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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丹丘     1908远东狂人txt下载     1908远东狂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96章 路款亏空案(下)

    民间筹集的一千多万两白银的路款,到了现在,居然六百万两,其它的银子去向不明,谁也说不清楚它们的下落。

    或许是被人挪用了,或许是被人贪墨了,无论是挪用还是贪墨,这都可以用一个专用名词来称呼。

    这叫“亏空”。

    其实这种事情在前清时候完全是官场里的正常现象,几乎每一个新任官员上任都会从前任官员手里接下一笔“亏空”,当年袁世凯就任北洋大臣的时候,也从前任手里接过同样的亏空,那亏空还是从李鸿章时代传承下来的,一直没有补齐,后来袁世凯到京城入军机,北洋大臣由杨士骧接任,这笔亏空就落到了杨大人肩上,如果没有爆“戌申革命”的话,这笔亏空或许就会这么一任一任的转交下去,直到朝廷下决心整治时,或许会想办法补齐的,至于是百姓补还是官员补,那就要看皇帝的心情和禀性了,当年雍正皇帝清理地方亏空就是命官员补齐的,结果上谕一出,不知逼死了多少清官、贪官。

    “戌申革命”爆后,之所以有那么多的地方官员宣布“中立”,与这地方的亏空多多少少都有些关系,有些所谓的“亏空”根本就是花帐,府库里有这些银子,但是帐薄上没有,革命既起,局势混乱,不知多少大官小官都盯着各地的府库流口水呢,他们巴望着朝廷完蛋,一旦朝廷完蛋,那么这府库里到底存着多少官银,就不会有人来追查了,到时候众人一瓜分,再将帐薄一毁,即便新朝鼎兴,这笔烂帐也绝对查不清楚,至于历年的亏空是一同烟消云散,化做那洋场上的纸醉金迷了。

    墙倒众人推,革军的枪炮将满清王朝送进了棺材,而这个王朝的官吏们也趁机给棺材加了盖,并在神位上写下“大清国”的字样随后急不可耐的参与了对这个王朝遗产的瓜分。

    锡良和赵尔巽是否也参了这个遗产的瓜分仪式呢?

    “这个赵尔巽,是很有手段么,一口气吞了五百万两银子,啧啧,快赶得上北洋军四个镇一年的经费了。”

    段芝贵最后一个看完电报译稿是第一个对路款亏空案进行评论的人。

    “话不能这么讲。这些银未必都是赵尔巽吞下去的,锡良督川的时候,这亏空就已开始了然的话,后来为何要修改铁路公司章程?那时候还是官督商办呢。”

    “锡良想吞也吞不了多少。大头只怕还是赵尔巽吞地。”

    “或许是吞了。但未必是放进自己腰包了忘了。这打仗也是要花钱地。川军扩充了那么多人。枪械、被服、犒赏、军饷。哪一样不需银子?”

    “赵尔巽也是傻子。当初若是拿着这笔路款跑路论是去外国还是去租界。光是利息就能吃上几辈子了这是死脑筋!”

    “人说赵尔巽愚忠。以前我不信下信了。”

    “这叫什么话?感情川汉路款里没有你地银子?那都是四川百姓地民脂民膏!赵尔巽愚忠不愚忠不重要。重要地是事棘手得很。现在川民群情汹汹。处置不慎地话就是民变!百姓不管你是帝制还是共和。百姓只看重自己地银子。黑了人家地银子。人家非跟你拼命不可!”

    ……

    会议室里顿时议论纷纷,虽然众人都是小声说话,可袁世凯耳朵没毛病,这些话也都听得清楚。

    “够了!”

    袁世凯呵斥一声,众人这才散了,各自落座。

    蔡廷干将电报译稿放回书桌,也不敢说话,退到一边,垂手而立。

    “川民借口路款的事情闹事,这就是造反!大总统可责令当地军政长官予以弹压!”

    或许是见没人说话,段芝贵便跳了出来,只不过他的建议显然不合袁世凯心意。

    “斗瞻,依你之见,此事如何善后?”袁世凯询问阮忠枢。

    阮忠枢两手一摊,说道:“无解。赵尔巽是自作自受,无人救得了他,若无‘川西都督府’,或许赵尔巽、赵尔丰可以芶活一时,但此时共和军方面显然已打算借题挥,置此二人于死地,川汉路款巨额亏空的消息一旦传扬出去,整个四川只怕都要乱成一锅粥,川汉路款一千余万两白银,近半数化为泡影,不知毁了多少小民的憧憬,川民群情汹汹,恨不能将赵尔巽碎尸万段,此时大总统实不宜出面干预,还是等一等、看一看再说,以不变应万变,至于赵尔丰的‘川西都督’一职,似应罢免为妥。”

    “路款亏空是赵尔巽的事,怎么又跟赵尔丰扯上了?现在共和了,不讲究株连九族了,赵尔丰一直在川边督促新政,这路款亏空的事与他无关。最多免了赵尔巽的‘川西都督府参议’一职,赵尔丰的‘川西都督’似不必罢免。”

    见袁世凯固执己见,阮忠枢有些无奈,叹道:“这川汉路款的亏空一事,就是捏在赵北手里的一把尖刀,看上去是冲着赵尔巽去的,但

    是奔着川西都督来的,不把四川这块肥肉名正言顺总司令绝不会善罢甘休。

    虽然川督是赵尔巽,亏空似与赵尔丰无关,但是假如赵尔丰做了川西都督,这亏空一案就与他脱不了干系了,将来万一共和政府审理路款亏空一案,赵尔丰也少不了要避嫌,川西都督的位子总是要让出来的,与其到时候再打笔墨官司,不如现在就让他远离四川,而且亏空案既出,刚才议的那‘驻藏大臣’也不能再便宜赵尔丰了,不然,大总统有护短之嫌。”

    袁世凯闷哼一声,说道:“中枢派赵北领军攻打四川,不是叫他去给自己打地盘,他是在为共和政府统一国家,现在四川虽然大部光复,可是也能将四川交给他啊,那样一来,不是成了分封诸侯了么?”

    分封诸侯?就算你袁某人不承认那些诸侯,可是现在的事实就是各地实力派自行其事北是诸侯,同盟会、光复会也是诸侯,就连河南的奋进会、湖南的共进会、江西的阎锡山、李烈钧也都是小诸侯,这些诸侯的存在与否并不以你袁某人的意志为转移。

    见袁世凯将不能摆上明面的话都摆上了桌,阮忠枢只能徒唤奈何他不明白的是,袁世凯为什么一定要任命赵尔丰做川西都督,区区一个四川,跟这整个天下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先把中枢的权威立起来,稳定了北方的局势拢了立宪派和革命党里的骑墙派,再依靠列强的支持,那些地方实力派又算得了什么?只要远东局势不生大的变化洋至少能撑起中国的半壁江山,有个“中枢”的大义放在这里,“抰天子以令不臣”却也不是遥不可及的梦。

    隐忍啊隐忍,你项城的隐忍工夫不是很不错么?怎么这一次忍不下去了?

    阮忠枢腹诽一番作为僚,他还是打算继续劝一劝这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袁大总统,但不等他开口,会议室门口人影一闪,赵秉钧匆匆走回会议室。

    “制宪会议的报拍了?”袁世凯问道。

    赵秉钧脸色铁青的将手里那张报抄稿呈了上去,说道:“咱们动作慢了一步卑职将大总统的电报拍过去后,制宪会议立即回了封电报他们几个小时前已接到成都总商会、重庆总商会的电报,四川商民坚决要求彻查川汉路款亏空一案事不比政体、国体,只要一扯上银子和钞票连立宪派那帮人也是上蹿下跳,附和革命党,要求大总统颁布命令,切实保障各省商民权益,防止伪清官吏趁乱转移官产,防止他们将个人财产转入租界和外国银行。现在,制宪会议暂时中止了宪法审议,正在开会商议川汉路款亏空一事,同盟会和光复会的代表正在满场蹿,叫嚷着要组建特别法庭,还打算任命一个法官,专门审理路款亏空案。”

    袁世凯一边听着赵秉的讲述,一边看着电报抄稿,脸色是越来越难看,赵秉钧讲述完毕,他足足呆了半分钟,然后缓缓站起,猛的一拍书桌。

    “岂有此理!”

    撂下这句话,袁世凯头也回的从侧门离开了会议室,只留下一班面面相觑的属员、幕僚。

    “是惟恐天下不乱啊,这明明是革命党的阴谋,立宪派也跟着起什么哄?”

    “怎么不起哄?立宪派里有几个不是腰缠万贯的阔佬?当初他们倡议立宪,不就是为了自己口袋里的银子么?他们巴不得政府少征税,少养兵,那样他们的家财积攒起来才更快更稳妥。”

    “这可怎么办?这一次老帅可算是骑虎难下了,看起来还非得撤消这个‘川西都督府’不可,把四川交给那个狂人。”

    “事情已到了这地步,双方已是撕破了脸,就差赤膊上阵了,现在中枢已不能退让了,否则,将来谁还把中枢放在眼里?说起来,这大总统前头还挂着‘临时’两个字呢。”

    “此事未必不能转|u,法部主事蒲殿俊就是四川立宪名士,当年川督募集川汉路民股的时候,他还在日本留学,号召川籍学生应募股票的不就是他么?此人若是愿意出面,或许能平息川民众怒,而且,此人学习法律,又是四川人氏,若是由他主审路款亏空案,也是合适的人选。”

    “此人现在京城?”

    “前日还在四川会馆见过他,现在应该还没离开。”

    ……

    众人传阅电报,议论纷纷,有人提议,自然有人附和,于是一哄而出,去找蒲殿俊了。

    不过这里是总统府小会议室,不是菜市场,其他人可以一哄而散,但阮忠枢、赵秉钧等人却不能说走就走,他们还要等袁大总统的进一步指示。

    “蕲州事变,总司令玩儿了回中华民气。这川汉路款亏空案,他又想怎么玩儿呢?”

    拿着电报译稿,阮忠枢陷入了沉思。

第197章 玄机

    会的多数人都离开了,总统府的这间小会议安静下个卫兵之外,就只剩下了阮忠枢、蔡廷干、赵秉钧、段芝贵四人,他们拿着电报左看右看,也都是愁眉不展。

    “哼哼!这帮南方人,真是不识时务!早晚跟他们算帐!”

    段芝贵闷哼几声,背着手也离开了会议室,不过没走正门,而是去了侧门,追他的“干爹”袁世凯去了。

    “蒲殿俊出面也是没用的,这赵总司令是盯住了‘四川都督’的位子了,赵尔巽必死,赵尔丰死不死还在两可之间,就看中枢怎么决断了。”

    赵秉钧阴阳怪气的说了几句,随后也由侧门离开了会议室。

    “耀堂,现在大总最信任你,你倒是说说,为何他一定要让赵尔丰做这个‘川西都督’?”

    见蔡廷干开始整理书桌的文件,阮忠枢急忙将他拉住。

    蔡廷干苦笑,道:“此事我也清楚。”

    说虽如此说,但却向阮忠枢使了眼色。

    阮忠枢心领神会。长叹声。先一步离开了会议室。

    蔡廷干将书桌上地文件整理完毕。赵匆匆走回会议室。只说了声:“总统有令。下午继续开会。”

    见赵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议室。蔡廷干急忙也跟了出去。那几名卫兵这才将正门关上。从里头将门锁了。

    蔡廷干走到花园回廊望见阮忠枢正等在花园里。于是赶了上去。使了个眼色。两人跟在赵秉钧身后离开了总统府。

    出了总统府秉钧上了辆马车。先行离去。

    阮忠枢将蔡廷干拉到路边。问道:“耀堂。刚才你话没说完。现在总可以说了吧?为何大总统在‘川西都督’一事上寸步不让?便是拿这川西都督分赵北地权。也没有必要非要让一个旗人上位么。”

    蔡廷干抬起手i了指赵秉钧的那辆马车,说道:“其实这事赵智庵最清楚,不过他是什么人你也知道口如瓶啊,我也是旁敲侧击,才从他透的口风略知一二。”

    “哦?愿闻其详。现在时候不早,快到中午了走,六国饭店说。”

    阮忠枢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拉了蔡廷干乘了辆总统府马车,两人赶往东交民巷,在六国饭店包了间雅间,点了几样蔡廷干爱吃的洋菜。

    没等主菜端上桌蔡廷干已向阮忠枢亮了底。

    “其实‘川西都督’这件事不止是分权削藩那么简单,这事还跟北洋军的经费牵连着呢。前几天南苑驻军闹饷一事你也知道了这事,项城很是恼火了平息此事,不得不由善后局出面向钱庄、票号借了笔高利贷,虽然眼下是应付过去了,可是没有饷银,谁给你卖命?现在北洋军在改军制,部队也已扩充到了十五个镇,近二十万人,虽说不少人还是赤手空拳,可只要穿一日军装,这些人便需一日军饷,你可以算算,这北洋的军饷每月需要多少?没办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现在洋债借不到,各地税款收不上来,项城也是没有办法。”

    “这财政的事情我当然知道,不过这跟‘川西都督’的任命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赵尔巽把那吞没的川汉路款拨到了北洋帐下?交换条件就是任命赵尔丰做川西都督?”

    阮忠枢虽然如此推测,但总觉得这个推测有些差强人意。

    没想到蔡廷干却是一拍手,叹道:“斗瞻的心思真是活,你这说法虽不中,然亦不远矣!没错!赵尔丰的这个‘川西都督’就是拿银子买来的,只不过这给银子的人不是赵尔巽,而是奕。”

    “奕?庆亲王奕?”

    阮忠枢很是诧异,他没想到,奕这个早已淡出世人视线的满清王爷居然又跳了出来,而且这一跳,竟将四川搅的天昏地暗。

    满清朝廷没倒的时候,这庆亲王奕跟大学士那桐合伙开了家公司,名“庆那公司”,这个公司专卖官帽子,从没品的司员到极品的军机,这“商品”是种类齐全,批零兼营,靠着这个买卖,他奕可是了财,说他“富可敌国”或许是夸张了些,但是至少在这京津一带,若论身家之厚,没人可以望其项背,至于他到底从这官场买卖里捞了多少银子,却是没人说得清楚,因为这些钱都是存在外国银行里的,存折上是不是他奕的名字都不知道。

    不过这日进斗金的买卖到底是结束了,满清王朝覆灭,给了“庆那公司”致命一击,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作为满清朝廷的王爷,奕适时而识相的结束了他的生意,并在满清皇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前的第一时间贱卖了王府,举家搬去了天津租界,一边做着寓公,一边将那些漆黑的银子投入实业,将它们漂白。

    至于奕在天津租界到底过得怎么样,却是没有多少人清楚,革命之后,租界里聚集了不少这样的富贵旗人,在洋人的卵翼下他们舒舒服服的享受着生活,同时也保持着旗人的小圈子,很少爆光在公众面前,生活低调而富足,与那些沿街乞讨的贫苦旗人完全是两个世界,奢华悠闲与满清覆灭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唯一的遗憾就是失去了政治上的特权。

    享受惯了特权的人肯定不能容忍失去特权,这班旗人贵冑躲在租界里闲极无聊,不少人都在做着复辟梦,当初小恭王那帮人鼓捣的“宗社党”也以租界为根据地,到处网罗遗老遗少,跟日本、俄国的黑道人物、失意政客眉来眼去。

    不过奕这个人与其他的旗人贵冑有些不同自从清室退位诏书颁布之后,奕就对政治失去了兴趣,一门心思放在实业上头,前

    天津开办了家洋车行至少在表面上看来,他并派人物。

    但是政客毕竟是政客,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谁也不知道奕到底打得是什么主意许他的蛰伏只是一个假象,或许是迫不得已为之,毕竟宗社党眼里,他奕就是那大清国的第一号大奸臣,没人愿意跟他往来,就是他想复辟也找不着帮手。

    这样一个失势的王爷么会突然对共和政府的人事任命感兴趣了呢?

    阮忠枢诧异之下,一时弄不清楚奕跟赵尔丰的关系,或许两人在“庆那公司”有过生意来往,但那似乎并不足以解释奕为什么会在“川西都督”的事情上鼎力支持赵尔丰。

    “奕想干什么?”

    阮忠枢回过神,急忙追问。

    蔡廷干放下咖啡杯,苦笑说道:“你问我?我可不清楚那个老王爷的心思。你要真想知道奕打得什么主意不如去天津问问他本人,好歹你们过去也算熟人。”

    这话调侃的味道颇足实阮忠枢个人与奕并没有什么交情,之所以与奕相熟只不过是为袁世凯牵线,当年袁世凯仗着奕撑腰一路平步青云他们之间往来联系的人就是阮忠枢、赵秉钧这样的心腹属员,袁世凯和奕不能直接联系,若是两人直接碰头的话,那就会成为御史们的靶子了。

    清廷倒台之后,奕与袁世凯基本上就断绝了往来,一则是两人现在已没有互相利用的价值,一则是为了避嫌,毕竟两人分属不同的阵营,虽然都是旗人眼里的奸臣,可到底还是有分别的,袁世凯毕竟是共和政府的临时大总统。

    见阮忠枢一副迷惑不的神情,蔡廷干叹道:“不要说是你,便是我也想不明白,这奕为什么拿自己的银子去给赵尔丰买官做?思来想去,或许只能归因于奕是‘良心现’,觉得旗人受了委屈,所以要给旗人在共和政府里买个座,顺便把奕头上那顶‘奸臣’的帽子甩掉。”

    阮忠枢摇头道:“奕是什么人?老狐狸一个,他会这么想?旗人?他要是对旗人有感情,当年就不会卖那么多顶官帽子。这个人啊我是了解的,财迷心窍,在他眼里,这银子可比大清国重要多了。”

    “‘良心现’,这可不是我说的,这是赵智庵对我讲的,我当然不以为然,可是不这么解,又该如何解呢?”蔡廷干苦笑。

    “赵智庵有没有说奕给了多少银子?以什么名义?”

    “似乎是这个数。至于什么名义么,这可就不清楚了。”

    蔡廷干伸出手,张开手指,将手掌翻了几下。

    “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阮忠枢眉头一拧,即使放在前清时候,军机大臣、两广总督加在一起只怕也卖不出这个价。

    “至少这个数,只多不少。不过先给的是五十万两银子,剩下的说好了要等到赵尔丰走马上任之后再给。”

    说到这里,蔡廷干也是摇头,叹道:“一百五十万两银子买一个‘川西都督’,这个价钱放在以前,够买下半个军机处了,这奕啊,只怕是得了失心疯了。”

    阮忠枢越想越觉蹊跷,小声问道:“此事可是赵智庵办理的?”

    “他?”

    蔡廷干摇了摇头,说道:“他也只是从旁协助,那笔银子的汇票还是孙宝琦转交给项城的。没办法,现在北洋财政困难,没银子连军队都维持不下去,项城收这笔银子也是为了维持这个北洋的局面啊。”

    “这是饮鸩止渴啊!”

    阮忠枢痛心疾的叹了口气,其实他真正想说的是“利令智昏”的,不过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袁世凯也不容易,这笔银子说到底还是为维系北洋团体而收下的,并不是装进自己腰包。

    直到现在,阮忠枢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川西都督”的任命说透了,就是“庆那公司”的一笔新业务,什么“分权”,什么“削藩”,什么英国公使支持,什么日本公使不反对,这统统都是借口,袁世凯真正看重的还是这个银子问题,财政问题。

    “饮止渴?不饮的话,马上就要渴死,饮了还可多活片刻,若是找着了解毒的灵丹妙药,却也未必就会被毒死。”

    蔡廷干端起咖啡,还没来得及挪到嘴边,却见阮忠枢长身而起。

    “你做什么?”

    “我去找孙宝琦,找他问问,看看这事到底藏着什么玄机。

    我总觉得这‘川西都督’一事蹊跷得很,绝不是奕‘良心现’那么简单。现在项城为了财政的事情已是焦头烂额,左支右绌,一不留神就会着了道,让人暗算。现在时局混乱,各方各面的利益都没有理清,浑水摸鱼的人多得很,咱们做下属的,怎么说也得帮衬着项城才是。”

    “得!这洋菜咱们下回再吃,我跟你同去孙府,我也觉得‘川西都督’这事透着古怪。现在盯着项城的人太多,咱们不得不小心一些。”

    蔡廷干与阮忠枢离开六国饭店,乘了马车赶去孙宝琦寓所。

    到了孙府递上帖子,那门房却告诉两人,孙宝琦昨日正午就乘火车南下去天津了,什么时候回京也不清楚,去天津做什么也是一问三不知,只是答应将两人的帖子挂上,老爷回府之后便呈去。

    阮忠枢与蔡廷干只能作罢,想起下午还要在总统府开会,这“川西都督”的玄机只能等孙宝琦从天津回来之后再讨论了。

第198章 架秧子

    在阮忠枢、蔡廷干等人在总统府小会议室里开会商空案”的应对之策时,在天津日租界一间毫不起眼的货栈仓库里,几个混混儿也凑在一起,不过不是在开会,而是在推牌九。

    充当赌桌的是一张黑漆漆的八仙桌,旁边再放几条同样黑漆漆的条凳,桌上除了牌九之外,还有一台日本造的留声机,上条的,此刻正哼哼唧唧的唱着日本民歌。

    这几个天津卫的混混儿倒也是有格调的人。

    在这几个混混儿身后,放着一只巨大的铁笼子,从铁笼子上头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来看,这铁笼子以前应该是用来关猛兽的,或许也曾在某个公园里展览过,然后被人搬到了这间货栈里。

    现在,那只铁笼子里关着的不是动物,而是四个人,都是男子,既有青年也有少年,都双手反绑,正半躺半坐的瘫在笼子里头,人人神情呆滞。

    铁笼子上了锁,是没有捆上绳索,这四个人也是逃不出来的,何况他们已是饿得两眼花,逃也没有力气。

    不过混混儿们显然不敢意,除了那几个推牌九的之外,笼子边还坐着两个混混儿,手里都拿着六响洋枪,看住铁笼子里的那些人。

    其实这间货现在充当的是“秧子房”的角色,那铁笼子里的四个人是“秧子”,又叫“肉票”,至于这些混混儿,则是专门看管肉票的打手。

    说起这天津卫的混混,那也是当地的一大特色,这些人整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全靠坑蒙拐骗过活,几十上百号人在僻静处租个院落,架上一口大锅时就在这口锅里一同捞饭吃,因此这天津混混儿又叫“锅伙”,和南方那些由农夫、小贩、游民组成的会党不同,混混儿们没有什么“反清扶汉”的追求,入行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所以,按照后世的说法,他们就是“职业黑道”。

    混混们对于当地的治安是一大威胁,清廷没倒的时候也曾清剿过天津卫混混儿集团世凯总督北洋之后,对这帮人更是采取斩尽杀绝的雷霆手段为他的“新政”开展扫清障碍,经过多年努力,天津华界的混混儿“锅伙”基本上销声匿迹,没死的不是逃去东北闯关东了,便是躲进了租界过租界当局也不许混混儿起锅,有门路的少数高级混混儿做了租界巡捕为租界当局做密探,多数混混儿只好继续吃黑道的饭,不过已不敢明目张胆的架锅了。

    现在天津有八国租界。日本租界设立于甲午战争之后。占地一千六百余亩。租界区从海河沿岸一直延伸到天津县城紧挨着法国租界。隔着海河与意大利租界、奥匈帝国租界遥遥相望理位置不是最好地。面积不是最大地租界地经济繁荣也是远远比不上英国租界地。

    所以。这日本租界里地大馆也是天津各国租界里最多地日本商品竞争不过英国、美国商品。那么。租界当局也只能在这鸦片上打主意了。

    在这种背景之下。日租界里地混混儿也多半是瘾君子。这牌九还没推多久。几人便了烟瘾。一个个哈欠连天地寻来烟枪。一边打着烟泡。一边跟着留声机哼着小曲。不多时便沉醉在印度“头土”地欢乐中了。

    没等他们过完烟瘾。那货栈地大门就被人推开道缝。落日地余辉下。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进货栈。其中两人青衣小帽。另外几人都是混混儿打扮。

    那两个青衣小帽地男子装扮相仿。但年纪却相去较远。一人约莫四十多岁。一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左右。年长地那个没有辫子。年轻地那个不仅在脑后蓄着辫子。而且在右手地拇指上还戴着个翠玉扳指。

    看见那几个正在过烟瘾地混混儿。那个年长地男子走过去大声呵斥几句。关上了留声机。而那个年轻男子则走到铁笼子前。那四个被装在铁笼子里地人扭头望去。顿时叫嚷起来。

    “恭王,论辈分,我得叫你声哥。这世上哪里有做哥哥的绑弟弟的肉票的?”

    “伟!你这天杀的王八蛋!好的不学,学人马贼架秧子、绑肉票。小爷好歹是个贝勒,王爷绑贝勒,咱大清国立国二百多年,你算是破天荒了!”

    “恭王哥哥,放了我们吧,我们跟你无怨无仇啊,都是爱新觉罗的子孙。”

    “都给小爷闭嘴!好歹咱们都是庆王府的贝勒、贝子,求这小恭子也不嫌寒!他呀,现在跟那善一样,都是洋人的狗!”

    ……

    那拇指上戴着扳指的年轻男子在铁笼子前端详着那几个正在叫嚷的“肉票”,片刻之后冷笑道:“你们跟本王无怨无仇?你们的老子载振、爷老子奕,他们跟袁世凯眉来眼去,一块儿将这大清国卖给了革

    这爱新觉罗的江山就算是葬送在他们手里了,你们跟本王说‘无怨无仇’?你们也好意思说自己是爱新觉罗的子孙?你们啊,就是当年雍正爷嘴里的‘阿奇那’、‘塞斯黑’!”

    这冷笑之人不是别人,正是满清王朝的小恭王伟,“宗社党”的起人、党魁,满清复辟派的急先锋。

    清室颁布退位诏书后,满清废帝仪即被驱逐出紫禁城,并被软禁于醇王府,作为以大清王朝忠臣自居的王爷,小恭王伟不甘心二百余年的国祚就此完蛋,于是联合良弼、善耆等人于清室被逐当天晚上在南苑策动禁卫军哗变,进攻北京城,试图将废帝仪等人救出,不过这支乌合之众在挺进途中遭到优势兵力的北洋军伏击,未做强硬抵抗便瓦解星散,伟、良弼、善耆等人只能化装潜逃,在日本驻华公使的协助下从天津上船前往朝鲜,同行的还有他们的家眷。

    在朝鲜的日本统监府住了些日子后,伟、善耆等人又辗转流窜到辽南日本租借地“关东州”,在那里隐居了一段时间,与日本关东都督大岛义昌等人搭上了线,在这些日本军政高层人物的庇护下,伟等人趁着“建国战争”爆后的混乱局面又秘密的潜回天津,在日本租界潜伏下来,伺机复国。

    回到天津之后,伟、善耆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绑了庆亲王奕的四个孙子,而这,仅仅只是他们复国计划的第一步。

    奕共有六子,但只有三个儿子活到成年,至于孙儿仅仅只有四位,可算是人丁凋零,这四个孙儿可是奕的掌上明珠,宝贝疙瘩,他奕在官场上挣得这些万贯家财,以后就全指望这四个孙儿扬光大了。

    清室退位让国之后,奕全家都搬到了天津日本租界,托庇在日本人的保护之下,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但是奕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早就有人盯上了他的万贯家财,而且对方也很快采取了行动。

    在一次去天津县城听戏的路上,奕等人乘坐的那几辆马车被一伙人持枪拦下,对方没绑奕,只是将他的这四个宝贝孙儿架走了,走之前留了封信,命令奕如何如何去办。

    策划这场绑架的正是王伟和肃王善,而在他们的身后,还有日本人的影子,具体的行动人员也不是普通的混混儿,那都是从东三省请来的绿林高手,这“绑肉票”、“架秧子”可是东北绿林的拿手本事,有他们出马,那是手到擒来。

    绑架之后,这四个肉票就一直关在这货栈里,这是日本三井洋行的产业,没人会想到这里竟是“秧子房”,更不会有巡捕到这里搜索,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就看奕那“老贼”识相不识相了。

    奕确实很识相,不仅乖乖的向伟等人奉上二百万两银子的“复国捐”,而且还跑到京城里,通过孙宝琦牵线,向袁世凯“乐捐”了一笔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军饷,换来了赵尔丰的一顶“川西都督”的官帽子。

    堂堂大清国的王爷说话能不算数,当初伟答应的事自然也不会食言,既然奕完全按照自己的吩咐去办事,那么,这“肉票”可以开释了。

    今天伟特意赶到货栈,就是为了开释这四个肉票,顺便让他们带一句话给奕。

    “回去了之后告诉老庆,就说本王说了,从今日起,他奕就不姓爱新觉罗了,咱们爱新觉罗没有这种不肖子孙,复国,还是得靠咱们‘关外八旗’!”

    伟将手一挥,混混儿们将铁笼子打开,但没给四人松绑,反而在四人嘴上勒了绳索,腿也用绳索捆了,再拿黑布往头上一裹,四人虽然挣扎,但无济于事,终究是被人横着抬出了铁笼子。

    “王爷,这人真是放了?”一个混混儿问道。

    伟翻起白眼,哼道:“到底是旗人,便是杀也不到你们杀!”

    碰了个钉子,那混混儿悻悻退下,吩咐手下将这四个“肉票”拖出货栈,装上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四轮马车,吆喝一声,马车的驶出货栈,径往法租界与英租界交界处的老西开行去。

    待混混儿们离开货栈,伟向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说道:“川岛先生,这些混混儿是否应该除去?若是走漏了风声,恐怕于贵国不利。”

    那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就是川岛浪,明面上是日本公使馆翻译,但实际上却是日本“黑龙会”的成员,因为与肃亲王善耆关系密切,由此也参与了此次绑架行动,这货栈就是他提供的,那帮东北绿林使用的枪支也是他提供的。

第199章 复国大计

    为对华扩张急先锋,川岛浪已在中国生活了十多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与满清官场的一些大人物也过从甚密,满清倒台之后,此人并没有因为善耆等王公大臣的失势而改变对他们的策略,不仅继续予以拉拢,而且还趁此机会与肃亲王善耆拜了把子,完全取得了善的信任,双方称兄道弟,打得火热。

    “蕲州事变”之后,因为共和军的强硬反日立场,日本政府和军部都很恼火,但是由于在对华政策上分歧重重,再加上对欧美列强的顾忌,日本政府不同意军部采取行动,无奈之下,日本军部只好再次祭出“在野力量”这个法宝,指使黑龙会采取行动,给满清复辟派以行动支持,就像当年他们“支持”革命党那样。

    见小恭王伟不放心那几个看守“肉票”的混混儿,似有灭口的打算,川岛浪摇了摇头,说道:“王爷不必担心,这些人跟随在下多年,都是可以信赖的。

    反倒是王爷带来的那些东北马贼,在下担心他们口风不严,会损害日本租界的形象。”

    “这个你也不必担心,‘长山好’、‘高鼻鹰’都是旗人,他们的杆子都是忠于咱们大清国的,对于这些忠义之士,还需用人不。”

    小恭王伟有不以为然,话锋一转,又道:“当然,此次复国壮举,仅靠这些江湖人士成不了事,关外八旗还是离不开贵国政府的鼎力支持的。”

    但川岛浪却说道:“王爷会了。在大清国复辟的问题上国政府目前绝不会插手在只是一些民间人士在为王爷奔走,毕竟,我国政府已准备与共和中国建立外交关系,确实不宜再支持大清国的复国事业,至少现在不行。”

    这话说得半半假,实际上,由于“蕲州事变”的生日本国内在对华政策的问题上出现了严重分歧,以伊藤博文为的一派认为应该全力支持袁世凯政府,通过袁世凯扩大日本在华利益,但以山县有朋为主导的军部势力则认为目前应该采取观望立场袁世凯采取“有效手段”消灭坚持反日立场的共和军势力之前,日本有必要继续对满清复辟派给予支持果国际局势生有利于日本的变化,那么也不排除在满洲地区扶持一个亲日傀儡政权,日本军部甚至为此向内阁递交了一分备忘录,在备忘录里,连这个傀儡政权的国号都拟好了,就叫“满洲国”。

    军部的狂妄计划让伊文等“宪政派”人物很是不满们通过各种渠道向元老和内阁施加强大压力,现在的日本政府斗争之激烈比四川省内的斗争轻松,作为对宪政派的反击日本军部决定私下给予满清复辟派支持,这才有了关东州都督大岛义昌会见伟、善耆等满清遗老遗少的举动正是由于同样的原因,虽然伟、善耆等人在朝鲜统监府住了多日,却连日本朝鲜统监伊藤博文的面也没见着。

    到底,日本政界也是在赌,只不过在赌注该放在哪一边的问题上不能达成一致意见。

    这并不妨碍川岛浪这样地人采取行动。“黑龙会”本身就是日本军部地马前卒。同时也与日本政界保持着密切联系。对于日本政府和军部而言。这是一个趁手地工具。只要不会伤着自己。那么就让它去行动吧。

    “可。贵国地大岛将军是明确支持我们复国地。”小恭王伟显然弄不清楚日本军部在现在地日本政治中所扮演地角色。

    “那只是将军阁下自己地看法。并不能代表我国政府地立场。不过请王爷放心。只要我们能够在行动上取得实质性地进展。我国政府未必不能改变现在地立场。关键要看实际行动。如果王爷地复国行动仅仅停留在口头上。日本政府里地软弱派就不会转变立场。”

    川岛浪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道:“有一件事在下不是很明白。还请王爷解惑。”

    “什么事不明白?”

    “关于王爷命令奕向袁世凯捐助军饷地事情。此举实在是高深莫测。在下想不明白。如果说王爷是想将赵尔丰拉入我们地阵营地话。似乎有些得不偿失啊。根据刚才从领事馆得到地消息。四川地革命派已经拍通电。明确反对袁世凯对赵尔丰‘川西都督’地任命。如果赵尔丰不能出任川西都督地话。那么王爷命令奕捐助地那些军饷不是统统化为泡影了么?而袁世凯却可以借此维持他地北洋军。”

    “哈哈!想不明白才对了,要是人人都想得明白,我又何必行此险招?其实这事我也是临时起意,顺手牵羊而已。”

    伟得意的笑了起来,把玩着拇指上的扳指,幽幽说道:“袁世凯现在为军费的事情愁,奕那老贼跟他是多年交情,此时‘雪中送炭’,袁世凯必不会起,只要袁世凯委了赵尔丰‘川西都督’,那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革命党若是就范,那这四川就落不到革命党手里,若是革命党不乐意,那么就会跟袁世凯扯皮,若是双方谁也不肯退让,自然是战场上见了,到时南北一旦开战,袁世凯顾头不顾腚,咱

    国的复国事业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从~州的那件:个伪湖北都督赵北显然不买袁世凯的帐,这个人是有野心的,有野心就好啊,就怕革命党没野心,跟北洋一堂和气,那对咱们的复国大计就不利了。”

    “原来如此。王爷深谋远虑,在下佩服!只是在下不知,如果局势真如王爷所料,北洋军南下与革命军作战,那么王爷打算如何行动?”

    “这个么在不知道得走一步看一步,若是京城空虚,未必不能直捣黄龙。自从共和之后,旗饷停,京城里的旗人都是憋着股火呢,到时复国大旗一举,百万旗人望风影从其壮哉!”

    见伟念念不忘京城,川岛浪眉头微微一皱,说道:“京城距离欧美列强势力范围太近,掣肘太多方便动。依在下之见,与其在京城动如在满洲动,那里既是大清国龙兴之地,又紧挨着朝鲜,方便取得国际支援。复国不能莽撞,必须先取得一块根据地,先把满洲经营好后伺机南下入关,重走当年大清国摄政王多尔]走过的征明之路政王消灭的是明国,王爷就消灭民国时,王爷的名望未必会比摄政王差。”

    被川岛浪这么一撺掇伟一时有些神往起来,摸着扳指喃喃说道:“重走当年摄政王的征明之路?本王倒是没有这么琢磨过。摄政王英明睿智,文治武功,咱们给他提鞋都不配!若是旗人王公能有摄政王一半的本事,咱们大清国又怎会被一帮草寇掀个踉跄?”

    见伟已经上,川岛浪趁热打铁,说道:“王爷在满洲竖起义旗,关内旗人自然会去投奔,到时候,即使没有宣统皇帝,王爷也可以自立为帝。”

    “这个……不妥。皇上现在软禁醇王府,咱们必须想个办法把他救出来,护着圣驾去奉天,有皇上号召天下,咱们复国才有干劲啊。”

    伟立即从想回到现实,现在复辟派之所以能拧成一股绳,就是因为大家都拥戴废帝仪,如果他胆敢自立为帝,这复辟派自己就要打起来,没错,他伟是恭亲王,离皇帝就差一步,可是善耆也是亲王,那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川岛浪连连点头,赞:“王爷忠诚,在下佩服,如果王公大臣都是王爷一样忠诚,袁世凯和革命党都不是对手。”

    伟收敛心神,说道:“这些场面话本王听得多了,还是说正经的吧。那二百万两银子已经拨到三井洋行的帐上了,那军火什么时候到啊?”

    “个在下也不清楚。不过既然王爷催得急,在下会再与洋行方面磋商的。”

    :道:“这军火得尽快运到辽东,关外八旗的那十几万将士,还有蒙古草原上的那些勤王军,都不能赤手空拳啊。这二百万两银子只是第一笔银子,若是交易顺利,以后还有一百万两银子的订货。”

    川岛浪有些惊讶,问道:“王爷不是只从奕那里敲了二百万两么?”

    伟淡淡一笑,说道:“本王不是傻子。袁世凯如果真的拿到了那一百五十万两银子,那能买多少军火啊?本王虽然使了个驱虎吞狼之计,可也不能白白便宜了这个白眼狼啊。本王叫奕名义上捐助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可是这实际上交给袁世凯的只有一张五十万两银子的汇票,剩下的那些银子么,现在本王已命人去转帐了,用不了多久,那也是宗社党的‘复国捐’了!”

    “奕会不会将真相告诉袁世凯?”川岛浪问道。

    “奕未必知道本王的用意。再说了,奕这老贼奸诈着呢,他跟袁世凯眉来眼去这么多年,是知道袁世凯的禀性的,如果叫袁世凯知道了真相,袁世凯肯定会跟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奕不傻,这事了了之后他肯定会搬家的,说不准还会逃到国外去呢。退一步讲,就算袁世凯知道了真相,可是赵尔丰的‘川西都督’任命已出,怎好再收回来?就算是迫于革命党的威逼,撤消了川西都督,可这革命党和袁世凯的梁子算是结下了,迟早会打起来,袁世凯现在是风光,可是看他不顺眼的人多着呢,到时候墙倒众人推,北洋也不是铁板一块。”

    “那么,为什么王爷不命令奕多拿些银子交给我们呢?至少可以购买更多军火。”

    川岛浪有些心有不甘,虽说他是军部对华扩张的急先锋,是为了日本帝国的利益才投身于满清复辟派中的,可是如果能够趁机为个人弄些好处,他本人也并不反对,实际上,小恭王伟订购军火的那二百万两银子中,他川岛浪就能从三井洋行领取二万两白银的佣金。

    伟将那只翠玉扳指戴回拇指,叹道:“所谓‘狗急跳墙,人急上房’,若不是顾忌着把奕逼急了,本王还真打算把这老贼的油水榨干净呢,‘庆那公司’开了这么多年,他奕的家底若是没有过五百万两银子,本王的名字倒过来写!”

第200章 群情汹汹

    然天刚放亮,但这街道上已略微有些热了起来,在的头一批客人已将茶喝白,准备会帐走人了,还没等他们迈出门去,第二批客人已踱进茶馆,在那伙计们殷勤的招呼声中落座了。

    成都城里大小街道五百余条,全城茶馆却有四百多间,平均每条街道都有一间茶馆,这成都百姓对茶的痴迷由此就可见一斑了。

    成都的茶馆与北京城里的茶馆还是略微有些不同的,成都的茶馆多半没有书场,纯靠卖茶赢利,至于少数设有书场的茶馆,则多半是因为经营不善,光靠卖茶无以维持,故而请来说书先生照顾场子,如此一来,成都茶馆要么没有说书先生,要是有说书先生,则必定是有绝活的,能让茶客甘心情愿多掏一份书钱爽耳朵的“俏嘴儿”。

    靠近山西会馆的“广香阁”就是家有书场的茶馆,请的说书先生就是大名鼎鼎的“秦二麻子”,秦先生最擅长的就是竹琴说唱,扣弦准,嗓音清,在这成都方圆百里之内也算是一绝,再加上茶馆泡茶所用的水是赫赫有名的望江楼薛公井提上来的,所以这广香阁每日总是顾客盈门,由于茶钱不菲,到这里喝茶的客人基本上都是缙绅,而且这街上颇有几家票号、钱庄,这广香阁实际上也充当了成都钱业公会议事所的角色,平时钱业公会的掌柜聚,也多半选此地。

    不过今日的广香阁却没有书场,秦二麻子虽然就在茶馆里喝茶,可是却没演奏竹琴,而是像其他茶客们一样,也在议论路款亏空的事情。

    当初锡良督川时候,号召百姓认购川汉铁路公司的股份,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是“官督商办”,百姓不买帐来修改公司章程,改为完全商办,这才从民间募集了一千多万两白银的股金,川督将这些银子存到了官钱局,说等到铁路勘探完毕之后就用这笔银子修建一条从成都直达武汉的铁路,今后的四川土货就能很方便的运到汉口销售了。

    当然,这些股金里并不都白银,有很大一部分是随田赋附征的“租股”言之,就是提高田赋,不过这部分田赋不是白征,将来等铁路修好,还是要连本带利还给川民的。

    多少百姓都着这条铁路呢绅指望着在铁路上寻觅一个财源,农夫指望着“租股”返还,而且铁路修好之后随田附征的租股也可以停下来了,这田赋也能降下去了。

    可是就在前天,从成都军政府里出消息,存在官钱局的这一千万两银子的民股只剩下了不到六百万两另外的那些银子下落不明!

    什么叫“下落不明”?那不是亏空么?这钱不是叫贪官吏中饱了私囊,就是叫铁路公司的那些总办、帮办、会办、委员给挪用到别的地方去了!当年前任川督锡良办铜元局、银圆局,用得就是川汉路款的银子!

    银子自己没长翅膀。还能自飞了不成?

    银子没长翅膀。可是这亏空案地息却长了翅膀。不过短短两天工夫本上大半个四川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本来还琢磨着这个消息是真是假。可是成都总商会和重庆总商会地通电一出息就被证实了。结果川民群情汹汹叫嚷严惩伪清川督地。叫嚷共和政府拿四川田赋抵偿川民损失地……大有挖地三尺、将银子找回来地势头。

    用不着刻意煽动。这川民地“民气”就爆出来了。这路款亏空地事情可不比帝制、共和。这关系着百姓碗里地饭、身上地衣。不是几封通电就能解决地。这件事若是摆不平地话。这共和政府地临时大总统就是个废物!

    堂堂民国大总统。任命那个贪墨了几百万两银子民脂民膏地赵尔巽做什么“川西都督府参议”。他袁世凯袁大总统打得是什么主意?往轻了说。他这叫有眼无珠。往重了说。他这叫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何况。那个赵尔巽还是屠杀川民地“赵屠”。请问大总统到底是何居心?是想将川民赶尽杀绝么?

    不行!这路款亏空案必须一查到底。查它个水落石出!赵尔巽要杀。那些亏空地银子也必须一分不少地追回来!

    这两天来,成都大大小小的茶馆里最热闹的话题就是这川汉路款亏空案,官方说法与民间传闻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所适从,没入路股的茶客也就是凑个热闹喊两嗓子,那些入了路股的人却是破口大骂,挥拳振臂扬言要“四罢”的人也不少。

    所谓“四罢”,就是罢耕、罢—课、罢市、罢—工,共和政府一天不给个说法,四川百姓便一天不给这个共和政府交纳赋税、承担徭役!

    不过奇怪的是,虽然人们都在谈论这“四罢”,可是就没有一个人能够说清楚这句口号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百姓当然不会想那么深远,他们更关心的是自己的利益,既然“四罢”喊,那么他们也就跟着喊。

    这广香阁的说书先生秦二麻子就是叫嚷“四罢”最凶的人物,原因也很简单,当初募股的时候,他可是买了二百两银子的股票的,这银子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正好是他秦二麻子的棺材本,这可是他省吃简用半辈子攒下的,为了买路股,当初灌县的那几十亩上好的水田他硬是没买,这要是颠个个儿,如今他也不必在这茶馆里拨弦弄琴看人脸色了!

    “悔呀,悔呀!这眼目下要是有人卖悔药的,多少银子我也买下了!”

    秦二麻子边说边抹眼泪,边上站着的那个小徒弟也跟着掉眼泪,师徒俩那眼泡都是通红,这可不是作假,他们是真的心疼啊。

    “当初若不是信了姓施的那龟儿子的话,我咋会鬼迷了心窍?二百两银子买了几张纸,说好了铁路修成每年至少拿二十两银子的利息,而今想想,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哟!这便宜都叫当官的赚去喽!”

    见秦二麻子说得凄惨客们也是摇头叹息,还有一些人感慨秦二麻子出手大方,若没有这路款亏空案,谁能想到,一个茶馆里的说唱先生竟能拿出二百两银子去买股票?别看这秦二麻子平时穿的朴素、吃的简单,可是这真人不露相啊,这棺材本都够盖座大茶馆的了。

    秦二麻子抹了抹眼泪,拿那满是泪水的手往茶桌上拍了几下冲着正在算帐的茶馆掌柜喊了两嗓子。

    “惨呐,惨呐。掌柜的,人家都在喊罢市,你咋就不罢市呢?”

    “你那也叫惨?”

    不等茶馆掌柜抬起头,却从角落里传来声冷笑客们扭头望去,见一个长衫的中年汉子正端着茶盏苦笑。茶客们相互打听,这才得知那中年汉子是山西票号“义诚号”的二柜,姓蒋。

    “蒋先生有

    说?”

    一个机灵的茶伙计急忙提着开水壶走了过去,为蒋先生续了开水,一众茶客也都屏息凝神看蒋先生又能说出什么消息来。

    “知道为什么今日义诚号关门歇业么?”

    蒋先生端起茶盏,吹了吹那滚烫的茶水,向众人瞄去。

    “难不成也在这路款上倒了帐?”

    茶掌柜急忙着碟炒香豆走了过去,将碟子往桌上一搁,说道:“我还在义诚号存了十几两松江银呢,可不能倒了啊。”

    听众顿时精神一振有些急的人甚至围了过去,追问义诚号的事情。

    当年川督募路款民股誓旦旦的保证铁路一定赚钱,再加上朝廷的上谕少商人都认购了路股,作为金融业顶梁柱庄、票号自然也会放过这个投资机会,他们的入股可就不是几百两、几千两银子的事了,几万两、十几万两买些铁路股票,就是指望着能利滚利,将来铁路一通还能成为一言九鼎的大股东,如此一来,成都钱业公会也坐不住了,以公会的名义也认购了二万两银子的路股。

    现在川汉铁路未修建一寸,可是款已亏空了近一半,消息传出,整个成都金融业如同地震一般,钱业公会也吵翻了天,在钱庄、票号存着款项的储户听到消息,立刻赶去提款,引了挤兑狂潮,不少资金周转不灵的钱庄、票号已不得不关门歇业,如此一来,引了更大的恐慌和挤兑狂潮,如果不是共和军政府紧急颁布了宵禁令,并派兵在街口站岗,恐怕这城里已是乱了套。

    “义诚号倒不倒我不清,我只知道,义诚号的大掌柜已被军政府拿了,现在就在牢里蹲着呢,不然,我怎会有闲心在这里喝茶?”

    蒋先生这话一出口,顿时引一阵骚动。

    “这……这是怎么回事?”茶馆掌柜急红。“张掌柜昨天不是还说要去向总号拍电报调款么?怎么也被军政府拿了?”

    “哼!姓张的那混帐昨天偷了我的章,提走了库里最后一笔银子,这做贼带栽赃,军政府不拿他拿谁?若不是今日军政府派人告之,我还蒙在鼓里呢!姓张的那混帐黑心黑肝,当初从山西过来夺我的权,我就看出这是个混帐东西!现在义诚号倒帐,亏空厉害,那姓张的混帐脚底抹油想开溜,走之前带笔银子,他这是不打算回山西啊,只怕也是想去租界里逍遥呢。幸亏军政府禁止带大笔银子出城,不然的话,姓张的那混帐已经逃远了,可是总号追问下来,却只能追问到我的头上,你们倒是说说,那姓张的是不是混帐?”

    众人面面相觑,这两天里,成都城里城外的银号掌柜确实被共和军抓了不少,这些掌柜都是亏空了柜上的银子打算开溜的,不过这样的小人毕竟是少数,多数银号还是讲信用的,虽然柜上没有资金周转,可是掌柜的没有跑路,而是自觉的响应军政府号召,到军政府登记银号资产,维护金融业的信誉。

    “哎哟,我的银子。”茶馆掌柜惨哼一声,两眼一翻,向后便倒。

    两个伙计急忙将掌柜扶住,又掐人中,又灌热茶,好一阵忙活。

    秦二麻子走了过去,在茶馆掌柜前胸后背推拿了几下,这才缓过劲来。

    “十几两松江银就把你心疼成这样,你要是也买了铁路股票,还不得拿头去撞墙啊?”秦二麻子哼了哼。

    茶掌柜哀号道:“松江银是只有那么十几两,可是墨西哥鹰洋却存了一百块,你的那些路股最多只没了一半,可我这银子是全没了啊。”

    这时掌柜的婆娘也赶了过来,两人是抱头痛哭。

    “不行!不能叫奸商昧了咱们的银子。大伙去拆了义诚号!我就不信,义成号的地窖里连一两银子也没了。”

    一个袍哥打扮的人站在茶馆外头,把头探进窗户吼了一声,吐沫星子溅了蒋先生一脸。

    “放屁!”蒋先生拿起茶盏,一扬,茶水浇了那袍哥一头。

    不待那袍哥作,茶客们已是嚷成一片。

    “拆个屁呀!现在义诚号跟别的银号一样,铺子外头都站着枪兵,拿军政府的话来讲,这叫‘维护金融秩序’!有本事你就去拆拆看,看那共和军手里的汉阳造到底是不是用来烧火的!”

    “要拆,也该去拆了铁路公司的衙门!那衙门修的气派,铁路连一寸都没修好,那帮铁路公司的会办、帮办倒是先把自己的门脸修得漂漂亮亮的。”

    “这路款都叫他们这帮吏贪墨了!咱们去拆了他们的狗窝!”

    “光拆了他们的狗窝不够,还得把他们拉出来游街!”

    ……

    “别光说不练!咱们先去拆了铁路公司的贼窝!”

    秦二麻子拿起茶盏,往地上用力一摔,呵斥一声,茶馆里顿时安静了片刻。

    “同去!同去!”

    “抄家伙!抄家伙!”

    ……

    茶客们愣了一下,茶馆外已冲进来几个袍哥打扮的人,抄起条凳,站在店里吆喝了几声,众人被这么一挑唆,头脑一热,也跟着抄起条凳,冲出茶馆。

    局面一时有些混乱,缙绅们尚可矜持一些,可是那些从店外冲进来的袍哥可就没那么文明了,这顺手牵羊的人也不少,等人大半离开,茶馆已目全非,就连那几个铜制开水壶也被人提走了。

    “师父,师父!等等我,等等我。”

    秦二麻子的徒弟寻了根扫帚,最后一个冲出茶馆,茶馆里又安静下来。

    “蒋先生,这……这可怎么是好?”茶馆掌柜向同样一脸愕然的蒋先生望去。

    “掌柜的,赶紧关门。我呀,也个机会回北方,现在川民群情汹汹,瞧这架势,若是处置不好,那就是民变啊。我算是瞧明白了,这路款亏空案,是有人在做局,想把水搅浑啊,这年头,想浑水摸鱼的人可不少,刚才那几位就是,不过他们也就是提个开水壶、顺几包茶叶什么的,比起那些指点江山的大人物来,刚才那几位就是小把戏里的小把戏。”

    蒋先生说完,放了块大洋在桌上,然后一撩长袍下摆,便匆匆离开了茶馆。

    “还愣着做什么?快上门板!”

    茶掌柜将最后一位顾客送出门去,忙不迭的下令伙计上门板,还没等最后一块门板上好,从街上又走过一队人马,也是气势汹汹,喊打喊杀,不少人手里还举着川汉铁路公司的股票,显然,他们也是路款亏空案的直接受害。

    “群情汹汹”,茶馆掌柜又想起了蒋先生刚才说过的话。

第201章 民心可用

    汉铁路公司的总部就设在成都岳府街,离四川总督就隔着几条街。

    当年锡良筹集铁路民股,为了给民众信心,特意将这铁路公司总部修得气派堂皇,不过终究是摆脱不了官府气息,若是将那门前的牌子取下,跟一座官府的衙门没什么区别,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毕竟,自古以来民怕官,凡事只要跟“官”字沾边,百姓通常都会先敬畏一番,在跟官府对抗之前,也必须三思而后行。

    不过现在,这铁路公司总部已成了众矢之的,如果不是被共和军的部队保护着,恐怕早就被愤怒的百姓拆个精光了。

    自从路款亏空案爆光之后,共和军的总司令部就从四川将军衙门搬到了这川汉铁路公司总部,总司令赵北也住在这座公司不像公司、衙门不像衙门的建筑里,亲自坐镇,安抚百姓。

    虽说这“路款亏空案”是由总司令一手挑起的,但是此事关系重大,局势如何展?他并无十足的把握,毕竟,“民气”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有的时候能够控制住,有的时候却未必控制得住。

    这也是一步险,总司令不得不小心翼翼,既要利用好这个民气,也要防止被这个民气误伤。现在四川还没有完全落入总司令的掌握,万一因路款亏空案而导致四川局势动荡的话,也是不符合总司令利益的。

    所以,这两日来赵北是一也不敢放松警惕,除了亲自坐镇铁路公司之外,时政宣讲队也正在想办法安抚民众,因亏空案而引的金融秩序的混乱也必须在第一时间平息下去,宵禁令暂时也不能取消,各个街口的警戒哨必须加强,必要时实施禁街令。

    陪同总司令铁路公司总部坐镇的了参谋长蓝天蔚等高级参谋之外有几位铁路公司的高级职员,经理曾培、董事会主席彭兰芬、副主席都永和等,这些人前几天也曾被共和军短暂拘押并审讯,铁路公司帐目清查完毕之后些人被证明了清白,这才被开释,不过没有回家而是暂时居住在铁路公司总部,为总司令提供咨询,并协助总司令安抚愤怒的民众。

    经过初步调查,川汉铁路公司总亏空股银五百一十余万两库平银些银子里头,赵尔巽挪用的占了大约七成,另外三成也不全是锡良挪用的,一些铁路公司的职员也在这亏空里分润,这些人中的大部分已被拘押,或许可以弥补一部分亏空是绝大部分亏空已成了烂帐,无论如何也追不回来了个责任只能也必须由赵尔巽来承担。

    其实川汉路募集的这千余万两股银中,真正拿银子购买股票的股东只占一小部分部分股银实际上是来自于随田征收的“租股”,所以路款亏空案上,真正受损失的股民数量有限,仅靠这些人掀不起大的风浪。

    但在偏偏在路款亏空案上掀起了一场风浪。这是许多人始料未及地。只有总司令丝毫不觉得奇怪。

    说到底。是百姓郁积了多年地愤怒情绪地泄。满清官场之黑暗。朝廷官吏之贪横腐朽。小民生活之艰辛。劣绅土豪之横行乡里……种种不公让人倍感压抑。好不容易等到共和军入川。推翻了满清统治。可是换来地却是一个一堂和气地‘议院’。里头地那些议员中不乏昔日地清廷官吏和土豪劣绅。百姓若是心理能平衡才叫怪了。

    虽然这是军政府为了迅稳定四川局势而不得不做出地姿态。是团结立宪派地策略。可是百姓不管这一套。他们只看见那些昔日作威作福地老爷依旧高高在上。他们只觉得自己地怨愤无处泄。

    乱就要有个乱世地样子。不能吃大户。不能抢钱抢娘们。这还叫个什么乱世?有钱地照样有钱。穷光蛋照样吃了上顿没下顿。这能叫新朝气象?放眼看。汉末、唐末、元末、明末。凡是改朝换代。前朝地那些权势哪一次不是被杀得元气大伤?那些乱世里。草莽英雄做出番事业地也不乏其人啊。唐末地朱温。元末地朱元璋。这些豪杰之士哪一位不是吃大户、拉肥猪混出个人样地?没听说过有哪一位开国天子是靠这一堂和气地“议院”给议出来地。这天下说到底。就是尸山血海杀出来地!

    掀翻旗人地满清。这乱世也就到了。不知多少草莽之士把眼睛盯上了那些缙绅、耆老呢。他们府里囤积地粮食、屋里养着地小妾。哪一样不是让人流口水?可偏偏军政府不许吃大户。不许拉肥猪!草莽们心里地怨愤有多重。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在四川。草莽地代表就是袍哥。袍哥地影响遍布四川。他们地情绪自然也会影响到百姓地情绪。

    川西不比川东,川东早些日子就已光复,军政府免钱粮的政策已安抚了百姓的情绪,可是川西刚刚光复没几天,这百姓的情绪还处于临界点,高压之下只要找到一个缺口,就会立刻汹涌激荡。

    现在,川汉路款亏空案爆光出来,川西百姓的情绪终于找到一个宣泄的出口,革命了,共和了,好歹这官场也得变一变了!共和军入川之后,还没杀过一个封疆大吏呢,好歹借着这当口杀杀那帮官老爷的威风!

    这就叫“民气”。

    这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迅赢得川民的信任,用得不好,总司令会把自己的手也割伤。

    明白了这一点,也理解了总司令现在的心情。

    这两天里,袁世凯袁大总统寝食不安,赵北赵总司令也是辗转反侧。

    作为一个穿越,赵北很清楚历史上的“保路运动”,他本以为自己将反清革命提前了两年,这“保路运动”就不会爆了,但是现在看来,历史的车轮惯性太强,这四川的“保路运动”似乎已有些爆的苗头了,只不过与历史上不同的是这一次的引爆点不是路权问题是路款问题。

    其实本质上还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利益,官吏有官吏的利益,百姓也有百姓的利益论社会的地位如何,只要是活着在喘气,人总是有自己的利益的。

    当年为了筹建这条川汉铁路川的田赋、路捐一增再增,百姓便是不想建这条铁路,也不得不被动入股,这条川汉铁路已不是一条商业铁路那么简单了关系着每一个川民的利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百姓懂的,总司令也懂的,那些被强行征收“租股”的地主、农夫更是刻骨铭心!

    本来北是不打算这么快就公布川汉铁路资金亏空事实的,毕竟川南还未光复是袁世凯却逼着总司令行了一招险棋,“川西都督”的任命是总司令绝不能容忍的用路款亏空案

    赵尔巽、赵尔丰打压下去,同时也能顺带着削弱一下威望司令的冒险也是可以理解的。

    局势的展让总司令很满意,川民的民气爆出来了,现在,是该考虑一下如何善后了。

    刚才众人已议了小半天,对于总司令提出的善后办法多数人都表示赞成,只是在对赵尔巽的处理意见上有些分歧,总司令的意见是公审,并为赵尔巽请一位精通法律的辩护律师,一切都走正规的法律程序,但是蓝天蔚等人则认为没有必要这么正规,直接交给军事法庭审判就行了,毕竟,赵尔巽最大的罪名不是亏空路款,而是指挥反动军队对抗革命,这完全可以给他安个“战争罪”的罪名,而且军事法庭审判迅,只要定了罪,可以立即处决,有利于迅平息川民的愤怒,平息事态。

    “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么,不能只看着眼前,走正规法律程序,一则可以将‘法治’的理念深入人心,一则可以用法律惩前后,震慑宵小!以后若是谁再胆敢对抗革命、盘剥草民,这法律就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要让那些野心家们都知道,对抗革命、对抗历史大势的人都将被国民公审!只有放下侥幸之心,顺从革命大势才是他们的唯一出路。”

    赵北侃侃而谈,正欲一锤定音,却听窗外传来喧嚣,不等他站起身查看,会议室的门已被一名值班参谋推开。

    “报告!外头来了批百姓,叫嚷着要讨还公道,还要拆了铁路公司。”参谋立正敬礼。

    “有劳诸位。”赵北向坐在角的那几位铁路公司高级职员笑着点了点头。

    那几人急忙起,跟着那参谋走出会议室。

    这两天来,在这铁路公司门前哭的百姓来了一批又一批,都是几十人、上百人的小队伍,这些人多半都是持有铁路公司股票的底层百姓,纯粹的因为激愤,被人一挑唆,便拉上亲戚赶来哭大街,这些人没有什么大的能量,也是在铁路公司总部门口哭一哭,喊一喊,面对着卫队手里上了刺刀的步枪,被铁路公司的职员一劝也就散了,这些人没有什么破坏力,至于那些有能量的大股东,也没有必要采取这种哭大街的方式来讨公道,他们可以直接通过商会、公会与总司令取得联系,捍卫自己的正当权益。

    但也不可因此而掉以心,民众的力量分散时微不足道,可是一旦被有心人团结起来,这力量可就能摧枯拉朽了。

    其总司令的善后办法早就制订出来了,之所以迟迟没有公布,一则是需要征求一下各方意见,一则是为了使民气持续酵,做给世人看,看看你袁世凯任命的官吏都是些什么货色。

    那几位:去劝解百姓的铁路公司职员离开会议室后,会议继续进行,但没等总司令讲上几句,窗外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

    “啪!啪!”

    会议室里的所有军官几乎在听到枪声的第一时间就站了起来,几名参谋迅走到窗边,向外张望,卫队长田劲夫则将赵北推到了屋角,并拔出了两只盒子炮。

    会议室的门被一名参谋推开,那参谋气急败坏的喊道:“民变了!民变了!”

    “咋呼啥?”赵北走了过去。“谁命令开枪的?忘记我的军令了?”

    “再不开枪就冲进来了!那几个铁路公司的人也被打了。总司令的军令没人敢违抗,咱们没朝人开枪,只是朝天鸣枪示警。总司令,今天过来的这些百姓不仅人数多,而且不像是来哭街的,队伍里混杂了不少袍哥江湖人物,人人手持棍棒,职部担心,这是有人刻意挑唆。”

    不等参谋说完,赵北将他一把推到一边,大步走出会议室,田劲夫等人不敢怠慢,急忙拿着总司令的军帽跟了出去,一行人匆匆走到铁路公司正门后的天井,见那大门紧闭,几个受伤的铁路公司职员坐在一边骂骂咧咧,公司的墙头上每隔十几米就骑着一个士兵,端着步枪指着院墙外头瞄准,一名连长正站在门房的屋顶上,挥舞着手枪,用安徽腔大声吆喝着,不时有砖头瓦片从院墙外头飞到天井里,站在天井就能听见外头的人声鼎沸。

    “开门!把枪都收起来。”

    赵北接过田劲夫递过去的军帽,戴在头上,命令士兵将那紧闭的朱漆大门打开。

    在卫队的簇拥下,总司令走出了铁路公司。

    “总司令到!”

    一名警卫营的四川新兵攀上门房屋顶,站在那名连长身边,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声。

    “呼啦”

    原本还乱哄哄的人群顿时静了片刻,然后站在最前头的人跪了下去,接着后头的所有人也都跪了下去,拿在手里的条凳、棍棒也扔了一地,便是那些上蹿下跳的袍哥也老老实实的跪在了这座官衙不像官衙、公司不像公司的建筑前。

    放眼望去,街口黑压压一片,远处,更多的百姓仍在涌来。

    “总司令给百姓做主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中顿时哭声一片,人们纷纷冲着那名站在铁路公司大门上的军官磕头,一些人还双手高举,亮出了那些花花绿绿的铁路公司股票,一时哀鸿满街,怨气冲天。

    “父老乡亲们!街坊邻居们!大家都起来!共和了,平等了,没有什么大人、小人了,大家都是国家的公民,这跪拜礼、磕头礼都已废除了。我知道,大家都对川汉路款亏空案很是愤怒,恨不能将那些贪墨国、盘剥草民的吏都抓出来,还这天下一个朗朗乾坤!说句实话,我也很愤怒!但是,我们再如何愤怒,再如何不平,也不能乱打乱杀啊,现在是共和了,凡事讲究一个‘议’字,不然的话,为什么要开议院?有话好好说,你们马上推举二十个代表,我亲自接见他们,咱们好好商议一下这川汉路款亏空案的善后办法。”

    总司令的话迅传遍全场,一些百姓站了出来,自愿充当民意代表,与总司令在铁路公司总部面对面的说上几句心里话。

    见百姓已冷静下来,赵北悬着的心这才算完全放了下来,刚才他担心枪声会导致局面不可收拾,会重演辛亥革命前“保路运动”时川督衙门前的那一幕,那样一来的话,他这辛苦培养起来的革命先锋的光辉形象就算是毁于一旦了,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但是现在看来,在百姓心目中,他这个总司令的形象还是高大的,还是有威望的,百姓对总司令还是寄托了全部希望的。

    民心可用!

第202章 民意

    第2o2章民意

    外艳阳高照屋里桌椅干净,秦二麻子心头的阴霾也,拉着小徒弟的手,左瞄瞄,右瞧瞧,两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间明窗净几的签押房。

    这里是川汉铁路公司总部的一间签押房,作为川汉铁路的小股东,秦二麻子还是第一次走进这里,无论是那墙上的外国墙纸,还是地板上铺的波斯地毯,都让秦二麻子新奇万分,他确实没想到,这座官衙一般的建筑,内部的陈设却是如此的具有异国情调。

    “师父,这地上的毯子可真软啊,若是做铺盖,肯定是又暖和又舒坦。”

    小徒弟蹲在地上,拿手摁了摁地毯,站起身后又去摸那金丝楠木的茶几,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几只铜制痰盂上。

    “那痰盂擦得比茶馆里的茶壶都亮。”

    听到小徒弟的叹,秦二麻子一把捂住了小徒弟的嘴,生怕他再说出什么辱没师门的话,毕竟,现在这间签押房里可不是只有他们师徒两人,那些百姓推举的代表们也还罢了,可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缙绅都是见惯了世面的,小徒弟的话在他们耳朵里,那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些缙绅们和秦二麻子们一样,也是“民意代表”,所不同的是,秦二麻子他们是底层百姓推举出的民意代表,而那帮缙绅则是成都总商会和钱业公会推举的民意代表,属于社会上流人物,平时见了秦二麻子这种草民,那眼睛也是放在头顶上的,正眼也不会看他们一眼。

    不过现在,两同阶层的人士却因为同一件事而坐到了一起们赶到这里,都是为了商议川汉路款亏空案的善后办法的司令说了,铁路公司的股东不分尊卑,只要手里持有股票,那就享有股东的一切正当权益,在事关铁路公司生死存亡的事情上论是大股东还是小股东都有相同的言权。

    这就叫“民权”,国民之权,草民之权去满清朝廷轻视民权,结果完蛋了,现在革命了,共和了政府重视民权了,所以,这秦二麻子就带着小徒弟一起来参加这“川汉铁路善后会议”了。

    秦二麻子是民意代表。地小徒弟可不是。之所以能走进这间签押房。这要多谢政宣委地那位张干事长因为他觉得秦师傅地小徒弟很聪明。想将他拉进宣传队以同意让秦师傅带着小徒弟到公司总部里转转。开开眼界。

    不过秦二麻子有舍不得竟这小徒弟已跟着他十多年了。多少有些感情加上秦二麻子无后。这一身地说唱本事将来就指望着这个小徒弟传承下去。如果加入宣传队地话。将来少不了要跟着队伍开拔。那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再见面了。

    在这间颇为宽敝地签押房里转悠片刻。秦二麻子拉着小徒弟走回东边。在那金丝楠木地靠椅上坐下。瞄了眼坐在西边地那群缙绅、财主。迅低下头去。没办法。虽然总司令说一视同仁。可是这尊卑也是有别地。要不然。双方怎会一个坐西边一个坐东边?

    自古缙绅代天子统御草民。这规矩流传了上千年。真会随着共和时代地到来而改变?至少秦二麻子不相信这种改变。他只相信自己手里地银子。

    “这洋鬼子地椅子坐着就是舒坦。”小徒弟又叹了一声。

    秦二麻子也跟着叹了一声。这人就是不能多见世面啊。见多了世面。这心就野了。若是跟着共和军东征西讨。那见地世面只会更多。这小徒弟将来还不知道心有多野呢。

    “小盖啊,给师父倒杯热茶。”秦二麻子指了指面前茶几上的那只茶杯。

    小徒弟应了一声,端着茶杯就去了角落,那里放着几个洋暖瓶,可比茶馆里的铜壶方便得多,那瓶里的开水放上一整天都不会冷,但泡出的茶却未必比得上铜壶地道,至少秦二麻子喝不惯,好歹他也在广香阁呆了十多年,嘴早就刁了。

    没等那小徒弟将热茶捧到师父面前,签押房门口人影一晃,一名参谋官走了进来,先冲着民意代表们笑着点了点头,待众人站起回礼,这才说道:“会场已布置妥当,请诸位随我来。”

    秦二麻子急忙将小徒弟召唤到身边,跟着参谋官走出了签押房,沿着回廊向后花园走去,在花园门口老远就望见了那位张干事长,他正站在那里,与那些参加善后会议的民意代表们一一握手寒暄。

    秦二麻子不知道张干事长的名字,只知道别的军官叫他“石人”,也不知是否是表字,据说此人权力很大,虽然并不直接指挥部队作战,但是却管着共和军全体将士领赏封功事宜,街面上那些宣传队也归他调遣。

    等秦二麻子拉着小徒弟走了过去,张干事长笑着指指秦二麻子的小徒弟,说道:“这小鬼就不必进去了,我叫个副官带他去别处玩,等善后会议结束,再把他交到秦师傅手上。秦师傅放心,我不会把他拐走的,咱们共和军不兴拐带人口的。”

    秦二麻子唯唯诺诺的点着头,小声叮嘱小徒弟几句,眼睁睁望着一个军官过来,将眉开眼笑的小徒弟带走,心里叹了口气。

    “这徒弟大了也不中留啊。”

    跟着前头的民意代表走进后

    到了个小院,秦二麻子见那小院里摆满了长凳,靠架了个高台,倒是与广香阁茶馆的布局略微有些相似,只是却没有端茶送水的伙计,只有几个士兵在向民意代表们散纸张。

    秦二麻子也领了两张纸,他是识字的,见那纸的抬头上写着醒目的标题:《川汉铁路亏空案善后办法》,急忙匆匆扫了几眼,但还没等看出个道道,肩膀被人从后一拍。

    扭头望去,还是那位张干事长。

    “拿着。秦师傅以后就是四川省议院的议员了该叫你秦议员才是。”张干事长笑着将一张委任状递了过去。

    “啥?”

    秦二麻子一愣,过委任状一看点没乐昏过去,还真是一张总司令签的议员委任状,白纸黑字,不怕他反悔。

    “今天来召开善后会议的五十多位民意代表都已被总司令推举为四川省议员,刚才设在重庆的临时省议院已批准了这批议员名单现在起,你秦先生就是四川的省议员了。”

    “我……我也当官”

    秦二麻子只觉浑身骨头轻了几,有些飘飘然起来当时自愿站出来充当民意代表时,他可没想过别的,只是巴望着将自己那二百两的股银讨回来。

    “议员不能算官,不过每月也是有津贴的二十块大洋。”

    张干事长的话让二麻子几乎快兴奋得昏过去了,正盘算着这二十大洋的津贴相当于前清时候什么官吏的待遇时,张干事长又说了几句话。

    “不过,现在总统府打算把四川划分川东、川西两个行政区,若是如此办理,以后秦议员若是到省议院开会的话得去重庆了,本来司令是打算将成都做省会的,可是现在看来旦川东分区,省会就只能放在重庆了且议员的数量也必须削减一半。”

    “啥?”

    秦二麻子一时有些回不过味来,琢磨着张干事长的话。

    议员,这个新鲜玩意是用来做什么的,秦二麻子也是略微知道一些的,前两年立宪派呼吁清廷君主立宪的时候,“议员”这个字眼在茶馆里出现的频率仅次于“宪法”,广香阁又是高级茶馆,茶客们不是缙绅就是官吏,正是四川立宪派势力最强的那一群人,他们平时没少议论这个“议员”,作为茶馆里的顶梁柱,秦二麻子没少听过关于“议员”的讨论和争执,在他的理解里,这个所谓的“议员”权力很大,可以制订官律,用立宪派的话来讲,这叫“立法权”,只要掌握了这个权力,就等于掌握了官府的权力,毕竟,就连县令判案也离不开《大清律》,如果想让县令按照自己的意志去办事,那么,掌握这立法权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本来,“议员”这玩意离秦二麻子这种跑江湖卖艺的太远,秦二麻子也从来没有奢望自己去做什么议员,能一天挣些许碎银,喝两盅小酒,这就是秦二麻子的志向了,至于宪法、议员,还是叫那帮缙绅老爷们去玩儿吧,草民就别搀和了。

    但是现在,一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就摆在秦二麻子面前,能不能抓住机会乌鸡变凤凰,能不能从一个说唱先生变成共和时代的缙绅,就靠秦二麻子自己了。

    “四川就是四川,何曾分过川东、川西么?若是分了川东川西,哪里还有我的议员位置哟,哪里去领那二十大洋的津贴么。”

    拿着议员委任状,秦二麻子如同在考棚号房里丢了笔墨的应考秀才,急惶惶六神无主,但是他的见识毕竟有限,一时却也想不出应对之策。

    与秦二麻子一般神情的人不少,准确的讲,当前来参加善后会议的这五十几位民意代表得知他们已被省议院批准为川西地区的第一批议员之后,每一个人都变得急惶惶起来。

    对于底层出身的议员来讲,当不了议员,那每月二十大洋的津贴就拿不到了,这是实实在在的利益,能不着急么?而对于那些缙绅出身的议员来讲,那二十大洋的津贴拿不拿是小事,反正他们不缺这点小钱,但是,议员的权力摆在哪里,那个立法权就不必说了,仅是那个“司法豁免权”就足以让人眼红。

    什么是“司法豁免权”?按照湖北军政府制订的相关法律,简单来讲,没有总司令或议长的批准,谁也不能逮捕议员!仅这一条,就足以保证跟方官府打交道的时候不会落在下风!

    所以啊,在场的五十多位新任议员人人眉头紧锁,已将川汉路善后会议忘得一干二净,都在一门心思的琢磨如何保住自己议员的身份了。

    “这个‘川西都督府’不能建!四川不能分!”

    一位胡须花白的缙绅一语道破玄机。

    “对,四川不能分!”

    众人顿时如醍醐灌顶,灵台一个激灵,一条金光大道展现在众人眼前。

    望着众人的表情,张激扬站在一边,嘴角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民意,有的时候也是需要引导一下的。总司令说得好,上下同欲者胜啊

第203章 国事与社团

    意是个好东西,用得好了,可以事半功倍,所谓“+胜”,说得就是这个道理。$*-*$

    铁路公司后花园那边,政宣委的张激扬干事长在聆听民意,铁路公司的经理室这边,总司令赵北也在接见民意代表,所不同的是,干事长聆听的是川西民意,而总司令接见的则是来自川东的代表。

    川汉铁路公司不仅关系着川西百姓的利益,也关系着川东百姓的利益,甚至连湖北的百姓,也与这条铁路有着利益关联,所谓“牵一而动全身”,自从路款亏空案的消息传出,不惟川西民情汹汹,就连川东百姓也对这亏空案议论纷纷,作为川东百姓的利益代表,设于重庆的临时省议院在第一时间响应重庆总商会的民意,拍通电,敦促各方面谨慎处置,务必保障川民权益,并同时派出以议长朱之洪为的议员代表团,赶往川西会晤总司令。

    由于总司令电令沿途驻军给予方便,并命令重庆派轮船护送,川东的这几位议员代表在很短的时间里就赶到了成都,风尘仆仆的进了城,未来得及喝口热茶,便匆匆投帖拜会总司令。

    代表团的团长朱之洪不仅是省议院的议长,同时也是重庆总商会的委员,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同盟会的会员,光复之后,他立即公开了自己的革命党身份,在议院中颇孚众望,所以,他不仅仅代表着川东商界,他的态度也代表着同盟会的态度。

    实际上,朱之洪才交给总司令的那两封信中,有一封就是同盟会的领袖孙先生的密电,在电报里,孙先生不仅对路款亏空案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同时也明确指出,所谓“川西都督”的任命就是袁世凯削弱南方革命党势力的阴谋,对此,革命党人必须保持高度警惕要时应予坚决的反击,不排除使用武力。

    在密电里孙先生也对总令很是褒奖了一番,认为总司令在此次“戊申革命”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是“革命之伟人”。

    “不会是糖炮弹吧?”

    将那封密电放进口袋,赵|是警惕了一下,因为“蕲州事变”的事,同盟会对他的狂热反英态度表示了不满,认为他横挑列强,实属不智是现在,这封密电似乎又显示出了同盟会方面急于与他修复关系的愿望,或许是同盟会还需要汉阳造,或许是同盟会决定趁这个机会削弱一下袁世凯的威望,但是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至少封密电表明,同盟会在川汉路款亏空案上是和总司令站在一条战壕里的。

    虽然同盟会现在的实力不强,但是南方革命党里的影响还是很强的,只要同盟会明确表态,南方革命势力就能拧成一股绳,袁世凯也将更加孤立。

    “朱先生远道来一路辛苦了。你们地来意我完全明白。其实。如果诸位没在这里地话。我现在已经在主持一场关于这路款亏空案地善后会议了。在路款亏空案地问题上。我完全站在国民利益一边不过此事颇为复杂。不是短期就能妥善解决地在川南还未完全光复。共和军即将大举南征路款亏空案地审理也需要一个筹备过程。前日我已向制宪会议拍电报建议他们立即组建一个特别法庭。主审路款亏空案。制宪会议昨日回了电报。建议就在成都设立这个特别法庭。至于主审法官。制宪会议推举了蒲殿俊先生和顾维钧先生。”

    总司令地话让几位议员代放下心来。

    朱之洪问道:“蒲殿俊蒲伯英我们倒是晓得。这顾维钧是何许人也?”

    赵北说道:“他是江苏人氏。前几年去美国留学。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法律和外交。革命爆后。他就回了国。先在福建军政府充任法务顾问和外交顾问。后在上海参加制宪会议。此次出任特别法庭主审法官是出于同盟会和光复会地推荐。至于蒲殿俊先生。则是袁世凯袁大总统推荐地。他也是学法律地。不过是留学日本。”

    “这个顾先生多大岁数?”一名议员问道。

    “二十一岁。正是年轻有为。”

    “这个,是否阅历欠缺了些?”

    朱之洪没敢抬眼看赵北,毕竟总司令也才二十多岁,不过这审理路款亏空案不比打仗,不是年轻有为有冲劲就可以的,在议员们看来,审理路款亏空案的人应该老成持重。

    “朱先生所虑甚是,袁大总统也是这么看,所以啊,我就给制宪会议一个折中意见,制宪会议另外推举一位主审法官,至于顾先生,则不出任法官,改任辩护律师,组建一个律师团,为路款亏空案的相关案犯提供辩护。现在共和了,一切要律,人犯也是有辩护权力的,咱们革命党人应该为共和时代的法律建设开一个好头。”

    “总司令如此安排较为妥当,只是不知制宪会议推举的另一位主审法官是谁?”

    “这个主审法官实际上是我提名推举的,叫张振武,是湖北人氏,现已年届不惑,前些年留学日本,攻读法律、政治,并在东京加入了同盟会,革命军兴后,他回国参加革命,投入共和军,先后担任过革命卫队大队长、暂编师师长等职,虽然他很胜任这些工作,但是考虑到共和时代的中国更需要法律和政治人才,因此我不得不将他从军队调出来,让他学以致用。说起来,张振武先生和蒲殿俊先生在东京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呢。”

    赵北虚虚实实的介绍了一番,却把他将张振武调离军队的真正原因轻轻揭过,其实张振武之所以离开了革命卫队,根本原因还是他的性格,总司令不

    让他在革命卫队的那个暂编师里搞小组织,于是借着案这件事名正言顺的将他调离了军队,这也算是双赢,总司令放了心振武也没有怨言,毕竟,这可是特别法庭的法官,若是路款亏空案审理得好将来这民国的司法部总长、次长的位置也算是近在眼前的,就算做不了官员,至少一个高等法院终身法官的帽子是跑不了的。

    “一位北方推举的法官,一位南方推举的法官,一位是立宪派,一位是革命派,如此安排,最好不过,南北和衷共济时艰,将来也是一段佳话。”一名议员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议员们最担心的就是路款亏空案可能引民变,导致四川局势持续动荡,但现在看来,南北的实力派似乎已在这件事上迅达成了一致意见,川民可以放心了。

    但是朱之洪却不这样看竟他是同盟会员,知道的内幕比其他人多一些。

    虽然共和政府已经成立,宪法也即将公布,表面上看国体之争已近尾声,但是,南方革命势力与北方北洋势力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藏在川汉路款亏空案后面的其实就是一场权力之争,这场权力之争早就开始了,北方与南方争,南方内部也互相争,如今的中国战略上看那就是五代十国的局面,仅靠议院和宪法是不能将这个国家的政令统一起来的。

    这场斗争肯定非常激烈既是斗智,更是斗力力永远属于最有力量的人。

    “国事多艰啊。”朱之洪叹了气。

    没等朱之这口气叹完,经理室门口人影一晃个一身短打的壮汉站在门口探头探脑,让经理室里的这几位议员颇感惊讶,要知道,现在这里可是坐着共和军的总司令,属于军事禁地,可这壮汉没穿军装,显然不是卫队的军官,怎么也可以随随便便的闯入这军事禁地呢?

    更让几位议员惊讶的事还在后头,总司令望见那探头探脑的壮汉,立即站了起来,向几位议员说了声“几位稍坐片刻,我去去就来”,便扭头走出了经理室,与那壮汉勾肩搭背的去了。

    总司令的便衣队?侦缉队?

    几位议员面面相觑,以前清廷没倒时候,官府的差役也经常身着便衣到茶馆、酒楼里去闲坐,目的倒不是抓贼,而是抓乱党,若是谁胡言乱语,这些差役就拿出锁链拿人,这种差役有个名堂,就叫做“侦缉队”,北洋那边叫做“便衣队”,和那明代的东厂番子是一个性质,都是上位如臂使指的爪牙。

    正当几位议混思乱想时,总司令已匆匆走回,手里还攥着几张纸,进门之后才塞进军装口袋,瞧那神情似乎是有些鬼鬼樂樂。

    至于那壮汉,压根就没进经室,只听门外脚步轻响,人已去得远了。

    几位议员正襟危坐,这军事上的机密最好还是别问,不管那位是便衣队还是侦缉队,都与自己无关。

    只有那位朱之洪老先生,仗着自己是议长,又是同盟会员,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请问总司令,方才那汉子一身平民服色,却能走进这里,不知是何身份?”

    听见朱之洪问,赵北淡淡一笑,说道:“他是我的下属,姓金,虽然不是军人,不过这工作倒是与军事沾边。几位都不是外人,我也不瞒你们,其实他就是我的探子头目,专门刺探这江湖上的情报。

    几位刚来成都,或许还不知道,就在今日上午,为了川汉路款亏空案这事,几千成都百姓将我这总司令部围了起来,如果不是处置妥当的话,那就是一场民变啊,这件事很是蹊跷,我不得不派人去探察探察,刚才那金头目送来情报,果不出我所料,上午那事就是这江湖人物挑起来的,袍哥、哥老会都有份,至于他们有什么目的,还需继续探察探察。”

    朱之洪眉头一拧,说道:“如此说来,总司令还需谨慎为上,这四川不比湖北,这里的江湖会党势力很盛,方方面面的关系盘根错节,比湖南的会党组织更严密,现在光复未久,人心不靖,正是会党展势力之时。”

    赵北点了点头,说道:“多谢朱先生提醒。其实那位金头目本人就是安徽的会党领,江湖人盯江湖事,自然比我们这些纯粹的军人方便得多,他办事稳妥,这会党的事情交他去办最合适。其实会党这种组织有利也有弊,此次革命军兴,会党也是出过力的,但是将来局势稳定了之后,这会党的弊端就显现出来了,如何处理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依我之见,莫过于制订相关法律,将这个组织纳入法律管辖之下。”

    朱之洪略一迟疑,说道:“将会党纳入法律管辖之下,总司令的这个想法倒是与同盟会的那位‘白谭’不谋而合,谭先生最近正在草拟一份议案,就是关于规范会党组织的法律,好象是叫《社团组织法》,前几天还给我拍了封电报,叫我给参谋参谋,我瞧着他的意思,是想把各地的会党都组织成政党。”

    “白谭?可是那位人称‘托塔天王’的谭石屏谭老先生?听说他本人也是会党出身,对这会党的事情自然是最清楚不过了。”

    赵北笑了笑,说道:“把会党改组成政党,这倒是个有趣的建议,将来国会选举,说不定这‘袍哥党’、‘哥老党’也能争得些席位呢,若是他们与其它的会党社团联合起来,在国会里占据多数席位却也不一定就是痴人说梦。”

第204章 旗营

    日的余辉下,成都笼罩在一片昏黄的光芒中。

    由于共和军的宵禁令尚未解除,天一黑下来后,城门关闭,城里城外的交通断绝,街上也不许人随便夜行,所以,这天还没黑下来,进城赶集的小商小贩就急着收摊往城外撤了,城里的大街小巷上是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城里的大小茶馆也在抓紧这天黑前的最后时间算帐、关门,一些住在远处的伙计也提前放了工,急急忙忙往回赶。

    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一个酒铺的小伙计提着篓酒行色匆匆,穿过僻静的几条小巷,走过成都将军衙门后门,径直进了旗营,在一间破破烂烂的瓦房前停下,敲开了房门。

    开门的是个旗人汉子,二十多岁模样,后头还有一人,也是旗人打扮,看见那伙计手里的酒篓,二话不说,一把抢过,顺手递了一串铜钱过去,然后又将那房门“砰”的关上。

    那伙计站在门,一边数着铜钱,一边侧耳倾听屋里的动静,但听了半天什么也没听见,于是啐了一口,扭头去了。

    等伙计走远了,站在门后两个旗人汉子才提着酒篓一前一后进了里屋,将酒篓最上边的一包油豆干拿出,再将底下的酒坛捧出,都放在了屋中间的一张方桌上。

    那桌边早就着另外两个旗人汉子,一见酒坛,那紧锁的眉头立刻舒展开来。

    这两个旗人都是头戴凉帽,一顶珊瑚珠子,一顶是玳瑁珠子,这放在以前那就是旗营里的军官,那两个开门接酒坛的旗人打扮却与他们不一样,不仅没戴帽子,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只有那脚上的快靴可以看出两人以前的身份,他们都是戈什哈。

    四个旗人就在桌边坐来四个粗瓷大碗,斟了酒,铺了菜,这聚餐才算正式开始。

    酒是最劣地地瓜烧。菜也最普通地油豆干连筷子都没有。不是用手抓菜。就是用旗人藏在袖子里地那种俗称“插子”地匕叼菜。

    办法啊。成都光复之后。军政府立即停了旗饷苦旗人地生活顿时没了着落。便是那些稍富裕地旗人这几日来也是愁眉苦脸。不知今后地生活出路在哪里。

    虽说自从庚子之后旗饷地放就变得十分吝啬廷行新政后。这旗饷更是像打叫花子一样有一拨没一拨地。可是这到底也是旗人地“铁杆庄稼”。好歹那也是银子、铜钱!如果没有欠债着这些旗饷一天喝上两碗稀粥还是勉强对付得过去地。若是有个别地开销。那就得另想办法了。

    搁在过去。旗人讨外快地门路可不少。不说别地。那些个小茶馆要想避免被袍哥、会党勒索得向旗人上供。有旗人大爷罩着常痞子还真就不敢再去茶馆里捣乱了。而且旗人大爷们下茶馆也就不必自掏腰包了日子过得虽然比不上京城里地旗人。可在这成都城里人那也是高人一等地存在。

    可是现在不行了。自从光复之后。那些拜了旗人大爷做“干爹”、“干舅”地茶馆掌柜们立刻翻脸不认人了。不仅不再向旗营上供。就连这些旗人“干爹”、“干舅”再去茶馆里喝茶。那也得一盏茶计一回帐了。就连賖帐也不许!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过去旗人领一次旗饷就要站在街上大骂朝廷一回。骂那漆黑地垫脚银。骂那差不多能漂在茶面上地光绪小制钱。骂朝廷里地王爷。骂成都城里地驻防将军……现在。就算是想骂也没地方骂了。倒是一个个地思念起朝廷来。朝廷不倒。好歹那漆黑地垫脚银也是银子。拿到银号里。旗人大爷吹吹胡子。柜上地伙计、朝奉也不敢真照着市价兑换!

    “悔呀!悔呀!早知道朝廷的好,咱们旗人好歹也得争口气,当初革命军开到城下的时候,咱们说什么也得拼上一拼,便是死在城头上,也比这不死不活的日子强得多!好歹咱以前也是个佐领!可看看如今,连那茶馆里的伙计都敢给爷脸色瞧!赵尔巽那个窝囊废,爷早看出他不是个东西,想跟革命军勾搭,结果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这叫自作自受!革命党也不是个东西!进城之后就卸了咱们的枪,现在旗营里的鸡都被外头的那些贼偷光了,谁给他们的胆?还不是革命党么?这革命党,我看呐,那就是贼窝!”

    戴着珊瑚顶子凉帽的那个旗人端起面前那只粗瓷大碗,一口气灌了半碗瓜烧,从喉咙往下顿时如火烧一般,虽然赶紧吃了块油豆干,可这心头的火却越烧越旺,于是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你个小小佐领算个屁!成都将军府都叫革命军给抄了,连丫鬟们手腕上的银镯子都没放过!可怜马亮战死重庆,连个封赏都没来得及讨,这朝廷就倒了,现在将军府被抄,一家老少一

    包裹卷也搬到了旗营,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几十口棚。别人说咱们旗人不争气,你还别说,这话真没说!马亮好歹是为国捐躯,现在也没见咱们旗营里有谁腾出间房子安置马亮家眷的,咱们旗人自个儿都不待见自己人,你还指望谁帮你?”

    戴着>顶子的那个旗人也拍着桌子叫了两声,同样也是一口气干完半碗烈酒。

    那佐领白了这人一眼,哼道:“马亮活着的时候也没见着照应着谁,现在家眷遭人白眼,却也怨不了旁人,谁叫他当初跟赵尔巽一个鼻孔出气呢?再说了,他带去重庆的那五百旗兵全军覆没,那也是咱们成都旗营开出去的队伍,现在那些战死旗兵的家眷没打上门去算帐,这已是看在马亮也战死的份上了。”

    “话不能这么讲,马亮到底是成都将军,哪里在乎一帮穷旗丁?您二位固然是佐领、巡检,可跟成都将军比起来,那就是小把戏,至于小的呢,就是小把戏里的小把戏。”

    陪坐着的一名戈什哈站了起来,捧起酒坛,给两人斟了酒,又给自己和另一名戈什哈斟了酒,然后晃了晃酒坛,苦笑道:“咱们都是好酒量,只这么转眼工夫,就干掉了半坛酒,以后二位大人若是想再来小的这里喝酒,小的只好当了那件熊皮坎肩了,那还是当年小的跟着赵尔丰在川边打仗的时候猎到的呢,可惜是拿美国的铝弹枪打的,半张皮上都是子弹窟窿眼,熊皮卖不出好价钱,不然也不会留到现在了。”

    那佐领冷哼道:“小子甭跟爷哭穷。爷今天来不是来打秋风的,爷是来跟你说正经事情的,要不然也不会提前跟你小子打招呼,可你小子倒好,就拿地瓜烧和油豆干招待咱们,抠门也不能这么抠啊,你小子当年去打川边,可没少抢好东西,虽说有个好赌的毛病,可也不至于就喝这地瓜烧啊。”

    说完,将腰间的竹花荷包下,提在耳边晃了晃,然后往桌上一拍。

    “爷,您这是?”那哈有些不解。

    “这里是十五块鹰洋,给你的。”佐领道。

    “哟!爷,您这是客气什么。

    刚才小的跟您开玩笑呢,酒钱我可不敢跟您要。再说了,这地瓜烧和油豆干也用不了这么多鹰洋啊。”

    什哈虽是连连摇头,但同时却伸出手去,眉开眼笑的去摸那荷包。

    “慢着!额勒登布,这钱可不是跟你买酒的。”

    佐领摁住戈什哈的手,声音放低了些,说道:“这钱是买你那杆洋枪的。”

    “啥?没……没洋枪,爷您开什么玩笑呢?共和军抄枪的时候,我连那杆明火枪都交了上去,哪里还有什么洋枪?”

    这个叫额勒登布的戈什哈急忙缩回了手,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见额勒登布矢口否认洋枪的事,佐领与那巡检顿时将脸一拉。

    “少跟爷装傻!你藏洋枪的事情,崇朴知道,延昌也知道,当初英国头一批‘李恩飞’送进旗营的时候,你额勒登布当时就领了一杆,签了花押,后来赵尔巽扩编卫队,你空着手去,回来的时候又提了杆英国洋枪,这杆枪只怕没签花押,这么算下来,你手里有两杆‘李恩飞’,可是后来卸枪栓交给革命军,你小子只交出去一根枪栓,后来革命军进城缴枪,你也只交了一杆洋枪,剩下那杆洋枪哪里去了?”

    佐领说得一板一眼,这额勒登布顿时张口结舌。

    “这……这……那杆洋枪我从总督衙门领回来,只在炕上搁了一天工夫,第二天就拿回总督衙门了,崇朴和延昌是哪只眼睛看见我藏了洋枪的?”额勒登布反问。

    “要说别人的话我不信,可是这崇朴和延昌的话我不得不信,因为那俩人都是两脚踢不出个屁来的老实人,他们为啥要构陷你?老实说,你把那杆洋枪藏到什么地方了?”

    “好吧,那杆洋枪昨天我拿到东市卖给袍哥了。”额勒登布转了转眼珠子。

    “你甭跟咱们胡诌,这步枪不比短枪,便是拿出去卖现在也不是时候。老实说吧,你把那杆英国洋枪藏哪里了?”

    那个旗人巡检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额勒登布的肩膀,站起身,将他摁在了椅子上。

    “二位爷,这是干嘛?你们这是想来硬的啊?”额勒登布索性将手一摊,做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便是买洋枪,也得出个好价钱啊。这英国的‘李恩飞’可不比川局造的毛瑟单打一,那是正经洋枪,一气放十响的外国货,若是袍哥来开价,至少也是一百大洋起价啊,便是那川局的毛瑟单打一,这十五块大洋也是买不着的。”

第205章 托忒克氏

    额勒登布坐地起价,那巡检翻手就是一嘴巴子,呵子别登鼻子上脸!跟你买枪是客气的,十五块大洋还不满意?你想卖多少钱?二百还是五百?实话告诉你!老子们可以跟你好好商量,也可以转头就把你小子给卖了。这要是告到军政府里,你小子这‘私藏军械’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呸!尼克通阿,你小子也别跟爷装什么大头蒜!爷是‘私藏军械’,你小子就是‘私购军械’!咋的,想跟爷一同到那军政府的大牢里领号饭?走!你小子不跟爷去军政府,你尼克通阿就是王八蛋!爷现在正愁呢,招待了你们这顿酒,爷就没钱买米下锅了!走,咱们都去吃军政府的号饭去!”

    额勒登布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冷笑几声,一把抓住那巡检的衣领站起身,痞子样做得十足,刚才对长官的敬畏已是完全看不见了。

    “别介,别介!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时,坐着一直没说话的另外那名戈什哈站了起来,走上几步,抓住额勒登布的手腕,劝说了几句:“额勒登布,你也甭急,巡检是跟你开玩笑呢。”

    “开玩笑?你小子人开玩笑的时候是互相甩嘴巴子的?来,哲森,爷也跟你开开玩笑,甩甩嘴巴子,看看你小子急是不急?”

    额勒登布亮了亮另一只,不过到底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这双方的力量对比他也是清楚的,痞子跟袍哥还是有些区别的。

    “够了!额勒布闹够了没?说正经事!这洋枪你藏哪里去了?别以为咱们跟你和气说话,你就能跟咱们撩蹄子!”那佐领一拍桌子,呵斥一声。

    “贵山,你小子少跟爷咋呼!瞧见没,爷这:前的伤疤,当年跟人夺田,一枪打在这里一寸就挨着心了,躺了整半年才缓过劲来,爷今天这条命那就是捡来的所以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瞧瞧你贵山到底有没有胆子来取了爷这条命!”

    额勒登布算是彻底豁出去了,一拉襟,亮出了左胸上的那个伤疤,胳膊一甩,手心里已攥着把插子,举到眼前晃了晃那贵山说道:“给,拿着这把插子,照着这个伤疤往左边去一寸,只一插子,爷的这条命就交给你了,以后逢年过节,别忘了给爷多烧几张纸,另外再供些猪头、羊肺,灯草糕也别忘了供几块,但是千万别供什么油豆干,爷不爱吃!”

    这几泼皮话一说。那气势确实不一般里顿时静了片刻。

    “哟呵!你小子长劲。当初革命军攻到城下地时候没见着你小子在城头露过面。咋地。以为咱们真是空手而来?”

    那巡检也从袖子里摸出把插子那桌上一插。杀气腾腾呵斥几句:“你那把插子太快我这把。这把插子已是半年没磨过了。钝得很。这一插子下去。就算当场不死。也得落个镔铁风。躺炕上抽都能抽死你!”

    “够了!尼克通阿。收起家伙。这事本来就是咱们做得不对。拿十五大洋买洋枪。确实寒碜了点。”

    那佐领一拉巡检。并向一旁地那戈什哈使了个眼色。

    戈什哈心领神会。走上前将额勒登布拉到一边。将那举着插子地手摁了下去。说道:“如今咱们旗营里是个什么情形你也清楚。不惟旗庄、旗田被军政府没收了。便是那些旗人经营地铺面也叫袍哥们抢了去。哪里还凑得出银子?就是这桌上地十五块大洋。那也是东拼西凑好不容易寻来地。额勒登布。咱们旗人好歹现在是一根绳上地蚂蚱。要是再不拧成一股绳。那就成了砧板上地鱼肉了。”

    “那你们也不能联起手来硬讹我的洋枪!”

    额勒登布抓起前襟,将脑后的辫子提起,往脖子上一甩,呵道:“说吧,你们买洋枪做什么?若是上山落草,算我一个!”

    “你甭管那么多。这十五块大洋你先收着,咱们忘不了你的好处,将来另有酬谢。”

    “不行!这话不说清楚,爷就不把洋枪给你们。”

    见额勒登布油盐不进,佐领与那巡检小声嘀咕几句,这才由那佐领说道:“这事可是杀头的买卖,说出来你就得入伙,不入伙的话,咱们宁肯不要那杆洋枪,也得灭了你的口!”

    “爷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你说吧,上刀山下火海,如今咱们旗人还有别的路走么?”额勒登布一拍胸口,信誓旦旦的呵了几句。

    “那好。我们先领着你去见一个人,见了那个人,他自会告诉你这是什么买卖。”

    佐领说完,便出了里屋,从堂屋的板凳上提起那条褡裢,拉开紧闭的房门,走出了这间瓦房,其他人也急忙跟了出去。

    一行人在旗营里转悠了几圈,然后去那佐领家里提了个包裹,这才离开旗营,向成都南城方向行去。

    四人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从南门出了城,选了处僻静树林逗留,打开包裹,却是几套衣服,四人脱去旗装,去了腰带上的“小八件”,换上包裹里的衣服,做小贩打扮,将换下的衣服装进包裹,这才继续前行。

    四人在城外

    ,从南城绕到东城,就在城门附近进了家客栈,此+宵禁号响了起来,成都各处城门同时关闭,几队骑兵策马在城门附近巡逻,夜幕伴着那“的的”的马蹄声笼罩下来,野地里很快沉寂下来。

    客栈里却是闹哄哄的,正是晚饭钟点,酒菜的香气混合着客人们的劝酒声,让这四个走进客栈的旗人好一阵垂涎。

    吞了口馋涎,额勒登布跟着同伴上了客栈二楼,佐领走近一间客房,那守在门口的青年汉子只点了点头转身去敲门。

    屋里头喊了一声:“谁啊。”却是京腔十足。

    “掌柜的,是我,阿贵。”佐领答道。

    那房门“吱呀”一从里拉开,一个中年男子站在门后向外头望了一眼,指了指跟在佐领身后的额勒登布,问道:“他是?”

    “也是咱们这一行的。”

    那中年男子点了点头,这放四人进了屋。

    到了屋里看勒登布这才现屋里已坐满了人,老老少少十几口子,多数都是熟面孔他一样,都是成都城里头的旗人,众人分坐几条长凳,面朝东,东头的一张太师椅上正端坐一人,锦衣绣袍,做商人打扮是个中年男子。

    “额勒登布?你小子也要做这买卖?”坐在凳上的一个旗人扭头向额勒登布喊了一声。

    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中年男子却眉头皱了皱,向那佐领说道:“贵山,我是叫你去买洋枪,不是叫你拉人入伙。人多嘴杂,若是走漏了风声,咱们谁都跑不了。”

    佐领着那人打了个千,说道:“回大人,额勒登布说了跟他说清楚这买卖的底细,他就不把那洋枪卖给咱们。大人不是本地人,不知道额勒登布的脾气,他若说不卖洋枪,便是将他打死也绝不会卖。若是跟他说去落草,他还打算入伙呢。怪只怪标下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然的话,哪里会出此下策?”

    “这也不怪你只怪随身带的银子太少了。不过这也没办法,袁世凯跟爷不对付当了大总统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抄了爷的府邸,爷能到这四川来举事,这路费还是找别人借的呢。不过你们放心,借咱们银子的人又汇了一笔款子过来,等成都银号开了门,这笔款子就能提出来,到时候,二百块大洋一杆洋枪,若是好枪,五百块大洋爷也给得起。”

    那中年男子说完,向额勒登布打量几眼,说道:“额勒登布,咱们的买卖可是杀头的买卖,你可得想好了。跟你说不打紧,可是你听了之后,就得写下誓状,摁下手印,若是走漏半点风声,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你,全天下的几百万旗人也饶不了你。”

    “爷您尽管开口,咱旗人的祖辈当年从辽东一路杀到中原,那不就是提着脑袋的买卖么?折了本,不过人头一颗献上,赚了,那就是整个中原的花花世界。”

    “好,好!这才是咱八旗子弟!若是如今的旗人都跟你一般心思,咱们的大清国又怎会被一帮革命党掀翻?富贵险中求,当年咱们八旗的祖辈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道,这才占了中原花花世界,只可惜啊,这二百年的太平日子过惯了,现在的八旗子弟多是不成器的废物。幸好还有咱们这样的旗人,咱们大清国才复国有望。”

    那中年男子很是高兴,感慨了一番,站了起来,说道:“从现在起,你额勒登布就是咱们的人了,不过爷把话说在前头,若是你小子也就是嘴皮子厉害,爷也轻饶不了你!来人,拿誓状来,叫额勒登布签下花押,他就是咱们的人了。”

    当下走来一人,捧着个硬皮帐薄,翻开几页,先在那上头写了几笔,然后递给额勒登布,叫他画押。

    额勒登布略一迟疑,接过毛笔,被人指点着在自己的名字下签了花押,然后又拿印泥涂了手指,摁下手印。

    这时又走来一人,萨满打扮,拉着额勒登布进了客房里间,叫他在大行皇帝神位前跪下,用满语起誓绝不背盟。

    额勒登布长这么大,哪里认真学过满语?最后只好改用汉话起誓,在里屋折腾了半天,才跟着人走回前屋。

    “额勒登布,你可记住了,以后要用心学咱们满洲话,将来咱们满洲复国了,这第一要务就是把满洲话定为国语。说起来咱们旗人现在大几百万,可是会说满洲话的连一成都不到,这成什么话?你们摸摸自己脑后的辫子,再摸摸自己的胸口,凭良心说一句,你们对得起那些战死疆场的八旗先辈么?”

    那中年男子对着额勒登布很是训斥一番,顺带着也训斥了其他人几句。

    额勒登布冲着这人打了个千,说道:“大人的话小的记住了。不过小的现在还不知道大人的名讳呢。”

    那中年男子哼了哼,一字一句的说道:“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满洲正白旗、托忒克氏端锦就是爷!爷千里迢迢到这成都城来,就是来报仇的!”

第206章 联合拔刀队

    锦,就是满清两江总督、钦命校阅太湖秋操大臣端方袁世凯的儿女亲家。

    当初赵北策动黄泥港兵变,这端锦与他老哥端方一同做了革命军的俘虏,革命军向西开拔之前,总司令赵北下令在军前斩杀端方,端锦却跟着革命军一路开到了九江城,作为“满清走狗”被编入了苦役队,后来总司令欲行反间计,挑动清廷反袁势力逼反袁世凯,于是命人演了出戏,让端方与张彪逃出苦役队,去了九江英国租界。

    端锦并不清楚他的成功出逃是总司令有意为之,只是坚持认为这是他老哥端方在天之灵保佑,一想起端方的惨死,这端锦就五内俱焚,他想报仇。

    思来想去,端锦认为他的仇人有两个,一个是袁世凯,另一个是赵北,于是他的复仇计划随即展开,先是联合那些一起“逃”离虎口的旗人拍电报,向清廷密告袁世凯“与革命党勾结鸩杀大行皇帝”,拼着撕破儿女亲家的脸也要让袁世凯吃不了兜着走,他的做法直接导致了袁世凯的出走和谋反,所谓得不偿失,袁世凯当上大总统后,在紫禁城里抄出了端锦的那封密电,当然不会跟端锦客气,于是端锦在京津一带的财产都被袁大总统兼儿女亲家给“充公”了,就连端锦过继给端方的那个女儿也被袁家一封休书赶出了袁府。

    端锦咽不下这口气,但袁世凯身为民国大总统,深居简出,很少离开总统府,端锦一个无权无势的落魄旗人,没有办法接近袁大总统,倒是赵北经常在公众场合露面时不时的召集中外记做秀,这个目标可比袁世凯显眼多了,于是,端锦决定先向赵总司令复仇。

    实际上,总司令在武汉坐镇的时候,端锦就在谋划刺杀总司令的行动了,为了刺杀总司令锦很是费了番脑筋,江湖人物没少找,亡命之徒也网罗了一批过总司令防卫很严,下手的机会很难寻到,而且没等他们动手总司令已率领大军西征四川,端锦立即追随总司令的脚步跟了上去,重庆光复之后,端锦从败兵手里购买了一批长短枪械打算对总司令实施狙杀,但此时又爆了“蕲州惨案”,总司令坐着炮舰直接就回了武汉,端锦的行动再次落空,只好带着手下也赶回武汉,不料走到川东的那帮手下因为赌博生争执,由口角之争展到刀枪相向场内讧之后,没死的人拖枪上山落了草端锦只能带着几个旗人亲信仓皇逃出四川,由于担心走漏风声不得不在汉口日租界躲了一段日子。

    就是在日租界的那段日里,端锦与日本人搭上了线,某日他在茶馆里与几个日本浪人商议购械事宜时碰到了川岛浪,端锦前些年曾在肃王府与川岛浪有过一面之缘,川岛浪也记得他。

    双方只攀谈句之后就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利用价值,于是一拍即合,决定联手将总司令除去,端锦是为了复仇,川岛浪则是为了踢开大日本帝国前进道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日本伸出援手,端锦志得意满,决立即行动,于是趁着共和军二次征川之际,再次入川,不过这一次,他不是自行其是了,一切行动都由日本顾问指挥。

    这个日本顾问就是政府派驻大冶铁矿的监督西泽公雄,正是他将这个刺杀组织命名为“日清联合拔刀队”。

    这个日清联合拔刀队化装成马帮。:跟着共和军主力部队。从重庆一路往西。一直跟到了成都。并在成都光复地第二天就在城里城外分别潜伏下来。

    由于沿途盘查很严。枪械好随身携带。因此这支拔刀队没有携带长枪。无法立即对总司令采取狙杀行动。只能等待机会。但没等两天。“川汉路款亏空案”爆光。西泽公雄很是兴奋。觉得这是搅乱川西地好机会。于是临时改变计划。决定煽动民变。

    端锦虽然觉得这可能会使总司令加强警戒。不利于刺杀行动。但是吃人家嘴软。也不得不附和此议。于是利用成都旗营作为联络点。网罗了一批江湖会党、游棍。在城里城外四处煽风点火。由于川民群情汹汹。他们地行动取得了一点进展。今天上午地那场百姓哭街行动差点演变成民变。只是因为总司令地克制。事态才得以平息。

    此次行动功亏一篑。西泽公雄也是无可奈何。而且由于总司令加强了警戒和宵禁措施。拔刀队潜伏在城里地那部分人也不得不撤到城外。这使端锦失去了城里地盯梢和耳目。让他很是恼火。却又不敢作。

    眼看着总司令地警戒措施越来越严。端锦心急如焚。决定挺而走险。就在当地搜罗枪支。立即着手布置刺杀行动。于是便派出手下四处探听战乱中流散在民间地那些枪支地下落。

    额勒登布手里有一杆英国步枪地消息很快反馈到端锦耳中。于是他便派了贵山、尼

    等人去向额勒登布购买那杆步枪,但是额勒登布却低,不肯出售,若非如此的话,这额勒登布也不会出现在这座充当联络站的客栈里。

    虽然端锦向额勒登布报了名号,可额勒登布毕竟只是一个旗丁,他可不清楚官场上那些大人物的名字。

    “原来是端大人,小的给大人请安。”

    见额勒登布一副淡然模样,端锦有些生气,于是只好将端方抬了出来,说道:“爷的名字你可能没听过,可爷的兄长的名字你不可能没听过。前任两江总督是谁,你总知道吧?”

    “前任两江总督?”

    额勒登布抬起,看了看被端锦系在腰间的那条白色腰带,猛然醒悟。

    “原来大人竟是忠臣之弟!的真是有眼无珠。端大人为国尽忠的消息传到四川后,川督还曾亲率成都文武官员为端大人设祭,还特意在祭台前杀了批革命党,用他们的脑袋告慰端大人在天之灵。”

    “川督?赵尔巽过是假仁假义,他是个什么东西在咱们都看清楚了,那就是一个墙头草,跟着风倒。不过这一次他可算是看走眼了,以为献出成都城,那赵北就会留他一命,可笑这赵尔巽死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端锦本欲好好夸赞额勒登布几,可是一想起那四川总督是赵尔巽心里就不是滋味,本来,当初他是打算来投奔赵尔巽的可是现在看来,幸亏当时没选那条路,不然的话也得陷进这“川汉路款亏空案”里去。

    “额勒登布,你说吧,你那杆洋枪藏到哪里了?现在就起了出来,咱们举事可离不开这洋枪啊。”

    见端锦终于言归正传勒登布陪笑,说道:“爷,您还没说要干嘛呢?总不会是想在这成都城里举义吧?那可是拿鸡蛋碰石头啊。”

    端锦斜了他一眼,哼道:“爷傻呢,就凭你们这十几号人,就是去山里落草也嫌寒碜!爷就实话跟你说要去杀赵北,爷要用洋枪干掉这个革命党的先锋官!”

    “杀……杀赵北?”

    额勒登布这才明白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过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于是一拍胸口道:“爷,您尽管话么时候要那杆洋枪,我什么时候把它起出来。”

    “爷现在就想要那杆洋枪!英国枪打得准,虽然准头比不上日本的大盖枪,可比毛瑟单打一准。其实爷不是没有洋枪,可没有那么好的洋枪。”

    说到这里,端锦向角落一指,又道:“爷身边有神枪手,百步穿杨,当年还在东三省跟俄国人打过仗,死在他手里的俄国兵没有五百也有二百,只要给他一杆好枪,那赵北有本事别出门,只要他敢走出铁路公司的大门,爷就敢打包票一枪爆了他的头!”

    额勒登布顺着端锦的手指望去,在屋子的角落看见一个人,那人坐在一张条凳上,虽然穿着马帮伙计的衣服,可是那坐姿却是一板一眼,腰杆笔挺,双手搭在腿根上,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一股傲慢。

    更重要的是,这人的两只眼睛,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即使在看人的时候,那左边的眼皮也不自觉的微微下垂。

    这种眼睛额勒登布在川边见过几双,那都是山里的老猎户,由于长年用枪瞄准,两只眼睛就显得与众不同,看人的时候实际上就是在用眼睛瞄准。

    被那人阴的目光一扫,额勒登布一个激灵,目光挪到端锦那边。

    “这不就是戏里唱的‘万军中取敌将级’么?这端锦还真是敢想敢干啊,不过光有神枪手没有好洋枪,这不就是先揽了瓷器活再找金刚钻么?”

    “额勒登布,干脆点,你那杆英国的‘李恩飞’藏在什么地方?”

    尼克通阿走了过去,一拍额勒登布的肩膀。

    额勒登布抬手向西一指,说道:“埋在城里了,要想起出来,只能等明日天亮。不过,敢问大人,这洋枪起出来后,可怎么弄出城呢?现在共和军可是查得严呢。”

    端锦笑道:“不用弄出城,咱们进城,起了洋枪后,就找机会埋伏在铁路公司附近,他赵北不是自诩亲民么?咱们再找些人哭街,趁机闹事,到时候民变又起,我就不信,他赵总司令不出来安抚!”

    “那他要是不出来呢?”额勒登布追问道。

    “不出来的话,我们就朝百姓开枪。”

    角落里站起一个中年男子,虽然也是马帮的打扮,可是说话的腔调却有些古怪。

    端锦连连点头,说道:“西泽先生说得不错。赵北若不露面,咱们就朝哭街的百姓开枪,到时候肯定大乱,咱们逢人就说是共和军开的枪。这下子,革命党的这位赵北同志就臭大街了。”

第207章 抢桃子

    号声响了起来,紧闭的城门“嘎吱嘎吱”的缓缓拉开的红旗与那冉冉升起的旭日交相辉映,成都城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天刚亮没多久,热气还没起来,但是出操的部队已将城门附近的街道占满,城门打开之后,他们是第一个出城的,在官兵们粗豪的军歌声中,等候在城外的菜贩、乡农也排成一列纵队,鱼贯入城,他们的随身物品必须接受守城士兵的严格检查,就连乡农们的粪桶也必须揭开盖让士兵瞄上两眼。

    这是必要的防备措施,自从昨天铁路公司门前的那场差点引起民变的哭街事件生后,成都城的警戒级别就提高到了最高等级,不仅出入城门要接受检查,就连在街上闲逛,也有可能遭到巡逻队的盘问,袍哥打扮的人更是共和军士兵的重点关注对象,所以,从昨天下午开始,这成都城里做袍哥打扮的人就几乎看不见了。

    鉴于城里的气氛有些紧张,今日进城卖菜的菜贩和乡农少了许多,这城里的菜价也就水涨船高,已比昨日涨了两成,一些穷苦人家吃不起城里的菜,就趁着城门开放到城外去购菜,这出入城门的百姓顿时显得比往日多了不少,让守城的士兵有些目不暇接。

    迎着出城的百姓队伍,过来一队骑兵,扛着十八星红旗,还扛着面五色旗,径直开到城门前,被守城士兵拦下。

    “哪部分的?”守城官走上去问道。

    “没瞧见咱们的十八星旗还问?”那领头的骑兵大大咧咧的哼道。

    “我知道你们是共进会的革命联军,问的是你们的番号。”

    “你管老子的番号是啥?闪开!们是进城开会的!”

    见那队骑兵要硬闯,守城军官一抬手,身后的士兵们“哗啦”一声推弹上膛,上了刺刀的步枪齐齐指着这队骑兵挺架在城头上的机关枪也转动着枪身,将枪口压了下去,瞄准了骑兵们。

    这时。骑兵队后头过来一人。伸手递给守城军官一张纸条。说道:“兄弟居正。是湖南军政府地军事委员日进城。是奉命来参加四川绥靖会议地。”

    “既然有路条。早拿出么咋呼呼干啥?这条子上说你们各带一杆步枪。没说带手枪。这位长官。委屈您将那支手枪下了。暂交咱们保管等你出城地时候再还给你。”

    那守城军官仔细看了看路条。然后抬起手i了指对方腰带上地那支左轮手枪。

    居正有些诧异。拍了拍腰带上地手枪道:“我是军官。这手枪自然是防身用地。总不能也扛着杆步枪吧?”

    守城军官说道:“长官也是军人自当明白军令如山地道理。这总参谋部开地路条上可没说许你们带手枪进城弟我也是奉命行事。长官多多包涵。”

    居长只好取了手枪交那守城军官保管。随后一挥手。带着这队只有步枪地骑兵队伍进了成都。

    这城里的气氛有些紧张,到处都可以看见武装巡逻队,各处街口的岗哨也是林立,不少重要路口甚至还修起了街垒,架上了机关枪。

    见此情景,居正颇感诧异,虽然他昨日也听说了铁路公司门前的哭街事件,但是他却没想到城里的共和军竟如临大敌,这可不像总司令的作风啊。

    带着一丝疑虑,居正吩咐手下加快度,赶去共和军总参谋部。

    作为湖南共进会的特使,居正并不住在成都城里,而是将联络处设在了锦江边的码头上,方便指挥转运粮草,共和军答应支援共进会的那些粮食虽已拨下,但居正一直为粮草的运输事宜愁,一是缺少船只,一是缺少挑夫,虽然总司令答应派随军行动的劳工大队和农垦团协助,但目前尚无一个劳工派去码头,居正只能就近招募苦力,将那些堆积成小山的粮食运到木船上,再转运去川东南,接济共进会的部队。

    昨天总司令派人送信,召革命同志到成都召开“四川绥靖会议”,事关重大,居正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头的工作,今日天不亮便带着卫队赶去成都。

    会场选在共和军的总参谋部,而总参谋部就设在四川将军衙门。

    等赶到总参谋部时,居正远远望见那正门前站着几个熟人,共和军政宣委的干事长张激扬、河南奋进会的联络员邓刚、共和军副总参谋长蒋方震、共和军第二师师长季雨霖,基本上这成都一带革命军的头面人物都在。

    匆匆赶了过去,跳下战马,居正迎上前向几人打招呼。

    “怎么不见总司令?”居正好奇的问道。

    “总司令昨晚忙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睡下,现在离开会还有半个小时,想必还没起来呢。”蒋方震说道。

    “何事竟忙了一晚上?”邓刚随口一问。

    “还不是为了这‘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事情,昨日百姓哭街,差点酿成民变,总司令为了这事可是接连召开了几场会议,昨晚我们几人也睡得很晚,总司令比我们睡得更晚。”

    蒋方震一边说,一边将几人请进了总参谋部。

    “川民群情汹汹,毕竟这都是民脂民膏,激愤一些也是可以理解的。”邓刚叹了一声。

    但季雨霖却是冷笑,说道:“这哪里是百姓激愤,这分明是有人刻意挑唆,对于这些人,共和军绝不会手软!”

    听出季雨霖话里有话,居正和邓刚看了对方一眼,其实他们也觉得哭街事件有些蹊跷,但是毕竟是局外人,对于共和军将会采取什么反击措施,两人都是好奇,不过季雨霖很有分寸,点到即止,没有再说下去人也只好作罢。

    了会议室,居正这才现会议室里已坐了不少人,多绅打扮,见了蒋方震、季雨霖等共和军高官,那些缙绅纷纷起身打招呼,对于居正、邓刚两人虽也很有礼貌,但多半都不清楚他们是什么人。

    其实这次“四川绥靖会议”名义上是讨论剿灭地方土匪、绥靖社会秩序是实际上却是一次实力派之间的谈判。

    成都被共和军独自拿下,不仅意味着赵北的声望又涨了一步,同时也意味着共进会和奋进会如意算盘的全部落空进会失去了他们渴望已久的兵工厂,而一旦共和军大举南下,征讨川南的话,那么共进会也将失去他们的州府。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还不能翻脸,谁敢和共和军翻脸就是反对革命,谁就是在向革命同志挥舞屠刀以,现在的居正和邓刚心中所想的主要事情过就是如何维持好已有的局面,共进会占据川东南、奋进会占据川北、共和军占据川中,小小四川上演了一幕现代版的三国演义和军财大气粗,又有兵工厂做后盾就是三国中的魏国,傲视天下进会坐拥湖南、贵州北部、四川东南部,虽无兵工厂,但湖南毕竟是鱼米之乡,也有少许矿业,好歹可以算个东吴,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最惨的就要数奋进会,河南只有豫西南可以控制,陕南和川北虽然也是自己的地盘,但偏偏穷山恶水,所以,奋进会就是三国里最弱的蜀国,谁也不敢惹,要想撑下去,只有尽快解决陕西的升允顽固派,将陕西收入囊中,然后再想办法向西展。

    革命只能依靠自己来完成,指望别人是不成的,指望北方那位袁世凯更是缘木求鱼,这是三方势力的共同心思,也是他们指导己方行动的主要理论依据,不是信不过革命同志,实在是没人比自己更值得信任,共进会如此想,奋进会如此想,赵北当然也是如此想法。

    联合?不是没人张过,但谁来当头?赵北?孙武?杨王鹏?他们都是英雄,是英雄就会甘居人下,更不会容忍别人踩着自己脑门爬上去,哪怕是革命同志也不行。

    既然联合不成,那么,还是干各的吧。

    当初成都光复之后,总司令第一时向四川省议院建议“川人治川”,建国战争中入川的外省军队都退出四川,让四川人自己管理自己,但是这个建议毫无意外的遭到了共进会和奋进会的反对,他们借口川南尚未光复,继续赖在四川不走,实际上也是想在四川分一杯羹。

    其实赵北也不想离开四川,么建议只是做个姿态,给四川省议院看,所以,当共进会和奋进会强烈反对退出四川后,共和军也就不再提撤退回湖北的事情,到时候若是有人想追究“吞并邻省”的罪名,自有共进会的孙武和奋进会的杨王鹏担待。

    现在的四川,基本上就剩川南一带尚未光复,共和军已经派第一师南下,如果不能采取和平方式光复的话,那么只能依靠军事力量征服川南,尤其是泸州府,那里的富顺、自流井是川盐的主要产地,也是盐税的主要来源,一定要尽快抓在自己手里,一手有枪,一手有盐,再加上川中平原的粮食,这四川就算是平定了。

    川南是总司的重要目标,那里无论如何也不能落到别人手里,奋进会现在盘踞在川北,手不够长,伸不到那里,只有盘踞川东南的共进会离得较近,要防止共进会下山摘桃子,总司令就必须借居正的口转告共进会方面,让他们明白,跟总司令抢桃子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让共进会知难而退,以免伤了和气。

    而这,也正是此次绥会议要谈的主要内容,居正对此也是看得明白,他自知共进会没有资格跟总司令抢桃子,川南这个桃子可以由总司令独自吃下,但是,共进会也必须从总司令那里取得足够的好处,至少,总司令要多卖些军械到湖南,没有枪杆子是坐不稳江山的,同样,没有枪杆子也是无法向云南、广西扩展势力的。

    可怜这些参加绥靖会议的缙绅,自以为是总司令重视民意,却不知,当他们在会议室里讨论着四川光复后的实业展前景的时候,几个军事集团已经将四川切成了几块,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居正看了看时间,离正式开会已不到十分钟,但总司令却迟迟没有露面,这让他有些奇怪,赵北遵守时间的名声在外,尤其是这种有社会头面人物参加的会议,他绝对不会迟到的。

    正奇怪时,会议室外匆匆奔来一人,正是总司令的卫队长田劲夫。

    进了门田劲夫直奔蒋方震和张激扬,在两人耳边小声嘀咕几句,然后又匆匆离开会议室,随后张激扬走上讲台,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诸位,总司令刚才派人来通知,此次会议召开时间后推两个小时。趁着这工夫,我带领诸位参观一下总参谋部,这里以前是伪清的四川将军衙门,旗人的禁脔,想必诸位中还没有几位进来参观过吧?现在,就让咱们去瞧瞧这旗人的地方与总督衙门有什么区别。”

    张激扬说完,众人还没站起身,就听外头传来几声枪响。

    “啪”

    “砰!砰!”

    清脆的枪声和沉闷的枪声混杂在一起,虽然有些难以分辨是什么枪,但是前段日子的成都战役中,缙绅们已听惯了这种枪声,并在第一时间判断出枪声来自将军衙门后门方向,距离很近。

第208章 蟊贼

    见近在咫尺的枪声,会议室里顿时一阵骚动。

    “大家不要慌!”

    见众人有些惊慌,张激扬挥起双手,安抚众人。

    “这枪声是从旗营里传出来的,现在总司令就在那里亲自坐镇,捉拿满清顽固派的余孽。既然现在已经交火,就说明那些人被包围在旗营了,他们冲不出来的,咱们这里是安全的。如果诸位不想离开会议室,可以在这里稍坐,我命人为诸位抬来桌子,你们可以就在这里搓几圈麻将,或许不等搓上几圈,这旗营里的战斗就结束了。”

    等张激扬走下讲台,居正和邓刚急忙走上前询问。

    “没什么,不过就几个蟊贼,特战营已出动。这帮蟊贼要么被全部消灭,要么束手就擒。这成都的天,他们翻不过来的。”

    张激扬说得轻松,但居正邓刚却不以为然,如果是“蟊贼”,哪里用得着总司令亲自坐镇?而且还出动了特战营。

    杀鸡用牛刀?然总司令一贯如此,但这枪声却有些密集,联系到今日城里的紧张状态,居正和邓刚坐不住了。

    见两人主动“请战”,张激扬也不好了革命同志的面子,于是向蒋方震一指,说道:“你们要想去参战,就跟着蒋副参谋长去,我还得留在这里和这些民意代表搓麻将呢。其实啊,你们去开开眼界也不错,瞧瞧咱们共和军的‘光头兵’是怎么打仗的。”

    居正和邓刚道了谢,着蒋方震离开会议室,在四川将军衙门的后花园兜了半圈,直接从衙门后门走了出去。

    那街对面就是旗营正门。那正门前已架了路障。一个排地共和军部队守卫在那里围墙上也搭了木梯。上头站着士兵。正探头探脑地朝左右张望时有枪声从旗营里头传出。但和刚才地枪声比起来。已是稀落了许多。

    蒋方震领着居正和邓刚走到旗营门i着一名喊到身边地副官。说道:“你们跟着这位白副官走。他会带你们进旗营地。”

    “蒋参谋长不去?”邓刚问道。

    蒋方震笑道:“区区几个蟊贼。有总司令收拾就行了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刚才总司令让卫队长传令。叫我去协助蓝参谋长主持全局。我呀。现在就得赶回总司令部。其实在我看来。总司令在这里坐镇说是重视这伙蟊贼。倒不如说是拿这伙蟊贼出气日地那场哭街事件。可是将总司令气得够戗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居正奇道:“这么说昨日地那场哭街事件就是这旗营里地人挑唆地?”

    “这个么。你们去问总司令吧。”

    蒋方震摆了摆手,转身走了。

    居正和邓刚也不罗嗦,跟着那名白副官就往旗营里走。

    进了旗营,两人这才现满营都是共和军的士兵,或躲在墙后,或匍匐在屋顶上,将整个旗营看得是严严实实,那些旗营里的房屋全都房门紧闭,不时有士兵持枪走上去,挨个敲开房门,进屋搜查,屋主也都老老实实的配合军人的行动。

    枪声是从旗营的东北角传出的,现在仍在响着,不过都是冷枪。

    居正和邓刚跟着白副官摸到枪响处,绕过一栋民房,向前一看,这才现那地方是个校场,地势较为空旷,附近的房屋稀疏,这里的共和军士兵都匍匐在房顶,面前都放着一两个沙袋充当掩体,步枪架在沙袋上,枪口无一例外都指向校场北边。

    那里有几座大房子,看上去似乎像是火药库,非常坚固,窗户也很小,此刻,其中一座房子的窗户上正不时闪动着光芒,然后就是枪声,显然,打冷枪的就是那座库房里的人。

    居正和邓刚也是上过战场的人,不用白副官吩咐,已各自找好了掩蔽处。

    白副官则上了房顶,观望了片刻,又回到居正和邓刚身边。

    “总司令在哪里?”居正询问。

    白副官向东一指,几人举目望去,却见一伙士兵正在一座民房后拖带一门山炮,旁边站着一人,头戴大檐帽,正是共和军总司令赵北。

    几人离开掩蔽处,原路返回,兜了个大圈,摸到总司令身边。

    “你们怎么过来了?白朗,谁叫你带人过来的?”

    赵北一见居正和邓刚,颇感诧异,于是责备那白副官几句。

    不等白副官回话,居正说道:“是我们自己请战的,蒋副参谋长也点了头。”

    “请战?”

    赵北向身边的这间瓦房一指,说道:“是来瞧热闹的吧?不过你们既然过来了,也不能赶你们走,你们就老老实实的呆在我身边,打仗的事自有特战营。”

    居正和邓刚倒没什么意见,不过两人这时才注意到,那门山炮边还站着一名平民打扮的汉子,一身短打,脑后没有辫子,似乎不是这旗营里的旗人。

    赵北留意到两人神情,于是向那汉子一指,说道:“他叫金照坤,我的探子头。”

    金照坤忙与两人见礼,寒暄一番。

    “总司令是打算用山炮轰那房子?”居正指着山炮问道。

    “本来是打算抓活的,但是对方里头有神枪手,枪枪爆头,特战营一个大意,就损失了半个班,现在已经停止进攻,调来大炮一则是威慑,一则是最后的手段。能抓活的就活的,死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的。”

    赵北一边说一边捋起袖子,神情也是有些忿忿。

    昨日铁路公司门前百姓哭街,要不是他冷静处理,那就是一场民变,事后他越想越觉蹊跷得很,于是派人深入调查,甚至动用了安徽会党领金照坤的人马。

    金照坤跟着赵北入川之后,他就一直在按照总司令的意思筹备一个特殊的情报组织于他是江湖会党出身,跟容易就跟四川哥老会搭上了线,并进一步与袍哥势力接近仅本人加入了袍哥,用银子买来一个“红旗五哥”的位置,还将一大批四川袍哥收拢到麾下和军动成都战役时,金照坤就带着手下跟随主力部队行动,成都还没光复时他的手下已渗透到了周遍的乡村、市镇当地的袍哥势力中取得了一席之,作为总司令的眼线密切关注着成都袍哥势力的一举一动。

    不过他们毕竟初来乍到,情报搜集的效率较低,因此直到哭街事件生之后系到前一天成都袍哥的活动,这才意识到袍哥在此次事件中所起的作用,总司令令深入调查之后,更多的情报汇总过来,算是理清了这件事的脉络,袍哥、哥老会都在哭街事件中起了煽动挑唆的作用他们并不是幕后主使,他们只是拿钱办事。

    幕后主使在旗营里。

    金照坤将

    了旗营个眼线放出去,就在旗营附近盯梢出个眉目,总司令就派人传话他加派人手,盯紧旗营,若有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即向总司令报告。

    今日开城之后,在旗营盯梢的人向金照坤报告,说有几伙人6续进了旗营,行动鬼鬼祟祟,不等金照坤向总司令禀报,总司令却已命人将旗营包围,直到这时,金照坤才意识到总司令另有情报来源,他的组织只是总司令情报网络中的一个组成部分。

    接下去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封营、搜查、盘问、逮捕,由于共和军入城之后就在第一时间收缴了旗营的全部军火和枪械,旗人毫无反抗之力,至于那些有反抗之力的人,显然就是共和军要找的人。

    一场短暂的交火之后,那伙旗人可分子就被共和军的搜捕部队困在了旗营的火药库里,凭借着坚固的建筑,这伙人打算顽抗到底,于是,总司令调来了一门山炮。

    “预备—————放!”

    随着炮兵指挥一声令下,那门沪造山炮毫不犹豫的开了炮,一颗炮弹带着啸叫出膛,准确的命中了火药库,轰然炸响,将那青砖砌的墙体轰开了一个大洞,接着又是一炮过去,打在了窗户上,炮弹落到了屋里才炸,那杆一直响个不停的步枪终于哑巴了。

    库房的窗户里冒出黑烟,时,一帮光着脑袋的士兵从旗营的北墙一侧跳下,迅冲进那座火药库,片刻之后,就提溜着几个半死不活的人走了出来,往地上一掼,双臂反剪,用绳索捆了个结实。

    等士兵们将药库清理一番之后,赵北带着居正等人走了过去,指了指被捆起来的一个旗人,说道:“朱大牛,这人放了,他是我的人。”

    听了这话,一名军官将手一挥,士将那个混身是血的旗人从地上扶起,解了绳索。

    眼前一幕让那几个虏彻底崩溃,纷纷破口大骂。

    “尼克通阿!你小子吃里爬外!得好死!”

    “尼克通阿!你忘了你在大行皇帝神位前起过的誓么?你忘了,可老子没忘!老子就是做了鬼,也绝不放过你!”

    “尼克通阿,你什么时候卖身投靠共和军的?”

    “尼克通阿,你就让爷死个明白,你是啥时候做旗奸的?”

    ……

    几个旗人躺在地上破口大骂,全然不顾共和军士兵的拳打脚踢。

    那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旗人却是将脖子一梗,瞪着地上几人,哼道:“这叫‘识时务为俊杰’,当初贵山派爷到共和军送枪栓的时候,爷就反正了!你们真以为这成都旗营里就爷一个是‘旗奸’?你们真以为共和军进了城不派人看着旗营是犯傻?呸!这叫‘引蛇出洞’。对不住各位,咱旗人自己不争气,却也怨不了旁人,跟着你们走,那是死路一条,跟着总司令走,便是做不了官,也能捞些银子,可不比陪着你们这些榆木疙瘩上法场强得多?”

    “这话说得好,该赏!田劲夫,拿银子!”

    赵北走上前,笑咪咪的拍了拍尼克通阿的肩膀,同时也对自己的先见之明很是佩服,说实话,当初尼克通阿表示愿意做总司令的马的时候,赵北还真没想到过这人能派上用场,旗人做马~不太合适,还是做“旗奸”稳妥。

    卫队长田劲夫叫来一队士兵,抬着几筐银圆走到总司令身边,向那几筐银圆一指,对那尼克通阿说道:“点清楚了,五千现大洋,这上头还有一张随到随兑的美国花旗银行的汇票,总共一万鹰洋。”

    赵北说道:“尼克通阿,昨天百姓哭街,差点民变,你可没有及时送来情报,你这差事干得不好,本来只应该给你五千大洋的,可是看在你也挂了彩的份上,再赏你五千大洋。”

    “小的谢过总司令!民变的事情小的委实不清楚,这事不归我管,而且前几天被人盯得紧,也找不到机会知会总司令。不过总司令的这赏小的也能白领,小的给总司令上份礼。”

    尼克通阿向赵北打了个千,然后走到躺在地上的一个中年男人跟前,拿脚踏了一脚,指着那人说道:“总司令,这人叫西泽,是个东洋鬼子。本来,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以为他是个哑巴,后来跟着贵山去讹额勒登布的洋枪,托这额勒登布的福,我这才知道这是个东洋鬼子,拿洋枪谋害您老人家的主意就是这个东洋鬼子出的,本来队伍里还有一个东洋神枪手的,可是刚才已被炮炸死,现在就这一个东洋鬼子了。”

    “八嘎!”西泽公雄仰起头骂了一句。

    “尼克通阿,用不着你介绍,我与西泽先生是老熟人了。”

    赵北又拍了拍尼克通阿的肩膀,走了过去,笑着对躺在地上那人说道:“西泽先生,没想到咱们又见面了啊,你把胡须一剃,再穿上旗人的装束,我差点没认出来。上次在汉阳钢铁厂咱们就交了回手,你被我的野战炮轰了出来,这一次,你又被我的山炮给轰了出来,如此说来,你西泽先生与这大炮还真是有缘啊。你远道而来,我也不能不招待招待,怎么样,咱们找个时间一块米西米西,顺便聊聊这远东局势?”

    西泽公雄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倒是他身边躺着的那个旗人骂了几句。

    “赵北,你小子命大,若不是这个旗奸告密,老子早一枪爆了你的头!”

    “端锦,上次我放你一马,你不知道感激,反而恩将仇报,现在你自己送上门找死,却也怨不得别人,刚才那一炮居然没有炸死你,你小子的命也挺硬啊,就是不知道子弹打不打得死你这个满清遗老。看在咱们也是老熟人的份上,我也招待招待你。”

    说到这里,赵北扭头看了卫队长一眼。

    “田劲夫!叫人找两个猪笼来,招待贵客。西泽先生从东京千里迢迢赶来,咱不能叫人家走路啊,咱用猪笼抬着他去大牢,那位端锦先生也可以享受同样的待遇,躺猪笼里,至于那几位成都旗营的爷们,就委屈他们一下,走着去大牢吧。”

    “是!”田劲夫转身奔去。

    见居正和邓刚都是一脸愕然,赵北叹道:“你们是不知道啊,他们几个人不仅想刺杀我,而且还想向百姓开枪,然后向革命军栽赃。阴险啊,狡诈啊,咱们干革命的,就是得随时提防着这些明枪暗箭,谁敢向我施放明枪暗箭,谁敢阻挡中国前进的步伐,我赵某人就跟他斗到底!”

    总司令这是话里有话啊。

    居正和邓刚面面相觑。

第209章 跨国案件

    日当空,已是下午,初夏的成都已带着几分暑气。

    四川总督衙门位于成都中心位置,与西南方向的成都将军衙门隔着几条街遥遥相望,虽然气派比不上将军衙门,但是这地理位置极好,就在交叉路口,交通很是便利。

    成都光复之后,共和军的总司令部曾选在这里,不过总司令一声令下,总司令部就搬到了成都将军衙门,后来又搬去了川汉铁路公司,至于这四川总督衙门,先是作为总参谋部所在地,后来又让给了时政宣讲委员会。

    现在将军衙门是共和军总参谋部,总督衙门作为政宣委驻地,所谓“文治武功”,笔杆子和枪杆子都坐镇城中,这成都城就是稳如磐石。

    四川总督衙门除了作为政宣委驻地之外,同时还是市政府的办公地点,军政府辖下的各民政部门都在这里办公,由于干部不足,所以市政府的多数工作人员都是从成都附近招募的知识青年,少量前清时候的衙门办事员也被军政府雇佣,不过他们只是协助工作,至于以前衙门里的多数吏,都被总司令借着川汉路款亏空案将他们扔进了县狱,好歹榨一榨他们的油水,补贴一下军需,顺便平平民愤。

    光复未久,诸般务繁忙,市政府的工作人员也是一天忙到晚,便是午饭也是军政府统一配给的“光复餐”,荤素都有,倒也让人满意,吃过午饭后休息半个小时,就又必须投入到工作中去,前清时候的官场陋习可以说已是一扫而空。

    今日吃过午饭,像往常一政府的公务员们休息完毕,已赶回了各自的办公区,准备上班,但不等开工鼓声响起,却听见外头传来喧嚣,一些人急忙赶出去看个究竟见门前的街上涌来大批百姓,街边的行人也纷纷驻足向一队走向总督衙门的队伍望去。

    那是一队共军的官兵,走在最前头的是八个强壮的士兵,分成两组,每组各自抬着一只很长的猪笼,喊着号子走向总督衙门。

    市政府的工作人员忙上去打听才得知,那猪笼里装着囚犯之所以抬到这总督衙门,是因为总司令打算在这里审问这些囚犯,这些囚犯可不是普通囚犯,他们是妄图刺杀共和军总司令的满清顽固派,这些人还打算在城里制造混乱,屠杀百姓。

    公务这才恍然大悟午从旗营传来的枪声全成都的居民都听见了,后来又传来了炮声所有人都惊惶不已,以为是城里的驻军生了哗变在共和军弹压及时,枪炮声又很快沉寂下来里的恐慌情绪这才迅平息下去。

    事后出消息:总司令亲自指挥。在旗营逮捕了一伙满清顽固派。打死了十几个。活捉了几个。都已关押在将军衙门地地牢里。由于这些顽固派拒捕。所以在旗营生战斗。共和军动用了大炮。一共只开了两炮。那就是百姓们听见地炮声。

    不过众人也是奇怪。因为:参谋部就设有一座军事法庭。目前统管一切军民案件审理。由共和军地总军法官吴禄贞主持。按说这刺杀总司令地案子也应该归他管。要审理也该去总参谋部所在地将军衙门。为什么把人犯押到这充当市政府地总督衙门?而且此次提审地只有两个主犯。从犯一个也没有提来。这也让人觉得奇怪。

    没等市政府地公务员们议论完毕。成都地代理市长季雨霖已进了总督衙门。指挥手下将衙门正堂清理一番。布置妥当。充当法庭。

    鉴于瞧热闹地百姓过多。季雨霖不得不加派警戒哨。同时随意地挑选了一百名百姓。作为观审地市民代表。让他们进了总督衙门。

    市民代表进去之后。又过来十几位缙绅耆老。每人都在左臂带了个臂章。上面写着“陪审员”几个字。百姓们瞧着好奇。向几位维持秩序地参谋官和副官一打听。这才知道这些人都是所谓地陪审员。现在共和了。过去地那一套刑讯办法行不通了。以后审案。这陪审员就是法官地助手了。被告有罪没罪就靠他们一句话。

    还没等百姓们回过味来。政宣委地干事长张长官已走了过来。陪同几位金碧眼地洋人也来到总督衙门正门前。满嘴洋话地请那几位洋人进了衙门。旁观地百姓互相打听。这才得知。那些洋人都是美国人和德国人。其中还有两位大人物。一位是德国驻成都领事韦斯。一位是他地助手兼翻译费斯切尔。他们是应总司令相邀。前来旁听审讯地。现在共和了。也得让洋人们国法律地进步。

    张激扬陪同洋人们进了衙门正堂,卫兵们搬来一些太师椅,先请陪审员们坐了,再请这几位洋人在稍靠后的位置分列左右坐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茶伺候着,考虑到洋人的口味,特意为他们准备了印度红茶,洋人们捧着细瓷茶杯,好奇的在这总督衙门里四下打量。

    没等洋人们给这座古老的东方建筑一个客观的评价,总司令已在卫队的簇拥着赶到总督衙门,与洋人们握手寒暄后,就在衙门正堂上落座,一拍惊堂木,呵令将人犯押上堂。

    两个被五花大绑的被告跟着一队士兵走上正堂,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勒令他们跪下。

    “爷宁死不跪反贼!”其中一人骂了几句。

    “八嘎!”另一个人也是神情激愤,用洋腔也骂了几句,不过没几个人听得懂。

    “瞧瞧,一个满清恐怖分子,一个东洋恐怖分子,这俩人策划实施对革命军人的刺杀行动,这就是一个国际阴谋啊!”

    总司令又是一拍惊堂木,语出惊人,让身边的几位部下又学了一个新鲜名词。

    德国领事和一位美国商人同时站起,向总司令说了几句洋话,德国领事的翻译费斯切尔将他们的话翻译成汉语。

    “未定罪之前疑犯也是有尊严的,希望将军阁下允许他们站着接受审讯。而且,听说上午士兵们曾用装猪的绣笼装着嫌犯游街示众,我们认为确实有些过分了。”

    “几位国际友人所言很有道理,我也是在外国呆过的,知道文明执法的意义所在天请几位来旁听审讯,就是请几位来监督审讯程序的。用猪笼装

    不是我的主意是士兵们太过气愤,有些过激了,:他们注意这个问题的。过去的满清王朝不懂什么是文明,现在中国已经走向了共和时代,社会将会越来越文明的。”

    总司令摆了摆手示意士兵让两个人犯站着接受审讯,不过那捆着的绳索却没解开。

    “请诸位陪审员看看这两个被告们一个是旗人,一个是日本人,就是他们策划了对鄙人的刺杀,同时还妄图在城里制造混乱。”

    总司令话音一落,陪审员们都目不转睛盯着那两个人犯,好奇的打量着。

    其实众人进来之前就已听说了次逮捕的这伙“恐怖分子”中,有一个东洋人死的那十几个“恐怖分子”中也有一个东洋人,众人都觉得诧异很想知道总司令怎么处置这个活捉的东洋人,毕竟“远东狂人”与日本人不对付那是举世皆知的,现在日本人专门赶到这成都刺杀总司令,也难怪总司令要命人将这个东洋恐怖分子装在猪笼里游街。

    相比之下,那个端锦的旗人遗老就没那么惹眼了,旗人的江山被总司令一把推倒,旗人对总司令一向是恨之入骨的,想刺杀总司令的旗人多得很,端锦不是最后一个,也肯定不是第一个,只不过他敢想也敢干,甚至还拉上了东洋人,倒也算个旗人里的人物。

    “啪!啪!”

    总司令连拍两下惊堂木,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被告,刚才对们的指控,你们可听清楚了?你们想不想对此做辩解?”总司令问道。

    两个被告却是冷哼,压就没把这场审讯放在眼里。

    “那就听清楚了。带人证!”总司令呵道。

    “带人!”卫队长田劲夫跟着嚷了一声。

    正堂走进一人,旗人打扮,:绅和市民代表中有人认得此人,正是原成都旗营的巡检尼克通阿。

    “见过总司令!”

    尼克通阿进了正堂,麻利的冲着堂上打了个千,倒是懂的规矩,现在共和政府不兴下跪磕头,于是接着只是鞠了个躬。

    “将你所见所闻,所知所听都仔细讲来。”

    或许是被这古典的衙门建筑感染了情绪,赵北不知不觉用上了官腔,也是古典的。

    尼克通阿“喳”了一声,便将他奉命“打入敌营”的前后经过绘声绘色的讲述一遍,这人或许平时也常去茶馆听说书,这故事倒是讲得有些水平,听众很快进了角色,也是听得津津有味。

    赵北却与众人有些不同,对这故事提不起什么兴趣,毕竟这故事他上午已听过一遍,对于尼克通阿的吹牛虽然不反感,但是终究这个刺杀集团的落网是歪打正着,有些取巧的味道,如果当初没有突其想在旗营里埋下几个“钉子”的话,或许这帮“恐怖分子”已经实施行动了,就算没刺杀成功,也很可能在城里制造混乱,想起这一点,赵北就有些后怕。

    斗争是残酷而激烈的,这个道理赵北当然懂的,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将卫队随时带在身边了,但是现在看来,仅有卫队是不行的,他还必须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减少在陌生场合公开露面的次数,这一次敌人打得意算盘是在他出面安抚哭街百姓的时候对他实施远程狙杀,不是近身刺杀,虽然对方手里没有专业狙击步枪,可是从上午旗营里的战斗来看,对方的那个狙击手枪法相当厉害,如果尼克通阿不是在进城的时候想办法在联络点留下一张纸条的话,恐怕那个日本狙击手绝不会在旗营里展现他的枪法。

    “看来有必要给卫队装备专业狙击步枪了,并对他们进行反狙击训练。就是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是否已出现了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

    带着这个念头,赵北打了个哈欠,抬起手揉了揉通红的眼圈,今日天不亮才睡下,天刚亮尼克通阿的纸条就传到了总司令部,让他不得不立即着手围捕刺客,前后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再加上前两天也没怎么睡好,这困意就很足,上午抓完了恐怖分子又忙着主持绥靖会议,中午倒是眯了片刻,但那不足以补偿一天的劳累。

    向尼克通阿望去,见他仍在滔滔不绝的讲故事,赵北向田劲夫耳语几句,田劲夫急忙离开,片刻之后也给他端来一杯红茶,这半杯红茶下去,总算是将困意略微驱散。

    此时,那尼克通阿已讲完了故事,正站在堂下垂手而立,至于那些陪审员,则正在交头接耳,几位旁听的洋人也在窃窃私语。

    这事可不一般啊,日本人也参与了密谋,这是国际刺杀事件,而且行动的目标直指一位声名赫赫的远东将军,这是政治暗杀行动,这事如果生在欧洲强国,那就是一场外交风波啊,如果生在巴尔干地区的话……德国领事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

    “总司令未雨绸缪,果断行动,我等深感庆幸。此次敌酋阴谋屠戮百姓、栽赃革命军,实在是阴险狡诈。”一个充当陪审员的缙绅站了起来,侃侃而谈。

    赵北定睛一看,那人他认得,叫傅华封,是原伪清朝廷任命的盐法道,川边务大臣赵尔丰保举上来的一个洋务派人物,据说很有些才干,而且赵尔巽的投降也正是此人力劝的结果,赵北本打算将他委以重任,但是后来赵尔巽的管家在总司令跟前进谗言,说这傅华封当时虽然劝说赵尔巽投降,可是却同时献了一个“降袁不降赵”的主意,结果总司令对此人的好感顿时全失,于是成都光复之后,这军政府就没给他安排位置,总司令一脚将此人踢到了成都总商会,做了一个委员。

    或许知道自己得罪了总司令,这傅委员倒也识趣,这几日里老实老实的协助总商会处理川汉路款亏空案的善后事宜,也算得上勤勤恳恳,现在又第一个站出来颂扬总司令的英明睿智,这立场转变得确实快。

    识时务为俊杰么,官场上混,就得学会见风使舵。

    “傅委员说得不错!这帮恐怖分子阴险狡诈,差点毁了成都光复后的大好局面。”

    总司令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问道:“那依傅委员之见,这两人如何处置为妥?”

第210章 告状

    19o8远东狂人第21o章告状

    人将目光移到傅员跟前。看如何回答总司令的

    傅华封撩子。将手掌往下一挥。说道:“旗人斩立决。东洋人斩监候。”

    “哦?为何东洋人不能斩立决?”

    “事关外交。似应慎重为妥。”

    赵北不置可否的哼了哼。扫了眼在座众人。说道:“诸位的意思呢?现在共和了。制宪会议正在争论法庭审判是否该设立陪审团。虽然还没议出个结果。不过们倒是可以试试这陪审团的审判法。毕竟。诸位都是成都居民。这伙人不仅想刺杀本司令。更想破坏城里的安定局面。这也关系到诸位的切身利益。不能不征一诸位的意见。本来。有人建议我将这些刺客秘密处决。勿需审问。但是咱们革命军人要以身作则。既然咱们讲究以法治国。就不能带头破坏法律。诸位既然在这里观审。我也不能不尊重诸位的意。”

    众人低声商议。意见分歧较大。这分歧倒不是集中在如何处置那东洋人上。而是如何善后。一旦将这东洋人治了罪。无论是杀是关。总之是罪了日本国。万一来引起外交纠纷。追究下来的话。总司令有军队保护。自然不会有事。可是众人只是一介草民。怎可去与那打败了中国俄国的日本国理论?

    所以啊。这来议去。最后的意见是:要么请总司纲独断。要么请那几位旁听审讯的国美国友人拿主意。

    但那几位洋显然不想卷入此事太深。德国领事只是提醒了几句。说这“陪审团”只有定罪之权。没有:罚之权。也就是说。陪审团只能说被告“有罪”还是“罪”。至于定罪之后何量刑。应该是主审法官拿主意。

    现在的主审法官就司令啊。于是众人又将目光挪回总司令跟前。

    见众人怕担上干系赵北淡淡一。道:“诸要我乾纲独断。我当然可以立即下令处决这帮恐怖分。但是考虑到本人只是一介武夫。虽然也曾在外国呆过。略知法律。但毕竟不是法律界人士。既然诸位也是意见分歧。么此案也不急着结案。所谓“术业有专攻”。咱们不如征求一下法律界人士的意见。其实啊。此次提审并不是正式审判。而是一次初审。现在制会议和袁大总推举的两位法官一位张法官。现正川南赶来。一位蒲法官。还一位律师团顾问。他们也正在向成都兼程赶来。虽然他们是主审川汉路款亏空案的但是他们可以在这件遂刺杀案上给些专业意见。诸位或许并不楚。眼前的这个东洋人可不是日本浪人。他叫西泽公雄以前是日本驻宁波的领事。后来又担任矿场监督。说起来他不仅是日本国民。而且还是日本政府的雇员。此次未遂刺杀事件到底是他本的主意。还是日本政府幕后主使。确实需要认真调查调查。如果是日本政府所为那就是对我国内政的粗暴而野蛮的干涉这同时也是对国际政治文明的挑衅。如果此事日本政府脱不了干系的话。我共和军方面强烈要求民国外务部就此事向日本政府提出严正抗议。”

    总司令说的义严众人却是有些奇怪。弄不清楚总司令到底是何用意。难道就是为了告诉国人这个洋人是日本政府派?不过。当那位德国领事表态之后。众人好象有些明白总司令的意思了。

    德国领事的也不复杂。他建议这个案子暂时不要结案。他会拍电报回德国。向德国的法律界资深人士咨询一下。看看有无案例可以遵循。当年中日甲午战争时。日本军舰沉运输中国部队的英国商船一事。就曾在国际法学界引起一场争执。那个案例很有名。当时德国的法律界也参与了讨论。

    总司令是想将小事化大啊。和“蕲州事变”是一个思路。

    众人恍然大悟。

    “总司令说错了。而且。作为一位在华外国人。德国领事阁下似乎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领事裁判权。”

    德国领事表完自己的意见后。那个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东洋人抬起了头。神情傲慢的说道:“鄙人西泽公雄。这一点我不否认。但是。我绝对没有参与这件刺杀事件。虽然鄙曾经是大日本帝国派驻宁波的领事。但是早就卸任了公职。至于担任大冶铁矿监督一事。纯粹是商业行为。我是为汉冶萍公司的日本债主服务的。与日本政府毫无关系。此次到成都来。也绝不是来刺杀总司令的。而是来勘探当的的矿产资源的。与这个所谓的“刺杀集团”毫无瓜葛。与这个叫端锦的旗人也不认识。之所以会出现在旗营。完全是一场误会。我当时正在旗营里参观旗人文化。贵军士兵搜查旗营。将我捕了去。但是我确实与刺杀事件没有任何关系。”

    “你放屁。你不认识端锦。那端锦咋认识你?你们还在一起吃饭喝酒。怎么会不认识?”尼克通阿跳了出来。

    “这位旗人先生。你认错人了。从来没有与端锦吃过饭。更没有一起喝过酒。你空口无凭。没有证据。”

    说到这里。西泽公雄扫了眼在座陪审员。一字一句的说道:“作为一个文明国家和法治国家的公民。我强烈要求聘请一位辩护士。为我做法律辩护。贵国所谓法律在我看来是很可笑的。不仅我是如此看法。欧美列强也是同看法。所以。强才会强烈求在华领事裁判权。我们大日本帝国同样拥有在华领事裁判权。这一权力是神圣的。也是不可动摇的。任何挑衅这一权力的人和势力。都将遭到列强的一致视。当年的义和拳就是前车之鉴。那些支持义和拳的清廷官员在列强的压力下不是被杀就是被流放。这就是无视列强力量的凄凉下场。”

    这简直就是威胁了。座众人多数面色一变。少数几人则站起身。大声呵斥这个狂妄东洋恐怖分子。

    “肃静。肃静。”

    赵拍桌子。呵止了那几位过于激愤的陪审员。

    “刚才这个日本人说的不错。外国人在贵国是有领事裁判权的。如果犯了罪。只能移交给该国领事馆由该国法庭审讯”一位美国商人站了起来。说了几句。然后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德国领事问道:“领事先生如果一位德公民参与了这次刺杀事件。你会怎么处理呢?”

    德国领事面无表情的说道:“阁下的猜测毫无依据。德国公民是文明的。绝不会参与这种犯罪行动。”

    “我是说“如果”。这是一个假设。领事先生。”

    见美国商人一副刨根问底的

    赵北觉的没有必要再让他表演下去了。于是说道:“判权我是知道的不过日本府现在敌视我共和政府。上次悍然制造“蕲州惨案”。这一次又派人暗杀共和政的将领。这样一个国家已不能称为文明国家。领事裁判权显然不适用于本案。而且这是一次跨国政治暗杀事件不是普通的民事或刑事案件。本案中。领事裁判权似有商榷之处。”

    美国商置可否耸了耸肩识相的闭上了嘴。

    德国领事的翻译费切尔与领事小声嘀咕了几句。然后站了起来。说道:“对于领事裁判我国政府列强是立场一致的。另外。军阁下。领事先生建议查看一下物证。仅有人证很难定罪。”

    “我正有此意。”

    赵北点了点头。向卫队长使了个眼色。

    “田劲夫。命人带审员和国际友人去旗营里转转看看那些,体再看看那些武器。今天的提审就到这里。把嫌疑犯先带下去等那两位在外国留过学的法官到了成都。咱们再问问他们。这案子到底该怎么审理。此案我已拍电报。告之制宪会议和总统府。相信用不了多久。中枢就会做出反。”

    人犯押了去。洋人们随后离开。这些“陪审员”和观审的市民代表纷退下。但傅华封却被总司令叫住了。

    “傅委员。你留下。我有事情与你商量。”

    傅华封又坐了回去。卫新了红茶过去。他只是捧着茶杯。并未沾口。见这里已无闲杂人员。便向赵北问道:“总司令真打算将这个日本人定罪?领事裁判确实不好处理啊。便是当年清廷想在租界里拿革命党人。也的跟洋人领事说好话。”

    “定不定罪只是一个立场。其实我也道。就凭那个尼克通阿的几句证词和几杆破枪。这子若是放在列强的法庭上。基本上是无法定罪的。”

    “那总司令还要意请来洋人观何不照着军法将这日本人秘密处决?”

    “这个日本人不定的了罪并不重要。处决不处决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人们知道日政府在干什么。这是跨国政治暗杀。放在列强那边就是开战的借口。其实想干掉我人多的很。不在乎多一个少一个。秘密处决这个日本人只能让我痛快一时。可是不处决这个日本人。却能让日本政府头疼一些日子。这笔算下来。不是已很清楚么?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员。我叫你留下不是跟你讨论律事务的。把你留下。是想问你几句。”

    赵北喝了几口红茶但困意不减。强撑着眼皮向傅华封问道:“傅委员做了几年盐法道?”

    “两年有余。”傅华封答道。

    “这么说。对于伪清朝廷的盐政盐法你比较熟悉了?”

    “略有心的。”

    “听说这伪清时代的盐政弊端很多。每年的盐税收入中。有一半都进了私人腰包。这个说法不算过分吧?”

    傅华封淡淡一笑。头说道:“此言谬矣。在傅某看来。每年清廷的盐税收入中。至少有七成落进私人腰包。而这七税收入中。一半归盐商。一半则是落入了各级盐官腰包里了。”

    “哦?那么。不知傅委员做盐法道的时候。有没有从中分润呢?”

    赵北挑起眉头。问了个很难回答的问题。

    傅华封大大方方的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众。众必毁之。傅某以为。这句古语有些道理。不知总司令以为然否?”

    赵北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么说。这就是制度问题。这伪清时代的盐政必须改一改。不然。这盐政就是漆黑一片。政府的收入也是不到保证。既然傅委员对这盐政有心的。不知肯否写个条陈。将这伪清时代盐政的黑幕开?”

    傅华封说道:“总司令下令。傅某怎敢不从?只是不知。总司令想怎么改这盐政?当年清廷不是没有改过。但迫于时局半途而废。盐政一事。说改也好改。说难改也难改。有人的利。就必然有人失利。如今时局不靖。人心不稳。总司令是否已下决心要改这盐政?”

    “盐政肯定要改。不过具体怎么改。这还要等你的条陈呈上来后再说。其实这个利益问题也好解决。过去的清廷之所以不敢改盐政。就是因为瞻前顾后。患患失。没有办法。对于一个没落王朝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过且过。应付了事。现在。我们革命军人既然有信心用武力推翻满清。那么。也同样有信心将这盐政的弊端清除干净。”

    总司令信誓旦旦。傅华封将信将疑。不过既然总令将写条陈的任务交代下来。那就是自己的信任。无论如何这个差事必须干好。好歹把这顶“商会委员”的帽子扔了。

    傅华封告辞离去。赵北也打算离开总督衙门。不过刚与张激扬走出衙门正堂。正在讨论如何在这件“国际刺杀案”上做文章时。就听见外头有人在敲鼓。

    “咚。咚。”

    总督衙门正门前有一大鼓。据说是给百姓鸣冤告状的“青天鼓”。满清立国二百余年。却也不知道这面鼓为多少百姓鸣了冤。只知道以前这鼓边站着衙役不许百姓接近这面鼓。所以这青天鼓终究只是摆设。成都光复之后。这摆设倒是派上了用场。市政府的公务员听鼓上班下班。鼓点急就上班。鼓点缓就是下班。

    不过现在。这鼓声却是有缓有急。听着既不是上班鼓也不是下班鼓。况且现在还没到下时间呢。

    赵北与张激扬均觉的奇怪。于是打田劲夫带人出门查看。

    田劲夫很快就转了回来。说道:“司令。外头来了一老一少。是来告状的。”

    “告状?那叫他们去将军衙门。不管是什么案子。现在都归军事法庭审理。”赵北摆了摆手。继续打着哈欠。

    “司令。这案子怕是吴禄贞审不了。”田劲夫神情有些古怪。“吴是个天不怕的不怕的人。什么案子他不敢接?”

    张激扬看了身边的总司令一眼。调侃着说道:“除非是告总司令的。”

    田劲夫苦笑。说道:“石人。你还别说。这一老一少过来。就是来告总司令的。”

    “啥?”

    赵北张着的嘴立刻合上了。眼睛瞪了起来。

    “告我?告我什么?”

    田劲夫咳嗽一声。在赵北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啥?拐带人口?”

    赵北的嘴一歪。伸手将枪套里的那支左轮手枪一拍。迈步就走向衙门正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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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远东狂人介绍:
他回到了清朝末年,以一己之力扭转历史的乾坤,写下一段“远东狂人”的传奇……1908远东狂人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1908远东狂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1908远东狂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