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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丘     1908远东狂人txt下载     1908远东狂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一章 袁府

    那边养心殿里勾心斗角,紫禁城外头也不平静,袁世凯一身冷汗的回到锡拉胡同寓所,连湿透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便召集两名心腹,商讨局势

    这两个心腹并非寻常人物,乃是跟随袁世凯多年的旧人,一个叫阮忠枢,字斗瞻,举人出身,奏章写得花团锦簇,是袁幕的总文案,另一位叫尹铭绶,字佩芝,前任两广总督谭钟麟的孙女婿,翰林院编修,虽从未入幕袁府,但与袁世凯是莫逆之交,也是他的智囊。

    袁世凯在书房落坐,端起一杯热茶,放到嘴边,这才现自己的双手仍在抖个不停,长叹一声,将茶盏放回书桌,望了望眼前两人,见他们也是脸上阴晴不定。

    众人的焦虑可以理解,那份九江通电一出,连英国公使都派人过来打听,想探探袁世凯的口风,看看他跟那位“赵总司令”是什么关系,连洋人都起了疑心,更别说是那满脑子满汉畛域的朝廷王公了,就连阮忠枢和尹铭绶两人也有些疑神疑鬼,总以为袁世凯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也难怪袁世凯在得到通电抄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化装潜逃,连家眷都委托给了英国人保护。

    若不是英国公使和庆亲王赶去拦驾,恐怕袁世凯已经逃到天津租界了,那么也就不会有紫禁城里那出戏了。

    那戏可不是袁世凯自己的主意,而是阮忠枢的策划,再加上有英国人支持,袁世凯才有胆量去紫禁城演戏,但纵然如此,这场戏演下来,他袁世凯也是浑身虚脱,好似大病初愈一般。

    “大人,你真不认识那个赵北?”尹铭绶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你还要问我多少遍?”袁世凯喟然叹道。“莫说是我不认得,便是我的那帮佐僚也没一个人认得,那个人,就像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样,别说是咱们没听说过他的名字,便是朝廷也没听说过,历年呈上来的乱党魁,有名有姓的都历历在案,可翻来翻去,就是找不到一个叫‘赵北’的。”

    “如此说来,那人出这通通电,必是居心叵测。”阮忠枢算是定了调子。

    “那还用说?他那通电,就是为了害死我!这叫‘捧杀’!”袁世凯冷哼一声。“朝廷最忌讳的就是有臣子人望太高,盖过朝廷,这通电摆明了是叫朝廷起疑心。这个革命党人阴险狡诈,不可不防!赵北,赵北,我算是记住这个名字了。这一次是通电,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了,他们革命党最擅长的便是煽动挑唆,然后浑水摸鱼,以前他们煽动的是乱民,现在,他们是在煽动那帮旗人,在挑拨离间,在搬弄是非。我是想明白了,如今这世道是旗人横行,咱们汉人再怎么忠心,那也是他们的奴才,叫咱们做事可以,但要把权交给咱们,那是缘木求鱼。去年一进京,我就知道圣眷衰了,现在我意已决,等这事了了,我便辞官回乡,做我的钓翁渔叟,这大清国谁愿保谁去保,我是不操那份心了。”

    “袁公不必灰心。”尹铭绶摇了摇头。“自从朝廷新政开启,袁公夙夜誓心,勤勉辅政,废科举、兴实业,练新军、倡立宪,新政蒸蒸日上,成绩有目共睹,天下如今谁人不知袁公威名?连洋人的报纸上都说袁公乃是‘开明之巨手’,如今立宪风潮日急,袁公一向主张君主立宪,正是天下归心的时候,说不定那九江叛军正是看中此点,这才拥戴袁公,他们未必不是真心拥戴袁公。”

    “尹老弟读得君子书多了些,对人心险恶看得还不太清楚。”阮忠枢苦笑道。“乱党既然有那胆量造反,为何没胆量自己来做什么‘大统领’?造反造反,还不是为了他们自己上位?他们之所以推举袁公出任大统领,正是击中朝廷软肋。如今的朝廷,对汉人的猜忌之心日重,袁公柄政日久,门生故旧遍天下,推行新政又颇得人心,倡议立宪更是被人推到了风口浪尖上,一个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之下场。自古以来,大臣功高而不赏的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如今的袁公,也可当得上‘功高震主’这四个字。袁公请缨出征,却被不软不硬的挡了回来,这就是说,朝廷明着重用,实则是处处提防着袁公,怕他拥兵于外,对朝廷不利,现在叫袁公署理6军部,那是迫不得已,等到将来平了叛军,便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三人都是唏嘘不已,袁世凯心中更是酸甜苦辣,诸般滋味一一涌来。推行新政,倡议立宪,改革官制,这固然是他奉旨行事,但又未尝不是饱含私心,若是当真实现了君主立宪,就凭他袁世凯这么多年的功劳、苦劳,到时候那内阁相的位置还不是为他预备的?再说了,这宪法一立,皇帝要想再杀他袁世凯,也不是一句话的事了,那得按照法律来。但是袁世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忙前忙后,到头来却是偷鸡不着蚀把米,那帮旗人亲贵倒是赞成“新政”,但他们主持新政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叫他袁世凯上位,更不是为了限制君权,所以,官制一改,他袁世凯立刻丢了几顶官帽,兼差连续被革了几个,到了最后,连北洋军都叫旗人给拿了去,只剩下军机大臣、外务部尚书的头衔,地位虽尊,但实权已去,若不是趁着两年前东三省改制的当口将两镇一协北洋军重新抓在自己人手里,那么今天,他袁世凯或许真的已经悬国门了。

    仕途险恶,官场中人的座右铭啊。

    “官场如戏场啊。”袁世凯又想起了早年伯父对他讲过的那句做官秘诀,这么多年下来,他也算是将这演技练得炉火纯青了,若非如此,那么今日在紫禁城里他也不会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当然,实力永远是第一位的,没有实力,再好的演技也没用,对于这一点,袁世凯深信不疑,旗人现在不动他,那是因为顾忌着他手里的兵。所以,不仅要将那两镇一协的北洋军紧紧抓在手里,其它几镇北洋军也得抓住,这不仅是他升官的本钱,更是他保命的资本,疏忽不得。

    就在袁世凯琢磨着如何应对眼前危局时,却听窗外有人小声喊了一句:“老爷,杨度杨老爷求见。”

    “杨皙子?”袁世凯看了眼面前两人,阮忠枢还好说,可那尹铭绶却有些不自在了。这也可以理解,现在他袁世凯是这大清国乱局旋涡中的船,随时都有没顶的危险,所以,现在还跟袁世凯坐在一起,确实不是明智之举,尹铭绶是昨夜悄悄跑过来的,没别人知道,如果有人跑来看见他坐在袁世凯的书房里跟这个“乱臣贼子”密谋,只怕不用等到第二天,他尹铭绶的顶戴就要飞了,袁世凯有英国人保,他尹某人可没列强保,手里更没北洋军。

    “请杨先生到东厢稍坐,我更衣便去。”袁世凯对外头那仆人说道,向面前两人举了举茶盏。“两位可由后门离去,若担心别人看见,可坐后院那辆英国公使馆的马车走。”

    两人起身告辞,匆匆离开书房,袁世凯叫来仆人,将这身重孝去了,换上青衣小帽,帽上绕了白布条,赶去东厢会客。

第三十二章 君宪旗手(上)

    袁世凯来到东厢时,老远就看见门外一人走来走去,亦是青衣小帽,外面披着件大氅,于是迎上道:“皙子,这关头,别人都躲着我走,你却光明正大的跑来,可是嫌脑袋上的顶戴太舒服了么?”

    来人一稽到地,说道:“袁公高义,杨某向来是佩服的,所谓‘患难见真情’,若是杨某此时躲起来,当年便不会从东瀛赶回来辅佐袁公了

    这人名叫杨度,字皙子,湖南湘潭人,是当世大儒王闿运的得意门生,醉心于帝王之学,当年戊戌变法时“六君子”中的刘光第、杨锐都是他的同门师兄,戊戌变法之前,谭嗣同、唐才常等人在长沙举办时务学堂,杨度亦曾入堂听课,从此与“维新”结下不解之缘。

    光绪十九年,杨度考中举人,但之后屡试不第,庚子年后,求变心切,于是自费留学日本,直到光绪二十九年,朝廷举办经济特科,杨度回国应试,得以高中一甲第二名,排在他前头的是梁士诒,由于“维新乱党”的魁康有为原名康祖诒,当慈禧询问军机大臣这个一甲第一名的状元公是什么来历时,那位军机大臣为了交差,只好胡说梁士诒是梁启的亲戚,而且名字最后一个字与康有为一样,所谓“梁头康尾”,必非好人,结果慈禧震怒,下令查办阅卷大臣,取消众人功名,如此一来,杨度的“榜眼”是做不成了,而且由于他曾上过时务学堂,是谭嗣同、唐才常等人的学生,朝廷要严办“乱党余孽”,杨度心灰意冷,淡了功名之心,随即再次东渡日本,继续学业。

    在日本留学期间,杨度先后结识了梁启、黄兴、汪兆铭、蔡锷等人,思想变得愈激进,虽不赞成同盟会的革命主张,但也不满君权统治,开始认真研究君主立宪。清廷宣布“预备立宪”,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五大臣走马观花,又对宪政一窍不通,自然写不出考察报告,无奈之下只好派随员熊希龄赴日本向杨度求助,杨度也不客气,拉来“乱党魁”梁启一起写,之后,一份周详妥帖的宪政考察报告就摆在了慈禧的御案上,所以,清廷立宪新政的指导原则实际上是两个“乱党”写的,这个秘密官场上众人皆知,惟独慈禧被蒙在鼓里。

    杨度也借此而声名大振,被人誉为“君宪旗手”,他的大名很快传到主持新政的袁世凯耳朵里,一心想靠宪政限制君权的袁世凯有心收纳此人,便联络张之洞联名会奏,保举杨度为四品京堂,任宪政编查馆提调,在王府里给旗人亲贵讲授君主立宪的好处,后来袁世凯更是将他延入幕中,礼贤下士,倾心结纳,杨度感激莫名,士为知己者死,从此便成了袁世凯的左膀右臂,袁氏督直时所举办的新政措施多半出自他手。

    杨度指着袁世凯磕破的额头,问道:“袁公,这是怎么回事?”

    袁世凯苦笑,摸了摸额头,说道:“说来话长,咱们进屋说。”

    两人进了东厢,杨度脱了大氅,拿出一封信,说道:“今日可不是我一人来的,这是严范荪的信,袁公可先看看。”

    严范荪就是严修,也曾做过袁世凯的幕僚,翰林出身,后来为袁氏保举做了官,现在是学部侍郎,与袁世凯的关系非同一般,和杨度也谈得来。

    袁世凯抽出信瓤,匆匆阅了一遍,随即点着洋火,将信烧了,苦笑道:“立宪,立宪。朝廷逼我,你们也来逼我,我还真不如一走了之,免得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受气。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得很,现在那‘迥电’只怕已是全北京城都知道了。”

    “官场上没有瞒得住的消息,何况是这骇人听闻的通电?现在不止是官员,便是那帮闲散旗人,也在议论袁公被乱党推举为谋主的事。”杨度站起,背着手在厢房里走了几步,在靠西的一扇御赐屏风前停下,看着那屏风上的“百鸟朝凤然叹道:“天下归心,什么叫天下归心?这就是天下归心啊!”

    袁世凯愕然道:“皙子,你不会也以为九江城的乱党是真心拥戴我吧?那个叫赵北的乱党阴险狡诈,他这通电是个诡计,不是景仰我袁某人,再说了,我也不认识他。”说完,挥了挥手,管家便心领神会的带着仆人退出,并将房门带上了。

    杨度仰起头,看着那房顶上的洋灯泡,说道:“世界局势日新月异,咱们中国和外国比起来,差得太远了,要想不做亡国奴,咱们只有奋起直追。”走回太师椅坐下,他看着袁世凯的眼睛,说道:“如今这帮旗人是指望不上了,他们除了架笼子溜鸟,就是下茶馆听说书,对咱们汉人是防范愈严,他们对于立宪并不热心,我给他们讲授宪政的时候,那帮王爷、贝勒都是躺在烟榻上听讲,我在上头讲得吐沫四溅,他们却在底下议论是日本烟土劲大还是印度烟土味正。以前有西太后压着,这帮旗人还不敢明目张胆,现在太后一薨,你看吧,旗人们一个个上蹿下跳,急着抢权。现在新君嗣位,宵小弄权,用不了几年,咱们汉人的势力就要被这帮旗人少壮亲贵扫荡一空了,到时候,咱们就等着做洋人的二奴才吧,旗人才是大奴才,咱们汉人抢不过他们的。”

    “皙子,你的嘴是越来越贫了。”袁世凯摇头道。“我何尝不知国事败坏的根由?别的不说,就是那旗饷,一年耗费国帑一小半,可养出来的却是一帮只会比谁的辫子油光的饭桶!旗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个道理我懂,无奈袁某世受国恩,生是大清的人,死是大清的鬼,要我做对不起大清列祖列宗的事,那你们还真不如绑了我,送去给革命党。”

    杨度说道:“我们并非是逼袁公做大逆不道的事,严范荪信里写得清楚,咱们只是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举定乾坤,将这君主立宪的事尽快定下来。若是立了宪,虽说剥夺了一些君权,但这大清国的国祚却没被咱们灭了,大清国还是大清国,只不过不再由旗人亲贵说了算了,那得全国士绅说了算,得袁公说了算,得议院说了算!当年英国‘光荣革命’,迎去继位的可也是个异族人,这么几百年下来,国祚未断,皇位稳固,这足见立宪的好处啊。若是立了宪,对那爱新觉罗家族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否则,就等着被革命党押上断头台吧。”

    “皙子,不可胡说!”袁世凯脸一沉。

    杨度并未住口,侃侃而谈:“现在摆在咱们中国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其一,革命,如那法兰西大革命一样,轰轰烈烈,杀得天昏地暗,人头滚滚,满地腥膻,将全国折腾个几十年不得消停,然后从头开始收拾旧山河,至于收拾得好收拾不好,那还两说;其二,改良立宪,便如那英国‘光荣革命’一样,和风细雨,润物无声,于无声处听惊雷,若干年后蓦然回,却已是旧貌换新颜,国强民富,雄立于列强之林。袁公,国家安危系于你身,在于此时,能不能抓住机会,就看袁公的了!凌晨严范荪来找我,商量来商量去,如今正是逼迫清廷立宪良机,不可错过,袁公应乘时而动,联名会奏朝廷尽快立宪,组建议院,颁布宪法,如此,天下归心,革命自然烟消云散,到时出面组织责任内阁的人除了袁公之外,还有何人有此威望?”

    袁世凯强忍怒火,脸色变了又变,听到后面,再也忍不住了,打断了杨度的话,指着自己的额头,说道:“皙子,你方才问我这额头是怎么回事,我现在告诉你,这是在紫禁城磕头磕的,如果不是有人帮着说话,今日你来看见的就不是我了,而是我的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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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君宪旗手(下)

    袁世凯将紫禁城里的一幕约略讲述,边说边叹,一副痛心疾的模样

    杨度微微一怔,随即冷哼道:“如此说来,旗人果然是疑心袁公了。袁公,你久历宦海,自当明白,只要朝廷一起疑心,任你是擎天巨柱,只怕也是来日无多。既然朝廷已对你起疑,袁公,你还有退路么?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背水一战,或有一线生机。”

    袁世凯阴沉着脸,说道:“皙子,你所说的都是大逆不道的话,换了别人,我早就把他轰走了。就算朝廷不待见,我也不是没有退路,我可以去租界,甚至可以出洋,我就不信,我袁世凯朋友遍天下,就没我落脚的地方!”

    杨度站了起来,说道:“袁公,你是中国人,怎可去外国?落叶尚且不离根,人在外漂泊,百年之后又该安身何处?若是葬在外国,又有何面目在九泉之下与祖宗相见?袁公,人生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若是执意谋退,你将这些年来追随于你的这些佐僚又置于何地?你能跑到外国,他们能么?”

    “别说了!”袁世凯不客气的挥了挥手。“我意已决,过段时候便出洋。至于你们,愿意跟我走的,我不会亏待,不愿意跟我走的,也早谋退路。”

    杨度走到袁世凯面前,撩起棉袍下摆,膝盖一弯跪了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袁公,就算不为黎民百姓着想,您也该为自己着想,袁氏上下几百口,都指望着您呢,几位公子都已长大成年,事业有成,您就忍心看着他们跟您一起到外国颠沛流离?家大业大,又岂是说走便走得了的?这些年几位公子依附在袁公翼下,从未吃过苦,锦衣玉食,阿谀奉承是他们享受惯了的,一昔之间跌落凡尘,成了百姓,他们又该何去何从?”

    “我袁氏本是农家百姓,一场荣华就当它是过眼烟云,君子之禄五世而斩,这个道理我懂,用不着你说。”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众星拱月的日子,谁又甘心再去做那凡夫俗子?旗人亲贵可是享了二百多年的福,可也没见着他们愿意将这些荣华富贵拱手让人。这些年袁公柄政,得罪了多少人?得罪了多少权贵?袁公,我怕你是想做百姓而不可得啊!当年朝廷可以派人到英国绑架孙文,以后难道就不能派人到外国去找袁公麻烦?”杨度膝行几步,仰起头,热泪盈眶。

    “放眼天下,如今谁能与袁公比肩?行新政,倡立宪,袁公功绩彪炳,天下归心,北洋军更是袁公一手锻造,袁公振臂一呼,天下谁人不应?现在南方革命军兴,清廷抱着君权冥顽不灵,列强又环伺一旁,若不定国策,消弭战乱,只怕又是一场瓜分危局啊!袁公,中国是亡是兴,便在此一举,得公则兴,失公则亡。袁公,便是你夺了他爱新觉罗氏的江山,只怕也没人敢说半个

    “放肆!”袁世凯被杨度吓住了,后面的这几句诛心的话要是传到朝廷耳朵里,那他是非死不可了。

    放肆!狂妄!”袁世凯哆嗦着站起,一脚踢开杨度,走到屏风前,脸上阴晴不定。“来人,将这个反贼拖出去!拖出去!”

    “袁公!杨某肺腑之言,袁公三思,三思啊!”

    “拖出去!拖出去!来人!来人!”

    袁世凯气得跳脚,喊了半天,那房门才被人从外推开,一个人从屋外奔了进来,顺手关上房门,随即跑到袁世凯跟前,“卟嗵”一声跪下,抱着袁世凯的腿,小声喊道:“父亲,父亲勿恼!杨先生是一片赤诚,绝无二心啊!他的话虽然悖逆,但未尝不是真话,朝廷对咱们袁家早就看不顺眼了,抄家问罪那是早晚的事!”

    “克定?是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袁世凯看清来人。“你刚才在外头偷听?你都听见什么了?还有别人听见没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袁世凯的长子袁克定。

    袁克定叩道:“儿子刚回来,在外头听了片刻,除了儿子,外头没别人,刚才的话,也就儿子听见了。”

    袁世凯脸色变了变,问道:“英国人怎么回话?同意咱们去避难了?”

    袁克定点了点头,说道:“儿子一直等在英国公使馆,公使朱尔典先生拍电报回国,英国外务大臣回电,同意父亲避难的请求,日本公使也保证,如果咱们躲到日本军舰上,日本帝国保证咱们的安全。不过,朱尔典公使又说,去英国避难是万不得已的法子,如果朝廷不杀咱们,还是留在国内比较好,有他们公使团做保,朝廷也得顾忌着邦交。另外,回来时府外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在街边探头探脑,似是步军衙门的探子,朝廷是在盯着咱们啊。”

    袁世凯叹了口气,扫了眼跪在一旁呆的杨度,苦笑道:“皙子,你若再逼我,我现在就收拾包裹卷,去英国使馆避难。”

    杨度哑口无言,愣了片刻。他确实没想过,袁世凯当真是为自己找了退路,而且就是去外国寻求避难,谁能想到呢?一个手握重兵、门生故旧遍天下的大清第一重臣竟会被一封革命党的电报吓得乱了方寸。

    是啊,革命党多半是些穷光蛋,他们革命若是成功,未必不能皇袍加身,可袁世凯是什么人?那是堂堂一品大员,权利、财富、美女,对他来说都是已经到手的东西,是继续做忠臣,还是做乱臣?史书上会怎么安排他的位置?……袁世凯要顾忌的方面太多,自然不能像他杨皙子一样放开手脚。

    “父亲,不可去外国啊!去了外国,便要看人脸色行事,走在路上都矮人一头啊。”袁克定嚎了几句。“咱们去外国容易,可乡下的叔伯们怎么办?咱们走了,谁能保护他们?二伯父为了给咱们寻田问舍,已累得咳血,咱们可以对不起朝廷,但不能对不起族人啊!”

    “放肆!”袁世凯一脚将他踢翻,走到一边,斜睨着跪着的两人,冷笑道:“好一个逆子,好一个乱臣!你们两人是商量好了,来逼我的么?”

    杨度看了袁克定一眼,苦笑几声,随即站起,掸了掸棉袍,向袁世凯抱了抱拳,说道:“袁大人要做大清国的忠臣,度也不强人所难。可叹,国事如此,杨某有心无力,无奈书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又一向不赞同革命之说,不然,此刻我已飘然南去,到那九江城去与那乱党叛军指点江山了。”

    说完,提起大氅,披在肩上,大步走出门去。

    袁世凯呆了片刻,走到袁克定身边,俯下身去,低声呵问:“方才当真没别人听见杨度的话?”

    袁克定摇了摇头,说道:“父亲的规矩,谁敢破?”

    袁世凯淡淡一笑,直起腰说道:“那也未必。你还是有这个胆子的。”

    “这……”

    “不必说了,起来吧。为父有话跟你说。”袁世凯将门关上,顺便看了眼天空。“又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啊。只是朝廷的这个冬天,怕是难熬呢。”

第三十四章 初步整编

    北风一吹,阴霾尽散,雨过天晴,空气清新

    光复后的九江城笼罩在冬日的阳光下,涣然一新,城头上的铁血共和旗迎着风猎猎作响,远远望去,火一样的红。

    离城西门不远的道台衙门前竖着一根旗杆,上面挑着两面旗,一面是铁血共和旗,在下,另一面则是光复会的会旗,在上,赵北的总司令部就设在这里,起义军的参谋部也在这里。

    司令部门禁森严,严禁陌生人进出,只有参谋部和司令部的军官才可以自由出入,这是赵北根据历史经验做出的安排,在这个刺客横行、暗杀遍地的时代,无论是为自己着想,还是为中国的前途负责,赵北的人身安全都是至关重要的。

    司令部门前是一条大街,光复之前这里是热闹的商业街,但经过昨夜的战斗,这里的店铺也遭到清军破坏,显得有些冷清,只有一些乞丐在街边晒太阳。

    一队骑兵策马弛来,度并不快,跟在后面的步兵则持枪分列街边,随着长官的口令开始执行警戒任务,片刻之后,又一队骑兵弛了过来,当先一人正是共和军总司令赵北。

    经过这几天的练习,赵北已熟练的掌握了骑马的技巧,虽然还不敢策马飞弛,但慢慢奔跑还是可以的,他跑得不快,其他的骑兵自然也不敢飞弛,一路马蹄“的的”,轻快中带着丝无奈。

    一早起来,赵北带着卫兵和几名参谋巡视全城,一来安抚百姓,二来稳定军心。现在九江刚刚光复,恢复社会秩序、搜捕潜伏细作、征募革命青年、整顿军纪、收集粮秣……诸般事务哪一个都耽误不得,手下的参谋们也都经验不足,事事都需赵北亲自操心,也算是忙得四脚朝天了。这不,刚刚巡视完毕,又要召开军事会议。

    来到司令部门前,赵北从马鞍上跃下,提着马鞭站在门口,叫来一名参谋,指着门外那两头石狮子说道:“把石狮子搬开,这是皇权与官权的象征,咱们革命军不讲究这一套。”说完,径直跨进衙门。

    衙门的签押房太狭小,无法召开大型会议,这次军事会议赵北召集了所有管带(营长)以上军官参加,还有不少会党人物,人数众多,所以会场就安排在衙门的大堂里,士兵们搬走了大堂所有的陈设,按照赵北的布置摆下几排长凳,并用弹药箱拼成讲台,上面再铺上原本悬挂在大堂里的那面“公正廉明”的木匾,到时候赵北便站在上头讲,众人在底下听,有些像后世的领导开会。

    今天的议题主要有两个,一是扩军,二是改组军队。现在起义军仍然使用清末新军的编制,一个镇辖两个协赵北看来,这个编制不够灵活,他打算将部队完全按照现代理念重新编组,按照师营班进行编制,将旅的规模缩小,一个师下辖三个旅,一个旅下辖三个团,以此类推,随着步兵火力的增强,部队缩小编制是必然的,与其以后再改编制,不如现在就进行整顿。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赵北还有一层潜藏的用意,那就是彻底打乱部队的地域观念,将来自不同省份的士兵进行混编,这样一来,也有助于他控制军队,不过这个想法需要征求军官们的意见,如果众人坚决反对,赵北也不打算强行混编,毕竟稳定是第一位的,而且还必须考虑到部队日常训练和指挥的便利,这年头还没推广普通话,光是江苏话就有好几种方言。

    “敬礼!”哨官喊道。

    军官们于大堂前列队,立正敬礼,虽然军服尚未统一,但军礼的姿势已统一起来,看上去也颇为整齐。

    赵北回礼,走进大堂,众人跟了进去。

    “请坐!今天请大家来这里举行会议,是为了整编军队。大家畅所欲言,群策群力,有什么意见就直接讲,不必藏在心里。以下,是参谋部拟定的初步整编计划,按照这个计划,本军将编为两个作战集团……”赵北也没废话,站在几口弹药箱搭建的演讲台上,立即切入正题。

    安庆破城、黄泥港起义、克复九江、组建共和军,诸多功绩摆在眼前,现在赵北声望正高,风头正劲,所以也没多费口舌,不过短短半个小时,众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通过了赵北的整编方案,将起义部队整编为共和军第一师和第二师,至于扩军一事,甚至没等赵北吩咐,就已有军官自行展开了,对此,赵北再一次强调了纪律的重要性,下级军官必须绝对服从上级,没有上级命令,谁也不能自行其事,这也是革命军的战斗力所在,私自招募士兵是革命军队的大忌。

    至于部队混编一事,可以小范围试试,磨合一下官兵,看看成效再说,而且要立即成立一个专门的班子,研究各地方言,整理成文,用来培训军官。

    见众人已无异议,赵北说道:“现在,本次军事会议正式结束。诸位各回部队,整肃军纪,参谋部全体成员留下,商议具体整编事宜。”

    “报告!”杨王鹏站了起来,现在他是第二梯队司令,起义军的二号人物。

    北点了点头。

    “我等有个疑问,想请参谋长解疑。”

    “什么疑问?”赵北看了眼坐在下边的蓝天蔚,这个同盟会的秘密会员现在已是起义军参谋长,虽然赵北并不打算将部队交给同盟会,但目前的情况下,还是需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何况蓝天蔚是留日士官生,军事素养很不错,许多事情都可以替赵北去做。

    “昨日通电,为何要推举袁世凯做共和中华的大统领?他是伪清高官,不是革命同志。就算不推举颇孚众望的同盟会孙先生做大统领,光复会的陶会长也是合适的人选啊。我等不明白。通电是参谋部拟定的吧?请蓝参谋长为我等解惑。”杨王鹏看了眼坐在前头一排的蓝天蔚。

    蓝天蔚有些不知所措,坐在他身边的吴振汉本打算站起来回话,但赵北挥了挥手,示意吴振汉不必解释,随后坦然说道:“这不关蓝参谋长的事,通电稿是我亲手拟定,以我个人名义拍,那里面的话是我的意思,与参谋部全体军官无关。”

    杨王鹏转移火力,说道:“那就请总司令为我等解惑。革命同志浴血奋战,却将战果拱手让与他人,我等确实想不明白。而且,那份通电是以总司令个人名义出,似乎有些不妥,总司令也说过,革命是大家的事情。”

    这是冲着老子来的啊。赵北背着手,扫了眼杨王鹏,再看看坐在他身边的那几个群治学社的人,对于这些人,他是即爱又恨,爱得是他们革命立场坚定,恨得是他们不跟自己一条心,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他赵北是半路出家参加革命,和孙文、黄兴、陶成章那些革命先行者比起来,他的资力和威望都远远不及,若不是靠着黄泥港起义时获得的威望,再加上他喊的那句“抢钱抢田抢娘们”的口号笼络住了基层官兵,那么他现在恐怕连部队都控制不住。

    “山头主义啊山头主义,这个苗头可不好啊。这不是欺负老子白手起家么?没有我,这革命大势还得等上三年呢。”赵北有些知音难觅的感觉,但这个念头只能藏在心里,是不能说出来的。

第三十五章 借题发挥

    敢提着脑袋造反的人有几个是甘心无条件服从他人的?再加上在黄泥港起义中起到了关键作用,现在的群治学社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种“天下舍我其谁”的思想,有些跋扈的味道,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对此,江苏、安徽甚至部分湖北籍军官多有不满,反应到赵北那里,但赵北也只能和稀泥,没办法,现在嫡系力量不足,在完全掌握部队之前,他只能捏着鼻子忍着,再说了,当初之所以让群治学社拟定军官名单,就是为了让他们跳,跳得越欢,他们的对头也越多

    现在群治学社利用“迥电”一事难,显然是觉得自己羽翼丰满了。不过,这显然也给了赵北一个机会,用来测试一下群治学社目前的影响力。

    赵北背着手,沉吟片刻,说道:“关于通电,我没什么可讲的。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们一点,那就是,袁世凯绝对不是清廷的忠臣!将来给清廷致命一击的,必是此人!我通电,就是为了离间袁世凯与伪清朝廷,而不是去巴结袁世凯,这一点你们必须明白。”

    “这话怎么能够让人心服?”杨王鹏不依不饶。“还请总司令认真解答我等疑问。”

    赵北说道:“既然你非要刨根问底,我就告诉你。如今你们以为革命形势真是一片大好?如果你们真这么认为,那就大错特错了!不算各地巡防营,如今清廷新军总共十二万人,袁世凯的北洋军就占了其中六成多!和北洋军比起来,我们南方新军在训练和装备上明显处于劣势,就拿大炮来说,湖北新军是参加过彰德秋操的,你们应该看过北洋军的大炮,那都是最精良的武器,再看看我们南方新军,多数大炮都是老式的架退炮,是北洋军不要的破烂,少量新式管退炮口径又太小,炮弹也少,不少炮弹里装得还是黑火药,两相比较,优劣立判。如果清廷调集北洋大军南下,再辅以海军舰队,你们以为,就凭我们的革命勇气就能阻挡北洋军的攻势?我那则通电,就是为了离间袁世凯和清廷的关系,让他们互相猜忌,这是阳谋,不是阴谋。如果一切顺利,不是袁世凯干掉满清,就是满清干掉袁世凯,北洋军上下离心,人人自危,到时候咱们革命军就坐稳了南方半壁江山,挥师北伐,便可势如破竹,一举定乾坤。”

    杨王鹏等人面面相觑,他们倒没想到过赵北会这么回答,不过冷静下来仔细一想,这话也并非没有道理,袁世凯功高震主,这一点但凡有点学识的人都看得出来,再加上又掌握着北洋劲旅,门生故旧遍天下,人望高,资力深,又得洋人欢心,这样一个权臣当政,换了哪个朝廷都不会放心,何况还是旗人柄国,去年清廷将他调离北洋任上,其实就是调虎离山之计。只不过,众人还是想不明白,赵北为何如此肯定,袁世凯一定会背叛清廷?

    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权臣没一个有好下场,即便是当年的满清摄政王多尔衮也没逃脱君主的猜忌,连亲王都是如此待遇,袁世凯一个汉臣,确实没有什么资格取信于清廷,但他真有那个胆量和信心与清廷对着干?莫非赵总司令能掐会算?

    杨王鹏身边的邓刚站了起来,说道:“总司令一口一个‘北洋军厉害’,职部就有些不明白了,总司令又没有和北洋军正面对垒过,为何如此肯定南方新军打不过北洋新军?”

    这还用问?这是历史上真实生过的战例!辛亥革命中,如果不是袁世凯一心想坐身观虎斗、得渔人之利的话,不要说武汉三镇,便是南京、上海,也能被北洋军攻克,和装备精良的北洋新军比起来,南方新军在人员素质、武器装备、后勤补给上全面落败,唯一的优势就是勇气和民心。

    当然,这些话是没法说出来的,说出来也没人信,赵北有些想暴走。

    压下心头的火气,赵北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同志啊,难道你真以为刺刀能打得过大炮么?你真以为血肉之躯能够抵挡住子弹的攒射么?”

    “前几年日俄战争时,日本军队就是用‘肉弹’战术打败了俄*刀冲锋才能夺取胜利。”邓刚的话让赵北再次暴走。

    “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赵北白了邓刚一眼。“那是日本人吹牛呢!就拿二零三高地争夺战来说,日本一开始是刺刀冲锋,结果死伤惨重,后来是调来要塞炮实施弹幕徐进,掩护步兵冲锋,那炮弹就在己方步兵跟前爆炸,这才拿下高地。日俄战争的时候,无论是兵力还是火力,俄国都处于下风,再加上俄国后勤运输线太长,补给跟不上,国内又爆革命,所以才叫日本人捡了便宜,这场仗要是放在欧洲打,日本必败。”

    赵北有些无奈,群治学社的这帮人革命热情足够,可就是军事素养太差,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辛亥革命时武汉革命军打不过北洋军,硬件跟不上,软件也不行。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他们从军前没有接受过正规军事教育,不是大字不识的文盲就是不得志的秀才,少数几个曾经留学日本的也多半没把心思花在学习上,这个时代,真正掌握着军事人才的是朝廷,是北洋集团!

    见邓刚似乎还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赵北挥了挥手,说道:“现代战争,打得不仅仅是军人的意志,更打得是火力,是后勤!千万别以为革命军的士兵比北洋军的士兵更勇敢,革命热情不能代替对死亡的恐惧!士兵的生命也是宝贵的,绝对不能浪费在无谓的进攻中!刺刀精神固然值得赞扬,某些时候甚至可以起到关键作用,但是,如果一定要去和大炮、机枪拼命,到头来只会撞得头破血流,得不偿失。”

    “总司令说得不错,现在就是大炮说话的时代,列队放排枪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北洋军武器装备比咱们好得多,如果能够避免与北洋军正面对抗,就尽量避免,现在咱们的实力还很弱小,兵工厂拿不下来,咱们连子弹都没地方补充。如果能够离间袁世凯与满清朝廷,咱们的革命事业就能事半功倍。”熊秉坤站了起来,旗帜鲜明的支持赵北。按照新的部队编制,他现在已是团长,负责指挥共和军工兵团,他一带头,几个湖北军官也站起来表态支持赵北,他们大多是原新军第八镇的士兵,在北方与北洋新军进行过实兵对抗演练,对于北洋军的火力优势印象深刻。

    “你们这是失败主义!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干革命怎么能怕死?”邓刚毫不留情的批判道。“以前在黄泥港,你们就坚持认为安庆不可守,那也是失败主义!”

    但不等他继续批判下去,坐在前排的同盟会员柏文蔚站了起来,扭过头呵斥道:“邓刚,你就这样跟总司令说话?还有没有纪律?”

    几个安徽军官和江苏军官也站了起来,大声斥责邓刚,一帮会党脑也跟着起哄,眼看一场军事会议就要变成批斗会。

    显然,群治学社在部队中的影响力是有限的,赵北放心了。

    赵北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朗声说道:“怕死?怕死就不会参加革命!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是怕死的!邓刚,你的言论严重伤害了同志,鉴于你是第一次参加高级军事会议,这一次我不计较,只给你记一次大过。需要提醒你的是,共和军军事会议虽然讲究言论自由,但是,这并不是说下级可以诋毁上级!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以尊重上级为纪律!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可以随随便便指着同志的脑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话,我看,咱们共和军还是趁早散伙,免得在战场上吃了自己人的黑枪!……失败主义?我在这里没有看见什么失败主义,倒是看见了某些人的纪律散漫!没有纪律,还打什么仗?”

    第一次见总司令这么大的火,在场的所有军官都是一凛,一些本打算站出来打圆场的人也立刻将嘴闭紧。

第三十六章 连消带打

    总司令了火,现场鸦雀无声,气氛尴尬

    杨王鹏一拉邓刚,呵道:“你坐下,不得无礼!”

    待邓刚气乎乎的坐下,杨王鹏向赵北说道:“总司令方才所说,虽然有些道理,但通电是大事,事先竟不召集同志商议一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

    赵北的目光从杨王鹏脸上挪开,横了邓刚一眼,淡淡说道:“如果开会,让你们选择未来的中国元,你们会选择谁?邓刚,你直说,在你心里,谁才最有资格做这个国家元?”

    邓刚歪着脑袋哼了一声,昂然说道:“那还用问?当然是同盟会的孙先生!甲午战后,他就在鼓吹反清革命,身体力行组织革命力量,多次回国指挥起义,咱们群治学社虽然不是同盟会下属,但一向赞成同盟会主张,说句实话,若是孙先生能及时回国,我邓刚第一个举双手赞成他做国家元!只可惜,他现在不在国内。”

    “很好,你说得是实话。”赵北点了点头,扭头看着杨王鹏,问道:“子仑,你会推举谁做国家元?”

    杨王鹏看了邓刚一眼,说道:“我附和邓刚意见,没人比同盟会的孙先生更有资格做共和中华的第一任大总统。”

    “很好,我们革命者就是要向同志敞开心扉。有不同意见是正常的,可以当面提出,但不应互相诋毁!”赵北走下讲台,扫了在座众人一眼,举了举右手,说道:“现在,我们做个调查。赞同孙先生做大总统的请举手。”

    军官们互相看了看,然后三三两两的举起手来,倒有一半的人赞同杨王鹏和邓刚的意见。

    赵北在心里感慨了一下,这就叫做“人望这一点上,恐怕真没什么人能和孙文竞争,毕竟,最早宣扬共和革命思想并且还活着的人就是他,虽然他的人长期流亡国外,但已隐隐成为革命者心中的精神领袖,同盟会动的起义虽然没有成功过一次,但至少扩大了知名度,而且同盟会里很有几个宣传战的高手,正是借着他们的笔,“同盟会孙先生”才得以九州扬名,不说别的,就是这“屡败屡战”的顽强作风也足以让人景仰。

    “大家把手放下。”赵北走回讲台,理了理思路,一本正经的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合理的解释。

    “大家都看见了,在场的有一多半人选择推举孙先生做大总统,也就是说,假如我在布通电之前与诸位商议的话,那么,那份推举袁世凯做大总统的‘迥电’是不可能通过的。其实跟大家说句心里话,我也是赞同由孙先生担任共和中华的第一任大总统的,但时局所迫,我只能违心的出那份‘迥电’。

    袁世凯是满清旧臣,一向敌视革命,指望一份通电就使他倒戈反清,确实有些悬乎,但革命就是冒险,但凡有一线希望,咱们革命者就要紧紧抓住。如果召集会议,我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诸位通过了那份通电,共同‘拥戴’袁世凯的话,那么,就等于是咱们所有人都背上了道德的包袱,而现在,由我独断专行,以我个人的名义出那份通电,万一将来有人追究滥保总统的责任,赵某一人承担,与诸位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因此导致我的去职,诸位也不会受到牵连,咱们的革命事业也就不会受到影响,至于我,届时就到孙先生面前负荆请罪。现在,诸位明白我的苦心了吧?”

    杨王鹏愕然,问道:“那为何总司令在通电里用的是‘阖城军民’一词?这不是也将我们代表了么?”

    赵北叹道:“同志啊,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啊?那通电虽说‘阖城军民’,可最后署名的人只有我一个人啊!到时候万一袁世凯要做满清的死忠走狗,你们大不了把责任往我身上一推不就行了?反正你们也没有在电报上署名么,而且你们确实也不支持那份通电。通电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这通电一拍,不论结果如何,责任都由赵某一肩担之!”

    赵北话音未落,会场里已是闹哄哄一片,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总司令,那通电也补上职部的名字吧。”柏文蔚激动的站起来,边说边挥舞拳头。“职部与总司令共进退!”

    “也可以署上职部的名字。”一直沉默不语的张激扬也站了起来,几个光复会的干部紧随其后。

    在他们的带头下,数十名军官也站起身,嚷嚷着要将自己的名字补上那份通电,以示与总司令共进退,至于群治学社的人,则大多哑口无言,无论如何,他们也想不到,赵北竟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啊,赵北怎会错过?

    赵北微笑着摇头,说道:“不可,不可。诸位都是热血革命青年,大好前程,怎可拿来冒险?通电之事,无诸位无关,赵某承担全部责任,一肩担之,一肩担之!”

    好一个“一肩担之”!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自信,谁敢说这样的话?

    邓刚抬头望了望赵北,嚷嚷道:“若是袁世凯不为所动,为满清卖命到底,满清也不上当,依然叫袁世凯统军南下进攻革命军,总司令又有什么办法?”

    众人顿时安静下来,齐唰唰的将目光投向赵北,更有人开始揣测赵北什么时候对邓刚施以军法了。

    赵北指了指腰间的配枪,说道:“如果袁世凯不肯反清,不肯响应革命,铁了心要做满清走狗的话,我只能将这把手枪上缴,换一杆步枪,上了刺刀的步枪,然后端着步枪,冲上前线,哪里的炮火最凶猛,我就带头第一个冲杀过去!如果我死在战场,那么,你们就在我战死的地方立一个碑,上面写上‘看错袁世凯,瞎了你的狗眼’。在座诸位都是见证,到时候如果袁世凯真的死硬到底不肯反清的话,你们都可以把我今天说的话再当着我的面讲一遍,如果我食言,你们完全可以用军法处置!”

    这几句话简直是诛心了,众人无不侧目,就连邓刚也皱了皱眉,完全不明白赵北的这份自信是从哪里来的。

    难道袁世凯真的是满清的奸臣?人人心中带着问号。

    见众人面面相觑,赵北提起指挥刀跺了跺脚下的弹药箱,说道:“此事已经说清楚了,大家不必再议论,各自回去,整顿部队,保养武器,随时准备出征!现在革命还没成功,还不是咱们讨论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不管将来谁做共和中华的元,咱们的革命信念是绝对不会动摇的,我的革命信念也绝对不会动摇。至于今天我在这里讲的话,属于军事机密,任何人不得外传,违者军法从事!另外,邓刚的大过处分暂时记在司令部,如果在接下来的征战中表现良好,可以立即撤消。”

    众人起立敬礼,参谋部的军官们立即动手,搬开凳子,摆上两张八仙桌,开始张罗整编部队事宜,其他的军官则列队离开会议室,走出司令部。

    群治学社的几个人结伴走出司令部,向左一拐,进了条小巷。

    邓刚看了眼身后,望着司令部小声说道:“刚愎自用!”

    “跋扈!不过口才倒是有些,不去从政有些可惜。”他身边的钟畸也小声说道。

    “闭嘴!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何况,总司令说得未必没有道理。如此披肝沥胆,也算得上君子坦荡,你们不许乱说话。当初我们是怀疑他想投靠袁世凯,但这番话一说,现在看来,这只怕真是‘反间计’。”杨王鹏走了过来,一拍两人肩膀,使了个眼色。“快走!回去整编部队。还有,邓刚,以后你要再敢当面顶撞上司,不用别人话,我先削你!”

第三十七章 没有硝烟的战场

    军事会议结束,众人各回部队,司令部里很快安静下来

    “阿嚏!阿嚏!”赵北站在会议桌边连打两个喷嚏,抬手揉了揉鼻子,向前一望,见参谋们仍在制订整编计划,这些事情他只用给个纲领就行了,剩下的事情,这些毕业于各类军事学堂的军官自然会办得妥帖。

    “张激扬!”赵北看了眼正在整理文件的一个参谋,这人是光复会的正式会员,不像他,连介绍信都还没投到光复会总部。

    激扬走到赵北跟前,立正敬礼。

    “刚才你替我解围,我得谢谢你。”

    “总司令客气了。你为了革命事业,不惜担上骂名,职部心里佩服得很。”

    “哪里,哪里,只是革命者的责任心而已们到花园转转。”赵北揉了揉鼻子,带着卫兵走出会议室。

    两人带着卫队在衙门后花园里转悠,现在是冬天,花园里什么都没有,枯枝烂叶,一派破败景象,倒与如今大清王朝的境况相映成趣。

    赵北支开卫兵,与张激扬走进一间凉亭,拂去石凳上的灰尘,大剌剌坐了下去。

    “激扬啊,你的表字是什么?”赵北示意张激扬坐在对面。

    “报告司令,职部字‘谨奋’人’。”

    “坐下坐下,不必多礼,现在咱们不是在以上下级的身份说话,咱们是在以光复会的同志身份说话,礼多见外。”赵北挥手,示意张激扬坐回石凳,笑了笑,说道:“想不到你也有号,这样吧,以后我就叫你‘石人’好了,你叫我‘振华’,我比你大两岁,你也可以叫我赵大哥。”

    “不敢,不敢!职部还是称您司令好了。”张激扬有些拘谨,连手都不知放哪里才好了。

    “石人啊,听说你是秀才出身,也上过军事学堂吧?”赵北问道。

    “职部毕业于安庆练军武备学堂,学得是测绘。至于秀才的功名么,不提也罢,皓穷经,光阴虚度,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那不叫学问,那叫书呆子。”张激扬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那副圆框眼镜,然后将双手放到了膝盖上。

    “学测绘的?难怪蓝天蔚把那些九江测绘学堂的学生都派给你调遣。”赵北点了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在你看来,我们光复会在新军中的组织展得怎么样?”

    “安徽新军展得还不错,浙江也有些势力,其它地方就不怎么样了,不过职部只是个小小会员,这些事情涉及会中机密,我也知道得不多。”

    “湖北新军和江苏新军里好象没咱们的同志。”

    “应该没有,如果有的话,想必他们这几天应该来找组织。”

    “这样下去不行啊,革命军的战斗力来源于严密的组织和纪律,清朝军队打仗,其士气来源于军饷和赏赐,但是咱们是革命军队,清朝的那一套咱们不能用,咱们得走出条新路。”赵北站起身,背着手在凉亭里踱了几步,看着那满园的枯枝,幽幽说道:“石人啊,我打算在新组建的共和军中建立‘时政宣讲员’制度,咱们光复会应该承担起改造这支旧军队的历史重担。”

    “时政宣讲员制度?”张激扬也站了起来,揣摩着这个词。

    赵北拍了拍张激扬的肩膀,说道:“咱们要把这个时政宣讲员制度展到基层连队,每一个新组建的连都至少应该有一个这样的代表,他的主要职责是向士兵宣讲革命道理,宣讲时事政治,并掌握士兵的心态,及时向我汇报,我们不仅要告诉士兵是为了什么打仗,我们更要通过这样的制度宣扬我们的理念,使更多的人知道我们的主张。时政宣讲员不归军事长官约束,而是直接对司令部负责。”

    “我明白了。这和明代的监军制度差不多。”张激扬恍然大悟。

    赵北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不一样。明代的监军制度是监督军队的长官,防止他们犯上做乱,但咱们的这个‘时政宣讲员制度’并不是监督军官,而是动士兵!一定要记住这一点,是动士兵!”

    张激扬困惑道:“那岂不是和群治学社的做法差不多?他们也是只吸收士兵加入,不要军官。”

    “错了!群治学社是拉人入伙,那是会党的做派。咱们不是拉人入伙,而是从思想上改造士兵!我们不需要拉帮结派,因为我们光明磊落,只要士兵觉悟了,他们就会跟着我们走。”赵北说道。

    张激扬听出了赵北话中的些许不满,点了点头,说道:“这几天来,群治学社确实在到处拉人入伙,而且我还听说,他们要把社名改了,先是说要叫‘文学社’,后来改成‘奋进会’,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改完了没有?还有,同盟会的人最近也挺活跃,反倒是咱们光复会好象无事可做。”

    “石人,我也担心啊。”赵北见张激扬已经上路,于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再这么下去,我们这支部队恐怕要被群治学社搞垮啊。军队,最忌讳的就是拉帮结派,清军战斗力为何不强?固然有其军事制度腐朽落后的原因,但未尝没有会党因素,哥老会在清军中的势力很强,这直接影响了军令的统一,一个风吹草动,往往全军动摇。咱们革命军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将开创一个崭新的时代!石人,这个时政宣讲员制度是我构思了几天的,目前已基本确定了框架,剩下的就是找一个总代表了,这个人非你莫属。”

    “什么?我做总代表?不行,不行!我太年轻,又没搞过这类活动。不行,不行!”张激扬连连摇头。

    废话!要是你以前搞过这种制度,我还不放心叫你去呢!

    赵北微微摇头,他之所以看中张激扬,除了他是光复会的正式会员之外,还在于这个人过于理想主义,而且性格相对平和,服从于权威,很好控制,有利于自己尽快掌握这支部队,有他出面,自己就完全可以躲在幕后策划一切,如果对手想攻击的话,那就要面对“光复会”这面盾牌。

    没办法,革命形势是复杂的,不仅要和敌人做斗争,还时不时的要防备革命同志,统率一支成员混杂的革命军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石人!干革命怎么能推三阻四?”赵北严肃的说道。“你以前也没干过参谋,现在不是也干得挺好?不会不要紧,学就是了!我这里有一本小册子,你可以拿去看看,相信对你有所启。”

    赵北拿出一本他自己写的小册子,这是他昨晚写的,一边写一边抱着本《康熙字典》查来查去,区区几千字,竟写了一晚上,好在是拿钢笔写的,书法还勉强凑合。

    张激扬一看,那小册子封皮上写着“士兵动员技巧”六个字,笔画遒劲。其实,这是赵北根据自己做业务员时的经验写的,并少量吸收了传销理念。

    “记住,这本小册子你自己看过就行了,不要给别人看,看完之后立即还给我。”赵北一本正经的说道。

    张激扬试图推辞,但赵北执意要他做“时政宣讲员总代表”,无奈之后,张激扬只好领下这个差事。

    “石人,以后你就是咱们共和军的时政宣讲员总代表了,不要辜负了我的一片殷切希望啊。刚才有几个江西‘易知社’的青年来投军,我已经将他们安排在司令部,他们革命热情高,学识也不错,可以做你的第一批部下。”赵北拍了拍张激扬的肩,领着他走出凉亭。

    “要将这个制度推广到全军,每一个基层连队都要有至少一个时政宣讲员,记住,要挑选革命立场坚定、出身贫寒的士兵做代表,必须识字!这一点很重要。以后我们军队里要开设扫盲班,他们就是现成的文化教员。咱们不仅要在军队里组建时政宣讲队,咱们还要将这一制度推广到社会上去,用咱们革命者的声音荡涤这个陈腐的时代,唤醒沉睡的国民!石人,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你这个战场是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它直接关系着我们这支军队、甚至是这个国家的未来和前途,不可疏虞啊。”

第三十八章 革命卫队

    阳光下的九江城格外热闹,虽然昨晚的战斗摧毁了一些商铺,但由于共和军很快恢复了城里的秩序,所以,到了光复次日的下午,城里已经重新开市,市民们纷纷走上街头,抢购粮食、食盐,免得将来打仗的时候闭城闭市,无处可购

    除了市民之外,一些手持各式武器的壮年男子也纷纷从城外的四里八乡赶来,早上听说九江换了大王旗,这些会党武装的心思就活络起来,在大小领的率领下向九江城开进,打算趁乱大捞一笔,但当他们靠近城市时,就被共和军派出城的步兵和骑兵斥候拦住,在宣读了共和军总司令赵北的命令之后,一些纪律散漫、不甘心受约束的会党武装只好原路返回,另一些不甘心空手而回的则在士兵们的引导下列队走进城里,准备加入“革命卫队”,作为辅助力量参加今后的作战。

    除了会党之外,还有不少青年学生进城投军,他们中的多数人都是江西秘密革命组织“易知社”的会员,他们的加入使得革命军队拥有了一批高素质的知识青年,他们中的多数人被分配到了新成立的“时政宣讲队有少数身体素质较好的青年才得以加入战斗部队,充当文书之类的基层军官。

    不过向往革命的知识青年毕竟有限,这个时代最具有反抗精神的就是那些没有活路的底层百姓,不过短短一日,共和军辖下的“革命卫队”就扩充至了一万人,除了会党之外,大量闲散乡民也纷纷加入革命卫队。

    由于现在经费不足,所以“革命卫队”是没有军饷可拿的,每日只有三餐饭,管饱不管好,服装和武器也暂时只能自备,但即使是这样,方圆几十里内的无业乡民还是络绎不绝的往九江开进,有的时候,几名骑兵斥候举着旗帜在村庄外一立,往往就能拉来几十上百个青壮男子,没办法,现在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日子一天比一天苦,那些家里人口多的正愁没地方吃饭,一听一天可以吃上三顿饱饭,立即就跟着跑来了,而且据说如果剪了辫子的话,每个月还能领到几分银子的剃头钱,如此一来,在进城的那几条官道两旁便抛下许多无主的辫子。

    按照赵北的命令,“革命卫队”属于准军事组织,按照大队、中队、小队的编制组建,一个小队为一百人,五个小队为一中队,五个中队为一大队,一个大队的总人数为两千五百人,为了加强其战斗力,所有的中队长和大队长均由共和军的军官担任,并挑选出至少一个中队,配备后装枪,充当先锋队,由大队长直接掌握。

    “革命卫队”的队员一旦加入部队,就不能再擅自行动,否则一律视为逃兵,军法从事。在赵北看来,这支准军事部队其实就是预备役部队,必须按照正规部队的要求进行训练,将来武器装备充裕了,这些人立刻就能成为正规部队的一员,与秋操起义部队不同的是,这支部队是由他一手建立起来的,他绝不允许别人插手,群治学社也不行,所以,革命卫队里没有任何革命组织,将来也只允许时政宣讲员在部队里活动。

    走在街上的除了打算加入革命卫队的百姓之外,还有一些脚上戴着镣铐的人,他们不是一般的囚犯,他们都是满清的官吏和衙蠹,其中的一些人拒绝投降,但官太小,不值得杀,所以留下服苦役,另一些人虽愿投降,但无奈平时做恶多端,民愤太大,也不好释放,于是也派出去充当苦力,修理战斗中损坏的民居和街道。

    共和军占领九江城之后,便打开监狱,释放了大部分囚犯,并缴获了大量脚镣,正好给这些官吏和衙蠹戴,两人分得一副脚镣,一个戴左脚,一个戴右脚,如果想逃跑,除非两人配合默契,否则跑不了多远就得被抓回去,然后砍头。

    这可不是共和军在吓唬这些囚犯,自从早上天亮之后,九江城里那最热闹的菜市口就成了杀人的刑场,凡是拒绝投降的伪清官员,只要上了一定的品级,便通通拉到菜市口砍头,道台、提刑、知县,一颗颗人头滚下来,然后又被革命军挂到城门楼上示众,他们的家产也作为敌产被革命军没收充公,一些邻近府县的会党武装进城的时候提来了不少类似的人头做投名状,也全部挂了上去,一时之间,九江全城轰动,百姓们扶老携幼赶去,亲眼去看看那平日趾高气扬的官老爷们现在是何种模样。

    用赵北的话来说,革命就是杀人!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同志的残忍!要用革命的恐怖震慑一切反动力量!

    除了那些冥顽不灵的朝廷官吏之外,一同陪绑的还有几个大粮商,因为囤积居奇,拒绝服从赵总司令的命令平价售粮,他们也作为“顽固派”被没收了家产,一些人上了刑场立即服软,答应交出藏匿的粮食,于是便被当场释放,家产也被还,另一些对抗到底的人也与那些官吏一样,为满清王朝做了殉葬品。这一措施很有效果,城里本已高昂的粮价在半天之内就平抑下来,这也让百姓们安心了许多,共和军声威大振,总司令赵北更是成了百姓们嘴里的“救星”。

    人头都挂到了城门楼上,无头的尸身也必须尽快处理,这件差事就交给了那些戴着脚镣的囚徒,由他们运出城,埋在大南门外的乱葬岗上。

    “本官生是大清的忠臣,死是大清的忠鬼!尔等乱臣,人人得而诛之!大清铁桶江山,岂是尔等跳梁之辈……”

    菜市口的人群中传来一阵叱骂,但很快就戛然而止。

    围观的人群又出一阵欢呼,显然,又一颗戴着顶戴的脑袋落了下去,片刻之后,两具无头尸身被几个士兵拖出人群,放到了一辆独轮车上。

    负责推车的是原湖北新军第八镇统制官张彪和钦差大臣端方的弟弟端锦,作为“罪大恶极”的满清走狗,两人得不到宽恕,所以,也被编入苦役队,用劳动赎罪,至于啥时候砍头,还得赵总司令定夺。

    “啪!”

    “走!”

    站在车边的一名革命卫队的队员挥舞着手里的马鞭,赶牲口一样将两人赶着前进,左臂上的那个红色袖章分外惹眼,上面四个大字“铁血共和”。

    张彪和端锦不敢马虎,急忙推着车,“咯吱咯吱”的向城门走去,但两人的腿被一根脚镣连着,走起来一瘸一拐,艰难之极。

    出了城,来到乱葬岗,早已有苦役队的人挖好了坑,两人便将车一抬,将那两具无头尸身抛进坑里。

    “可惜了,五品官。”端锦望了眼其中一具尸身,从胸前的补子判断出了那人生前的官职。也不知是革命军故意的还是疏忽,在砍下这些朝廷官员的脑袋之前,他们竟然没有剥去这些人的官袍,端锦固执的认为,这是乱党故意所为,为的便是羞辱朝廷,羞辱官威。

    “端爷,咱们回去吧。”张彪推了端锦一把,这几日的苦头已让他心灰意懒,老实了许多。

    “张彪,你看。”端锦指了指远处。

    张彪望去,却见几个负责监视他们的革命卫队队员正蹲在百多步外围成一圈,“吧嗒吧嗒”的吸旱烟,虽然腰带上都插着木棒,但显然已放松了警惕。

    “咱们跑吧。”端锦说道。

    彪提了提脚上的脚镣。“跑不远的。”

    端锦向西北边一指,说道:“你看,那是什么地方?”

    张彪看了几眼,摇头说道:“是个镇子?看不清楚。离咱们倒有两三里路,即使跑过去,也躲不了多久。”

    端锦小声说道:“那是英国租界!九江就那一个外国租界!就在长江边上。咱们跑过去,谁也不敢进去抓咱们。”

    “当真?”张彪闻言一愣。

    “少废话!跟爷走。”端锦向那几名革命卫队队员看了一眼,一拉张彪,两人滚下乱葬坑,顺着坑底向另一侧跑去,再爬上坑沿。

    “我迈左脚,你迈右脚。步调要一致。”张彪说道。

    两人急忙向西北跑去,但没跑几步,端锦的步子就乱了套,与张彪不同,他根本就没练过军中的走步姿势,跟不上张彪的步伐。

    “糟糕!他们看见咱们了。”张彪急道。

    却见那几个原本蹲在地上吸旱烟的革命卫队队员已站起身,挥舞着木棍,乱哄哄向他们冲来,虽然那几个人没有枪,但匕还是有的,捅死两个满清走狗也不是难事。

第三十九章 洋投名状

    张彪到底是武状元出身,一把子蛮力是有的,当下急中生智,将脚镣拉到膝盖,锁链交到端锦手上,说道:“端爷,您抓紧链子,得罪了

    说完,一把将端锦掼起,头朝后夹在腋下,迈起大步向前飞奔,一口气跑出两里多地,停下喘了口气,回头望去,见那些革命卫队队员仍在紧追不舍,于是迈步又是一阵狂奔,继续夹着端锦向那租界跑去。

    两人上气不接下气的跑到租界,却在路口被几个荷枪实弹的英国兵拦下。

    九江光复之后,英国租界当局便宣布封锁对外交通,“局外中立”,不许革命军人踏足租界一步。

    情急之下,端锦用英语喊道:“我是大清帝国重要官员!我被叛军绑架。我要求进入租界寻求保护!”

    这些年他跟着端方走南闯北,别的本事没学到,洋话倒是学了几句。

    那几名英国兵商量几句,眼见后面跑来一帮手持武器的“叛军”,于是将路障挪开,放张彪与端锦进入租界,随即再将路障架起,挡住了那帮革命卫队队员。

    站在路障后,端锦意气风,指着那些革命卫队队员,喊道:“有本事进来抓爷啊!摸摸**那玩意还在不在?在的话,就滚进来抓爷!”

    “狗官!真当老子拿你没办法?”一个革命卫队队员怒斥一声,手一扬,那把匕便飞过路障,直朝端锦飞去。

    “端爷,小心!”张彪眼疾手快,一推端锦,那匕擦着端锦的耳朵飞了过去。

    几名英国兵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愣了片刻啦哗啦”拉动枪栓,指着那些革命卫队队员大声威胁。

    端锦自然不敢再停留片刻,急忙拉着张彪跑进租界小巷,喘着气说道:“可算是跑出来了!天无绝人之路。我端锦不死,总有一天要找那赵北报仇!”

    就在端锦破口大骂革命战士的时候,赵北则带着他的卫队伫立在大南门上,用望远镜仔细的观察着那英国租界路口的情形。

    “田劲夫,你的手下也太莽撞了,如果匕插死了端锦,我可找你算帐!”赵北放下望远镜,将脸一沉。

    田劲夫抓了抓脑门,苦笑道:“没办法,司令也说过,要把戏演得逼真。我想,他们是太投入了。不过,那俩傻蛋倒真是心急,放他们出来干活的第一天,就想到了逃跑。”

    “随时都有杀头的危险,换你也得跑。”赵北忍不住笑了起来,拿起望远镜,又看了看租界那边,说道:“赶紧把你的人撤回来!要是英国兵真的开枪,这戏就算是演砸了!现在的英国就是一头蛮牛,咱们共和军只是个小跳蚤,惹不起啊。”

    “吹号!”田劲夫向身边的号兵下达命令。

    号声响起,那帮“革命卫队队员”立即调头,骂骂咧咧的离开了租界。

    赵北松了口气,说道:“马上去找蓝天蔚,让他去跟英国租界的工部局进行交涉,把逃犯引渡回来。另外,再想办法让一些人逃跑,尤其是那些曾经关在黑屋里的清朝官员,最好把那些旗人都放了,跑的时候可以考虑打死几个,或者打伤几个。”

    “真要派人去跟英国人交涉?”田劲夫有些不解。“万一引起外交争端,英国人出动炮舰干涉,那可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你刚才可是说了,咱现在是跳蚤。”

    “所以,这个交涉的人必须是个冷静的人,是个见过世面留过洋的人。”赵北放下望远镜,沉吟片刻,说道:“我之所以演这场戏,不仅是要放走那些知道光绪‘真正死因’的人,而且,还是为了让别人看到咱们的立场。”

    “咱们的立场?啥立场?让谁看?”田劲夫更是纳闷。

    “以后你就明白了。你先看看这报纸上的消息。”赵北淡淡说道,从口袋里摸出张叠起来的报纸,递给田劲夫,随后举起望远镜继续观察英国租界。

    田劲夫接过报纸,打开一看,却现这是张英文报纸,满篇的洋文,只有头条新闻被参谋部翻译出来,用铅笔写在空白处,那个新闻的标题相当醒目:《波斯尼亚危机!》

    田劲夫不知道这“波斯尼亚”具体位置在哪里,从新闻内容看似乎是在欧洲,至于这波斯尼亚危机与眼下的英国租界有什么关系,却是想不明白,抬头望去,却在赵北仍在注视那英国租界,于是也仰起脖子向那边眺望。

    这九江城外只有一处外国租界,距离城墙不远,就在长江边上,只要在这里摆下几艘浅水重炮舰,就能掐住长江流域的整个交通甚至是经济命脉。

    在英国人看来,整个长江流域都是他们的禁脔,不许别国染指,对此,某些国家确实很不满。

    “大概,德国皇帝会很乐意看到英国人在中国吃瘪吧。”赵北在心里转着念头。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中国实在是太弱了,如果不能找个强硬的靠山,别说是强国了,便是割据一方做军阀也不行,历史教科书上不是说得明白么:每一个军阀的身后都站着一个帝国主义。

    历史证明,英国是支持袁世凯的,而对南方革命党则持冷漠态度,投靠英国不现实。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投靠英国行不通,那么,只能考虑一下英国的敌人了。

    英国好比是一个规模扩张过度的连锁企业,能守住现有地盘就很满意了,他们不会去扶持一个潜在的对手,自己地盘上的那些小企业也必须按照英国的规矩展,而且绝不能威胁到英国的利益;德国则与英国不同,它好比是一个正处于扩张中的连锁企业,现有的地盘远不能满足它的贪婪,而偏偏有个英国企业霸占着那些地盘不肯出让,所以,如果有什么小企业愿意和英国打架的话,那么德国人是会乐于在后面推上一把的,就算打不倒英国,至少也能叫英国无暇它顾,为德国企业赢得机会,至于那个小企业以后会不会威胁到德国利益,则不在德国人的考虑当中。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算是个虚情假意的朋友,也有他的用处。

    既然德国和英国不对付,那就打打德国牌,至于有没有用,那就只能等了,反正手里的好牌也不多。

    要想让德国注意到自己,就必须做出点让德国人感兴趣的事情,现在的德国政客最喜欢什么样的事情呢?

    反英!

    九江城的反英行动只是赵北向德国挥舞橄榄枝的第一步,如果有效的话,他还会继续挥舞下去,直到合适的时候。

    投机,这是穿越者不得不做的事,而且,由于知道历史的展脉络,所以,这种投机往往赢面很大,至少不会一败涂地。

    有的时候,政治就是赌博,就是投机。

    或者换一句中国式的政治语言来说,这叫“投名状”,洋投名状。

第四十章 共和馒头

    斜阳西沉,将那天边的晚霞映得通红,九江城里依然热闹

    摩肩接踵的街道上,一些士兵正抬着大筐前进,一边敲锣一边吆喝。

    “共和馒头!共和馒头!一根辫子换五个大馒头喽!”

    人们纷纷好奇的望去,见那大筐里装满大馒头,个个都比碗大,与一般的大馒头不一样的是,这些馒头上还写着字,“铁血共和”。当下,几个乞丐立即绞断了自己的辫子,提着辫子上前换了五个大馒头,这一吃才知道,原来那馒头上的四个大字是用红糖加蜂蜜写上去的,甜甜的,不比糖包差。

    很快,全九江城都出现了这样沿街叫卖的队伍,“馒头换辫子”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使城里更加热闹起来,一筐筐的馒头分出去,换来得是一根又一根的辫子,等辫子将那筐装满之后,便当街堆起,浇上洋油,一把火烧掉,半座城都弥漫着这种辫烧焦的气味。

    围观的人群爆出阵阵欢呼,一根又一根辫子自觉的被人投进火里,烧成灰烬,少数保守人士也只敢对着那熊熊火焰摇头叹息,不敢公然对抗,因为这是革命军的行动,谁敢对抗,谁就是满清走狗,抄家杀头毫不含糊。好在革命军总算没有强行下令剪辫,不然的话,城里的一些士绅或许该考虑一下出城躲避的事了。

    “哎哟!我的辫子!我的辫子呢?谁偷了我的辫子?”

    “你这泼皮!剪我辫子去换馒头?讨打不是?……来人,给我打!”

    ……

    一些不愿意拿辫子换馒头的人很快现他们的辫子成了某些饥民觊觎的目标,于是,在经过了一阵混乱之后,那些还坚持蓄辫的男人纷纷抱头鼠窜,街上没辫子的人顿时显得多了起来。

    在这些没有辫子的人里,两个青年格外引人注目,因为他们不仅没有辫子,而且穿的衣服也很别致,据说那叫学生装,是洋装的一种,专给新式学堂的学生穿的。这两位“学生”一位二十多岁,戴着学生帽,另一位更年轻些,没戴学生帽,两人的脸上带着丝好奇,嘴角挂着微笑,满意的看着那些满街乱窜的辫子男们。

    生伢子,去投军?先看看咱们的革命小册子。”一个戴着“铁血共和”臂章的壮汉走到那两个青年跟前,从背篓里拿出来几本小册子,递到两人眼前。

    两个青年接过小册子,看了看,相视一笑,其中一人对那壮汉说道:“这些小册子我们在国外就看过了,这里的《革命军》、《警世钟》、《猛回头》,还有你没有的《洪秀全传》、《天演论》,这些革命教材不少都是留学生编写的,咱们两人都会背了。”

    那壮汉瞪着眼,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打量了两人几眼,将那几本小册子又抢了回去,放进背篓,说道:“既然你们会背,那就用不着给你们了。”

    见这壮汉转身欲走,一个青年忙问道:“这位老表,看你打扮,是革命卫队的吧?请问共和军司令部怎么走?”

    壮汉抬手指了指,说道:“顺着街边走,到了前头岔路口往右一拐,再过两条街,然后再往左一拐,就到司令部了。”

    两个青年道了谢,结伴向前走,边走边聊。

    “要我说,这九江的革命党还不够坚决!换了我,直接下令剪辫,谁不剪,就砍了他的脑袋!当年满人入关,能喊‘留不留头,留头不留’,为何咱们不能喊‘留辫不留头,留头不留辫’?”戴着学生帽的青年说道。

    另一个青年笑道:“尧卿,你太激进了。这百姓的辫子蓄了两百多年,哪有那么容易就愿意剪辫的?要是你真这样干,只怕激起民变。”

    “述先,革命就是要激进!没有激进,就称不上革命。”戴学生帽的青年反驳道。“依我看,这光复会的人在革命性上还是不如我们共进会,甚至不如同盟会。”

    “你这么快就把共进会和同盟会分开对待了?别忘了,咱们也是同盟会的干部。”

    “同盟会纪律涣散,指望不上的。要革命,还是要靠咱们这些激进派,不然,咱们又何必出来另立门户?要是同盟会能够坚如磐石,怎会叫光复会抢了风头?去年光复会脱离同盟会,还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同盟会的那帮人,嗓门大,眼界高,派别林立,三教九流,搞搞议会政治可以,但叫他们领导革命,那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再说了,同盟会那句‘平均地权’的口号喊得不是时候,不利于团结缙绅。”

    “可是却能团结会党啊,乡里的穷汉哪个不是想拥有几顷好田?我总觉得咱们把那句口号改成‘平均人权’有些不妥。这一点上,你可一点都不激进啊。”

    “有什么不妥?什么时候喊什么口号。现在是民族之革命,还没到社会革命的时候呢。”

    两人边说边走,一路向人打听,很快走到道台衙门,举头一望,那衙门前立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中华光复军革命军政府共和军总司令部。

    守卫拦住两人,盘查一番,总算是看在他们那一头短的份上没有扣留他们,但也不许他们呆在司令部门口。

    正僵持时,却听有人高喊一声:“总司令到!敬礼!”

    守卫急忙将两人赶到路边,站在两人跟前持枪敬礼。

    赵北在卫兵的簇拥下,骑着马走到司令部前,还没下马,就听见有人在旁高喊:“总司令,我们是同盟会的革命同志,我们有话跟你说!”

    赵北扭头一望,看见两个穿着学生装的青年,于是跳下马,向跟在身后的田劲夫使了个眼色,两个卫兵走了过去,将那两个青年搜身之后带到他面前。

    “你们是同盟会的?”赵北打量了两人几眼,觉得其中一人有些眼熟,似乎以前在历史照片中看见过,不过这年头打着同盟会旗号的江湖人士太多,这两人未必真是同盟会的会员。共和军光复九江之后,不少新式学堂的学生纷纷投军,其中就有人自称是同盟会员,至于是真是假,确实不好判断,但只要是知识青年,赵北一概来者不拒,枪杆子和笔杆子都是革命不可或缺的力量。

    “鄙人孙武,字尧卿,号梦飞。”戴着学生帽的青年自我介绍道,随后指了指身边那名同伴,说道:“他叫彭汉遗,字述先。我们都是同盟会的干部。”

    “孙武?你说你叫孙武?”赵北微微一愣,这人竟是辛亥革命时期著名的“三武”之一,难怪看着眼熟。

第四十一章 东进与西进(上)

    赵北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两个青年,那个孙武因为名字与同盟会领导人孙文名字很接近,一文一武,因此在辛亥革命中曾被人讹传为孙文的兄弟,虽然错得离谱,不过这倒是为他开展工作提供了方便

    这年头闹革命,没点威望是不行的。

    人孙武。”戴学生帽的青年也是一愣。“司令以前听过我的名字?”

    “你的名字倒是让人想起了同盟会的那位孙先生。”赵北摸了摸额角,说道:“你不是共进会的么?怎么又是同盟会的干部了?”

    两个青年顿时一惊,面面相觑,彭汉遗说道:“不错,我们也是共进会的,属于同盟会的外围组织,不过,我们同时也是同盟会的会员,共进会去年才在东京成立,不想总司令竟也知道。”

    原来共进会是在东京成立的啊。赵北纠正了自己的一个错误历史认识,看了两人一眼,说道:“我是光复会的人,消息灵通,当然知道共进会。不知两位来找我,有何贵干?是想加入共和军么?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请你们做我的参谋。”

    孙武回过神来,急忙摇头,说道:们回国有任务,不能半途而废。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能否找个僻静的地方说话?”

    赵北一声,跨进司令部,带着四名卫兵走进一间签押房,与两位同盟会的革命同志详谈。

    “两位回国的任务,想必是在长江一带建立组织吧?”赵北开门见山。

    两人对望一眼,随即点了点头,此次回国,他们正是奉了共进会的命令,到两湖地区运动会党、建立组织的,这个任务极为机密,不想却被对方一语点破。

    孙武说道:“总司令说得不错,本来我们是回国运动会党的,不过现在看来,把注意力放在运动新军上似乎更好一些。和会党武装比起来,新军更有纪律,也更有战斗力。这一点,光复会看到了,同盟会没有看到,现在,我们共进会也打算策动新军。”

    赵北点了点头,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中,文学社和共进会正是依靠新军动了起义,现在看来,由于安庆起义和九江易帜的刺激,共进会已经认识到了新军在反清起义中的重要作用,不过既然历史已经随着他的穿越而生改变,那么,恐怕已没有共进会的机会了。

    彭汉遗接着说道:“我们在半个月前从日本回国,本来前些日子已到了湖南的,可是在长沙听说安庆新军起义成功的消息,大伙一合计,决定兵分两路,一路去联络安庆起义军,另一路继续策动湖北、湖南的会党,响应起义,可是路过江西时,正好赶上贵军九江易帜,我与尧卿便自做主张,前来联络贵军,希望贵军能够支援我们一些枪炮,由我们带回湖南,武装会党,在湖南动起义,策应贵军。”

    “贵组织在国内的脑是哪位?”赵北问道。

    “湖南是焦达峰同志负责,江西是邓文翚同志主持,不过他们尚未回国。”

    赵北端起茶,沉吟片刻,说道:“实不相瞒,我军弹药也不充裕,太湖新军参加秋操,本来就没带多少实弹,进攻九江,我军又消耗了一部分弹药,缴获的武器也不多,对于贵会的请求,我是有些爱莫能助。不过,既然大家都是反清革命同志,援手还是可以伸一伸的。我跟你们亮个底,其实我军马上就要西征武汉三镇,到时候占领了汉阳兵工厂,就可以支援贵军一些枪弹。如果贵军到时能够在湖南起义响应,我军西征将更加顺利。”

    “可是,贵军布的‘迥电’上说,贵军的进攻目标是江宁和广东啊。”彭汉遗问道。

    “声东击西而已。”赵北放下茶盏。“进攻武汉有个不利的因素,那就是已经竣工的京汉铁路,如果清军沿着铁路南下,可直达汉口,最多只要两三天的工夫,清军就能巩固武汉防御。所以,我想将清廷注意力引向东边和南边。”

    “如果清军不上钩呢?”彭汉遗问道。

    “那也没办法,只能强攻。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武汉,那里不仅有兵工厂,还有钢铁厂、织布厂,是个工业基础不错的城市,又是九省通衢之地,地理位置十分重要。考虑到武汉之战很可能是一场硬仗,军火消耗很大,目前我军的武器弹药只能自己使用,无法支援贵军。”

    “为何不直捣东南?那里向为富庶之区,筹饷筹粮均方便一些。”彭汉遗又问。“兵工厂可不止汉口有,上海的江南制造总局也是座大兵工厂啊,李鸿章、刘坤一经营多年,机器设备均为新式,所制枪炮不比鄂厂差,而山炮质量更佳,而且江宁尚有一座兵工厂,拿下东南,至少可掌握两座兵工厂。而且,东南一带革命力量基础较好,一呼百应,如今江苏第九镇已为总司令控制,江苏一带清军兵力空虚,若以第九镇为先锋,不惟江宁指日可下,便是整个江南的光复也不是难事。”

    彭汉遗与孙武均感不解,目光投向赵北,看他如何作答。在他们看来,直捣东南是目前最佳方案,而逆流西攻湖北实在是有些冒险。

    对此,赵北也曾有所犹豫,但一想到东南地区的特殊情况,他就打消了东征的念头。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一,东南地区是同盟会、光复会经营多年的根据地,势力错综复杂,根深蒂固,如果他率军去了那里,就等于是进了别人的地盘,成了客军,到时候能不能控制军队还是其次,万一惹恼了地头蛇,甚至有可能被人干掉,这可是历史上的前车之鉴,不可不防;其二,东南虽富,但那里也是列强势力最强盛的地区,对于革命事业来说,牵绊太多,无法放开手脚进行革新,而且靠近海洋,列强军舰随时可以掩护步兵登6。

    反观湖北,一向是革命党人忽视的地区,那里的同盟会、光复会势力微弱,但又不是落后闭塞的地区,工业、商业都有一定基础,如果赵北率军占领湖北,便是游龙入海,谁也控制不了他,虽然湖北的富庶远比不上东南地区,但列强势力却相对较弱,依附于列强的买办势力也虚弱得多,如果想在那里进行革新,应该是个好试验场,何况,“湖广熟天下足”,湖北、湖南早已成了中国的粮仓,一手有兵,一手有粮,到时逐鹿中原,谁又敢保证最后问鼎天下的人不是他赵北?湖北又向称“九省通衢”,向西可直逼四川,向东则可顺流而下,兵锋直指江南,向南可横扫西南,向北则可进取中原,退可以守,进可以攻,实在是块割据称霸的好地方。

    当然,相应的,这也是块“四战之地”,如果没有一定的信心,湖北确实不是根据地的选,这恐怕也是孙武、彭汉遗更愿意选择东南方向的原因。

第四十二章 东进与西进(下)

    看一下地图就知道,湖北位于华中腹心,北有河南、陕西,南有湖南、江西,如果清军在这四省摆下重兵,那就是南北夹击、四面合围的架势,所谓“四战之地”指得就是这种地方

    其实没那么恐怖,“四战之地”也得看对手是谁。在赵北看来,湖北唯一的不利之处就是那条京汉铁路了,那也是张之洞总督湖广时的洋务新政之一,已经建成通车,不过是掌握在外国财团手里。军队从直隶乘车南下,最多两三天工夫便可抵达汉口,如果清廷调遣北洋军由此南下湖北,那么共和军就将面临一场真正的硬仗,历史上的辛亥革命中,清军正是由京汉路南下进攻武汉的。

    如果这条铁路晚通车几年的话,西征就更有把握了。

    不过,考虑到现在历史已经生变化,清军是否还会按照历史上的进军方案展开?对此,赵北心里没有底,但他坚信,没有了袁世凯的北洋军,将群龙无,其战斗力将大打折扣。正因如此,他才会煞费苦心的谋划阳谋、阴谋,离间袁世凯与清廷的关系,就算逼不反袁世凯,也要让北洋军失去他们的精神领袖。

    见两人一副不解神情,赵北淡淡一笑,说道:“我已说得很清楚,湖北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一旦占领,就可以切断长江上游与下游清军联络,北可直捣河南、陕西,南可攻略湖南、广西,可以掩护各省同志揭竿而起。再说了,我是湖北人,常年在异国他乡飘零,人情冷暖在于我心,这乡土观念也是有一些的,听两位口音,似乎也是湖北人氏,推翻满清,拯救桑梓,也是我等夙愿,满清无道,压榨百姓,咱们革命军人哪有不先救自己乡亲的道理?东南虽富,然不及乡情之厚,这也是我小小私心。”

    彭汉遗与孙武相顾哑然,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赵北竟拉出“乡情”这个挡箭牌,不过仔细想想,赵北说得也未必不是道理,只要占领了湖北,便控制住了中原形势,他们看得到这一点,清廷未必看不到,到时清军注意力转到湖北方向,倒也有利于其它各省的起义。不过这一点却是不能说破的,一旦说破,吓住了这位嘴上无毛的总司令,他不再往湖北进军,而是调头东进,那么,就等于是把湖南暴露在了清军一线兵锋之下,对于共进会的革命事业是极为不利的,既然他自己愿意去挡在湖南前头,那么不如就让他去,不管他是否能够在湖北站稳脚跟,只要湖南会党一起,共进会就不会错过这趟革命列车。

    几人坐在签押房里,带着自己的想法共同探讨了一下革命形势,虽然双方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坦诚以对,但总算是让对方弄清楚了目前的大形势,也正是通过两人的嘴,赵北才得以了解同盟会目前的涣散情形。

    去年的钦廉防城起义、镇南关起义,今年年初钦廉上思起义、云南河口起义,这四场同盟会动的反清起义均以惨败收场,同盟会士气大受打击,就此消沉下去的人不在少数,一帮尚未消沉的人又在日本东京争论不休,一部分主张长期潜伏,以待时机,另一部分主张继续动起义,唤醒国民,激进的那帮人另组了共进会,甩开同盟会单干,孙武、彭汉遗就是回国探路打基础的。

    正说话时,外头卫兵跑进来禀报。

    “报告司令!蓝参谋长回来了!”

    “请他进来。”赵北站起身,向一脸木然的彭汉遗和孙武看了一眼,说道:“蓝参谋长就是蓝天蔚,也是同盟会员。不知道你们是否相识?”

    两人均是摇头。这也可以理解,同盟会是秘密组织,为了保密,会员未必都互相认识,这既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不至于拔出萝卜*人被捕,连累一大帮人,坏处就是自己的同志互相不认识,就连在一起共事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一人起事反清,另一人却还蒙在鼓里,而这,也是同盟会组织涣散的一个表象,现在的同盟会更像是一个革命者俱乐部,大杂烩,远不是一个坚强的战斗集体。

    当然,作为同一组织的人,他们互相之间还是有联络暗号的,这个暗号一般来说就是独特的手势,这是跟江湖会党学的,光复会有这种手势,同盟会也有。

    在赵北的引荐下,蓝天蔚与彭汉遗、孙武见了面,双方只握了握手,便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彭孙二人颇为兴奋,因为这表明,在此次起义中,也有同盟会的干部参加,总算是没被人抢尽风头。

    看着他们握手时的手指动作,赵北颇觉不妥,在他看来,这种暗号实在是太儿戏了些,万一清廷密探学会,似乎可以用这种方法来“钓鱼”。

    几人寒暄一番,蓝天蔚立刻切入正题,向赵北说道:“司令,我军与英国驻九江领事的交涉已结束,英国人拒绝交出逃犯,而且对我共和军提出抗议,说我们妨碍了正常通商秩序,藐视英国主权,对此,他们将保留自由行动的权利。”

    赵北冷哼一声,说道:“这里是中国的地方,即使谈论主权,也得中国人谈论,还轮不到他们英国人越俎代庖!秀豪,你这就命人拟一份声明,对英国九江领事蛮横干涉中国内部事务的无耻行径提出抗议,这份声明拟好后交我审核,然后通过电报出去,要写成一份通电,要让全世界都知道,英国人正在想尽一切办法维持这个腐朽透顶的封建王朝!”

    蓝天蔚迟疑着说道:“总司令三思。这份通电非同小可,万一惹恼英国政府,恐怕于我革命事业不利。”

    赵北摆了摆手,说道:“我只是一份通电,又不是要炮轰九江英国租界。你们未免太过谨慎,在外交这种事情上,一味的妥协退让是不行的,该强硬的时候还是需要强硬一下,不然,谁都知道你是软柿子,都想来捏一捏。再说了,英国现在的战略重心在欧洲,在亚洲他们只能通过走狗日本维持局面,但是日本现在也没有力量单独干涉革命,它只能拉拢别的国家,可是德国、美国与日本不是一条心,狼上狗不上,成不了气候。”

    一旁的彭汉遗和孙武听得一头雾水,急忙打听,蓝天蔚将端锦和张彪逃到英国租界的事情略微讲述一遍,两人这才恍然,虽觉英国人做得不对,但赵北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既然自己不是赵北的参谋,那么这种事情还是不要插嘴的好,何况,两人来之前已经得知了那份“迥电”的内容,既然赵北能拥戴满清大臣袁世凯做共和大统领,那么,再一份通电招惹一下英国人也不是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在两人看来,面前这位“总司令”要么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政客,要么干脆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机缘巧合混进了革命队伍,迟早要吃大亏的。

    对于两人的心思,赵北虽不明白,但也能看出两人的不以为然,不过目前来说,别人怎么想他并不在乎,只要目的达到了,那么手段再卑鄙也再所不惜。

    这就是政治啊。

第四十三章 东京

    公元月2本,东京,牛込区,若松町

    一所毫不起眼的日式小院,由于位置偏僻,平时这里安静的很,但是现在,这里却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院前那条小街上站满了身穿学生服、头戴学生帽的青年男女,其中不少男子的脑后还蓄着辫子。

    他们都是中国留日学生,既有公费生,也有自费生,平时不过埋苦读,或是为了振兴国家,或是为了回国之后混个一官半职,光宗耀祖,衣锦还乡,其中一些人参加了各式各样的留学生组织,比如说同盟会、共进会、勤学社等等。

    各人政治理念不同,主张不同,留学目的也不同,平时为了意气之争也没少红过脖子,甚至动过粗,各组织之间的龃龉、合作也或多或少的影响到这些留学生的思想。

    由于清末列强侵凌、乱相纷呈,这些站在时代前列的中国青年开始认真探讨祖国的出路,一些人选择了知识救国,而另一些人则毅然投身革命,对于他们来说,只有暴力才能拯救这个苦难深重的古老民族。

    这座日式小院对外的牌子是勤学社总部,但圈里人和日本军警都知道,这只是个幌子,其实,它的真正作用是作为同盟会日本总部的联络处,现在人望很高的孙先生已经被迫离开日本,主持同盟会总部事务的实际上是黄兴、谭人凤、宋教仁等人。

    随着孙先生的离去,以及同盟会这几年在国内接连动的反清起义的失败,同盟会一时士气消沉,这座日式小院也变得冷清起来,众人为了革命前途争论不休,同盟会开始出现裂痕,一部分持激进主张的人擅自组建了共进会,开始与同盟会分庭抗礼,这更削弱了同盟会的威望。

    直到前几天,这座小院才再次热闹起来。安庆新军起义成功的消息通过电报、报纸传到日本,中国的留学生们被这一消息震惊了,同时也兴奋了,除了旗人学生和少数顽固派之外,多数留学生自觉的来到这座日式小院外,探听消息。很快他们就得知,主持起义的并非是同盟会,而是光复会,虽然两个组织曾经合并,但在去年就再次分道扬镳,各干各的,互相也不通气,所以,直到起义消息传到日本,同盟会才惊讶的现,光复会已经走在了他们前头,率先策动新军反清。

    不过,随后拍来的电报让同盟会略感欣慰,因为他们得知,参加安庆新军起义的骨干里也有同盟会的干部,只是人数很少,没能起到领导作用。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这就是扩大同盟会影响的好机会,何况,光复会虽然与同盟会分道扬镳,但毕竟没有公开宣布决裂,所以,这次起义也可看做是同盟会与光复会共同努力的结果,大家革命目的一致,确实也说不上谁抢了谁的风头。

    众人这几日来聚在一起开会,商议回国参加革命事宜,但尚未议出个眉目来,又一个好消息传来:继安庆新军起义成功之后,参加太湖秋操的湖北、江苏新军数万人也响应起义,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攻克长江中游重镇九江,起义军统帅赵北通电全国,宣布誓师反清。

    赵北的“迥电”一出,震撼的可不仅仅只有满清朝廷,所有的留日学生乃至全世界的华人都为之精神一振,安庆、九江的起义表明,满清的统治已是岌岌可危,或许再加把劲,就能将它一举推翻。

    这下子,连那些原本打算观望的人也坐不住了,纷纷跑到勤学社,看看革命形势到底展得怎样,以决定自己的立场,所以,这若松町的僻静小街顿时变得热闹起来,连带着让这一带的洋车生意都好了许多。

    “革命必胜!满清必败!”一些留学生举着横幅高喊口号,这些人都是激进派的代表,他们的脑后全都没有辫子,个个神情振奋。

    与之相对的,另外少数人也举着横幅,横幅更大,更宽,口号声也更响。

    “朝廷送我等出洋留学,恩情重于泰山!尔等不可被人蛊惑,当心牵连九族!”

    这些人多是旗人,少数是汉人,他们都是留学生中顽固派的代表。看到这几日留学生们都不上课了,清廷驻日公使和留学生监督便急红了眼,在他们的撺掇下,这些留学生中的保守派和立宪派就粉墨登场了,也站在这条小街上,与革命派对峙,拉拢那些骑墙观望的人。

    “鞑子占我中原二百多年,是该滚蛋了!驱逐鞑虏,光复中华!创建民国,平均地权!”

    “你敢再喊,我就禀报监督大人,革了你的学籍!递解回籍,交官严加看管!”

    “老子是自费留学,监督那王八蛋管不着老子!”

    “监督大人上头还有公使大人,一个外交照会,就叫你滚蛋!唐继尧、欧阳成、尹昌衡、孙传芳、李根源、赵恒惕,你们可是公费留学,不要辜负了朝廷的恩义,还有你们,顾品珍、张凤翙、卢香亭、周荫人,你们也都是士官学校的,眼看就要学成回国,前途不可限量,怎么也跟着起哄?还有你们,阎锡山、刘存厚,别以为蒙住脸我就认不出你们了!快快站到我们这边来,不然,你们的顶戴就只好让给别人戴了!”

    “别怕他们!滚蛋就滚蛋!老子不怕!正好回国扛枪打仗,一口气杀到紫禁城,把革命的旗帜插到天坛、地坛、先农坛!唱着《革命军》,把鞑子杀个片甲不留!”

    “李烈钧!你小子别猖狂,老子这就把你名字告诉监督大人!”

    ……

    就在现场局势一触即时,一帮日本军警气势汹汹开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队骑兵,将留学生们隔了开来。

    带头的是一个兵曹,中国话讲得还算凑合。

    “你们地,快快地散去!不然,通通地抓走!通通地开除!这里地,是日本帝国,不是你们地支那国。”

    留学生们愣了一下,少数人开始散去,返回学校,但多数人仍旧留在街上,踮着脚尖向院子里眺望。

    几个日本骑兵跑过去,将那几条横幅挥刀砍碎,几个留学生与之理论,却被刀背砍伤,倒了下去。

    “不许打人!”

    “我们是合法聚会!”

    ……

    留学生群情汹汹,一些人更是捋袖挥拳,要与日本军警拼上一下。

    “同学们!静一静!大家静一静!”小院里跑出一个人,站在院门口向所有人喊道。

    “是黄部长!”留学生认出那人就是黄兴。

    黄兴挥了挥手臂,向留学生们喊道:“大家不要与他们冲突!大家先回去,想回国的就收拾行李,我们晚些时候再与你们商议。”

    那带队的兵曹走上去,向黄兴鞠躬,说道:“黄先生,你们地聚会已严重干扰了社会治安,我奉命驱散你们,同时,代表牛込区居民对你们提出警告,如果下次你们还在这里聚会,我将不得不封闭你们地勤学会。”

    黄兴正欲答话,却听见远处有人高喊:“通电!通电!九江革命军又出一则通电!”

第四十四章 反英通电

    听到那人的喊叫,正欲散去的留学生再次聚集起来,将一名正向这边奔跑的人拦下兴认出那人是刘揆一,也是同盟会员,同时也是共进会的创始人之一,由于他的态度游移在两个组织之间,所以也是两个组织目前都认可的联络员。

    刘揆一拿着一份电报抄稿,向众人大声宣读:

    “革命初起,国事繁复,我革命军本无意挑战列强,亦愿保护各国在华利益。此次英人横生枝节,实有损两国邦交!我退一步则彼进一步,彼果以为我中华无人耶?两国交往,本以通商为主,遍观列强,唯英国最为蛮横,不惟垄断利权,更且干涉我国内政,昔年用炮舰强行将鸦片输入我国,毒害我国民之身体、精神,摧残我国民之意志、勇气,今我中华之危难局面,英国难辞其咎……”

    黄兴走过去听了几句,不由眉头大皱,原来,那封通电竟是抨击英国九江领事的,附带着也批评了一下英国的对华政策,而起因则是由于九江英国租界收容了两个革命军的逃犯,而且拒不交出,这就成了英国政府支持满清的罪证。

    侵略中国、掠夺中国的列强何止一个国家?若是盘算起来,法国、日本、俄国、德国,甚至美国都应该为中国的危难负责,为何偏偏盯住一个英国不放?

    这通电得蹊跷啊。

    英国,这个时代真正的霸主,太阳照耀下的角落都可以看见它的地盘,日不落帝国的力量是不可辱的,就连法国、德国都要看英国脸色行事,一个区区共和军的总司令又有什么资格挑战英国?

    “无知,张狂。”黄兴叹了一句,却也不知是在说谁,见刘揆一念完通电,急忙将他拉了过去,两人匆匆走回小院,将门关紧。

    “打倒英国佬!”

    “收回九江租界!”

    外头的留学生激动的喊起口号,一路喊一路走,不多时,半个东京都知道了英国人在中国碰了鼻子。

    ……

    “钝初,那位‘赵总司令’又在乱通电了!”一进屋,黄兴就对正在主持会议的宋教仁起牢骚。

    “什么意思?”宋教仁问道。

    黄兴将那份通电抄稿递了过去,宋教仁接过一看,长身而起,惊讶道:“什么竟然向英国政府提出抗议?他凭什么?现在列强都还没有承认革命军是交战团体,惹恼了英国政府,只会使革命变得更加困难。庚子之祸历历在目,怎么有人这么快就忘记了?现在的革命事业,最怕的就是列强出兵干涉。”

    黄兴苦笑着说道:“凭什么?依我看,他是真把自己当成是华中地区的革命领袖了。”

    宋教仁急得团团转,埋怨道:“克强,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这个赵北,他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外交抗议’?他到底是不是光复会的人?前天的电报上,他拥戴满清官吏袁世凯做共和大统领,咱们可以认为他是在拉拢清廷中的立宪派,算是革命的策略,可是现在这封通电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干什么?他们光复会到底想干什么?中国积弱已久,革命初起,革命力量微弱,万不可招惹列强,这个道理他不懂?前几天我们还在讨论是不是把这个人拉进咱们同盟会,可现在,我看还是应该慎重。这个人啊,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问我,我又该问谁?”黄兴两手一摊,扫了眼屋里的众人。“自从得知安庆起义成功的消息,东京的光复会会员马上打点行装,回国参加革命,昨天我跑去一看,光复会的人都跑光了,连分会的会馆都卖了,现在这东京只怕很难再找出一个光复会的人来。再看看咱们,这会议从前天开到现在,却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虽然孙先生不在,但咱们也不能这么干等着啊,要是孙先生在,他肯定在第一时间率领咱们杀回去。”

    众人默然,这段日子孙先生正在暹罗(泰国)组建同盟会分会,行踪无定,众人前两天连拍电报,但都联系不上,所以这两天开会,对于同盟会该如何利用眼前的大好形势没有形成统一意见,稳健派鉴于最近几年连续动的起义均遭失败,所以建议静观其变,而激进派则主张立即回国,到广东、浙江一带策动会党和新军响应起义,至于共进会,更是有部分人不动声色的离开了日本,他们要去哪里,不问可知。

    刘揆一说道:“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我是呆不下去了,船票我已托人去买,先去香港,然后去广东,安徽、湖北、江苏新军全体反正,清廷东南半壁震恐,正是革命的大好时候,机会一失,想再寻找新的机会可就难了。”

    “我也回去!”

    “我是共进会的,前两天没走,现在悔得厉害。我也跟刘兄一起走。”

    ……

    眼见屋里众人群情汹汹,宋教仁与黄兴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即小声耳语几句。

    宋教仁抬起手,示意众人少安毋躁,说道:“诸位同志,大家静一静。满清国丧,新军接连起义,革命形势大好,我们当然不能坐等机会消逝。现在,我以代理事务长身份做出如下决定:第一,克强与愿意回国的同志立即打点行装,在留学生中召集志愿者,然后由克强率领回国参加革命,鉴于安徽、江西已经在起义军手里,我们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广东、福建、浙江一带,尤其是广东新军,更是反清的主力,一定要抓在我们手里,其次,还应派一部分人去东北,策动那里的绿林武装,在那里,我们同盟会也是有基础的,另外,四川的同志也要尽快行动起来,响应东南起义,福建新军中的同志也必须想办法取得联系;第二,不愿意回国的同志就留在东京,我也留在日本,负责联络南北方的同志,并拜会各国驻日使节,为革命赢得一个好的外部空间,尽量避免列强卷入这场革命,争取列强早日承认革命军为交战团体,停止对满清朝廷的贷款谈判。我将先去英国使馆,就九江通电一事向英国政府做出解释,寻求他们的谅解。”

    “九江通电是光复会的事情,与我们同盟会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叫咱们去给他们擦**?那个赵北兴许是个疯子,咱们何必去理会一个疯子的话?他说反英就反英?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有人说道。

    在全国革命乃是一个整体,光复会的事就是同盟会的事!”宋教仁毫不迟疑的纠正道,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话:“这种时候,任何分裂革命阵营的行为都是短视而愚蠢的!革命,需要团结一切力量!”

第四十五章 要塞与炮舰

    正当同盟会在东京忙着为赵北擦**的时候,九江反英通电的始作俑者却正在金鸡坡要塞视察

    两声沉闷的炮响,空气猛的一震,两颗米炮弹被抛上半空,划了个优美的曲线之后落了下去,砸在长江之上,溅起的浪花高达两丈。

    “还算不错,如果是开花弹的话,想必威力更强些。”赵北放下望远镜,由衷的赞叹道。

    “可惜是老式架退炮,射击度太慢,而且只有六尊大炮,其它的就是小炮了。”吴振汉说道。

    “知足吧,好歹也是要塞炮。”

    赵北与参谋们走进炮位,来到一尊克虏伯要塞炮前,伸出手摸了摸热的炮管,向那上面的铭文看了一眼。

    式,跟咱们的岁数差不多。”赵北向参谋们说道。

    众人相视一笑,围着大炮指手画脚,他们多半都没见过口径如此大的**,正是靠着这些**,金鸡坡要塞才能成为长江中游的咽喉要地,与下游的马当要塞、江阴要塞合称“长江锁匙”。

    “不知是否参加过甲午战争?”抚着炮身,赵北神弛万里。

    “报告!六门大炮已复位完毕,是否继续射击,请总司令下令!”一名军官跑了过来,立正敬礼。

    “你是要塞炮营的管带吧。”赵北一时想不起此人名字。

    “职部沈尚濂!现为金鸡坡要塞司令!”那军官大声说道,也是提醒赵北,自己现在也升官了。

    “你能率部起义,我很欣慰。听吴振汉说,你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赵北点了点头。这沈尚濂原是清军要塞机关炮营管带,吴振汉的第一梯队动攻击之后不久,他就率部起义,袭战炮台,调转炮口轰击九江清军营垒,不然的话,九江城也不会那么快竖白旗。

    “报告总司令!职部是第二批留日士官生,学得是炮科。”沈尚濂说道。

    也是第二期?那么说来,你和蓝天蔚是同学?”赵北颇感惊讶。

    “是!”

    “那你是不是同盟会的?”

    “不是。”

    “不是?不要紧,只要参加革命,就是革命同志。”赵北笑着说道,走到一颗炮弹前,指着半人高的炮弹问道:“这炮弹多重?”

    沈尚濂说道:“开花弹每颗重射药包9心弹重……”

    话未说完,却听一名士兵喊道:“又来了!又来了!鞑子的炮舰又过来了!”

    几人急忙走出炮位,举起望远镜,向长江下游眺望,却见几缕黑烟由远及近而来,黑烟中黄龙旗迎风招展,正是清军的两艘小炮舰。

    自从九江易帜,清军炮舰就不时从下游跑来骚扰,如果不是金鸡坡要塞,恐怕清军炮舰的炮弹已经落进了九江城,要塞的大炮虽只有六门,但口径大、射程远,不是清军那些小炮舰可以抗衡的,往往轰上几炮,就将它们吓走了。

    赵北抬起戴着羊皮手套的右手,指着那两艘炮舰,说道:“集中火力,用实心弹来一个齐射,杀一杀它们的威风。”

    尚濂急忙跑去喊口令。

    要塞炮兵麻利的装填炮弹、调整方位和角度,随着一声哨响,六门克虏伯**轰然作响,大地为之一抖,六颗炮弹飞了过去,将那两艘小炮舰夹在巨大的浪花之中,吓得它们急忙转舵,又朝下游跑去。

    见那几缕黑烟渐渐远去,参谋们都松了口气,炮兵们更是欢呼起来。

    赵北却依旧皱着眉头,对吴振汉说道:“清军能分兵袭扰九江城,看来他们在安庆的压力变小了。不知道熊都督他们怎么样了?”

    “安庆没有炮台,如果清军用炮舰轰击,支撑不了几天的。”吴振汉颇有同感。

    “希望熊都督能够灵活应对,不要死守孤城,实在不行,就向北打,袭占庐州,或者到山区去。”赵北扭过头,看了看炮位。“幸亏清军炮舰的大炮射程没咱们远,不然,咱们九江也守不住。”

    “现在是枯水期,清军大舰进不来,小舰的炮太小,射程比不过要塞炮。”吴振汉说道。

    “不能太乐观,这六门要塞炮射击度太慢,如果敌舰一窝蜂的冲上来,也是挡不住的,如果安庆失守,清军集中兵力攻击九江,对我军西征还是很有威胁的。”说到这里,赵北抬头望了望长江。

    “长江枯水期要到开春时才会结束,在这之前,我们至少有一两个月的时间进攻武汉。现在我们手里已有数千条大小帆船,可保证运送军队和辎重。百山,咱们缴获的那艘炮舰修理得怎么样了?”

    那艘炮舰原是清军的“楚观来是奉命由武汉开往安庆增援清军作战的,九江光复当晚深夜,这艘炮舰到九江码头停靠,打算加煤,正好叫接管码头的起义部队碰见,于是就连船带人做了起义军的战利品。当时炮舰管带曾试图率舰逃跑,但刚砍断锚链,起义部队的大炮就击中了船尾,将舵机打坏,这才没跑成,这两日来,这艘炮舰一直停靠在码头上修理。通过对舰上水兵和军官的审问,起义军也搞清楚了上游清军水师的实力。

    “楚观”号是九江上游最后的一艘大型内河炮舰,如果现在进军湖北,革命军将不会遭到来自上游舰队的阻击,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下游那些聚攻安庆的炮舰。

    除了正规炮舰之外,起义部队还缴获了一艘渡轮,那是一艘很小的明轮船,木壳,一台卧式蒸汽机驱动,原是道台老爷的游船,船上还养了班京剧戏班,起义部队把戏班编入宣传队,又将野战炮架上游船,将其改装成了一艘小炮舰,命名为“共和号”,如此一来,起义军就拥有两艘炮舰了,虽然寒碜点,但总好过帆船。

    吴振汉说道:“差不多修好了,但驾船的人少点,得补充些水兵。”船是缴获了,但船上的那些清军水兵并非人人都乐于参加革命,一来是他们有所顾虑,二来是水兵军饷一向丰厚,似乎用不着为了那点光复饷把命押上,所以,全船八十名官兵,愿意参加革命的只有四十多人,剩下的“满清走狗”也都被打到苦役队去了。

    赵北考虑片刻,向站在身后的卫队长田劲夫说道:“义仁,你这就挑选一个排的可靠部下,组成护舰宪兵队,登船充当水兵,必须保证将‘楚观号’完全掌握在我们手里。我的意思,你明白了?”

    “明白!就是看住那艘炮舰,免得舰上的水兵反水。”田劲夫说道。

    “明白就好。”赵北拍了拍这名卫队长的肩膀,小声说道:“不过,下次记住,别再这么大声。”

    参谋长蓝天蔚带着几个人匆匆跑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总司令,安庆方面派人过来和咱们联络了!这是熊都督的信。”蓝天蔚将那封信交给赵北,指了指身后那几个人。“他们是熊都督派来的信使,是坐洋船过来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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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介绍:
他回到了清朝末年,以一己之力扭转历史的乾坤,写下一段“远东狂人”的传奇……1908远东狂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8远东狂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8远东狂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