浑身寒栗,鸡皮疙瘩落了一地。这听起来像是戏文里的话,对于何大叔来说却是很正经地打招呼。他就道:“何大叔叫我小乐不就行了,小郎君听着肉麻。”

    何绍阳哈哈一笑,接过张大耳递上的茶水,低声道了一声“生受”,又对徐小乐道:“再次见我,是不是有很多事要问我。”

    徐小乐摇了摇头:“我虽然很好奇,不过嫂嫂说过:待人以诚,交人以信。我既然诚心为你做了事,就该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勾当,我都不想问。”

    何绍阳有些意外,道:“你嫂嫂确是侠义之人。”

    徐小乐听人夸奖嫂嫂,比夸奖他自己还要高兴,笑道:“她可是木渎第一侠女!”

    何绍阳笑了笑,望向张大耳:“就算小乐不想问,你是肯定想问的。”

    张大耳垂下头,言辞间格外恭谨,道:“我们弟兄对何大哥只有一个‘服’字。水里来火里去,绝不皱一下眉头!不过弟兄们也折了好几个,我总想求个心里明白。”

    徐小乐不知道何绍阳是怎么收服张大耳的,不过听他这话的意思,其实他真不知道到底跟着何绍阳做了什么买卖。徐小乐不由对何绍阳更加崇拜了,暗道:这是什么样的手段,竟能叫人稀里糊涂又心甘情愿地去做杀头买卖?

    徐小乐回忆自己与何绍阳的交往,好像一见如故,又好像始终隔着一层薄雾,真是看不透这个男人。

    何绍阳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不相信,又像是很满意这话。他道:“其实这个案子,说起来很简单,听起来却有些骇人。”

    这话一出口,无论是徐小乐还是张大耳,立刻满脸严肃,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何绍阳顿了顿,道:“我就打着比方来说吧。”他喝了口茶,像是讲故事一般,悠悠道:“老朱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继承家业之后,来了伙歹人砸他家店铺商号,他就带着家丁护院去镇场子。”

    徐小乐和张大耳听着如此贴近生活的比方,毫无障碍地接受了。

    何绍阳道:“结果他反叫那帮歹人抓住做了肉票。歹人跟朱老二说:给些银子给些财帛,我就把你哥放回去。朱老二却不答应。”

    徐小乐想到了自己失踪多年的哥哥,不由替朱老大担心道:“莫非是要价太高了么?”

    何绍阳摇了摇头道:“朱家的家业原本都是朱老大的,如今他一出事,朱老二就掌管了家产。若是哥哥回来了,他岂不是还得把到手的家产还给哥哥?因为这个缘故,他心里就想着让哥哥死在歹人手里。他既不用背负手足相残的恶名,又得了实惠。”

    徐小乐一听,不由低声骂道:“真是恶毒!”

    张大耳也道:“就算他不喜欢自家哥哥,也不该如此绝情。”

    何绍阳心道:他们还没有明白这老朱家是何等人家。他就继续道:“那歹人一看朱老二如此决绝,很不满意,但又不想真往死里得罪老朱家——老朱家的家业可不容小觑,真要来个不死不休,他们也吃不消。”

    *

    祝大家中秋快乐~健康幸福~!

    请别走开,还有一章~!

    *(未完待续。)

258、迎驾

    徐小乐、张大耳两人凭着市井常识也知道:欺负人得有个底线,否则匹夫一怒血溅五步,一命换一命,自己能有什么好处?

    何绍阳道:“于是那伙歹人索性就不为难朱家大哥了,答应放他回去。奈何朱老二既不能说:你别放我大哥回来。又不想他大哥回来,于是自己不肯派家人去接他大哥,又不叫家中管事知道有这么回事,百般遮掩,仍旧想着霸占住家业。”

    徐小乐和张大耳微微点了点头,都觉得这朱老二没有丧心病狂买通歹人杀他哥哥,总算还是有一丝良心。

    何绍阳说完了背景,就道:“我正好认识这位朱家大哥,他人还不错。于是我就替他奔走,联络朱家有良心的管事,好将他从歹人巢穴迎回家中。为这事,朱老二就动用家里势力,叫官府四处通缉我,说是我江洋大盗。”

    何绍阳说得十分从容,好像是个很平淡的故事,边喝着茶边说道:“还好有些老管事还记着老东家的好处,暗中帮我,又给我金银财帛招徕义士,好奔走联络,促成朱老大回家的事。”

    徐小乐这才知道,原来张大耳他们并没有打劫府库,而是为人伸张正义的义士。他自己救义士于危急之中,显然也是在行侠仗义。他虽然没有想过做个侠客,不过以嫂嫂平日里的潜移默化,还是为自己做了这桩事体而自豪。

    不过嘛……徐小乐脑筋微微一颤,问道:“这朱家多大的家业?官府这回真是下了大本钱呢!”

    张大耳的见识要比徐小乐高出一筹,已然猜到了何绍阳的隐喻。他想到自己竟然参与到这么大的事件之中,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发颤。

    张大耳好不容易才撸直了舌头,不自信地问道:“何大哥说的朱家……就是那个朱家?”

    何绍阳微笑着点了点头。

    徐小乐还没反应过来:“你们说的是哪个朱家?我认识么?”

    张大耳吞了口口水,想想自己最早接这个活本是为了寻个大门槛,好作靠山。万万没想到靠山是找到了,可靠山的对头更厉害!他强忍着晕眩,道:“就是那个本来家在南京,后来北京那边生意做大了,举家搬去北京的朱家。”

    徐小乐更迷糊了:“南京的?你们怎么都认识?大耳哥哥去过南京?”

    何绍阳呵呵笑了,毫无敬意道:“就是现在坐龙庭的朱家。”

    徐小乐一愣:“啊,你说的是皇帝家呀!”

    张大耳差点吓尿了,道:“你小声点吧!”

    徐小乐左右一看,客栈里并没有别的客人,只有一个戴着脏兮兮棉帽子的店伙计趴在柜台后面打盹。他就放心道:“没事,没人听到。”

    张大耳半惊半怒,可对徐小乐却没丁点办法,只觉得心口发痒,恨不得挖出来挠一挠。

    ——这都什么事啊!

    ——杀头买卖做了就做了,脑袋掉了碗大个疤,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可这他娘是诛九族的买卖啊!你们怎么能够像没事人一样呢?

    张大耳心中咆哮着。

    徐小乐的确不知道这是诛九族的买卖。他现在勉强搞清楚朱老大就是正统皇帝。

    从徐小乐记事开始,就活在这位皇帝治下,平日里说起来都是正统某年。朱老二应该就是新皇帝景泰帝——去年官府通告,今年改元景泰。如今景泰元年已经快过去了,翻过年就是景泰二年了。

    ——难怪他家势力那么大呢!原来是皇帝家啊。

    徐小乐心中感慨一声,又暗道:皇帝家争家业果然不太平。啧啧,这也难怪,这份家业是挺大的,谁拿了肯放手?不过为了个皇帝的宝座,就连兄弟情义都不要了,这值得么?

    他心中这么问,旋即自嘲道:是啦,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觉得不值得。不过人家争的可是万里山河,这恐怕就值得啦。

    他又想起前朝那些要江山不要亲情的皇帝们,有些风评还很不错呢,看来皇家果然跟寻常人家不一样。

    张大耳口干舌燥问道:“何大哥,那这事……办成了么?”

    如果办成了,正统皇帝回到北京再坐龙庭,自然万事大吉。自己不敢奢望有个救驾之功,起码能得一场富贵。若是没办成,那自己可就是乱臣贼子,这辈子恐怕只能隐姓埋名了。

    张大耳虽然没读过什么书,成王败寇的道理还是很清楚的。

    何绍阳轻松道:“办成了。”

    张大耳听了浑身一松,刚才紧闭的毛孔猛然张开,冷汗登时泉水一般涌出来。他转念又觉得太不可置信:为什么这么大的事,你说得好像上街打了一瓶酱油那么随意呢?

    徐小乐却喜滋滋道:“恭喜何大哥!”他本来是叫“何大叔”的,见张大耳叫“大哥”,就偷偷给自己抬了一辈。

    何绍阳好像从未注意过别人怎么称呼他,微笑道:“不过现在却有个麻烦。”

    张大耳的心都提起来了:“什么麻烦!”

    何绍阳道:“朱老大病了。瓦剌人那边只有巫师,没有大夫。若是从北京找,又都是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总叫人不放心。我这回南下,就是想来江南找个大夫,北上迎驾。”

    张大耳觉得有些错乱:你都直说“瓦剌人”、“迎驾”这样的话了,还叫皇帝“朱老大”,这合适么?

    徐小乐却恍然无觉,道:“何大哥准备找谁?”

    “你。”

    “我?”

    徐小乐既惊且喜。他虽然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却不敢相信自己有资格跟御医一样,给皇帝号脉看病。在他的认知里,御医还是很厉害的角色,就像自己的曾祖父,凭着精湛的医术会被几代人牢记在心。

    何绍阳道:“朱老大养尊处优日久,不耐塞上风寒。病因虽然简单,我却治不好。”他毫不介意道:“我不通医术。”

    徐小乐仍旧当他谦虚,只是不信。

    何绍阳直言道:“你的医术要根治这病并不难,关键是你很可靠。”

    *

    中秋快乐~!

    *(未完待续。)

259、吵架

    徐小乐一向只关注治病本身,并不关心病人是谁。无论是形迹可疑的何绍阳还是名声不佳的张大耳,他都不会拒绝施治。光从这点上说起来,真不知道算是人品瑕疵还是医德高尚。

    “若是前两个月,我肯定二话不说就跟你走——唔,还是得跟嫂嫂说一声的。”徐小乐为难道:“不过现在我却实在走不开。”他就把自己在穹窿山做的事,又担任了惠民药局大使,长期医治的病人,都一一说给何绍阳知道。

    话虽这么说,徐小乐天性之中却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动,很想离开姑苏去北方看看。

    何绍阳默不作声,脸上一如平素。

    徐小乐又问道:“何大哥往来塞北江南,这一程要多少日子。”他并不清楚塞北到底有多远,只担心风寒拖延日久,病入膏肓自己去了也没用。

    何绍阳叹了口气,只以为徐小乐已经看穿了他的用意,道:“好吧,其实我只是想让你北上,风寒云云不过是借口。他在那边过得很好,只是有些疲惫而已。”

    徐小乐大为疑惑,奇怪道:“何大哥这么做的用意是?”

    何绍阳道:“因为我非但要送他回宫,日后还要帮他夺回皇位。”

    徐小乐皱了皱眉头,心中暗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身为外人,真不好参与。再说啦,皇帝身边有那么多文官武将,这皇位归谁的大事哪里轮得到我等白身决策。

    何绍阳道:“你们现在随我北上,该见的人要见一见。”

    张大耳的大耳朵一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期待的是自己终于摸到了翻身富贵的边,此去能见到真正的大人物,可谓鲤鱼跃龙门了。怕的则是这种谋反复辟的勾当实在不好做,万一失败就是死无葬生之地。

    徐小乐没那么复杂的心思,只是摇了摇头,道:“何大哥,我只想做个好医生,对这种事毫无兴趣。而且……”他顿了顿方才道:“我视你为手足,你怎么能骗我呢!”

    何绍阳并没有愧疚,道:“我觉得自己是为了你好。不过我也知道,我若说实话,你肯定会拒绝,所以才骗你。”

    徐小乐对于何绍阳把握人心的本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意外。他听了这么直白的解释,心中暗道:我又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并非不可或缺的大人物,何大哥要我跟他去见皇帝,多半是为了我的前途着想。

    这么一想,徐小乐对于何绍阳骗他倒不很介怀。不过想到自己在苏州的这一摊子事,徐小乐还是摇了摇头,道:“何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虽然我也想去远方看看,但是现在真的走不开。要等我治好周夫人的胸痹,还有琢磨出对付肺痨的办法,才能放心远行。”

    他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听韩道长、戴大哥说起云游天下的事,还是很羡慕的。”

    何绍阳道:“我虽是为了你好,但我也不能强要你接受这好处。一则是人各有志。再者说来,若是对你好就要你接受,那我也太霸道了。”

    徐小乐咧嘴一笑:“何大哥果然不同凡俗。不管怎么说,何大哥能记挂我,为我着想,我是很高兴的。”

    何绍阳望向张大耳,道:“既然小乐不去,咱们收拾妥当之后就动身吧。”

    张大耳连忙道:“一切听哥哥吩咐。”

    徐小乐心里发痒,真想喊一声:等等,我改主意啦!

    何绍阳却是个雷厉风行的人,不等徐小乐在一旁纠结,三言两语已经跟张大耳敲定了细节,朝徐小乐一点头,就道:“就此散了吧。”他就住在这间客栈,算是半个地主,起身送客。

    徐小乐跟张大耳告别何绍阳,又走了一段,张大耳道:“小乐,咱们都是市井子弟,这辈子再有出息恐怕也不过是在县城郡城里打转。眼前可是一步登天的大好机会啊!”

    徐小乐垂着头,道:“我虽然很想出去看看,但是此间事没做完,我怎么能撇下病人就这么走了?”

    张大耳冷哼一声。他倒不是针对徐小乐,而是不满那些“病人”。那天要不是徐小乐镇住了场面,他差点带几个兄弟好好教训那群白眼狼。

    他道:“小乐啊,有句话叫‘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别皱眉,这话说得偏激了些,但有时候咱们总得为自己、为自己亲人考虑考虑。”

    徐小乐听了这话,倒是觉得很有道理。他不觉得自己是圣人,该去做舍己为人的事。只是想到穹窿山的那些病人,还有眼看一天天好起来的周夫人,徐小乐终究无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程。

    徐小乐辨明方向,道:“这里是不是回木渎更近?”

    张大耳说是,就送徐小乐回木渎家里。不过他现在不方便露面,就把徐小乐送到镇子外,自己迅速赶回穹窿山,要瘸子和阿虎阿豹做好准备,即日启程北上。

    徐小乐目送张大耳的背影离去,怅然若失。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家里,一路上都有街坊邻居跟他打招呼,叫他“小徐大夫”,这才让他乌云密布的心里微微敞开了一些,对于不能去北方游历也不怎么难过了。

    走到家门外,徐小乐就听到里面传来枫香的火爆嗓门。他正要推门的手就此凝住,心中奇怪:家里一向都挺和睦的,枫香是跟谁吵架?

    如果是外人来惹事,家门一关,肯定不会吵架——那就是操家伙动兵器的事了。

    徐小乐心中一动,登时想起了桃花。枫香与桃花关系早早就不好了,只是一同遭难,而且桃花就算百般不是,终究没有背主潜逃。两人即便平日有些龃龉,也不至于撕破脸皮大吵大闹。不管怎么说这也是在徐家,多少要给嫂嫂一点面子呀!

    徐小乐一念及此,就没有推门进去,索性在门外坐了下来,仰着头靠在门上,从门缝里偷听。他十分好奇枫香姐姐会骂出什么样的话来,生怕自己的出现妨碍了姐姐的发挥。

    门缝里传出枫香高亢的声音,里面夹杂着许多“淫~娃~荡~妇”之类的词汇。徐小乐听得大为惊奇,更不敢贸然进去,生怕她们会回避自己。不过美中不足的则是被骂的人没有反骂,叫这场骂战缺少了极大的趣味。(未完待续。)

260、人命

    “小乐,偷听呐!”

    唐笑笑走到徐家门口,将正在偷听的徐小乐抓了个正着。

    徐小乐一抬头,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见唐笑笑一脸不意外然,径直就上去敲门。他连忙站起来,挡在笑笑面前,一把抓住了笑笑的手腕,压低声音道:“你这一敲门,可就没好戏听啦!”

    唐笑笑瞪了徐小乐一眼,没好气道:“还看戏呐!你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都闹出人命来啦!”

    徐小乐吓了一跳,手就松了,连忙问道:“怎么?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闹出人命来了!”

    唐笑笑不理徐小乐,啪啪啪叩响门环,院子里的骂声登时就止住了。

    徐小乐满脸遗憾。

    那些姐姐平日里虽然也说些笑话,但是很注重涵养,从未见她们如同市井泼妇一样说过粗话。今天这样的奇异景象,真不知道下回要再得一见会是什么时候。

    枫香果然站得离门最近。她开了门,脸上还有些怒色,等看到徐小乐和唐笑笑站在门口,怒色就变成了羞色。姑娘知道自己刚才口不择言,骂得很凶,惴惴不安地担心被徐小乐和唐笑笑听去——唉,也不用怀疑,九成九是已经被听去了。她见徐小乐一脸贼忒兮兮的坏笑还没藏干净,猜到他多半是在门外偷听许久。

    唐笑笑推了徐小乐一把,自己紧跟着进去,转身关上了门,道:“我在隔壁就听到你们在吵,过来叫你们小声些,别让人家听去。”

    唐家是徐家的左邻。徐家还有右舍,只是因为关系不好,不相往来。人可以不相往来,声音却不管这些,若是叫别人听去了,那可就真的坏事传千里了。

    枫香这才有些后怕。

    徐小乐笑嘻嘻进去,发现大家都站在院子里,非但有枫香,还有嫂嫂和胡姐姐,荷叶和梅清。当然最少不了桃花。她此刻被人绑了起来,双手束在身后,披头散发,只是低低垂着头。

    徐小乐松了口气,道:“笑笑吓我,说是弄出了人命。看到大家都在,我就安心了。”他突然紧张起来:“对啦,徐老安人还好吧?”

    佟晚晴就上来敲他额头:“胡说什么!老安人好好在屋里念经呢。”

    徐小乐这回算是彻底放下心来,道:“既然人都没事就好啦,出了什么大事?桃花怎么了?是偷了东西么?”

    唐笑笑却被胡媚娘几个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搞出人命来”这句话并没有说错,但是单独跟徐小乐说,就好像背后说人坏话一样。被徐小乐当场“出卖”,叫她很有些不好意思。

    胡媚娘清咳一声,道:“笑笑没吓你,是搞出了人命?”

    徐小乐不解地看着胡媚娘。

    胡媚娘就指了指桃花的肚子:“人命在那里。”

    徐小乐这回真是受了惊吓:“原来桃花你没偷东西,是偷了汉子!”他说完这话又觉得有些不对,偷汉子总得是有夫家之后才能叫偷。现在桃花还没有夫家,算是偷么?

    他正纠结这词义上的区别,就见桃花双泪纵横,叫道:“小乐,你救救我!”

    徐小乐吓得朝后退了一步,扫视了一圈梅清枫香,支吾道:“就算她跟人搞出了人命,你们也不能动用私刑啊。”

    枫香没好气道:“是啊是啊,她丢了我们徐府的脸,败坏门风,玷污清誉,所以我们要把她拿去沉河!”

    徐小乐信以为真,连忙劝道:“好姐姐,这事且再做商议,再商议。真要用了私刑,官府是要来找麻烦的!”

    梅清埋怨地看了一眼枫香,道:“什么时候了还玩笑!”

    她对徐小乐道:“桃花这样败坏家风,我们与她住在一道,也不知道要惹来什么样的非议。如今老安人的意思是要把她发卖出去,把我们都遣散回家。”她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强忍哽咽道:“我十岁,父母将我卖进徐府,多年来我就当徐府是我家,如今却也要被赶出去了。”

    徐小乐这才明白梅清和枫香也受到了牵连。他又看到了年纪比他的还小的荷叶,小妹妹同样泫然欲泣,满脸悲痛,恐怕也没逃过此劫。

    徐小乐就走到胡媚娘身边,叫了声“好姐姐”,又问道:“就算桃花有错,为什么要迁怒这几位姐姐呢?”

    胡媚娘真不知道怎么跟徐小乐解释。这座宅子里除了小乐没有男人,其中一个婢女就这么不明不白怀孕了,叫别人怎么说宅子里其余女人?光是想想就能知道,那些三姑六婆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明天徐家就成了木渎第一淫窝。

    佟晚晴上来就要拉着徐小乐离开。她也有些暗暗生气:要是真想要男人,好好说出来,老太太也不会死扣着人不放。结婚过日子去呗,何必惹来这一身臊臭!

    ——人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自己真是连带被坑!

    佟晚晴心中很是不平。

    徐小乐却赖着不肯走,道:“你们别卖她啦,放她离去就是了。我去跟老安人求情,留你们下来。”他一听几位姐姐要走,心里也很难过,很不满意老安人这种迁怒于人的姿态。

    枫香就啐道:“太便宜她了!”

    桃花就叫道:“小乐,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佟晚晴见徐小乐真的要过去,连忙用力拉他手臂。谁知徐小乐如今十分敏捷,佟晚晴刚碰到他皮肤,他就已经身子一晃滑过去了,简直跟泥鳅一样。

    徐小乐走到桃花身边,安慰道:“桃花,你虽然做了错事,只要认错,老安人心地慈善,未必不能商量。”

    桃花惨然一笑:“我跟他情投意合,做错了什么?”她又提高了声量道:“没做过这事的人就是真干净了?”

    徐小乐见几个姐姐怒气勃发,连忙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桃花道:“你就不想知道我肚子里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徐小乐心道:肯定是那个跟你隔门反插花的呗!他就问道:“是谁?”

    桃花道:“你附耳过来,我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未完待续。)

261、身契

    唐笑笑登时就不高兴了,心中暗道:不知道这骚蹄子跟小乐之间有过什么!哼,小乐上回搂着我又搓又揉,指不定就是她教坏的!想到这里,唐笑笑就满脸发烫。

    佟晚晴偷看了一眼自己未来的妯娌,见唐笑笑满脸泛红,以为她是生气憋的,心中暗道:看来笑笑也是个刚烈女子,以后正好能管住小乐!

    徐小乐示意诸位姐姐稍安勿躁,俯身过去,道:“好啦,你说吧,我保证不说给外人听。”他心中又补了一句:这些姐姐虽然不是内人,但也不是外人。她们若是问我,我多半是要说的。

    桃花哼了一声:“我既然告诉了你,就不怕你说出去。只是你说出去之前,总要掂量掂量。”

    徐小乐不耐烦问道:“是谁?”

    桃花在徐小乐耳边轻声道:“就是你那个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罗云罗少爷。你若是说出去也不打紧,可他就要成为采花淫贼啦。一个采花淫贼时常出入你家,你跟你嫂嫂很有脸么?”

    她生怕徐小乐不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一口气说得通通透透。

    徐小乐身躯一震,一震又震,震了又震,心中惊骇:小云呀小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小云!我都还没破身,你就连隔门反插花都玩过啦!哎呀呀,现在你连孩子都有了,可把我比下去了。

    佟晚晴就在后面叫他:“小乐,你抖什么?说完了就快回来!”

    徐小乐还没有从余震中清醒过来,没听到嫂子喊他,只是心中暗道:罗云平日悄声不响,怎么就把桃花勾搭去了呢?咦,现在想想,从那天去看社戏,他俩之间就有些奇怪。

    佟晚晴见徐小乐不理她,只好上来祭出扯耳朵神功,要把他拉走。

    徐小乐耳根一痛,连忙叫道:“慢着慢着,她先不能卖!”

    佟晚晴压低声音道:“卖不卖那是人家的事,咱们管不着!”

    徐小乐当然不能让罗云的骨血流落到人家家去,做个不明不白的婢养子。不过他也知道嫂嫂说得对,徐府诸女只是借住在他这个“族亲”家,两家人还得互相尊重,自己可不能因为提供了方便就干涉人家的家事。

    徐小乐就道:“这事得从长计议,我去找老安人聊聊!”

    佟晚晴更加不悦了,手上加劲:“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小乐有苦说不出,只好乱嚷道:“这家谁做主!”

    佟晚晴双目一瞪:“我!怎么,你不服?”

    徐小乐双手护着耳根,只好放软道:“没没没,就是随便问问。哎哎,嫂嫂把手松开,耳朵要扯掉啦!”他就用手指去磨佟晚晴扯住耳朵的手。

    佟晚晴于心不忍,刚刚松了一点劲,徐小乐已经夺回了耳朵,纵身跃出三五步,还不忘耍帅在空中转了个身,愉快地叫道:“我去跟老安人说,你们先别卖她!”

    佟晚晴气不打一处来,捋起袖子凶道:“你现在翅膀硬了,我说话不管用了是伐!”

    远远传来徐小乐哈哈大笑声。

    胡媚娘拉住佟晚晴:“晚晴,这事不着急,我跟去看看。”她是徐珵的妾室,虽然待遇高过几个婢女,但是权利上跟婢女也差不多,说话同样不管用。当然,老安人做出的决定,即便是徐翰林本人都没有置喙余地。

    徐小乐可不管这些。他是外人怕什么?三步并作两步走,急急忙忙冲上了楼,果然听到了老安人的诵经声。

    徐小乐在门口平复呼吸,摆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可爱的笑容,敲门道:“老安人,我能进来不?”

    屋子里的诵经声就此停住,就听老安人道:“小乐啊,进来吧。”

    徐小乐这才推门进去,笑嘻嘻地在老安人对面坐下,道:“老安人,诵经呐。”

    老安人微微笑了笑,道:“别寒暄了,我知道你为什么上来。”她道:“桃花这事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是还在徐府,我未必会这么严厉,撵出去就是了。不过既然是住在你家,不严惩她们,就是对你嫂嫂的不公,还要连累你嫂嫂清誉,所以你可别替她求情。”

    徐小乐总算刚才听了桃花的话,有了一些底子,现在听老安人说是为了给嫂嫂一个公道,才不至于觉得突兀。他就道:“老安人,桃花要是没骗我呢,她这孩子就是我朋友的啦。”

    老安人抬起头,看了徐小乐一眼,道:“要真是你朋友的,那就更麻烦了。”

    徐小乐不解:“为什么?”

    老安人道:“若是外人,那还可以说是桃花一个人的事。若是你朋友,他进出内宅,其余几个也都干净不了。”

    徐小乐一想,貌似也有点道理,不过还是道:“我觉得那几个姐姐恐怕看不上小云。”

    ——那些姐姐应该更喜欢我这样文质彬彬身材纤长的美男子吧!

    徐小乐心中暗道:桃花啊桃花,你的口味也真的太怪!

    老安人似笑非笑,道:“事关名节,不能不防。”

    徐小乐正要再劝,老安人又道:“我一个孤老婆子,是不敢再留那几个了。不过你和你嫂嫂若是善心大发,看不过眼,要留下她们,我也承你们的情。到底她们跟我年数不短,遽然赶出去,叫她们没处安身,我同样很不忍心。”

    老安人说着就撑起身子。徐小乐连忙去扶。老安人摆了摆手,拒绝了徐小乐的帮助,自己摸到床边,取来个小木匣,交给徐小乐。

    徐小乐边问“里面什么呀?”边打开了匣子,就见里面躺着一叠文契。他取出文契,随便一翻,看到了梅清、枫香她们的名字,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卖身契了。

    徐小乐问道:“老安人给我这个……”

    老安人点了点头。

    “是要我去卖桃花么?”徐小乐有些为难。

    老安人一怔:这孩子平时还挺机灵的,怎么关键时候就懵了?她见徐小乐想岔了,摇头道:“我的意思是:她们全都由你处置了。”

    徐小乐一听,还是有些别不过来弯。他也算是同龄人之中很有些阅历的了,却从未与身契、人口打过交道。他道:“那是不是说:这几位姐姐就给我了?”

    老夫人其实是:要送要放悉听尊便。见徐小乐这么理解,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未完待续。)

262、处置

    胡媚娘在门外小心翼翼听着,直到徐小乐跟老安人告辞,她方才悄悄离去。

    徐小乐觉得自己办成了一桩大事,蹦蹦跳跳地往下走,刚下楼梯就看到胡媚娘等着他。

    胡媚娘道:“手上拿的什么?给我看看。”

    如果说梅清枫香像徐小乐的姐姐,荷叶像是妹妹,那么胡媚娘则不只是姐姐——颇有些嫂子副手的意思。徐小乐想都没想,就把装着卖身契的木匣子给了胡媚娘,得意道:“老安人说啦,你们都是我的了,哈哈哈!”

    胡媚娘轻声说了一句“胡说八道”,打开翻看,竟然发现自己的身契也在其中,不由百感交陈。她回忆起少年时被卖入徐家,又想起自己被徐珵收入房中,自己的人生好像就凝结在这张小小的纸片上。

    她不知道有多少个日夜,期盼着自己拿了身契远走高飞,从此海阔天空再无拘束。既不用担心人老珠黄被抛弃一旁,也不用担心哪句话违逆了夫君、大妇惹来毒打。

    然而现在身契就在手边,胡媚娘却又胆怯了。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徐小乐肯定是会给她的。然而她却开不了这个口。十多年来,她已经长成了一根藤。藤只能攀附在高大的乔木上生长,如果没有了那株乔木,藤蔓就只能趴在地上吃土。

    徐翰林原本是一株参天乔木,可惜这株乔木已经枯萎了。即便是枯萎的乔木,胡媚娘也不敢轻易离开,因为藤始终是藤,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离开徐家之后该如何谋生。

    胡媚娘将木匣子还给了徐小乐,媚眼如丝,笑道:“你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呐。”

    徐小乐想了想,道:“我想把身契还给诸位姐姐妹妹。以后你们想住就住,想走就走。怎么样?”

    胡媚娘能感觉到徐小乐的真挚,却摇了摇头:“你要真这么做,就是在赶我们出去呢。”

    徐小乐连忙辩解道:“怎么是赶你们出去?你们要是愿意留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胡媚娘给他讲道理,说道:“我们如今可以住在这儿,是因为徐家的缘故。如果拿了身契,各自回归本家,我们还怎么住在这儿?”

    徐小乐正想说:大家相识相处这些日子,何等愉快。有这样的交情在,为什么不能住在一起?

    胡媚娘就抢先道:“这个天下,讲究一个名分。名不正则言不顺,我是你族伯父的小妾,要侍奉老安人,自然可以住在这儿。若是没了这个名分,我住在这儿就成了不知廉耻的淫奔之人,为众人所不齿,为礼教所不容,你能明白么?”

    徐小乐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的礼教!

    不过他转念一想,关键是把姐姐妹妹都留下,至于名分是什么,管它个蛋蛋!他就道:“好姐姐,那我就不还你们身契啦。等哪天你们不愿意跟我和嫂嫂住了,再问我拿身契。”

    胡媚娘被徐小乐深深感动,也严肃起来:“你能这么为我们着想,我很感谢你,小乐。”

    小乐嘿嘿一笑:“我也是有条件哒。”

    胡媚娘一愣:“什么条件?”

    徐小乐作势就要扑上去,道:“大功告成,好姐姐让我香香面孔!”

    胡媚娘不躲不避,侧出粉嫩的面颊,道:“呶,随你香。”

    徐小乐反倒被吓住了,真没想到胡姐姐今天竟然改了性,竟然如此慷慨大方!他刚被罗云刺激过,又在最是慕少艾的年纪熬了这么久,此刻就像是一个在沙漠中饥渴数十日的旅人,突然看到了满桌的水果酒肉,口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徐小乐吞了吞口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说罢嘟起嘴就杵了过去。

    胡媚娘飞速闪身,叫徐小乐只香到了一团空气,自己笑得花枝乱颤。

    徐小乐自然不肯,哇呀呀直叫:“好姐姐,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胡媚娘笑道:“跟你胡说八道说着玩的,怎么能算数!”

    徐小乐不依,就要冲上去强行要胡媚娘履行诺言。

    胡媚娘转身就跑,还不忘回头给他一个“来追我呀”的眼神。

    徐小乐发足狂奔,不过六七步就追上了胡媚娘,但是也看到了嫂嫂颇为不善的目光。

    佟晚晴真不知道徐小乐是怎么想的。明明家里气氛很紧张,他偏能浑然不觉。胡媚娘在她看来也有些不正常,竟然能跟徐小乐玩到一起去。

    徐小乐只好放跑了到嘴边的脸颊,冲嫂嫂一笑:“大功告成,老安人把她们都送我啦。”

    众女齐齐一惊。

    徐小乐就上前将刚才老安人的话转述了一遍,又拿出卖身契,道:“我刚跟胡姐姐也说了,诸位姐姐若是愿意留下,这身契我就代为保管。若是想走的,尽管来找我拿就是了。”

    梅清和枫香神情复杂。她们害怕面对外面的世界,不知道自己将何以为生,但是也不舍得老安人和过去的身份。这无关尊卑高低,哪怕是在牢里呆久了,重入社会都会不适应。

    桃花终于笑了,道:“那我可要走了。”

    徐小乐欲言又止,望向胡媚娘和梅清几人。

    枫香怒气冲冲道:“你可不算!做下这等没脸没皮的事,能说走就走么!”

    徐小乐这一刻竟觉得枫香有些像嫂嫂,都是霸气摄人,叫他不敢多嘴。

    梅清却站出来道:“咱们既然还能留下照顾老安人,也该心满意足了。只把她赶走,就算大事化小吧。老安人一心向佛,想来也更愿意得饶人处且饶人。”

    枫香平日里很服帖梅清,当她是诸人之中的班头。此刻听梅清为桃花求情,心中就憋了一股气,闷闷不说话。

    徐小乐清咳了一声,道:“我有个想法……”诸女望向徐小乐,听他又有什么高见。徐小乐就道:“我想,要不然就让她去穹窿山当个杂役吧。我那边缺人手,真要把她卖了,得来的银子还不够我招人做工呢。”

    如此桃花既不能留在家里,也不至于就此逃脱,等于被判了个苦役。枫香因此气也就平了,并不出言反对。梅清也微微颌首,觉得桃花应该受到这种惩罚。

    桃花望向徐小乐,见徐小乐正朝她挤眉弄眼,就知道必有后手,只是垂头不语,像是默认了一样。

    *(未完待续。)

263、审问

    徐小乐可不是一个听风就是雨的人。他在最初的震惊之后,渐渐冷静下来,心中也有些疑惑:桃花说是罗云的,但是罗云怎么会玩隔门反浇花呢?再说啦,以罗云的智商,自己竟然没有看出苗头来,这大大不合常理呀!

    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徐小乐既不能认定桃花肚子里的孩子是罗云的,也不能说桃花肯定在撒谎。因此他连饭都顾不上吃,逃也似地将桃花带离家中,等罗云出来说清楚。

    至于安顿在哪里,徐小乐左思右想,决定先把她放在胥王庙。

    胥王庙对外就像个客栈,只是要比许多客栈都干净。徐小乐给桃花付了房钱,又不叫庙祝打扰她——其实内心中还是希望桃花骗了他,趁他不注意自己逃跑。这样他就能哈哈一笑:原来桃花连他都骗过啦。

    否则徐小乐还真是有些难以面对罗云。自己从小到大的跟班,一向蠢蠢笨笨,竟然能做出这种事来。他想到徐老安人的话,更是不敢跟佟晚晴胡媚娘等人说罗云才是罪魁祸首,要不然还真不知道嫂嫂会怒成什么模样。

    徐小乐在胥王庙安顿好了桃花,最终还是得回家接受嫂嫂的盘问。只是叫他没想到的是,嫂嫂并没有问他那孩子是谁的,而是直接问他:“这孩子是你的么!”

    徐小乐饶是平日里处变不惊,这回却是真正大惊失色。他叫道:“怎么会是我的!”

    佟晚晴审视徐小乐。她实在想不通家里还有什么男人来过。除了徐小乐就是常来帮忙的唐三叔、韩通智、戴浩歌,还有罗云。

    唐三叔首先就没有嫌疑。韩通智和戴浩歌虽然常来,但是做完事就走了,绝不会多呆,也没见他们跟女眷有什么眉来眼去。罗云是来得最勤的,照理说也该有些嫌疑。然而他本分老实,来了就是干活,干完活就走人,也没有任何可疑的迹象。

    如此看来,徐小乐的嫌疑反倒最大。当初他裸身调戏桃花,完全可能是一个征兆,后来不知道他们怎么搞到了一块去。虽然徐小乐在外呆的时间长,但是每回回家过夜,谁能保证没有点什么呢!

    再加上徐小乐还有前科。

    佟晚晴想起那事就羞愤异常,至今还恨不得抓住徐小乐狠狠打一顿。

    佟晚晴在房间里审问徐小乐的时候,胡媚娘和梅清枫香就站在门外,侧着耳朵听里面两人说话。荷叶则拉着唐笑笑在堂屋里闲扯,生怕叫唐笑笑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在诸女看来,唐笑笑可是徐小乐的良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又门当户对相处和睦,还有谁能比得上唐笑笑?这种情况下,尤其不能让唐笑笑知道。婚前偷吃并非罪不可恕,宽慰几句也就好了。若是婚前就有了孩子,那可是对新娘子的大大不尊重。而且笑笑还要看着孩子长大,十几二十年地在心里膈应。

    唐笑笑其实也知道荷叶的任务。她既想亲自听听徐小乐的解释,又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话。好在荷叶也不是很会聊天,她不用特别用心应答,只需要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就行了。

    徐小乐坐在佟晚晴对面,满脸委屈:“我怎么可能对桃花下手!她长得、咳咳,长得如何且不说,关键是我连多跟她说两句话,你们都要给我白眼,我还怎么对她做生孩子的事?”

    佟晚晴努力从徐小乐眼中找出撒谎的痕迹。她道:“你现在说实话,事情还有补救。若是再晚一些,桃花显了怀,那就真是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徐小乐急了:“我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不该是找两情相悦的人么?更何况我偷吃了肾气丹,每天练功才能保证肾气充足,哪里敢做这种事?”

    “啊!?”佟晚晴惊讶起来,连忙追问这肾气丹副作用的事。

    徐小乐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细细道来,有一说三,总算让佟晚晴相信自己二十四岁之前不能破身。只等过了二十四,就跟常人一样了,并不会耽误给徐家传宗接代的大事。

    佟晚晴再三问清楚,方才放下心来,仍旧埋怨徐小乐:“你也真是,闹得如此凶险!若是没有你师父教你导引术,岂不是只有坐以待毙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嫂子!”

    徐小乐嬉皮笑脸凑了过去,恨不得把脑袋送进佟晚晴怀里转两圈,就像是只找妈妈吃奶的小奶猫。他撒娇道:“这不是怕嫂子着急么?本来也没什么事。”

    佟晚晴见徐小乐仍旧是一副长不大的模样,一把推开小乐的脑袋,没好气道:“今天跟你说清楚:你没成亲之前,大小事都不许瞒我!等你成了亲,自然有你老婆管你,那时候就算你求我管你,我也是不管的!”

    徐小乐就愁眉苦脸道:“那我不要成亲了。我这辈子天不服地不服,只服师叔祖和嫂嫂。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跟师叔祖出家当道士去。”

    佟晚晴一时语噎,良久方才想到书归正传,问道:“如果不是你的,那到底是谁的孩子?”

    徐小乐顿时纠结起来。不过这么多年来嫂子的威慑力已经沁入他的骨髓,在嫂子的注视下,徐小乐只好道:“嫂嫂,你附耳过来,我怕隔墙有耳。”

    门外三位姐姐顿时霞飞双颊,心中暗骂徐小乐牙尖。

    佟晚晴略一犹豫,还是凑了过去。

    徐小乐贴着嫂嫂的鬓角,只觉得一股香气扑鼻,清幽不可名状。

    佟晚晴等了等,还等不来徐小乐口吐实情,正要发怒,突然耳廓上一激,竟然是被徐小乐亲了一口。她登时大怒,正要去推徐小乐,只见徐小乐动如脱兔,已经跳开了。

    “你胆敢戏弄我!看我不剥了你的皮!”佟晚晴叫道。

    徐小乐连忙讨饶:“我只是临时起意,再来一次我肯定好好告诉你!”

    佟晚晴已经不相信徐小乐了,追着就要打。

    徐小乐窜到门口,拉开房门就要逃逸,却发现门外有三个目瞪口呆的姐姐,登时一怔,被追上来的佟晚晴很恨打了几巴掌。

    *(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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