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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丘     1908远东狂人txt下载     1908远东狂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向西

    赵北向那几个安庆信使望了望,有两个人眼熟得很,是安庆起义军参谋部的军官,再将那信拆开一看,正是熊成基写来的

    看了这信,赵北才明白,为什么去联络江苏新军三十三标的章裕昆等人迟迟没有消息传来,原来,他们成功策动该标新军起义之后并未按照计划向西挺进,而是调头向东,去与安庆起义军会师了,这倒不是章裕昆等人违抗赵北的军令,实在是他们控制不住手下的士兵,那些士兵多是江苏人,又是拉壮丁参军,所以一心急着回乡,就裹挟着那几位毫无威望的起义领去了安庆,打算渡江攻打江宁,就连江苏第九镇的统制官徐绍桢也约束不住部队,至于原本坐镇三十三标的北洋骁将王士珍,则在起义开始之后不久就逃上一艘清军炮舰,窜往长江下游去了,一点也没有挥出他那“北洋之龙”的实力。

    三十三标起义之后,一路东进,在骡马河河口一带碰上了带着大炮返回安庆的共和军分遣队,于是两军合并,弃船登岸,从北边的集贤关返回了安庆,赵北写给熊成基的那封亲笔信也顺利的送到了大都督府,从这封信里,熊成基得知了赵北的进军方向,于是急忙连夜派人拿着亲笔信赶往小池口。

    在信里,熊成基并未对赵北擅自西进有所难,反而对他这种大胆战略颇为赞同,并鼓励他继续扩大战果,向湖北、湖南挺进,以便策应安庆方面,同时也告之赵北,由于清军炮舰连日猛轰城墙,安庆已不可守,他即将率领部队向北突击,放弃安庆,袭占安徽北部,因为光复会即将在江南地区动大规模起义,熊成基是打算为南方起义建立一道屏障,将清军主力拖在安徽。

    由于写信时熊成基尚不清楚赵北是否已率军攻占九江,所以在信里也指点一番,强调金鸡坡要塞的重要性。

    “你叫薛子祥吧?”赵北问其中一名信使。

    “总司令记性真好。”那人点着头。“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攻占了九江,来之前,我们还担心找不到你们呢。本来,迟迟不见你率领秋操部队起义归来,我们都以为你们策动起义的行动失败了,可没想到你们把部队拉到西边去了,大家这才松了口气,熊都督说了,有你们在西边策应,我们就可以放弃安庆,放心的往北边打了。”

    “熊都督要放弃安庆,这是正确的决策。请转告熊都督,我军一定尽快向西攻击,以策应安徽起义军。”

    “这个口信咱们可不能带。熊都督说了,叫我们就留在您身边,为您出谋划策。”薛子祥说道。

    “既然是熊都督的意思,那么你们就留在我的参谋部。”赵北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同时警惕起来,这分明是派到他身边的卧底么,不可不防啊,不过目前他羽翼未丰,而且“光复会”这面大旗还有些用处,所以还是谨慎些好。

    “吴振汉!”赵北喊道。

    “到!”

    “为了策应安徽起义军,咱们部队的整编计划只能往后拖一拖了。必须尽快西征,拿下武汉。”赵北叹了口气,现在时间紧迫,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拿下汉阳兵工厂,不然,起义部队的弹药无法支撑长期作战,而且,既然熊成基已打算放弃安庆,那么清军炮舰就可以腾出手来聚攻金鸡坡,留给他的时间已不多了。

    现在起义部队已在这里休整了两天,士气旺盛,精力充沛,又补充了不少斗志昂扬的新兵,如果能够趁虚直捣武汉,赵北的战略企图就能实现。

    “不能耽搁了,必须立即启程西征。百山,这九江城的防务就交给你了,我多给你留些大炮。另外,为防止有线电报被敌人破坏,我给你留一台无线电报机,随时联络。无论如何,你都要把九江城和金鸡坡要塞给我守住至少一个月!占住了这里,就卡住了清军炮舰西进的通道,就能保证咱们西征大军的安全。”赵北拍了拍吴振汉的肩。

    “请总司令放心!有我在,九江和金鸡坡就不会丢!”吴振汉正色道。

    “话不要说这么满,主力部队西征,你的力量不足,我没指望你守住九江,我只希望你多拖几天,等我们拿下武汉,这九江就可以放弃了,咱们力量不足,现在还无法兼顾太多地方。守九江的关键就是金鸡坡,对岸的小池口也必须摆些兵力。”赵北说道。

    “就怕清军炮舰跟在列强军舰后头开进,万一误击列强军舰,恐会引起麻烦。若是遇到此种情况,打还是不打?”一旁的蓝天蔚提醒道。

    “照打不误!”赵北想了想,明确了自己的立场。“现在长江枯水期,列强大军舰也进不来,即使他们想报复,也得等到春汛以后,到了那时候,咱们已经拿下武汉了。不过,尽量不要主动招惹列强军舰,这就要求你们练好炮兵,顺便找些人,用铁桶和电线做些简易水雷,目视击,敷设在江面之下,也可起到封锁作用。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清军水6夹攻,那样的话,九江很难说能守几日。”

    “各地会党武装正从赣南、赣西赶来,再过几日就到了,兵力应该不是大问题,关键是武器。”吴振汉说道。

    赵北点了点头,向后看了一眼:“蓝参谋长!”

    天蔚应道。

    “传我的命令,第一梯队左协和第二梯队全体官兵以及革命卫队特遣队收拾行装,辎重队抓紧时间制作干粮,并继续征集冬装,招募劳工,辎重务必于今晚装船完毕,船工、水手、辎重兵于船上待命,所有出征部队今晚早点休息,明天一早,誓师启程!另外,通知朱大牛,让他率领特战营先登上那两艘炮舰,再挑些湖北兵加入,司令部里最好的参谋挑出几个派去,特战营就在炮舰上等候我的命令,精兵不是练出来的,是打出来的,特战营要作为尖刀部队来练,朱大牛勇敢是够的,就是谋略欠缺,所以派去的参谋必须是最优秀的,胆大心细,最好是在外**校学习过。”

    ……

    公元月28日凌晨时分,共和军主力部队于九江城西甘棠湖誓师西征,正规部队与革命卫队合计五万余人,在两艘炮舰的护送下,沿着长江两岸水6并进,浩浩荡荡向西进军。

    随行的还有两千余艘大小帆船。

    一声炮响,船工桨手起锚挂桨,千帆竞渡,百舸争流。

    跟在起义部队**后头的,还有一溜各式炮舰,都悬挂着各国国旗,一时之间,颇有些国际舰队的感觉。九江易帜后,列强纷纷将炮舰派到九江附近江面,名义上是保护本国在华利益,实际上是监视起义军行动,对起义军最不友好的要数英国炮舰,那两艘英国瓢虫级炮舰不时在船队中横冲直撞,炮口指来指去,嚣张之极。

    对于这些“跟屁虫”,起义军也不示弱,架在船上的各式大炮都脱去了炮衣,机关枪也装上了尖头重弹,一些轻便的小船装满火药充当火攻船,万一对方开火,共和军将毫不犹豫的进行反击。

    远远望去,那长江之上帆樯林立,红旗猎猎。

    赵北站在“楚观”炮舰的船头,亲自指挥舰炮瞄准英国炮舰,身边簇拥着他的卫兵,寒风凛冽,他的脸如岩石一般坚毅,迎着如刀寒风,望着那浩浩荡荡的船队,心潮起伏。

    “历史,将由我来书写!武汉,我来了!”

    ……

    英国人到底没有开炮。

    共和军高歌猛进,由江西逆江而上,杀入湖北境内,一路势如破竹,先后光复蕲州、黄州等沿江重镇,兵锋直指武昌。

    一时天下俱惊,清廷震恐,革命形势大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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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汉口车站

    浓雾弥漫,寒风刺骨

    “锵嘁——————锵嘁——————”

    一列火车缓缓驶进车站,那滚滚黑烟和白茫茫的蒸汽弥散开来,使得能见度更差了。

    还没等车完全停稳,站台上的监工就骂骂咧咧的将那些蜷缩在火炉边的苦力们喊了起来,一边喊,手里的鞭子还一边抽打。

    “懒货,都给老子起来!卸货了!”

    苦力们站起身,拢着袖子等在站台上,一旦列车停稳,便可将那些闷罐子车厢打开,从里面卸下各种各样的货物,美国的洋油,日本的花布,印度的洋药,甚至是德国的军火,都通过这条铁路运到汉口,再由汉口装上船只,转运到邻近各省。如今国门大开,各种新鲜玩意涌进中国,若论见识广博,恐怕除了那些留洋学生之外,就要数这火车站上的苦力了。

    这里是汉口刘家庙火车站,现在是京汉铁路的终点站。

    中国的铁路建设端于同治年间,太平天国战争尚未结束,英国、法国等国商人就曾多次向清廷提出修筑铁路的建议,但是因为涉及内地通商权益和挑夫生计问题,再加上保守势力的敌视,所以中国的第一条铁路迟至才得以在上海至吴淞间铺设,即所谓的“淞沪铁路”,这条铁路一开始就掌握在英国商人手里,由英国怡和洋行控股,由于此时清廷保守势力依然反对修建铁路,因此这条铁路的修筑权实际上是英商采取诓骗手段从上海道台手中骗取的,从一开始修建就阻力重重,通车后不久就被迫卖给清廷,赎回这条铁路之后,清廷立刻将其全部拆除,但因主持拆除事宜的是洋务派干将沈葆桢,因而使用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将拆下来的铁轨和机车、设备运到台湾,为丁日昌修建铁路提供方便。

    但因保守势力的阻挠,丁日昌的台湾铁路到底是没有修建起来,之后的数年之间,洋务派与保守势力进行了数次交锋,最终因为中法战争的刺激,清廷才开始认真考虑铁路建设问题在李鸿章的主持下,开平铁路正式开工建设,中国的铁路事业从此蹒跚的走入国人视线,甲午战争之后,随着国力的进一步削弱,中国已无力独自从事铁路建设,庚子国变之后,中国的铁路正式成为列强新的瓜分对象。

    作为南北交通的大动脉,京汉铁路早就在洋务派的规划中,但直到才正式开工建设,而且由于资金短缺,铁路的建设完全依靠比利时财团的贷款,加之工程合同存在缺陷,最终导致京汉路权完全落入外国人手中,从铁路的建设到运输、用人、财务、调度、行政,全部经营管理均由比利时公司控制,为铁路借款开了一个极坏的先例。

    从建成通车到现在,京汉铁路一直处于比利时人管理之下,就连车站的站长、铁路桥梁的管理人员也全部雇佣比利时人,虽然清廷已就赎回铁路控制权问题与比利时方面进行交涉,但随着“戊申革命”的爆,此事已无限期搁置下来。

    前几天革命军杀到湖北的消息传来后,这汉口车站的火车头和多数车皮都被比利时站长调到了河南信阳,以防落入革命军之手,这两天火车站的车次数已减至每日一趟,武汉地区能跑的人早就跑到外地去了,火车站里冷冷清清。

    火车头“吭哧吭哧”的喘着气停了下来,那几十节闷罐子车厢死蛇一般瘫在了轨道上,让人惊讶的是,这列火车的车厢格外的多,几乎已达到了火车头动力的极限。

    苦力们急忙走上去,将那关着的车厢滑门拉开,这时才现,那滑门上根本就没上铅封,正觉奇怪时,却从车厢里传来直隶、山东味儿十足的国骂:

    “你大爷的!这地方可比天津卫冷多了,可别跑错地方,到了东北了吧?”

    “**!这是南边,冬天又湿又冷,可不比咱北边,那是干冷。这雾大的,都瞧不见站台了。”

    ……

    苦力们惊讶的现,这些闷罐子车厢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普通货物,而是一个个的大活人,而且都穿着军装,手里提着步枪,不少人的后背还靠着一个大背包,背包上卷着毛毯,式样与那租界里的日本兵完全一样。

    “北洋军!北洋军!”

    “袁宫保的北洋军!”

    一些见识广的苦力立刻从那军帽上的镶边认出了这支军队的身份,不需旁人提醒,众人便纷纷闪在一边,拢着袖子互相咬着耳朵说话,纷纷猜测这支原本驻扎在北方的军队为何要到这汉口来。

    其实只要消息稍微灵通一些,就知道,前些日子,九江的革命军已从江西杀过来了,这几日“腥闻”一则一则传到武昌,蕲州“陷贼”,黄州“陷贼”,“某总兵殉国”,“某道台罹难”,“某人附贼”……惊得这湖广上下的朝廷官员心惊肉跳,寝食不安。看到那些官老爷们惶惶不可终日,百姓们压抑了多时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虽然没人敢在嘴上说,但心里都巴望着革命军能早日杀来,还这中原锦绣江山一个朗朗乾坤。

    由于参加太湖秋操的新军一万多人起义,现在的湖北新军只剩下不到四千人,而据外国炮舰传来的消息,那自称“共和军”的九江革命军拥有至少五万人,而且士气旺盛,斗志高昂,又一路招降纳叛,“贼势甚炽”,指望着那些巡防营,根本挡不住他们,革命军一来,巡防营不是“附贼”便是缴械,一时之间,这满清王朝在湖北的军事统治竟有土崩瓦解之势。

    由于担心留在武昌的湖北新军残余部队再次动起义,湖广总督已将这支很不可靠的部队调到了城外,并将其建制打散,改以巡防营守城,原本驻守荆州的五千多名八旗兵已于昨日开进武昌,在城墙上架起大炮,防守省垣,带队的荆州将军恩存放出豪言,誓与武昌共存亡。

    本来,武昌江面停泊着不少炮舰,但前些日子安庆兵变,那些炮舰多数奉命东进,增援安庆清军,现在的武昌江面上,只剩下两条小驳船,临时装上大炮,充当炮舰使用,但对其战斗力,谁也没有信心。

    这几日粮价也飞涨了不少,革命军逼近一步,粮价便往上抬上一抬,武汉三镇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不少有钱人家已纷纷拖家带口逃到乡下和租界躲避战火去了,只有苦哈哈们还在这里挣扎求生,无论是否打仗,这饭钱总是得靠自己去挣的。

    苦力们愣在一边,那监工也傻了眼,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催促苦力们上前搬转着眼珠子呆时,耳朵一紧,已被一个军官提着耳朵拽到一边。

    这,还有这,这几节车厢都装的军火,小心卸下来,放在站台上。若有闪失,军前正法!”那军官拉着监工的耳朵,指着挂在最后的几节车厢说道。

    监工哪里敢说半个只得点头哈腰。等那军官丢了他的耳朵,这才挥舞鞭子,指挥那些苦力拉开车厢,搬运货物。

    众人正忙碌时,那些车厢里的士兵已纷纷跳下车,在站台上列队,随后便开出车站,等车站的那位洋人站长带着二头赶来的时候,站台上就只剩下几个军官和一些放哨的士兵还站在那里了。

    走出火车站的军人们开始唱歌,歌词浅显易懂,琅琅上口。

    “谕尔兵,仔细听: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朝廷抽厘借洋债,不惜重饷养精兵。一兵吃穿百多两,七品县令也不如;惜身不为国出力,天地鬼神必不容。自古将相多行伍,他日衣锦还乡荣。……”

第四十八章 前哨战

    苦力们很快从二头嘴里得知,这支被闷罐子装来的军队正是北洋新军第二镇,统制官是王英楷,这趟列车载来的仅仅只是前锋,两个标的兵力,主力部队还在后头,他们是来弹压地面、拱卫省垣的,如果在湖北挡住革命军,他们将顺流而下,沿江扫荡革命势力

    “这北洋军还真是不赖,军容整齐,枪弹精良,看上去比咱湖北新军可厉害多了。”

    “那是银子堆出来的,咱湖北新军比不了。瞧见他们手里的洋枪没?那是一色儿的曼利夏五子钢,正宗洋货。没听人说么?北洋军买枪炮,那是‘不选好的,就买贵的’。”

    “这炮弹箱沉的,里头的炮弹只怕都是大个儿的,一炮过去,还不得炸平半条街?”

    “我看呐,九江的革命军怕是打不过他们啊。”

    “你说怪不怪啊,革命军不是通电拥戴袁宫保做共和大统领么?怎么现在北洋军还是开了过来?难道袁宫保不领情?”

    “你一个力巴懂个啥?越是这种时候,袁宫保越是要派兵,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忠心。”

    “算了吧你,他不懂,你也不懂。北洋军虽说是袁宫保一手编练,可这到底不是袁家私兵,调去哪里还得听朝廷的。自从去年袁宫保进了军机,这北洋六镇就归6军部管着了,眼下的这支北洋军只怕就是6军部派来的。”

    “瞎说!袁宫保现在就兼着6军部大臣,前两天报纸上才说过的。”

    叫‘明升暗降’。你当朝廷真放心汉臣?”

    声!别再说了,再说掉脑袋的。”

    ……

    苦力们一边搬货一边唠叨,浑然没有觉察到十几个鬼鬼祟祟的人趁雾气蒙蒙已翻墙混进了站台,正趴在货栈的房顶上,向那站台上的军火张望,虽然他们的打扮与苦力相似,但那眼神表明,他们对那些弹药的兴趣远高于一般苦力。

    “大牛哥,看来咱们来晚了一步,北洋军已经赶到了。”一个青年对身边另一个浓眉大眼的青年说道。

    “叫我营长。”青年挥了挥手,与身边另一人小声商量几句,示意手下溜下货栈,在一堆棉花包后蹲下,然后小声说道:“刚才我数过,来得人不多,可能也就是两三千人,那点人,咱共和军还不放在眼里。瞧见那些炮弹箱没?炸了它们,北洋军就成了没牙的老虎,到时候咱们就等着剥虎皮吧。你说是吧,参谋?”

    身边那人点了点头,说道:“军队打仗,军火第一要紧,没了军火,就是乌合之众。北洋军装备的是最新式的武器,汉阳兵工厂造的枪弹、炮弹北洋军未必能用。朱营长,要是炸了这批军火,咱们的功劳都跑不了的。刚才我扛着棉花包溜达了一圈,数了数,站上的哨兵不多,只有一个排的样子,站得也分散,现在雾气又重,干掉他们不成问题。炸了军火后,咱们再去炸桥也不迟。”

    这些人商议一阵,随即分散开来,扛起棉花包,分别从几个方向摸向那堆着弹药箱的站台,几声闷哼,在附近站岗的几个北洋军哨兵被悄悄干掉,军装迅被剥下,又被这些青年们麻利的换上。

    短短十多分钟后,那些仍在搬运军火辎重的苦力们便惊讶的现自己已成了俘虏。

    “大家不要怕!我们是共和军!”浓眉大眼的青年站在弹药箱上挥舞着手枪。“现在劳烦大家把这些炮弹再扛回车上,跟我们上火车走一趟!”

    这些持枪的青年押着苦力将站台上的弹药箱搬回列车,火车司机和站长等人也很快加入了苦力的行列,调度室也落入这些青年的掌握,在铁路工人的协助下,几条道岔被扳动。站台上的炮弹很快被搬走一半,领头的青年喊了一声:“好了,剩下的炮弹就留在这里炸了,参谋官留下,指挥一队炸了军火,二队的人跟我走。”

    随着一声汽笛,火车重新启动,拖着几十节车皮缓缓驶出火车站。

    正在出站口买烟的一个北洋军参谋听到汽笛声,下意识的跑回站台,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列火车驶出车站,不等他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一颗从车厢顶部飞来的步枪子弹就打飞了他的军帽。

    这位不知所措的北洋参谋官也顾不得捡军帽了,扭头就向出站口奔去,但在距离大门几步远的地方被一个持枪哨兵拦了下来。

    拦我做什么?”参谋官一脸铁青的呵问。

    回答他的只是一记重重的枪托,顿时昏了过去,不等他倒下,另外一名士兵已将这位倒霉的参谋官抱住,拖到了一边。

    那用枪托击打参谋官的士兵转回身,瞪着那个卖烟的老头,咧着嘴笑了笑,用安徽话说道:“北洋军纪律严明,不戴军帽的兵一律打昏关黑屋。”

    那老头战战兢兢的说不出话来,等那兵转过身后,立刻收拾烟摊,一溜烟的逃之夭夭。

    ……

    与此同时,留在火车站的几个青年迅向那堆弹药中塞了几个沉重的炸药包,一根不长的导火索被很快点燃,当青年们跑出车站后不久,一声轰然巨响,汉口刘家庙火车站便被浓烟笼罩,整个武汉三镇都被这声惊雷震撼了。

    不久之后,汉口北郊又传来两声巨响。

    署理湖广总督陈夔龙被这几声爆炸惊得目瞪口呆,继刘家庙军火被炸的消息被证实后,又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消息传来:京汉铁路的必经之地、离滠口不远的三道桥和南边的二道桥均被人炸毁,一列火车带着几十节车皮也倾覆在二道桥通往一道桥的轨道上,火车头被炸得稀烂,据跑回来的苦力供述,炸毁二道桥和三道桥的人是共和军的人,摧毁刘家庙火车站的也是同一帮人,而且他们还拉走了许多铁路工人。

    除此之外,列强炮舰还拍来电报,九江革命军已经进抵武昌附近江面,正在登6集结。

    ……

    种种迹象表明,武汉三镇已成为共和军的下一个目标,战争不可避免。

    陈夔龙心急火燎的带人跑到汉口,亲自拜会了率领北洋军第二镇前锋南下的标统王占元和卢永祥,督促他们迅率军过江,守卫武昌,并分兵一部,前往汉阳保卫兵工厂和铁厂。

    王卢二人正为失去军火而愁,但汉阳兵工厂至关重要,两人不敢怠慢,待浓雾稍散,急忙率军乘船过江,但当他们的部队航行到江中时,却突然遭到一艘悬挂着龙旗的炮舰拦截,拒绝停船后又遭轰击,损失惨重。

    正当北洋军官兵们破口大骂的时候,那艘挂着“楚观”铭牌的炮舰却迅降下了龙旗,炮声中,一面红旗升了起来,上面四个金光大字:铁血共和。

    直到这时,北洋军的官兵们才意识到,正在轰击他们的是九江起义军的军舰。

    还没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又听到了武昌城传来的隆隆炮声。

    从九江逆流而上的共和军西征部队昨夜已在天心洲驻泊,并趁着今日浓雾在拂晓时于长江南岸徐家棚一带登6集结,随即迅向东南运动,很快推进到武昌城下,击溃城外的巡防营兵,随后在塘角新军营房架设大炮,猛轰武昌城墙,与守卫省垣的旗兵激烈交火。

    ……

    史称“戊申阳夏之战”的前哨战就此打响,而在“楚观”号动攻击之前,共和军特战营已在营长朱大牛的率领下乘坐悬挂英国旗的“共和号”代用炮舰提前四个小时登6,并立即切断了汉口附近的全部电报线和电话线,用他们的特种战正式拉开了战争帷幕。

    由于特战营已成功摧毁铁路线上的两座桥梁,京汉线的铁路交通就此中断,如果想增援武汉的话,清军不得不徒步行军一百多里,所有重炮也不得不放慢前进度。

第四十九章 束手无策

    紫禁城,养心殿

    养心殿东暖阁里气氛凝重而压抑,大清国的隆裕太后坐在炕沿上抹眼泪,跪在地上的大臣和太监们也在跟着嚎,由于大清国的皇帝陛下哭闹不停,所以,现在已无法继续参加这场朝议了,正由太监们护送着赶回寝殿。

    今天的叫起没有召见汉臣,在场的不是旗人就是蒙古王公,与这个王朝的命运早就连在了一起,所谓休戚与共,国亡就意味着他们将失去所有的特权,能不哭么?

    现在的朝廷是摇摇欲坠,这座大清国的破房子随时都会轰然倒塌,当年的破房子修补匠李鸿章早已做古,如今又能指望哪个忠心耿耿的人来修补这座破房子?袁世凯么?那是引狼入室。

    “引狼入室”,这句话是小恭王溥伟刚才说的,而他,也是在场众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哭出声来的人,就连公认的大清“奸臣”庆王奕劻都跟着太后掉了几滴眼泪,也难怪刚才太后没给小恭王好脸色看。

    说小恭王对大清国没有感情那是假的,他本人就是爱新觉罗的血脉,正宗的宗室,能不在乎这个王朝的命运么?前几日湖北军报一封接着一封呈到恭邸,小恭王已是几夜没有合眼,坐在书房与几个王公子弟干着急,但就是没办法。

    现在清廷可以动用的机动力量就是北洋新军六镇,但是这六镇中,朝廷唯一可以放心的只有第一镇,因为该镇兵员多是旗人,与朝廷是一条心,至于另外的那五镇,不仅兵员多是汉人,便是官弁将领也都是袁世凯一手提拔的,谁能保证他们是忠于袁世凯多些还是忠于朝廷多些?自从革命军的“迥电”出,宣布拥戴袁世凯做“共和大统领”之后,北洋军里的一些人就开始上蹿下跳了,对此,朝廷不是没有耳闻,但偏偏不能采取行动,这种人心大变的时候,稳定军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袁世凯,现在恐怕还得让他跳上几天。

    说起那通“迥电”,让人恼火的可不止是袁世凯的前途问题,更让人恨得牙痒的是,那份通电里,革命军信誓旦旦的说要挥师东进,一口气拿下江南富庶之地,打江宁、打广东,切断朝廷粮饷来源,结果朝廷就真的上了当,急忙派兵南下增援,由于津浦铁路刚开始修建,还没通车,只好将两个镇的北洋军调到大沽,从那里上了轮船,由军舰护送前往南方,增援上海、江宁、扬州、苏州等地,但还没等他们登6,就从湖北传来了革命军西征的消息。

    这革命军咋就那么狡猾?放着富庶的东南不去打,偏偏要往西,硬是打了朝廷一个措手不及。但仔细一想,朝廷还真的不能不上这个当,如今国帑空虚,办新政就是烧银子,那可离不开江南的财富,万一革命军真的猛扑江南,夺了朝廷税源,这仗也不用打了,没有银子饷,北洋军也会摇身一变成为革命军。再说了,安徽的革命军还在闹腾,随时都有南下可能,就算九江革命军不打江南,谁又能保证安徽叛军不觊觎?谁又能保证江苏、浙江的会党不扯旗造反?由于江苏新军第九镇已叛,江苏地面空虚,所以,即使革命军不进攻江苏,北洋军也是要南下增援的。

    什么叫“麻杆打狼两头怕”?这就是。东南不能不保,西边也不能不增援,北洋军又不可靠,可偏偏朝廷兵力捉襟见肘,有苦难言:南方新军编练进度太慢,又混进了太多留洋学生,不可靠;巡防营暮气沉沉,装备陈旧,哥老会势力太盛,指望不上;至于北洋军,还有京师要拱卫,东北也得镇守,不能都派到南边去。如今这朝廷上谁也没有洒豆成兵的法术,眼看着顾得了东边就顾不了西边,这朝廷里一夜白头的忠臣可不止小恭王一个。

    养心殿里凄凄惨惨,养心殿外是鸦雀无声,太监宫女们小心翼翼的走路,轻声慢语的说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恼了太后,一顿乱棒齐下,就得去追随大行皇帝陛下了。

    片刻之后,一个小军机走到养心殿外,小声喊道:“太后,刚才英国公使拍来电报,说是汉口的英国兵舰传回电报,九江叛军已进抵武昌城下,和官军接了火,战况激烈。”

    养心殿里所有的人都停止了哽咽,抹了抹眼角的泪,齐唰唰将目光投向太后。九江革命军迟早要攻打武汉,这是所有人的共识,可当革命军真的攻到武汉的时候,所有人却又巴望着这只是个谣言。

    “知道了。给英国公使回电报,看看能不能请英国兵舰助战?”隆裕叹了口气,待那门外的小军机退下,抬起头扫了眼东暖阁里的这帮王公大臣,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庆王奕劻那边,说道:“庆王,这几天袁世凯还老实吧?“

    奕劻忙道:“老实,老实得很。每日除了点卯办公之外,没有其它应酬,回府之后也闭门谢客,不是写字就是读书,再不就是在地图上指指画画,为北洋军增援南边出谋划策。此次南下增援汉口的王占元和卢永祥还是袁世凯亲自点得将呢,两人号称北洋骁将。”

    隆裕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敢自讨没趣,于是养心殿里又安静下去。

    就在这万籁俱静的时候,冷不防外头响起一声叫嚷:“奴才载沣,恭请圣安!”

    “叫他进来。”隆裕太后拿锦帕擦了擦眼,身边一个太监便走了出去,将那位一脸阴沉的摄政王叫了进来。

    “摄政王,你不在军机处坐镇,又跑来做甚?”隆裕问道。

    “太后,刚才军机处电报房接到一封上海拍来的电报,事关重大,奴才一人做不了主,只好跑来请懿旨定夺。”载沣将一封密封起来的电报抄稿呈了上去。

    隆裕没敢接过那封电报,只是看了一眼,说道:“我一人也做不了主,这里的都不是外人,又没有汉臣,你就大声念出来,大伙一起参详参详。”

    后还是先看过电报,再说别的吧。”载沣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隆裕也没坚持,将那电报封皮拆了,取出抄稿,瞄了一眼,惊得从炕上跳下,拿着电报的手颤抖着,抬起另一只手指着载沣,正欲说些什么,但觉两眼一黑,手一松,整个人向后一仰,昏倒在炕上。

    “太后!太后!”

    “主子,您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啊!”

    ……

    众人见状,顿时嚎了起来,太监宫女们七手八脚将隆裕扶着坐起,又是掐人中又是喊太医,养心殿里乱成一片。

    慌乱中,那封背面朝上的电报抄稿被人踩了几脚,可就是没一个人敢去捡起来。

    他们是在害怕啊。

第五十章 阴谋

    过了好一阵,隆裕才幽幽醒转,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的大臣和王公,号啕大哭道:“摄政王,你就把这封电报大声念出来,叫大伙都知道皇上是怎么晏驾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是一惊,光绪皇帝死得蹊跷,众人心中早就在打鼓,此时隆裕如此说话,那岂不是说光绪之死果然是一个惊天阴谋?当下人人心中惴惴,不知那电报是谁拍来的,更不知道那电报的内容

    “奴才不敢念!”载沣也不去捡那电报抄稿,只是一个劲的磕头。

    裕指着载沣,脸色铁青。载沣的顾虑她不是不知道,但实在没想到,载沣竟敢违抗她的懿旨。

    “太后,奴才请旨,奴才愿替摄政王念这封电报。”小恭王溥伟叩道。

    “那就你念。”隆裕挥了挥手,斥退身边的太监宫女。

    溥伟捡起电报,垂着头匆匆扫了一眼,心中一惊,但嘴角却挂起丝冷笑,等他仰起头时,冷笑已经消失,换了副痛心疾的表情,将那电报上的内容大声念了出来:

    “奴才端锦,恭请圣安。太湖兵变,奴才与兄长端方一同陷贼,兄长罹难,端锦亦险些丧命,幸赖皇天保佑,大行皇帝在天之灵荫庇,奴才得以逃出叛军兵营,乘日本兵舰转道赴沪,于上海道台衙门拍此电世凯与革命乱党沆瀣一气,阴谋不轨,勾结内廷总管李莲英等鸩杀大行皇帝于前,复与革命乱党相约谋乱于后,奴才得被天恩,这才窥破袁氏诡计。……袁世凯世受国恩,不思报国,反与乱党谋大逆,弑君欺主,士可忍孰不可忍!袁氏虽与奴才为姻亲,但那乃是当年朝廷废弛满汉婚禁时笼络人心之举,非奴才等一心巴结,私心公义在于奴才之心,奴才告,还望朝廷体谅奴才忠心,早日诛杀袁逆,以保大清基业永固!奴才端锦,跪。”

    众人不禁愕然,这封电报果然是关系重大,难怪载沣不敢念。端锦是端方的弟弟,他的一个女儿过继过了端方,后来端方又将此女嫁给袁世凯的儿子,因此,不惟端方与袁世凯是姻亲,端锦也应该算是。亲家告亲家,虽然有些不像话,但端锦不告,那就是“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不过,这封电报的内容太过骇人听闻,袁世凯虽然是权臣,枭雄,但他真有那胆子毒杀皇上?大清国立国以来,还没出现过这种大臣毒杀皇帝的事呢。

    “摄政王,这电报当真是端锦拍来的?”庆王奕劻先难,同时也是一身冷汗,这袁世凯似乎是不能再保了,再保,就连他自己也得搭进去,“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叫他袁世凯权利那么大,人望那么高呢?若是旗人倒也罢了,可他偏偏是个汉人,这电报一出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落井下石呢。

    载沣哼了一声,说道:“这是上海道代奏的,用得是专用密码,错不了,旁人想假冒,也是不可能的。上海道还说了,和端锦一同跑到上海的,除了张彪之外,还有好几个一同陷贼的旗人官员,他们异口同声的说,就是袁世凯毒死了皇上,他们亲耳听见叛军如此说的。”

    “既是叛军所说,焉知不是离间之计?”奕劻问道,心中还未拿定主意,这袁世凯到底保是不保怕是白费力气,不保,似乎好象又中了革命党的离间计。

    “虽有离间嫌疑,但仔细想来,袁世凯未必就是清白的。”小恭王急忙说道。“电报里说得清楚,袁世凯怕大行皇上亲政,于他不利,所以下手毒死了皇上。诸位不妨好好想想,大行皇帝晏驾之前与之后,他袁世凯看上去是不是两个样子?先则垂头丧气,继则眉飞色舞?庆王,你与袁世凯走得最近,自当看得更清楚。依我看呐,袁世凯和李莲英还没那么大的本事一手遮天,只怕还有旁人参与密谋!”

    “小恭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奕劻勃然大怒,险些站起来大骂。

    什么意思?当然是指桑骂槐了。在场的多数人都听出来了,溥伟的意思是,这种时候谁再回护袁世凯,谁就是谋杀光绪的同谋!

    光绪死得蹊跷,前几日京城里就有些风言风语,不惟百姓疑神疑鬼,就连王公大臣也是议论纷纷,前脚皇帝死,后脚太后也死了,这么邪门的事换了哪朝哪代也是值得探究一番的。

    不过王公大臣毕竟不是百姓,百姓可以私下议论,可他们不行,只能憋在心里。

    溥伟没有接过话茬,只是向隆裕叩,说道:“奴才恳请太后懿旨,派兵捉拿袁世凯。不管这电报是真是假,先把袁世凯扣起来再说,他身居高位多年,耳目遍布朝堂,万一电报的事走漏风声,纵然朝廷不动手,只怕袁世凯也不会束手待毙。纵然这是叛军的离间计,也是歹毒之极的离间计,即使朝廷不说话,可是此事一旦传扬开来,只怕底下的旗人也不服气,要是哪个忠心为主的包衣旗人去找袁世凯算帐,为大行皇帝报仇,袁世凯难道会打不还手不成?万一袁世凯因此误会是朝廷派去的人,后果不堪设想啊。所谓‘狗急跳墙,人急上房’,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太后,请太后明断!”

    “太后!奴才以性命担保,大行皇帝不是被袁世凯毒杀的。这电报乃是奸人污蔑之辞,奴才恳请太后懿旨,即刻命上海道将那班拍电报之人拿下,就地正法,慰忠臣,杜讹言。”奕劻大声说道。

    他是在害怕啊,虽然他在菩陀峪监督陵工,但消息灵通,京城里的传闻早就传到了他耳朵里,官员百姓都说光绪死得不明不白,前一日还在传膳,后一日就驾崩,死因殊为可疑,很可能是被人毒死的,而且据说内务府的人赶去为皇帝料理后事的时候,光绪的尸身已经被太监们放进棺椁了,这事可不寻常,也就是说,连内务府的宗室、觉罗都没瞧见光绪最后一面,但棺椁已合上,又不能将光绪尸身再扒出来看看,如此一来,自然叫人起疑。现在这封电报拍来,更是将那传闻钉得死死的,别以为朝廷能将这封电报内容瞒住,别人口风严,可溥伟那帮惟恐天下不乱的少壮派难道就不能把这电报内容透露出去?他奕劻是袁世凯的后台,袁世凯能爬到现在的高位,全仗着奕劻的庇护,袁世凯也投桃报李,为庆王一派摇旗呐喊,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袁世凯真的因为毒死光绪而被杀,他奕劻“滥保匪类”的罪名也是逃不了的,就算隆裕不跟他奕劻计较,溥伟那帮人又岂会放过这个扳倒他的机会?

    大清立国以来,权利的斗争从来都是刀光剑影,从多尔衮到索额图,从年羹尧到肃顺,哪一个权臣不是因为政敌的落井下石而身死族灭?如果他奕劻不在这件事上撇清自己的话,那么下一个倒下的权臣就是他庆王。

    溥伟那帮人当真相信是袁世凯毒死了光绪?只怕未必。借机扳倒庆王势力才是他们的真正目的。其实这毒杀之说也不是不能验证,只要将光绪的尸身交给洋人军医解剖一下就行了,但是,谁有那个胆子提出这个建议?

    说到底,这个离间计实在是太阴毒了,策划之人对于朝廷上几个势力之间的勾心斗角简直是一清二楚,不愁没人“上当”。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第五十一章 忠奸难辨(上)

    见隆裕太后没有说话,奕匡又说道:“现在北洋军正在6续南下增援,此时万不可动袁世凯一根毫毛,不然,军心一旦动摇,南方局势就不可收拾了以,现在不论端锦说得是真是假,朝廷都不能信以为真,如果这电报上的消息走漏风声,迫不得已也只好借端锦的人头安抚北洋军,就当他是在造谣中伤。”

    “庆王,你这说得是什么话?”小恭王溥伟质问道。

    “什么话?实在话!”奕匡哼了哼。

    “构陷忠良!你这是亡国的话!”溥伟斥责道,面向隆裕叩,一字一句的说道:“太后,奴才以为,拍电报之人乃是真正的朝廷忠臣,该赏不该杀。所谓‘国难见忠臣’,如此危急局面之中,朝廷万不可冷了忠臣之心。”溥伟急忙奏道。

    “忠臣那也得分时候。现在这种时候,有的人看上去是朝廷的忠臣,开口闭口的江山社稷,可实际上呢,就是不折不扣的奸臣!”奕匡话里有话。

    “庆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太后的面,你仔细说说,到底谁是奸臣?”溥伟瞪着奕匡呵问。

    “闭嘴!斗嘴也得看地方!摄政王,你说呢?”隆裕制止了两位王爷的争吵,目光一转,盯着载沣问道。

    “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奴才现在心神震荡,实在不敢置喙。唯请太后圣断。”载沣谁也不敢得罪,那电报让他那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情绪又激荡起来,光绪是他嫡亲哥哥,虽说从小抱入皇宫抚养,兄弟俩见面的次数扳着指头都能算清楚,但这并不能隔绝他们的兄弟之情,前几天传闻光绪死得蹊跷,载沣不是没有怀疑过,此时那电报拍来,更是让他心痛如绞。

    “你们呢?”隆裕望着其他人,但所有人都垂下头去,没敢说话。其实此刻众人心中多半都认为不排除光绪被人毒死的可能,至于是不是袁世凯干的,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宫闱秘闻,旁人确实不可随便插嘴,而且,偏偏有人要在这上头做文章,那么自己还是站得远远的为好,免得遭了池鱼之殃。

    众人都不是傻子,皇帝和太后一前一后接连死去,这种怪事千古未闻,有心人也曾查过,结果现光绪确实死得非常突然,再联系到慈禧太后死前不仅将袁世凯的后台奕匡派去监督陵寝工程,还将由段祺瑞指挥的北洋第六镇调往外地,这两项举措已很清楚的说明了袁世凯当时岌岌可危的境地,万一光绪不死,出来亲政的话,他袁世凯除了逃亡外国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保住项上人头?

    此外,上个月还有传言,说有人打算拥立庆王的儿子载振做皇帝,那时候皇帝和太后还没死呢,至于传言中的“有人”,除了袁世凯还能是谁?

    打个颠倒想想,如果自己是袁世凯,会怎么样?逃走?显然不合袁世凯的性格,当年朝鲜开化党事变,面对气势汹汹的朝鲜叛军和日本卫队,他小小营务处会办袁世凯没跑,带着几百人硬是将局面扳了过来,今天他袁世凯拥兵数万,门生故旧遍天下,又怎会抛弃一切做丧家之犬?袁世凯治兵生杀果决,人说他是枭雄,这话没错,既是枭雄,那就会破釜沉舟。

    何况,袁世凯代表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袁氏家族,而是一个势力错综复杂的北洋集团,如果从李鸿章时代算起的话,这个集团已经潜移默化的影响了中国政局近四十年,太多的人依附在这个团体中,靠这个团体攫取利益,他们的利益早已是一个整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鸿章死后,袁世凯就成了他们的精神领袖,如果这个领袖倒下,北洋团体的利益也会遭到损害,谁能保证下一个倒下的不是他们中的某人?谁能保证倒袁只是朝廷的目的,而不是手段?

    换句明白一点的话来说:即使袁世凯无心谋害光绪,他手下的这帮北洋干将也绝不会坐视光绪重新掌权!或者说得更明白一点,袁世凯上位才是最符合他们利益的!

    光绪一死,幼主继位,得到好处最多的是谁?还不是那个北洋集团?还不是他袁世凯?载沣和溥伟说要拿办他,可朝廷顾忌着他手里的北洋军,却真不敢轻易动他,现在革命军兴,朝廷反而还得重用他,到时他振臂一呼,谁又能挡得住他?

    可叹,那帮旗人少壮亲贵急着抢权,却也不认真看看时候,和奕匡、张之洞比起来,那帮少壮亲贵简直就是一帮蠢才。

    “太后,奴才有个点子,既不用拿袁世凯,又可以弄明白真相。”伺候隆裕的太监总管小德张插嘴道。

    “说说。”隆裕不理王公大臣不满的眼神,向太监求计。

    “派人去拿李莲英!拿住以后,严刑拷问,叫他说说,大行皇帝晏驾的那天,他到底在干什么?是太后先去的,还是皇上先去的?现在李莲英就在宫里守灵,不用跑到外头拿人,惊扰不了袁世凯。拿下之后,奴才自然有手段叫他开口说实话!”小德张跪下说道。

    这就带人去拿他。”隆裕点了点头,小德张急忙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拿上绳索和棍子,赶去捉拿李莲英。

    “若是李莲英不说,怎么办?鸩杀国君,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拼着一死,也不能连累了族人。”溥伟对于这个办法并不热心,但也没阻拦,在小德张走后,才说出担心。

    裕没了主意,再向众人求助,溥伟坚持拿问袁世凯,奕匡坚决反对,两人剑拔弩张,若非那彦图劝阻,两人险些动起手来。

    “不如将张之洞叫来?”奕匡建议道。

    “奴才以为,袁世凯不是忠臣,却是汉臣,张之洞也是汉臣,汉人都是一条心,所谓‘物伤其类’,所以就不必叫张之洞的起了。”镇国公载泽说道,顿了顿,又道:“至于袁世凯,无论拿是不拿,朝廷得预做防备。依奴才之见,不如派那王回健锐营,统率营兵,再叫人传旨,让步军统领封闭九门,严禁出入。再派王公赶去北洋第一镇和京旗各营,坐镇军中,震慑北洋新军,顺便把留守直隶的北洋第六镇调得远远的,免得变生肘腋,第二镇还没南下的部队也得赶快调到武汉,叫他们和革命军狗咬狗。”

    “镇国公所言甚妥,奴才附议。”小恭王急忙说道。

    “舍此别无它计,奴才亦附议。”沉默了很久的肃亲王善耆也奏道。

    “北洋军都调到南边了,谁来拱卫京城?就靠第一镇,有些力不从心啊。”蒙古王爷那彦图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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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忠奸难辨(下)

    那王的话让养心殿里又安静下去

    是啊,北洋军都调到外地去了,谁来拱卫京城呢?当年庚子国变,八国联军勒令朝廷拆毁了京津一带的炮台,京城平时的拱卫都是由北洋军负责的。

    “可以调毅军回防。现在毅军马队都在安徽进剿熊逆,可步队刚到大沽,还没登船,回防也就是几天的工夫。”善耆说道,顿了顿,又道:“另外,再从口外、山西调些防营,入京拱卫,这些兵不一定打得过南方叛军,可弹压地面还是凑合的。顺便再在口外购买些马匹,就地征募马队,哪里军情紧急就弛赴哪里。”

    “那样的话,山西、口外不就空虚了?”

    “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先顾着京城再说。”

    “可征募防营,购买马匹都要银子,国帑空虚,哪里找来这么多银子?”隆裕问道。

    “可以找洋人借洋债。现在美国、英国都盯着粤汉铁路,不肯相让,朝廷大可在其中转圜,谁肯借银子,就把粤汉路交给谁修建,而且比利时人不想把京汉路权交回朝廷,法国也在后面撺掇,朝廷似可在京汉路权上想想办法,看看比、法两国是否愿意续借款。”

    “肃王之策乃救时之计,奴才附议。而且京旗第一镇也得扩充,朝廷得自己端着枪杆子,日本皇室有近卫师团,咱也建个禁卫军,兵员就从在京旗人里头挑,朝廷养旗人养了二百年,如今朝廷有难处,总不能一个个的只吃饭不干活吧?再拍电报到日本,把那些留学日本的旗人都召回来,不管学得是不是军事,都给编到禁卫军里充任军官,我就不信,袁世凯能拿朝廷的银子练出北洋军,朝廷自己就练不出禁卫军。”

    “这话说得有道理,奴才附议。而且现在就得马上布置,奴才愿去与英国公使商议借款之事,那王也最好立刻就去军营坐镇。”

    “那彦图,你这就去健锐营,坐镇营中。军机处也得麻利一点,上谕、懿旨简单着拟,别那么多废话。”隆裕下了决心,见奕劻有话要说,横了他一眼,说道:“庆王,哀家不是不明白你的担心,但朝廷总不能不防备着啊。哀家现在也没拿准主意,捉还是不捉,这得大伙再议。但恭王说得对,万一走漏风声,旗人群情汹汹要为大行皇帝报仇,袁世凯走投无路,若是狗急跳墙,朝廷就困不住他了。话就说这么多了,那彦图,你这就下去吧。”

    那彦图急忙跪安,跟着载沣退出养心殿,刚出门就与跑过来的小德张撞了个满怀,他是蒙古王爷,自小骑马摔交,练得身强力壮,倒是没事,那小德张却是摔了个仰面朝天。那彦图也没理会小德张的不满,径自去了,小德张爬起来,奔进养心殿,喊道:“太后,不好了!李莲英跑了!”

    “什么?”不止隆裕吃了一惊,其他人也是一惊。若非心虚,又岂会逃跑?

    小德张说道:“奴才赶去的时候,李莲英不在,一问小太监,这才知道,在奴才去前的一刻,一个在养心殿外伺候的站班太监跑过去跟李莲英说话,然后那李莲英就跑了。想必是他听到信,心虚,就跑了。”

    众人恍然。李莲英任内廷总管几十年,势力根深蒂固,如今虽然换了天子,圣眷已衰,但皇宫里到底有多少他的死党却是谁也说不清楚,刚才众人在养心殿议论,说的话叫殿外的站班小太监听去,悄悄跑去告诉李莲英,他害怕被抓去受审,自然要跑了。

    正当众人目瞪口呆时,小恭王叫了一声:“不好!李莲英要跑去跟袁世凯告密!那俩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可怎么办?”善耆急了,向隆裕望去,却见太后也是一脸惊愕。

    镇国公载泽说道:“不能犹豫了,再犹豫,袁世凯得到信,只怕会反戈一击,到时候,就是朝廷挨打了。袁世凯是枭雄,不会束手待毙的。抓了袁世凯,北洋军投鼠忌器,朝廷才可分化其势。”

    隆裕定了定心神,看了溥伟一眼,说道:“恭王,这事交你去做,叫上九门提督毓朗,带着步军营兵把袁世凯的宅子给围了,但不许冲进去拿人,就说朝廷派兵保护他,免得旗人去找他算帐。”又看了奕劻一眼,说道:“庆王回军机处坐镇,其他人也去军机处外头候着,你们好好议议,这北洋军的军权朝廷怎么给收回来?旗人里有将才的都得破格提拔,如今国事危殆,是人才朝廷就不能放着不用。”

    看着一本正经布懿旨的隆裕,奕劻仿佛又看到了慈禧太后的影子,这些年来,这个同样姓叶赫那拉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模仿慈禧,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她们姑侄俩都很相似,但问题在于,那终究只是一个影子而已,无论是魄力、手段还是隐忍,隆裕都远远不及慈禧,尤其是定力,简直是两重境界,这个隆裕实在是太没定力了,想当年,八国联军杀到京城,已占了城门的时候,慈禧太后却还在带着一班王公化装,走之前还没忘了让太监除掉光绪的宠妃,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定力啊。

    “若是老太后还活着,会怎么下旨?”奕劻在心里认真思考了一下,但最终得出的结论却让他很吃惊。

    就算慈禧太后还活着,如今这个局面恐怕也拿袁世凯没办法,如果革命军不是现在起事,或许还可靠着威望让袁世凯自动引退,然后慢慢剪除他的羽翼,削弱北洋集团势力,但现在却不行,即使慈禧太后还活着,她也只能引狼入室,或是为渊驱鱼,所不同的只是一个是找死,而另一个则是等死而已。

    这就是气运,非人力能扳回,这大清王朝的气数果然是尽了。

    要是革命党不是现在起事造反,而是拖上三年再造反,或许,朝廷就可以把袁世凯的羽翼剪除干净了吧?

    “诸位,咱们怕是要眼睁睁看着这大清国的破房子塌掉啊!”走出养心殿,奕劻对所有人长叹一声。

    这何尝不是他们的共同心声?只不过奕劻有胆子说出来罢了。

    ……

    就在奕劻在皇宫里长嘘短叹的时候,小恭王溥伟已率领一班急于抢权的少壮亲贵,带着几百个旗兵和步军营兵提着步枪杀到了锡拉胡同袁世凯府邸,不由分说,将院子团团围住,随即违抗懿旨,提着那把祖传的白虹刀,杀气腾腾闯进内宅,要将袁世凯拿下。

    但溥伟等人却扑了个空,搜遍宅子,也没找着袁世凯的一根毛,袁世凯的几个儿子也不在,偌大一座宅院只剩下一些女眷和家仆,连步军营的那几个探子也不知去向。旗兵抓了几个家丁,几大酷刑施行下去,轻易撬开了他们的嘴,这才得知,就在他们赶来前的半刻钟,袁世凯已换上便装,带着几个儿子和一个从皇宫跑来的太监上了马车,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行色匆匆,脸色阴沉,袁世凯上车的时候还摔了一跤。

    “跑了?……”溥伟险些站立不住,扶住一棵老树,抬头看了眼那光秃秃的树枝,手里的白虹刀无力的滑落,磕在了树根上,却连树皮都没划伤。

    这年头,连祖传的宝刀都不管用了。

    溥伟艰难的挪动脚步,走到街上,看了眼那些神情木然的旗兵,再望望那积雪的街道,不由破口大骂:“李莲英,**你八辈祖宗!袁世凯,**你八辈祖宗!”

    溥伟骂错人了,因为派人传信给袁世凯的人根本不是李莲英,而是小德张。至于李莲英,根本就没跑出皇城去,而是直接投了御河上的冰窟窿,等尸体被现的时候,已经冻成冰疙瘩了。

    一个王朝的没落不是没有理由的,当它上上下下都布满蛀虫和小人的时候,离它的轰然倒塌已只是时间问题了,革命者所要做的不过就是在它倒塌之前狠狠踹上一脚,让这一幕看上去更加轰轰烈烈。

第五十三章 贰臣(上)

    一条官道由北向南蜿蜒而行,由于积雪很厚,几乎与那白茫茫的原野融为一体,如果不是那路上的车辙,几乎分辨不出哪是路哪是原野

    一辆四轮马车停在路边,右边的一个车轮深陷在积雪中,车轴已严重损坏,几个身穿英国6军军装的士兵正聚在车轮边,手忙脚乱的更换那只车轮,在他们的身边不远处,十多匹英国大洋马正悠闲的立在雪野中,不时打上几个响鼻。

    马车装饰豪华,车门上还绘着徽章,车尾插着根镏金旗杆,顶端挑着一面米字旗。

    马车的车厢里坐着几个男人,除了其中一人是西方面孔的洋人之外,其他几人都是东方人面孔,从脑后的辫子来分析,他们都是中国人,有老有少,都板着脸,一言不。

    洋人向窗外看了一眼,对那名坐在身边的中国男人说道:“袁大人,我认为,如果您重新掌握了大权,应该将北京通往天津的马路好好的修整一下,最好修建一条柏油马路,那样的话,我们就不会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这洋人的中国话说得很流利,而且京味十足。

    这个洋人的中文名叫朱尔典,现在是大英帝国驻华公使,至于坐在他身边的那位中国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逃出京城的袁世凯,另外那几个青少年男子都是他的儿子。

    袁世凯这些天里一直是在惶惶不安中度过的,赵北拥戴他做“共和大统领”的九江通电已使他彻底失去了清廷的信任,对于这一点,袁世凯很清楚,他不甘心束手待毙,但又没有绝对信心控制住那个已经越来越强大的北洋系军政集团,如果他造清朝的反,北洋军中到底有多少高级将领会跟着他走?对此,袁世凯并没多少成算,所以这几日来,杨度的那番话虽在他脑海中不停的萦绕,但却总下不了决心,直到一个小时前,一个在宫里当差的小太监匆匆跑来,带给他一张纸条,才使他下了决心。

    那小太监是隆裕跟前的红人小德张派去的,纸条也是小德张匆匆写的,上面只有几句话:旗人说你毒杀大行皇帝,要来拿你,快跑。

    出于谨慎,纸条上没有任何落款,只有一个暗记,是袁世凯与小德张约定的暗号。

    作为一个久历宦海的钻营高手,袁世凯早已与小德张打得火热,就像他当年拉拢李莲英一样,宅子、票子甚至是女人,小德张要什么,他袁世凯便给什么,小德张要的是钱,袁世凯要的是一个安心,这笔交易对于双方来说还是很划算的,若非如此,他袁世凯今天能不能活着逃出京城还两说呢。

    接到小德张的纸条,袁世凯顿时慌了神,一时也不及多想,立刻带着几个儿子化装,乘车前往英国使馆,随即在英国公使的亲自护送下,坐着打上外交徽章的四轮马车,飞也似的逃出京城,现在袁世凯仍是有些惊魂未定,也没想好要去哪里,只能先去天津租界再说了。

    袁世凯已是惊弓之鸟,连京津铁路都不敢走,一定要朱尔典亲自用马车护送他去天津,但是马车却在这荒郊野外抛了锚,如果不是朱尔典坐在身边的话,恐怕他早就徒步逃窜了。

    听到朱尔典说话,正在呆的袁世凯回过神来,苦笑道:“公使先生说笑了。现在我是丧家之犬,保不保得了性命都很难说,掌握大权?那只能等南方的革命军杀到北边来再说了。他们不是在电报里说过,要拥戴我做什么大统领么?总不能到时候食言吧?若是言而无信,谁还会给他们革命党卖命?”

    朱尔典放下窗帘,说道:“我有几句知心话想和袁大人私下说说,不知袁大人方便不方便?”

    袁世凯心领神会,挥了挥手,向坐在对面的几个儿子说道:“你们下去,站远点。”

    车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人,朱尔典拿出一盒古巴雪茄,递给袁世凯,见对方摇了摇头,这才慢条斯理的从盒子里取出一只雪茄点着了,抽了一口,缓缓嘘出烟圈,说道:“恕我直言,在我们外国公使团看来,贵国南方的局势正在迅恶化,或许用不了多久,满洲贵族的王朝就会轰然倒塌,对此,想必袁大人也看得十分清楚,一个连军队都控制不住的政府,显然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安徽和江西等地的新军叛乱表明,满洲贵族已完全丧失了军队的忠诚,尤其是汉人军官的忠诚。现在你们的这个国家是内忧外患,无论是换了哪一个统治者,都只有灭亡,用你们中国人的话来说,就叫‘改朝换代’。”

    袁世凯面沉如水,不动声色的听着,但没有插嘴,直到朱尔典停下话头,他仍沉默不语。大清王朝如今是个什么模样,不用朱尔典说,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民不聊生,叛乱四起,列强侵逼,处处都是末日景象,忧国之士无不痛心疾,也就那帮旗人自我感觉良好,这个时候居然还想着将朝堂上的汉人势力扫荡尽净。

    没了汉臣,就靠那帮啥也不懂的八旗铁杆庄稼,能把国家治理好?

    做白日梦也得看看时候。

    朱尔典顿了顿,看了袁世凯一眼,接着说道:“按照西方历史展经验,如果一个没落的王朝想挽救它的统治,唯一的有效方法就是想办法扩大它的统治基础,将更多有才能的人吸收进统治集团,抑制革命思潮,收拢人心。可是据我看,目前的满洲王朝似乎并不打算这样做,他们正在加收拢权利,进一步排斥汉人势力,或许在他们的脑海中从来就不曾存在过‘扩大统治基础’这个概念,他们这样做,是非常愚蠢的,只会使自己陷入更加深的孤立中,用你们中国的成语说,就是‘四面楚歌’。本来,四十多年前,在消灭了太平天国之后,你们汉人势力有一个很好的机会消灭这个满洲王朝的,但遗憾的是,由于你们之间的内斗,以及满洲贵族的挑唆分化,你们没有抓住这个机会。现在,又一个新的机会摆你们汉人势力面前,我希望袁大人不要再错失良机。”

    袁世凯犹豫了一下,说道:“公使先生,您刚才的话在我们国家是大逆不道的。我身为朝廷大臣,世受国恩,朝廷对不起我,可我却不能对不起朝廷。”

    朱尔典嘴角微微挑了挑,目光一瞥,盯着袁世凯的脸,想研究一下这种中国古老官场表演术的破绽,但他找了半天,也没找出破绽来,只好微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袁大人,难道阁下看不出来,我对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么?不仅我是这样想,所有在京外国公使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现在能够拯救这个国家的人只有你了,你的北洋军将成为这个国家的中流砥柱,没有你,这个国家将很快陷入混乱,我相信你也知道‘五代十国’的典故,如果生那样的情况,不仅对贵国而言是可悲的,对于中外贸易也将造成严重损害。在我们公使团看来,如果贵国的混乱局面持续下去,那么,贵国很可能就此彻底沉沦,成为远东波兰,或者另一个印度。”

第五十四章 贰臣(下)

    朱尔典的话让袁世凯皱起眉头,但内心却是一阵激荡,原本的万念俱灰顿时变为野心勃勃,犹如一块石头投入池塘,荡起涟漪

    如果列强能够站到他一边,他完全有信心取代那个奄奄一息的没落王朝。

    袁世凯拼命抑制住心头的兴奋,试探的说道:“我并没有完全的把握控制北洋新军,要知道,自从我离开北洋任上之后,已经有差不多一年没有掌管这支军队了,朝廷也向军队里安插了许多旗人和我的政敌。”

    “这个阁下完全不必担心。”朱尔典吸了口雪茄。“我认为,北洋军不是满洲贵族能够控制得住的,我也相信你的能力。另外,现在大沽停泊着大英帝国的两艘巡洋舰,而在威海卫,还有两艘大英帝国的装甲舰升火待命,如果阁下觉得必要的话,这四艘军舰随时可以为你效劳,我相信,贵国的那几艘小军舰是不可能进行干预的,而且,驻守大沽至北京的英国6军部队也可在必要时行动,阻止任何试图干涉袁大人行动的人或是军队,驻扎山海关的英国部队也可以策应你的行动。”

    “这个是公使团的一致意见么?”袁世凯急着问道。“对华一致原则”是庚子年列强之间达成的一种默契,没有各国的一致同意,谁也不能对中国采取大的行动,尤其是军事行动。

    “英国与法国、美国、德国公使已达成一致意见,支持袁大人出面拯救这个国家的秩序,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这四个国家的银行也可以为阁下提供贷款,以维持军队。至于其它国家,你也不必担心。”朱尔典拉开车窗,将那吸了一半的雪茄扔出窗外。“我相信,只要向他们说明由阁下控制这个国家的好处,他们就会参与到共同行动中来。”

    “我不明白公使的意思。难道由各国出面,共同保卫朝廷不行么?如果列强再组成联军,我相信,朝廷一定会同意联军参与清剿叛军的行动的,庚子年的义和拳不就是这样剿灭的么?那样一来,鄙国的秩序不是又恢复稳定了么?朝廷现在正在主持新政,立宪也在筹备,改良总比革命好。”袁世凯有些糊涂,虽然朱尔典与他私交不错,但居然能够为他造反提供方便,这确实让人困惑。

    “原因很简单,我们公使团一致认为,满洲朝廷已经丧尽民心,虽然它试图用所谓的‘立宪’来挽救统治,但实际上它自己做不到这一点,至于‘新政’,那只是官僚和贵族敛财的借口而已,这个王朝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用你们中国的话来说泥糊不上墙’,扶植它不如扶植一个新兴政权。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条件是,这个新兴政权必须保证各国在华取得的一切权利,而且也必须保证在今后将继续维持与各国的绝对友好关系!”朱尔典加重了语气。

    “上个月,叛军在九江出的那则反英通电表明,如果让南方的革命党人掌握了贵国的全部权利,那么不仅英国的在华权益将遭到损害,其它国家的在华权益也将遭到损害,贵国与列强的友好关系也将遭到损害。事实证明,南方的革命军是一群狂热的民族主义者,他们对于列强有着一种本能的敌视,现在他们实力弱小,只能提提外交抗议,可是一旦他们羽翼丰满,谁又能保证他们不会剥夺大英帝国在华的一切权益?所以,对于中国与外国的关系而言,南方革命军是一个严重威胁,对此,我们公使团不能不有所顾虑,与其支持他们,不如支持一个对列强持友好态度的、成熟稳重的政治家,显然,袁大人符合这个要求。”

    “既然如此,各国组建联军,出兵干涉,岂非更好?”袁世凯欲擒故纵。

    “这是贵国内政,列强不宜直接干涉,会在国际上造成恶劣影响,而且会使各国关系出现裂痕。毕竟,现在的满洲王朝在国际上的形象极为恶劣,就像西亚的那个奥斯曼帝国一样,满洲王朝代表着一切黑暗与落后,是世界文明的绊脚石,而革命党人在国外的影响却日益广泛,英国不会为了这样一个没落王朝而背上‘革命刽子手’的骂名,或许俄国沙皇不会在意,但英国的光辉形象不容玷污。”朱尔典也不是傻子,没有直接明说英国的难处。

    实际上,自从两年前的“摩洛哥危机”之后,欧洲局势就一步步走向紧张,之所以没打起来,只是因为各国都没做好战争准备。前不久,“西亚病夫”奥斯曼帝国刚刚也爆了一场革命,奥匈帝国趁火打劫,悍然撕毁《柏林条约》,将原由奥斯曼帝国控制、后由奥匈帝国“代管”的波斯尼亚和黑塞哥维那正式划入版图,从而爆了“波斯尼亚危机”,使得欧洲局势更显紧张,欧洲列强早已无暇东顾——————俄国还没从日俄战争失败的阴影下走出来,仍在舔噬伤口,重整军备,法国则担心遭到德国的突然进攻,也在忙着修堡垒,并迅向英国靠拢,至于英国,它的海军仍在与德国海军进行造舰竞赛,导致6军建设严重滞后,而且,自从南非的英布战争之后,英国内部已形成一种观点:帝国的扩张已到极限,维持现有利益已很吃力,没有必要继续扩张,应该将注意力放在日益紧张的欧洲局势上。

    在这种指导思想下,英国不仅允许南非、澳大利亚实现自治,换取这些地区臣民的忠诚,而且极力促成了“三国协约”的建立,去年法国与俄国正式签定了军事协定,对德军事同盟已经建立起来,剩下的,就是看由谁来打第一枪了。

    总而言之,现在的欧洲虽然还看不到战争的阴霾,但空气中已开始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列强自顾不暇,哪里还有工夫来干涉中国的革命?万一干涉不成,导致一场新的排外运动,谁又能保证自己的在华既得利益?所以,要想维护在华权益,最好最便利的办法就是“换马”,既然人民已经唾弃了满洲王朝,那么,不如扶植一个对列强持友好态度的人来控制这个国家,同时继续充当列强在华“包税官”的角色。

    这就好比是浪荡公子与娼妇之间的关系,长时间对着一个面孔泄会产生审美疲劳,换一个新娼妇或许会带来意外的惊喜,而北洋集团就是列强相中的那个新娼妇。

    这个东方国家不能陷入混乱,那样只会使世界局势变得更加紧张,会为国际新兴势力的崛起提供机会。共和军的九江反英通电不仅让英国政府颇为恼火,同时也让德国政客幸灾乐祸了一阵子,德国佬正在密切关注南方革命军的一举一动,谁也不知道他们将会采取什么行动,所以,必须尽快稳定中国的局势,不能给德国人以可乘之机,更不能允许在远东出现一个反英军政集团。

    另一方面,在英国政客看来,如果中国因为满清王朝的崩溃而四分五裂,那么,不仅英国将失去一些权益,而且也将给俄国势力的南下提供难得的机会,对于日本那个新兴的小列强来说,它更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向中国扩张,实现其大6计划的野心。

    世界的版图分布应该固定在这个时代,而不能有任何大的更改,否则,就会打破势力平衡,对于大英帝国来说,那就意味着新的强权的崛起,也意味着大英帝国的永久衰落,这不是英国人愿意看到的,也不是朱尔典愿意看到的。

    袁世凯虽没套出朱尔典的真实想法,但总算是弄清楚了对方的立场,不过做为官场老手,他也不会这么快就向一个外国人表明心迹,正盘算着该如何措辞时,却听外面的几个英国士兵出欢呼。

    马车的车轮修好了,可以继续赶路了。

    袁世凯向后靠了靠,将头躲进了阴影里,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对朱尔典说道:“公使先生,您的建议我可以考虑一下,但现在还是让我们继续赶路吧。等到了租界,我静下心来,再与您详谈。我也希望贵公使以前的承诺有效,如果我想带着家人出国避难,还望贵国兵舰能够腾出几间舱室。”

    朱尔典点了点头,说道:“我代表英国政府向你保证,即使阁下的果断行动没有奏效,大英帝国也能保证你和你家人的安全。不过,也请阁下尽快下定决心,否则,等南方革命势力向北进攻的时候,某些国家很可能会采取断然行动,届时,大英帝国也是爱莫能助了。”

第五十五章 炮兵

    就在袁世凯与朱尔典在马车里密议的时候,远在数千里之外的湖北,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近失弹!调整方位角xxx,高低角xxx!……预备,放!”

    “轰!”

    一声炮响,一颗野战炮的炮弹飞到十多里之外,准确的击中了目标,一股黑烟腾空而起,将那座漆黑的建筑遮蔽起来。

    那座建筑就是汉阳城外的忠烈祠,里头供奉着数千个牌位,都是清朝尽忠王事而死的将士的神位,当年太平军攻打汉阳,一把火将原来的那座忠烈祠烧得干干净净,现在这座忠烈祠是同治年间重建的,里头的牌位也多半是湘军战死者的,至于最早的那些八旗将士的牌位,则早已随着太平军的那把火灰飞烟灭。

    现在,那座建筑就是汉阳城外清军的战场支撑点,以忠烈祠为基点,清军在汉阳城西门外构筑了两道防线,战壕、铁丝网、土木工事、防炮掩体,诸多现代军事防御设施在那两条防线上都能找得到,自从共和军西征以来,武汉清军就已备战多日,而且就连汉阳城的防御部署也是英**官指导过的。

    汉阳不比武昌,这里既有兵工厂也有钢铁厂,对于清军来说,宁可丢掉武昌,也绝不能丢掉汉阳,所以,从一开始,这里就是清军防御重点,和汉阳的防御工事一比,武昌简直可以说是不设防的城市。

    根据情报判断,清军城外的指挥部很可能就设在忠烈祠,摧毁了它,城外清军就会群龙无。而且,刚才的火力侦察也将清军的大炮射程弄清楚了。

    赵北匍匐在前沿阵地一个未完工的散兵坑里,观察着炮弹的弹着点,放下望远镜,向身边一名参谋说道:“传令,本部所有野战炮推到阵地前沿,集中火力,猛轰忠烈祠,争取将它完全摧毁!但记住,不要浪费弹药,现在每一颗炮弹都要精打细算,没有营长以上军官的命令,哪怕是实心弹也不准打!”

    参谋将命令记在笔记本上,匆匆跑去传令,但刚直起腰,还没跑出散兵坑,整个人一个踉跄,向前扑倒,同时,从远处传来一阵“哒哒……哒哒……”的机关枪点射声。

    “把他拖回来!”赵北喊了句,迅转回身,举着望远镜向敌军阵地搜索,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新出现的机关枪阵地。

    那个机关枪阵地架设在清军战壕的右翼,从点射声来判断,机枪手是老兵,这么远的距离能将人击倒,肯定使用得是重弹。

    共和军阵地响起零星的步枪射击声,试图压制清军机枪火力,但距离太远,而且准头太差,再加上那挺机关枪上加装了钢板,普通子弹很难将它击穿,这是日俄战争的经验,显然已被北洋军学会。

    共和军阵地很快又沉寂下来,子弹不足,无法长时间与清军对射,宝贵的子弹只能用在反冲击中。

    “后背中弹,已经阵亡。”卫队长田劲夫摸到赵北身边说道。

    赵北回头看了眼那个参谋,心中颇为痛惜,这已经是他一天之内损失的第二个作战参谋了,如果拥有足够的野战通讯设备的话,这种损失本来是可以避免的。压下心头的怒火,他抬起手向清军阵地一指,呵道:“炮兵上来后,集中炮火,先给我来一个急射!把那段战壕炸毁!”

    “我去传令。”另一个参谋刚要起身,却被田劲夫拉住。

    “我去。”田劲夫说道,随即离开散兵坑,在机枪的点射声中,高姿匍匐,连滚带爬的摸向后方炮兵阵地。

    现在雾气已散,战场上视野良好,进攻方失去掩护,已经停止前进,交战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如果不是靠着那些清军放弃的散兵坑的话,共和军也根本不可能推进到这里。可散兵坑机动不便,共和军的一些前沿阵地完全暴露在清军火力下,那里的士兵连撤退都无法做到,只能呆在散兵坑里,等待夜幕降临,如果不是炮兵的支援,恐怕有些阵地已经没人了。

    由于列强舰队的干涉,共和军的炮舰无法驶进汉江,南下的北洋军已经由汉江上游过江,急行军增援汉阳城,现在共和军面对的既有巡防营,也有北洋军,这仗打起来格外的吃力。

    “北洋军到底是杀过来了啊。”赵北在心里叹息。“袁世凯啊袁世凯,你倒是沉得住气。……那家伙,该不会是被满清朝廷干掉了吧?”

    不久之后,共和军炮兵阵地转移完成,前推至一线阵地后方,在汉阳清军炮兵射程之外建立起新的阵地,随着指挥官一声令下,炮声隆隆作响,雨点般的炮弹飞了过去,落在那个机关枪阵地附近,顿时泥土纷飞,浓烟滚滚,机关枪哑了片刻,但不久之后再次吼叫起来,继续向共和军前沿阵地倾泻着弹雨。

    “哒哒……哒哒……”

    清军机关枪抬高了枪口,用机枪重弹跨射共和军炮兵阵地,但距离太远,炮兵又用钢板挡在大炮前,并没有造成伤亡。

    按照军事操典,炮兵阵地是不能与前沿的步兵阵地靠得过近的,但为了拔除忠烈祠清军指挥中枢,赵北不得不冒险将炮兵前推至一线阵地,用大炮与清军步兵进行“肉搏”,如果大炮的射程够远的话,就不必冒这种险了。远程炮兵,不仅是共和军欠缺的兵种,就连北洋军也没有几门远程榴弹炮,不然的话,这场仗打起来更艰苦。

    炮兵继续向清军阵地投射火力,最终使那挺机关枪彻底哑了下去,但是否已被消灭,谁也不知道,毕竟,那是训练有素的北洋军,绝非巡防营的那些排枪兵可比。

    共和军炮兵调转炮口,向据守忠烈祠的清军猛烈开火。

    清军的炮弹也飞了过来,在共和军前沿阵地上掀起泥土、黑烟,但这些炮弹是汉阳城头巡防营射过来的,弹头里多半装填黑火药,威力差,除非近距离命中,否则没有太大威胁,而且山炮居多,射程远不如野战炮,打不到共和军炮兵阵地。

    对共和军炮兵真正有威胁的是龟山上的北洋军炮兵阵地,他们使用得是最新式的大炮,炮弹里装填着猛炸药,而且野战炮数量很多,射程不逊共和军的大炮。

    “幸亏咱们离龟山远,不然北洋军也能轰到咱们。”参谋说道。

    “但龟山炮兵可以掩护琴台清军,对我军攻击部队很有威胁。而且如果北洋军将炮兵阵地也向前转移,我军炮兵未必压制得住。”赵北匍匐到散兵坑另一侧,举起望远镜向北方眺望,琴台方向也是黑烟滚滚,枪声比这里还要激烈。

    赵北是刚刚从武昌城赶来前线指挥战斗的。武昌作为湖北省垣,已在四个小时前光复,立下功的就是炮兵,那些守卫城墙的旗兵在死伤过半后失去斗志,荆州将军恩存中炮身亡后,剩下的旗兵竖起白旗,向革命军投降,武昌城就此落入共和军手中,革命将士在城里稍事休整后,便立即投入了对汉阳的猛攻,两个小时前,大军已利用数百艘大型木船渡过长江,数万部队6续聚集鹦鹉洲,工兵团利用竹木市场的木材和船只,在鹦鹉洲与长江北岸之间架设起浮桥,随后浩浩荡荡登6,由上游杀向汉阳城,“楚观”炮舰在摧毁了清军的那两艘“炮船”之后,就与“共和号”炮舰一道守卫在渡口,同时用舰上大炮掩护主力过江,对前来进行阻击的清军进行火力遮断,并轰击汉阳城墙,现在汉阳城朝向长江的城门已被舰炮摧毁,守城清军动摇,只需再加把劲,清除汉阳城外之敌,汉阳就是共和军的战利品了。

第五十六章 气球队

    清军的又一轮炮击开始了,持续了整整五分钟,共和军前沿阵地被炮火硝烟笼罩,呛得人喘不过气来过清军也未趁机再起冲击,赵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蓝参谋长已过江,并已在归元寺设立前敌参谋处!”田劲夫趁着硝烟未散,快冲到前沿阵地,跳进散兵坑,拍了拍衣领上的泥土,又道:“气球队也过江了,正在充气,马上就能执行校射任务。”

    参谋处!”赵北离开散兵坑,带着参谋向归元寺方向前进。虽然现在清军的机枪和步枪不再轻易开火射击,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仍是匍匐了很长一段路,在一个又一个散兵坑边绕来绕去。

    摸出前沿阵地,赵北上马,带着卫队驰向归元寺。

    等赶到归元寺的时候,蓝天蔚正与几个参谋聚在一起更改作战计划,几张方桌并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幅缴获的大比例尺军用地图。见赵北赶来,蓝天蔚迎上说道:“总司令,我军第一次全面进攻受挫,第一梯队和第二梯队均未能占领预定目标。”

    “现在第二梯队在哪里?”赵北走到桌前,放下马鞭,看了看那幅军用地图。此次汉阳之战,他亲自指挥第一梯队进攻汉阳,杨王鹏则指挥第二梯队向汉阳城西的十里铺、徐家湾一带推进,保护第一梯队的侧翼,并分兵一部,呈扇形展开,扑向琴台方向,进行火力侦察和战术牵制。

    “第二梯队进攻十里铺失利,已退守七里庙。清军在黑山设立炮兵阵地,策应十里铺,对我攻击部队威胁很大,我军仰攻数次均被击退,未能拿下黑山。说到底是缺少大炮,现在我军大炮都集中在汉阳一线。”蓝天蔚指着地图说道。

    “琴台方向呢?”赵北又问。

    “尚未传回消息。北洋军的炮火太猛烈了,虽然炮弹被咱们炸了一些,但弹药车上还有一部分,而且又从兵工厂补充了一些旧炮,炮兵实力仍很可观,再加上北洋军机关枪多,正面进攻很难奏效,我军伤亡很大,已经出现逃兵。”

    “琴台不必攻了,马上叫他们撤回来,先拿下汉阳再说。目前我军有多少部队过江了?”

    “约六万人,其中四万人有新式步枪,剩下的都是土枪土炮。”

    这一路西征,共和军招降纳叛,沿途饥民、会党纷纷投军,革命军实力大增,已由出时的五万人增加到现在的九万,虽然武器严重不足,但士气很高,按照赵北的命令,占领武昌之后,那些没枪的人就留在武昌城,整顿秩序,捉拿“满清走狗”,打击奸商,并制造土炸弹,而过江攻击汉阳城的只有六万人。

    本来赵北也是打算一鼓作气拿下汉阳的,但等推进到汉阳城近郊,这才现遇到了北洋军,而且所有的战略要地都在清军控制之下,显然,清军对于汉阳的重视程度不比共和军低。

    汉阳之战,恐怕是共和军成军以来遭遇的第一场硬仗。

    “派人通知‘楚观’炮舰,重新驶到汉江、长江交汇处,用炮轰击汉阳沿江清军营垒,调动清军回防,注意提防龟山上的北洋炮兵。靠近汉口时要格外注意,不要把炮弹打到租界,咱们不能给列强武力干涉的借口,如果汉口敌军不开火,我舰就不开火。另外,如果那些外**舰还要干涉,也不要与他们冲突,避开就是。”赵北不甘心的说道。

    现在战斗正酣,偏偏汉口沿江一带站满了观战的平民,其中不少还是洋人,好象在他们看来,这是在演戏一样,而且无论长江还是汉江,都有外国小军舰往来穿梭,曾几次堵在主航道上,阻止革命军的炮舰驶进汉江轰击清军,若不是它们的存在,那些北洋军根本就不可能渡过汉江进入汉阳,汉阳之战也不会进行得如此艰难。

    这个时代的革命,真是步步艰辛,赵北算是彻底理解辛亥革命时期那些革命者的顾虑所在了,明明知道国家的主权正在遭到践踏,可偏偏对此有心无力。

    “这是硬仗,我们轻敌了。北洋虎贲,名不虚传。”蓝天蔚叹道,虽说他曾在北方担任军职,但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北洋军的实战能力。

    “没那么夸张,北洋军就是装备好些,基层军官素质高些而已。”赵北摇了摇头。“说到底是咱们弹药不足,部队扩充太快,训练也跟不上,尤其是基层军官的素质很成问题,很多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打仗。”

    参谋们默然,共和军的许多基层军官是从士兵提拔起来的,革命热情足够,但多数都对军事指挥一窍不通,对于上级军官传达的命令也不能很好的贯彻和执行,打仗完全是靠一股勇气,再加上北洋军比共和军早渡江一个小时,多数战略要地都控制在他们手中,这仗当然难打。弹药问题更严重,虽然武昌拿下后补充了一些步枪和大炮,但子弹不多,平均每杆枪只有几十颗子弹,只能用在战斗最激烈的地方。

    赵北拿起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一条线,说道:“改变原定攻击方案,从汉阳炮兵阵地调一些野战炮去七里庙,建立炮兵阵地,第二梯队就地挖掘工事,就在七里庙设立阻击阵地,留下一半部队守卫,其他的部队调回东边,与第一梯队会合,集中兵力进攻汉阳,充分利用我军炮舰的火力优势,争取在天黑前占领汉阳,然后动夜袭,进攻龟山北洋军炮兵阵地,拿下城北大校场和琴台,争取将北洋军歼灭在兵工厂之外,最大限度保护工厂设备。”

    命令一道一道传下去,参谋们骑马奔向不同方向,一些人还必须换乘船只,通讯设备的匮乏直接影响了战斗力的充分挥。

    这当子工夫,气球队已经将一具巨大的氢气球升上了天空,依靠两根系留索控制,飘在百多米的空中,整个战场都可以望见。

    这是一具英国造氢气球,是共和军气球队目前唯一的气球,用于炮兵校射,气球下的球筐可载六人。这原本是北洋军的装备,太湖秋操时特意调拨到湖北新军,让南方新军部队长长见识,黄泥港起义后就成了共和军的战利品,只是由于氢气罐不多,所以一直没有派上用场,汉阳攻坚战打响,为了给炮兵指示目标、修正弹道,才由赵北批了条子,允许升空作战,为了提高效率,赵北特意为它配备了一部野战电话,电话线直接通到参谋部。

    赵北和蓝天蔚仰起头,望着那具气球,都没有说话。如果有远程重炮,炮兵阵地就可以就近设在气球下方,坐标可以及时传达到炮兵指挥官手里,那样的话,就能最大限度降低步兵的伤亡了。

    “等仗打完了,咱们先要弄几门重炮,远程重炮。其次,是无线电台,越多越好,最好能够装备到团、营一级单位。”良久之后,赵北才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只能向外国购买了,咱们自己不能造啊。”蓝天蔚叹道。

    这时,传令的参谋们6续返回指挥部,各部已接到新的命令,开始重新集结,收拢成一个拳头,准备对汉阳城起致命一击。

    但琴台方向却迟迟没有传回消息,正当赵北打算亲自去琴台看看时,那名去传令的参谋狼狈不堪的回到指挥部,一脸的硝烟,一个清晰的巴掌印也在脸颊上。

    “总司令。我军对琴台实施战术牵制的前锋部队拒绝撤退,正集中兵力攻击琴台清军,誓将琴台一举拿下!”参谋捂着脸说道。

    “什么?拒绝撤退?”赵北颇感不快。“琴台方向只是火力侦察!汉阳没拿下,琴台就是腹背受敌,现在强攻琴台,那是拿士兵的生命开玩笑!琴台的指挥官是谁?多少兵力?”

    蓝天蔚向一名参谋望了一眼,那参谋翻开笔记本看了看,说道:“指挥攻击琴台的是邓刚,兵力两千人。”

    “邓刚?”赵北闷哼一声,抬起手指了指那参谋脸上的巴掌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耳光是邓刚打的?”

    那参谋摸了摸脸颊,说道:“职部去传达撤退命令,邓刚却认为琴台守军不多,可以一举拿下,对于职部的劝告非但不予理会,反倒给了职部一记耳光,撂下一句‘贪生怕死’,就带着部下起冲锋,结果遭到北洋军机枪扫射,龟山炮兵也开炮轰击。”

    “哼哼!好一句‘贪生怕死’,好象共和军里就他一个大英雄大豪杰一样!”赵北从桌上抄起马鞭,铁青着脸正了正军帽。“我去琴台看看。秀豪,你留在这里统筹全局。田劲夫,集合卫队!”撂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走出归元寺,在卫队的护卫下向琴台方向驰去。

第五十七章 铁律

    带着卫队上了战马,赵北先向西走,然后调头往北,穿过农田,径往琴台驰去距离琴台还有几里路时,就远远望见一支队伍乱哄哄的向南边退。

    “下马!”赵北呵了一声,翻身下马,背着手往田埂上一站,田劲夫则带着卫兵将那些正在溃散的士兵拦下,收拢起来一问,正是攻击琴台的那支部队,指挥官是群治学社的邓刚。

    “你们的指挥官呢?邓刚呢?”赵北挨个询问士兵,但没有得到答案,正恼火时,却听田劲夫在身后喊了一句。

    “在那里!邓刚过来了!”

    赵北扭头一望,果然看见一群官兵正拖着枪向这边溃散,当下冷哼一声。

    “田劲夫,等邓刚过来,卸了他的枪带到我面前。”

    说完,走到一边,指挥溃兵整队集合。

    “职部邓刚,见过总司令。”身后传来邓刚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沮丧。

    赵北转过身一瞧,见那邓刚头裹绷带,左臂也吊着膀子,一身军装沾满泥土、鲜血,由于武装带也被田劲夫抽走,看上去更是狼狈不堪。

    赵北沉着脸问道:“中了几枪?”

    邓刚指了指肩膀,又指了指脑袋,说道:“就肩膀中了一枪,额头是被炮弹弹片划的。”

    “疼么?”赵北又问。

    邓刚垂着头,没敢说话,但那抽冷气的声音却掩饰不了,肩膀中弹,又没用麻药,当然疼得浑身是汗。

    “你也知道疼!难道他们就不知道疼!”赵北抬起手向那些溃兵一指,大声呵斥道。“邓刚!抬起头看看!这些士兵、这些军官,哪一个身上没伤?这都是拜你所赐!我的作战计划是火力侦察,战术牵制,不是冲锋!你到底在干什么?杨王鹏是怎么给你下达命令的?”

    “不关杨司令的事,是我自做主张下令强攻的。”邓刚抬起头,但与赵北那噬人的目光一碰,又立刻垂下头去。“但没想到琴台敌军有四挺机关枪,而且龟山、汉阳炮兵也开炮助战,我部进攻数次未能得手。”

    “你小子真行啊,一人做事一人当!没有炮兵掩护就敢刺刀冲锋,你以为你是刀枪不入的金刚?”赵北冷笑,强忍住上去扇两记耳光的冲动。“你得感谢朱大牛,你得感谢特战营!如果不是他们炸了北洋军囤积在车站的炮弹的话,你小子早就被炮弹大卸八块了,那么老子现在也不必对着你废话连篇了。我问你,你的两千兵现在还剩下多少人?”

    邓刚默然无语。

    赵北却不容他装哑巴,恨恨说道:“我来告诉你!现在还站在这里的不到五百人!其中一半挂彩!不过四个小时,两千人给你打成了五百人,一下子把老子一个半团打没了!你别以为自己也挂了彩,老子就不会跟你计较了。士兵的命也是命,打仗讲究勇敢,但不代表可以随意挥霍士兵的命!你小子一个人冲锋老子不管,可你要是让士兵用命给你换来喝彩,老子第一个不答应!”

    也难怪赵北气急败坏,杨王鹏指挥的第二梯队是由原江苏新军第九镇改编而来,混编了一些巡防营兵,虽说不如北洋军训练有素,可到底也是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战斗力远高于革命卫队,算是共和军的精锐部队,可是现在邓刚头脑一热,就打光了一千多人,换了谁都得暴走。

    见总司令了火,邓刚哑口无言,站在后面的几名军官犹豫了一下,最后终于站出来一人,与邓刚并肩而立,向赵北敬礼,说道:“总司令息怒。邓长官并非一心蛮干,第二次冲锋未果之后,邓长官就下令撤退,但不想北洋军在主阵地侧翼民房之上也隐藏了两挺机枪,于我部撤退时突然开火邀击,这才造成重大伤亡,如果不是邓长官亲自殿后掩护,剩下的人还不一定撤得下来。”

    “你不必给他说情!”赵北摆了摆手。“这件事表面看来只是他擅自下令强攻,可本质上却是在违抗军令!革命军是新兴力量,我绝不会容忍旧式军队的那一套做派,如果下级可以随意更改上级的作战计划,那么这仗也不必打了,因为这样的军队根本就是在战场上送死的!这样毫无意义的战死,你们愿意,我可不愿意!田劲夫!”

    劲夫早就领着几个卫兵站在一旁,听到赵北喊他,急忙走前一步敬礼。

    “撕下他的军章!从现在起,邓刚,你不再是共和军的一员了!”赵北面无表情的命令道。现在共和军尚未正式整编,军官没有军衔,全靠衣领上的军章识别级别高低。

    “凭什么开革我?”邓刚这才慌了神,抬起头质问。

    “凭什么?就凭你还有一个‘大过’没有撤消!竟敢擅自更改上级的军令,你以为你是特战营?如果不是看在你黄泥港起义立下薄功的份上,我一定枪毙你!”赵北呵道。“田劲夫,叫人把他押走,带到参谋处看起来!等仗打完了,组建军事法庭,光明正大的审判,罪名是‘抗拒军令’!”

    “我不服!我不服!你是假公济私!挟私报复!”邓刚拼命挣扎,扯去托着膀子的绷带,指着那肩膀上的伤口。“瞧瞧这里!老子又不是躲在后头,冲锋的时候老子是冲在前头的!老子又不是逃兵!”

    但赵北哪里容他分辩,将手一挥,几个卫兵终究是将邓刚架了下去。

    下级擅自更改上级命令,这放在哪支军队里都是绝对不能容忍的,必须借此机会好好震慑一下那帮骄兵悍将。

    一旦命令下达,下级必须无条件的服从上级,这就是军队的铁律!这种铁律只能依靠严明的纪律才能养成,而且必须作为本能铭刻在每一个军人的灵魂深处。

    田劲夫将撕下的那枚军章交给赵北,赵北看了看军章上的血迹,良久无语。对邓刚的处理确实过于谨慎了,但不能不考虑到军队的稳定,毕竟,他是群治学社的骨干,现在又是战役的紧要关头,而且邓刚也不是临阵脱逃。

    “你叫什么名字?”赵北抬起头,问那名为邓刚说情的青年军官,从军章判断,他是一名营长。

    “职部秦守正。”军官说道。

    赵北点了点头,将邓刚的军章递了过去,说道:“从现在起,邓刚的职务由你接替,这五百人归你指挥,你马上带他们去鹦鹉洲休整,并立即在革命卫队里挑选合适的兵员,争取尽快恢复建制。”

    秦守正没有推辞,接过军章,敬了个礼退下,与另外几名军官一起整顿队伍,向南撤退。

    “总司令,咱们也快撤退吧,琴台攻不下,咱们现在就是在前线啊。”田劲夫牵来战马,将缰绳交到赵北手里。

    赵北没有立刻撤退,而且转过身去,朝北边望。

    在他的左侧是一片浩淼的湖泊,那是月湖,被一道龙灯堤分成东西两部分,湖的北岸就是汉阳钢铁厂和兵工厂的下属钢药厂,那里也是清军阵地所在,现在革命军的第二梯队已沿着湖的南岸向西推进,并在湖边建立阵地,与清军隔湖对峙;在赵北的右侧方向,一座不高的山耸立在地平线上,那就是龟山,汉阳近郊制高点,一旦占领那里,就可以居高临下,俯视整个战场,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中,革命军就是在那里布置炮兵阵地轰击汉阳城的。

    不过现在,龟山却是在清军控制之下,赵北也没打算立即夺取那里,只有先拿下汉阳城,才能解除清军对进攻部队侧翼和后方的威胁。

    根据朱大牛特战营传回的情报,抵达汉口的北洋军最多三千人,由于“楚观和”两艘炮舰的轰击,北洋军损失了至少数百人,剩下的两千人只能从汉江上游兜个圈过江,增援汉阳。

    综合各方面的情报判断,据守汉阳的北洋军分成四个部分,一部分驻扎在兵工厂,一部分驻扎在汉阳城内外,另一部分驻扎在琴台一带,与驻扎在龟山上的北洋部队成犄角之势。龟山上的北洋军主要是炮兵,他们在山顶设立炮兵阵地,居高临下用大炮轰击汉阳城附近的共和军阵地,不过由于共和军及时撤退到北洋军大炮射程之外,所以,现在龟山上已经听不到炮响,这可能也是北洋军炮弹不足的缘故,汉口刘家庙火车站的那声巨响,不仅震撼了清军,也一举摧毁了北洋军的军火库。

    但是根据俘虏口供,汉阳兵工厂原本储存着一些旧式大炮和炮弹,虽与北洋军的野炮制式不符,无法通用,但北洋军显然没有屏弃那些旧式架退炮,新炮旧炮一股脑的拖上龟山,为汉阳守军提供炮火支援。

    这些大炮甚至对长江上的炮舰也有一定威胁,木壳的“共和”号根本不敢靠近,钢壳的“楚观”号也只能远远遥击,而且炮弹不足,无法放开了打。

    所以,龟山上的北洋军炮兵阵地只能用步兵拿下来。

第五十八章 战汉阳(上)

    一缕黑烟由远及近而来,长江上的一艘炮舰正“吭哧吭哧”向着下游航行,舰身舯部的铜制铭牌上两个大字格外醒目:楚观

    作为共和军目前最有威力的战争机器,“楚观”号已在武汉江面来来回回巡弋了一整天,舰和舰尾的那两门阿姆斯特朗射炮一直高昂着头,齐齐指向汉阳方向,前前后后放了一百多炮,有力的支援了共和军6军部队的行动。

    这艘炮舰刚刚结束了在鹦鹉洲的休整,煤舱里已装满来自萍乡煤矿的优质煤,锅炉里也灌满了水,全体舰员斗志昂扬,机器舱里炉火熊熊,蒸汽机压力稳步上升,现在,它正信心十足的从上游缓缓驶下,继续执行对汉阳敌军的炮击任务。

    赵总司令的军令刚刚送到舰上,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次炮击或许就是对汉阳城的最后一次进攻,经过一个白天的战斗和炮击,守卫汉阳城外的清军已被肃清,两道防线均落入共和军手中,汉阳城西的凤山门、城南的南纪门也都被共和军敢死队攻占,面向长江的朝宗门也被炸成一堆废墟,现在,汉阳攻防战已由城外延伸至城里,交战双方正在城里的大街小巷展开激烈的巷战,城南实际上已经光复,清军只能龟缩在城北的一小块地区,依靠龟山北洋军炮兵的支援负隅顽抗,由于龟山炮兵阵地居高临下,射程、视野全面占优,共和军炮兵无法进行火力压制,所以,只能用炮舰的主炮对清军炮兵阵地进行压制,掩护步兵进攻。

    为了防止遭到龟山炮兵轰击,“楚观”号紧挨着长江南岸航行,在敌军炮兵射程之外抛了锚,以舷侧朝向龟山方向,随即转动两门米主炮,瞄向龟山,根据山顶不时腾起的烟雾判断目标,随着一声令下,两门主炮同时开火,对龟山顶上那些北洋军的75毫米野炮进行火力压制。与此同时,舷侧的75毫米副炮也朝汉阳城北开火,支援城里的共和军作战。

    炮声隆隆,汉阳城北和龟山顶上不时腾起黑烟,而汉阳城里的枪炮声也越来越激烈,交相辉映,在这雄壮的进行曲中,汉阳攻防战进行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站在硝烟弥漫的城墙上,赵北拿起望远镜眺望了片刻,随即向身边的作战参谋下达了总攻击令。

    “全军突击,务必于天黑前结束城里的战斗!”

    几分钟后,冲锋号响了起来,共和军炮兵部队以最猛烈的炮火向城北清军阵地轰击,汉阳城全城传来呐喊声。

    在城墙上眺望,那革命的红旗漫城飞扬,所到之处气冲霄汉。

    ……

    在夜幕降临之前,汉阳城里的战斗终于结束了,在承受了重大伤亡之后,困守城北的清军终于崩溃,一部竖起白旗,战场起义,一部缒城而走,向龟山方向狼狈逃窜,慌乱中,伪清知府、县令不及逃窜便做了俘虏。

    在龟山山顶望见铁血共和旗飘扬在城北,北洋军炮兵随即调炮猛轰,旗杆先后被弹片削断两次,但很快就又被敢死队竖起在城头,与此同时,“楚观”号继续以猛烈的炮火压制回应清军炮兵。

    龟山山顶的北洋军炮兵阵地很快沉寂下去,这固然是“楚观”号的功劳,但也不能忽视北洋军新式炮弹短缺的事实。

    共和军的气球队开始回收气球,当球筐落到地面的那一刻,最后一丝亮光从地面上消失,黑暗开始笼罩大地,喧闹了一天的战场开始沉寂下来,除了偶尔传来几声冷枪之外,几乎已听不到炮声。

    但这只是暴风骤雨之前的短暂平静,共和军绝不会让清军有丝毫喘息之机。

    只要龟山制高点还在清军掌握之中,汉阳城就不能说已被光复,所以,必须趁夜动进攻,一举拿下龟山炮兵阵地。

    实际上,城北清军尚未崩溃之前共和军就已经着手组建龟山敢死队了,现在,从各部队挑选出的突击队员正斗志昂扬的列队于凤山门下,接受着赵总司令的检阅。

    夜袭最能检验一支部队的纪律和勇气,自古以来,兵家最忌讳的就是夜袭,如果组织不好,一场仓促的夜袭很可能成为惨败的开始,黑夜不仅是攻击方的盟友,同时也是逃兵的好朋友,士气低落的部队是绝不可能动成功的夜袭的。

    所以,这支夜袭部队全部征募志愿者,物质奖励是鹰洋一百块,精神奖励是全军通报表扬,并记大功一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五百名突击队员已是摩拳擦掌,就等总司令一声令下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是冲着那奖励加入突击队的,大时代的青年中并不缺乏理想主义者,或许在旁人看来他们有些傻气,但正是这些冒着“傻气”的勇士支撑着这个摇摇欲坠的民族,或许他们个人并没有多少力量改变国家的命运,但如果不能把他们团结起来,这个民族、这个国家终究是强盛不起来的,而那个将他们团结起来的人就是赵北。

    此刻,赵北端着一碗黄酒,在几名参谋的簇拥下立于由一张桌子充当的检阅台上,向着突击队员们慷慨激扬。

    “将士们!这是一碗得胜酒!也是一碗壮胆酒!更是一碗英雄酒!拿下龟山,咱们的革命事业就向前迈进了一大步!夜战打得不仅是战法战术,更是胆量!第一突击队失败,第二突击队上!第二突击队失败,我亲自带人上去!现在突击琴台的敢死队已经出,只要琴台枪声一响,就是我们革命者建功立业的时候。废话不多说,干!”

    “干!”

    突击队员双手举起酒碗,与总司令一起将那壮胆酒一饮而尽。

    “咣啷!”

    赵北将那粗瓷大碗用力向地上一扔,抽出指挥刀,高举过头,喊道:“革命必胜!共和万岁!”

    “咣啷!”

    “革命必胜!共和万岁!”

    突击队员也纷纷扔了酒碗,从身后背着的刀鞘中拔出大刀,没有大刀的就举起上了刺刀的步枪、举起那沉甸甸的土炸弹,众人齐声呐喊,夜幕中这喊声远远传去,让人心神震荡。

    这个时代需要英雄!

第五十九章 战汉阳(下)

    正当赵北在凤山门下调兵遣将的时候,清军的几个主要将领也没闲着,都聚在汉阳钢铁厂的一间签押房里商议军情,与会的除了北洋军标统王占元、卢永祥之外,还有湖北新军的部分将领以及防守汉阳的巡防营统领,湖北新军暂编第二十一混成协的协统黎元洪是他们的谋主,也是在场清军将领中官职最高的军官

    不过,作为南方新军的高级军官,黎元洪指挥不了北洋军,在王占元和卢永祥眼里,这个矮胖的南方军官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替自己打算,同时是让北洋军去送死,再加上双方乡音都很重,沟通不便,这不,为了一个反击计划,双方差点扔帽子走人。

    “你的兵是兵,老子的兵就不是兵?你的湖北兵负责防守,却叫老子的北洋军去反击,你到底安得什么心?”卢永祥指着黎元洪的鼻子,差点就要骂人。

    “子嘉,不要那么冲动嘛,有话好好说。”王占元脾气稍微好点,但也对黎元洪的反击计划很不满意。“不过,宋卿啊,你得把话说清楚,为啥你的兵不能冲在前头?俺们山东人都是直汉子,有些话绕来绕去,俺们也听不懂。现在北洋军只剩不到一千人了,就算是叫俺们去送死,也得让俺们死个明白啊。”

    王占元的话夹枪带棒,黎元洪不是没有听出来,但仍压住心头的火,尽量平心静气的说道:“子春啊,我的意思是,我的湖北兵不可靠!要是叫他们冲在前头,万一杀个回马枪,牵动阵角,咱们谁也跑不了。太湖一万多人的湖北新军都投了反贼,谁能保证剩下的这些兵心里没点心思?不瞒你们二位,前几日我在军中抓到几个人,都是从太湖跑回来的,他们在军中散布谣言,煽动军心,虽然被我押了起来,但谁能保证没有漏网的?这几日来,我的那些兵个个眼神都不对,要不是军官和旗兵弹压,弹药又控制得紧,恐怕不等你们过江,这湖北新军就又反了。我原来统率的二十一混成协都在太湖哗变,现在留在这里的是原第八镇的几个营头,我指挥不动他们。”

    “那你还要坚持反击?你就不会固守待援?这个道理你不懂?你的顶戴是不是找庆王买来的?”卢永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黎元洪也翻了脸,呵道:“黎某的官帽子怎么来的,用不着你说!现在的情势摆在眼前,京汉路桥梁被毁,交通断绝,就算援军及时赶到,也得步行一百多里,这还不说那叛军炮舰拦截!再看叛军,刚刚占领汉阳,立足未稳,工事也未完成,正是咱们动反击的好时候!现在天已黑,叛军炮舰无法开炮,正方便咱们夜袭,只要集中兵力夺回汉阳,击败叛军前锋,挫其锐气,其军心必然动摇,如此,我军才有一线生机,可以趁机撤到汉口固守,或者等待汉口援军过江,不然,坐在这里只有等死了!”

    “夜袭个球!夜袭是兵家大忌!亏你还是新军。”卢永祥将桌子拍得都快散了架,桌上那盏洋油灯也蹦了起来。

    王占元也说道:“子嘉的话没错,现在咱们士气不高,动夜袭是不行的。另外啊,从洋人兵舰传来的消息说,这支叛军从江西一路西进,也就只在蕲州、黄州留了点人马,其它的小地方一律不派兵驻守,几万大军一窝蜂的往武汉冲,为啥?就是为了虚张声势、一鼓作气拿下武汉!这是孤注一掷啊,不能一口气拿下武汉的话,他们就成流寇了,只能往西去四川了。”

    “子春的意思是?”黎元洪有些摸不着头脑。

    “俺的意思啊,咱们现在不仅不能反击,还得继续收缩兵力,固守兵工厂,等陈制台再调兵来增援。刚才陈制台来电,说是已经拍电报给安6府、德安府,将那里的防营再调些过来,只要咱们在兵工厂守上几天,那些防营就差不多赶到了。”

    黎元洪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叛军在汉阳站稳脚跟,就凭咱们这点兵,能守两天就不错了,坚持不到援军赶来的。”

    卢永祥冷笑道:“原来你也晓得咱们兵少,就这你还要动夜袭?”

    “正因为兵力不足,所以才需死中求活,趁叛军立足未稳,杀一个回马枪。叛军人数虽多,但多是乌合之众,只要击败一部,往往多部同退。”

    “砰!”

    卢永祥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抬手点着黎元洪的鼻子,骂道:“死中求活?哼哼。要死你死,老子不奉陪!叛军再乌合之众,里头也有两镇新军,你当他们是摆设么?”

    王占元急忙出来做和事佬,说道:“二位少安毋躁。反击不是行的,不要说湖北兵不可靠,便是可靠,咱们北洋军也不能轻动,现在咱们的炮弹都在刘家庙炸成灰了,只剩弹药车上那点炮弹,旧炮虽然不少,可炮弹里装得都是鞭炮火药,听个响不错,但打仗是不行的。至于夜袭么,实在是冒险得很,现在这种士气动夜袭,你是嫌俺们逃兵不多是不是?现在咱们只能静观其变,刚才的电报说,陈制台已去租界与洋人领事交涉,看看能不能借到几艘洋人炮船,一旦洋人点头,有炮船掩护,咱们再动反击也不迟。”

    “洋人?洋人打的什么心思,咱们也不能不防。”黎元洪哼了一声,没再坚持。对于手下部队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刚才对王占元和卢永祥说的话并不是吓唬他们,自从得知九江革命军西征以来,湖北新军明显出现了哗变的前兆,如果不是采取了果断措施,恐怕这支军队早就反了,目前和北洋军一同防守汉阳的湖北新军有两千多人,其中一半以上集中在钢药厂一带,为了监视军队,湖广总督陈夔龙早就在里头混编了一些旗兵小队,但到底有多少用处,谁也没有底。

    “要不,咱们这就把龟山上的部队收拢起来,固守兵工厂和铁厂?”王占元话音未落,签押房外就奔来一个参谋官,一跨进门就喊道:“琴台……琴台遭到猛攻!”

    “什么?”几人颇感棘手,琴台与龟山成犄角之势,互相策应,一旦琴台失守,龟山便孤立无援。

    走出签押房,几人侧耳倾听,琴台方向果然是枪炮齐鸣,黑沉沉的夜幕不时被那炮弹爆炸的闪光撕开隆隆”的爆炸声春雷一般,让人心神俱震。

    “还愣着干什么?给龟山打电话,调炮拦击!”卢永祥气急败坏的叫嚷道。

    “这么黑的天,怕误伤了自己人……”参谋还没说完,已结结实实挨了卢永祥一记耳光,只好捂着脸颊,向电话房奔去,但还没进门,电话房里又奔出一个军官,边跑边喊:“龟山遭敌夜袭!请求支援!”

    “支援?支援个球!老子哪里来的那么多兵?几个营都扔在汉阳城里了。”卢永祥暴跳如雷。

    “调湖北兵吧。黎协统,不能再犹豫了!”王占元说道。

    黎元洪颓然说道:“湖北兵都在守卫工厂,先不说能不能及时赶到龟山,便是能赶到,那兵工厂和铁厂难道就不守了么?”

    “炸了!兵工厂炸了!里头那些军火弹药也一同炸了。”王占元咬着牙说道。汉阳兵工厂里不仅储存着新造的枪弹,还存放着不少历年积攒下的军火,都是湖广总督在战前从武昌楚望台军械库转移过来的,原本打算就地招募团练,但不等募兵的人赶回来,共和军就杀到了城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了武昌。

    “不行!汉阳兵工厂是鄂省百姓的民脂民膏,若是炸了,不要说百姓不答应,便是湖北新军也不会执行命令。再说了,哪里弄那么多炸药?”黎元洪连连摇头,向龟山方向望了望,叹了口气。“仗打到这份上,依我之见,湖北新军不叛就是万幸了。”

第六十章 不眠之夜

    黎元洪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就在他跟王占元和卢永祥扯皮的时候,在汉江边上的湖北钢药厂,一个身穿巡防队号褂、吊着膀子的人在几名湖北新军士兵的掩护下悄悄潜入了钢药场,在一座废弃已久的仓库里找到了自己的同志

    这个化装成巡防营兵的人正是群治学社的邓刚,作为一个被总司令解除了军职、并且等待军事法庭审判的前军官,他之所以能够自由行动,完全是杨王鹏努力的结果。

    得知邓刚被赵北免职后,第一梯队司令杨王鹏亲自到参谋处求情,再加上蓝天蔚从旁劝解,而且也必须考虑到群治学社的情绪,所以最终赵北还是同意让邓刚“戴罪立功”,派他前去联络湖北新军第八镇的余部,如果能够策动这支清军起义,就可以减轻对邓刚的处罚,如果工厂也能保护好的话,甚至可以免于军法审判,当然,即便如此,邓刚也不可能再回共和军担任军职了。

    钢药厂是汉阳兵工厂下属分厂,以炼钢、制火炸药为主。驻守钢药厂的清军多半是湖北新军第八镇的部队,虽然这些部队在共和军抵达之前就被湖广总督调出武昌城,但当时群治学社的几个干部已奉命从太湖潜回,并及时在第八镇里潜伏下来,赵北率领共和军攻占武昌,这些革命者立即通过联络站与共和军方面取得了联系,随即奉命继续潜伏,等待联络员的到来。

    邓刚就是那个联络员,他的任务很简单:策动这支新军起义,并配合共和军攻击清军,保卫兵工厂和钢铁厂。

    黄泥港起义后,湖北新军第八镇遭到清吏不公正的对待,军中怨气很重,群治学社的干部充分利用这种情绪煽动军心,但由于军中混编了一些旗人军官和士兵,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动起义,共和军进抵武汉后,他们立即进行了策动,军心已站在了革命者一边。

    双方接头之后,对了暗号,稍微寒暄片刻,随即切入正题。

    “军心如何?”邓刚问道。

    “可用!”对方的回答很简单。

    “士气如何?”

    “很高!”

    “有何困难?”

    “第一,缺乏子弹,弹药都由反动军官掌握;第二,军中混编有少数旗人步队,弹械精良,耳目众多,是起义的最大障碍。”

    “弹药不成问题,到时派人到龙灯堤去,自有人送子弹过来。至于旗人,只要枪声一响,区区蚍蜉怎可撼得大树?武昌城里的旗人都降了,汉阳的旗人难道多长个胆?但要记住,不可滥杀,这是总司令的军令。”

    “总司令未免过于妇人之仁。”

    “妇人之仁?恰恰相反,他是刚愎跋扈!”

    “此话怎讲?”

    言难尽。”邓刚摸了摸肩膀,叹了口气,显然不愿多讲。现在他已不可能回军队任职,以后只能负责群治学社的日常事务,对于一个投身大时代的青年来说,这简直比把他押上军事法庭还要痛苦,但既然杨王鹏用自己的前途替他担保,那么这个任务也绝不能失败。

    “总司令不是群治学社的人吧?”

    “不是!他是光复会的。”邓刚摇了摇头,有些欲言又止,但到底没有再说什么,仔细叮嘱几句,便换上军装,带着几十名士兵扛着枪离开了钢药厂。

    ……

    一个小时后,共和军气球队在夜幕中将那具氢气球再次升起在空中,球筐下吊着一串灯笼,红绿相间,夜幕中格外清晰,即使远在汉口的观战者也能望见。

    在这种光线下,气球不可能执行校射任务,这只是一个信号而已。

    气球升起来后,驻守钢药厂的湖北新军一部擅自调动,向东边的钢铁厂挺进,闻讯赶去阻拦的旗兵和军官被一阵乱枪打散,随后,这支新军部队的士兵在左臂绑上了白毛巾,竖起一面红旗,正式宣布起义,加入共和军序列,并继续向东运动,与闻讯赶来阻拦的北洋军生激烈交火。

    与此同时,原本停泊长江的两艘共和军炮舰也航向汉江,在黑暗中投入了战斗,舰炮不断的轰击沿江清军营垒,汉阳一侧硝烟弥漫,爆炸声此起彼伏。

    听到炮声,赵北立即下达了总攻击令,早已蓄势待的共和军主力部队立即由汉阳城集结地向北挺进,在炮兵的掩护下,迅突破了北洋军在琴台、龟山一线的防御阵地,随即分兵两路,成扇形展开,东路由赵北率领,直扑龟山,西路则由第二梯队司令杨王鹏率领,在琴台建立前进基地之后,继续向北稳步推进,依靠数百只木筏、舢板趁夜横渡东月湖,直接跨湖攻击在钢药厂阻击起义部队的北洋军侧翼,切断了他们与钢铁厂、兵工厂守军的联系。

    战斗在夜幕中进行,交战双方根本就不必分辨对面的是敌是友,共和军一律向北开火,北洋军则一律向南开火,爆炸声、枪炮声此起彼伏,夜空被那炮火映得忽明忽暗,如同雷暴一般。

    经过数小时激战,钢药厂之敌全部就歼,西路共和军随即向东挺进,与东路共和军部队联手,对清军实施钳形夹击,至此,防守兵工厂和钢铁厂的清军已被完全包围。

    稍后,龟山北洋军的炮兵阵地也全部落入共和军手中,数十门新旧大炮被革命军掌握,随即调转炮口,居高临下向据守钢铁厂和兵工厂的清军轰击,虽然因天黑看不清目标而很快停止了炮击,但仍摧毁了清军的斗志,战至深夜九点半,钢铁厂和兵工厂已先后易手,驻守清军全部被歼,清军第二十一混成协统带官黎元洪和北洋军标统卢永祥、王占元均被革命军生擒。

    包围圈西北方向的残余清军侥幸逃出,沿着汉江向西北方向溃散,牵动黑山清军阵脚,清军至此溃不成军,已不敢继续留在汉阳,纷纷由上游抢夺船只渡过汉江,向汉口逃窜,汉阳一带已无成建制的清军部队。

    稍后,以革命卫队为主力的共和军部队向西北方向逐次展开,在零星的战斗后,先后占领了黑山、扁担山、温家山、锅底山、仙女山、美娘山等制高点,在汉阳的西北方向建立起稳固的防线,天亮之后,汉江右岸已是红旗漫山,连营处处。

    至此,汉阳战役全部结束。

    此战歼灭清军一万五千余人,缴获步枪四万余杆,机关枪二十挺,管退式野战炮二十门,日制山炮四十门,旧式大炮近百门,缴获的弹药无法准确统计。而且由于汉阳兵工厂落入共和军掌握,这座工厂立即成为了共和军的大型军火库。

    天亮之前,战场全部打扫完毕,又拾获步枪两千余杆,大炮五门,弹药若干,收编零散清军两千余人。

    武汉三镇,除了汉口尚未光复之外,已大部落入共和军掌握之中,革命的红旗飘摇在长江两岸。

    战斗结束当天深夜,赵北召集武昌、汉阳的士民绅商代表,齐集汉江与长江交汇处的南岸嘴,一声令下,所有被共和军缴获的清廷官员所乘官轿堆成了一座小山,和那些官员的顶戴、官袍一起浇上洋油,全部付之一炬,熊熊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无论是武昌、汉阳还是汉口的居民,均能望见那冲天的火焰。

    站在一辆弹药车上,赵北手举铁皮喇叭,向众人大声宣布:

    “帝王将相的时代结束了!以后的时代,就是共和的时代了!从现在起,废除一切不平等的称呼,再也没有什么‘大人’、‘小人’、‘奴才’、‘主子现在起,所有的人就都是共和国的‘公民我们齐声高喊:革命万岁!共和万岁!公民万岁!”

    “革命万岁!共和万岁!公民万岁!”

    数万将士齐声高呼,虽然未必都能理解这几句口号的深刻意义,但至少是将那横扫一切陈腐的气势喊出来了。

    伴随着公民们的欢呼声,江面上出现了一些红色的河灯,越来越多,越来越密,成千上万,就像夜空的星辰,数也数不过来。那是刚成立不久的“共和军时政宣讲委员会”的手笔,在赵北的命令下,汉阳战斗尚未完全结束时,宣委会干事长兼总代表张激扬就召集武昌全城百姓,手提赶制的红灯笼,在城外举行了声势浩大的光复庆祝活动,并在鹦鹉洲点燃河灯,顺江投放,为共和呐喊,为革命助威。

    看到那长江上的点点红灯,武昌、汉阳军民无不精神振奋,“共和”、“革命”的呼声响彻天地,全城沉浸在胜利的情绪中。至于尚未光复的汉口,则是一片死气沉沉,盘踞于此的清军残部无不战战兢兢睁大了眼睛,紧张的向武昌、汉阳方向窥伺,生怕革命军趁夜强渡,袭击汉口。

    汉口租界当局也紧急加强了戒备,各国领事纷纷拍电报,要求本国政府立即派兵增援汉口租界,武装中立。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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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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