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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39章 浓情蜜意

    方初便和清哑亲自出面接待王妃,让入幽篁馆后罩房的内厅看茶,一面寒暄,一面命取出库房中两套珍品,供王妃挑选。

    一套是极雅致的六扇屏,分别编的是梅、兰、竹、菊、松、柏。

    另一套是吉祥喜庆的八扇屏,是由白头富贵、鸳鸯贵子、喜鹊登梅、凤戏牡丹、并蒂同心等一系列寓意吉祥的图案组合成。

    方初恭敬道:“这两套是珍藏的精品,不知可能入王妃青眼。”

    王妃目光在对面墙上来回扫视,当看见白头鸟和富贵牡丹组合成的“白头富贵”图案,心中无比难受。这幅图寓意夫妻和谐、生活美满、白头偕老。她本能就将这幅淘汰不选。下一幅是鸳鸯和莲蓬组成的图案,名为“鸳鸯贵子”,她一样看了刺心。

    那么,只能选第一套了。

    睿明郡王常说曹静宜品性高雅,那就送她君子花草好了,最好记得本分,千万别学狐媚子勾引魅惑王爷。

    她便对方初道:“八扇太多了。这六扇的不错,四君子和松柏,都各有品格……”才说到这,忽见方初嘴角隐含讥笑,不由羞恼。

    她刚才说了是为王爷纳侧妃挑选屏风,该挑第二套才合适,如今挑第一套,摆明了心存嫉妒,不希望王爷和侧妃恩爱。

    她一咬牙,话锋一转道:“只是不适合摆在新房内。还是选八扇的吧,既吉祥又富贵,还喜庆,正适合王爷送给曹侧妃。”

    方初道:“既然王妃看中这个,那就这个吧。”

    遂唤人来把画摘了,仔细包装起来。

    然后,他歉意地对王妃笑道:“论理,这画不该收银子。然既是王爷买去送给侧妃的,自有一番深情在里面,若我们不收银子,倒玷辱了王爷待侧妃的浓情厚意,反而不美。说不得只能按规矩卖了。等王爷大喜之日,再上门祝贺,奉上厚礼。”

    王妃笑容挂不住,好容易才维持住端庄仪态,轻声道:“方伯爷说笑了,王府虽比不上方家豪富,这些银子还出得起。”

    转头命身边嬷嬷出去付银子,嬷嬷遵命去了。

    这里,王妃便随口问清哑身体怎样。

    清哑抚着肚子道:“还好,这胎还算乖巧。就是嘴刁些。”

    方初笑道:“厨房每日忙得人仰马翻,做那些吃的,你挑嘴,都便宜我们了。昨日龚大人见了我,说我长胖了呢。可见最近吃太多了。”

    清哑把他上下一打量,觉得他身材好像是胖了些。

    她忙道:“那你不能少吃些?我不吃的谁叫你都吃了。也不怕撑坏了。”每次方初都和孩子们一起陪她吃饭,说是这样能增加她胃口。

    方初刚要回答,忽见王妃矜持笑着,坐不住的样子。

    他便收住话头,转而问:“王妃可要我们将画送去王府?”

    王妃道:“不必。我们就带回去了。”

    一面趁机站起身,告辞离去。

    方初忙过去扶起清哑,一起送她。

    王妃叫他们留步,头也不回地上车去了。

    她看方初和清哑恩爱很不自在,怕自己再待下去会失态。

    方初和清哑并无过分亲密行为,只不过他对怀孕的清哑很关切,王妃心里便不得劲,觉得他不该这个样子,太装模作样。如果他没有发现玉瑶和韩希夷的事,那么误会清哑和韩希夷便是真的了。这种情形下,他还对不洁的妻子一如既往地深情,谁信?

    再有,她被方初激将买下那套八扇屏风,也是怨气冲天。

    回府后,睿明郡王赞她屏风买的好,越赞,她越难受。

    更难受的事在后面:睿明郡王纳了曹侧妃后,直接带着她去了奉北,驻守在那里,经营混纺商业,将王妃留在王府打理家事。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以前他去哪里都是和王妃夫唱妇随的。

    自此,王妃闺怨日深,积恨日深。

    再说方初,看着王妃马车出了巷子,才低头问清哑道:“可觉得烦?我要不叫你出来,我独自面对她不太妥当,只好烦你出来见她了。”

    清哑道:“不烦。我又没说话。”

    忽然看着他笑,很好笑的样子。

    方初问:“做什么笑的这样?”

    清哑道:“你刚才收人家钱,还说的那么好听……”

    方初也笑了起来,也不解释,扶住她胳膊往回走。

    这种对付权贵的手段,他一向运用的很轻松。

    不然的话,幽篁馆哪里能赚到银子。

    再者,他才不想白送竹丝画给睿明郡王呢,还要点明睿明郡王对曹侧妃的情义,才能打击王妃,令她嫉妒吃醋。

    清哑想起他刚才说胖了的事,忙对他道:“你不能跟着我这么吃了。回头我拟个菜单,叫他们单独做给你和孩子们吃。”

    方初笑吟吟道:“好。”

    忽看见路边竹林内有笋冒出来,忙道:“瞧,出笋了。”

    清哑忙走过去瞧,小小笋尖让她很新奇。

    方初回头吩咐紫竹道:“去,找把锄头来挖笋。晚上做菜。”

    做菜什么的不过是借口,其实他是想陪清哑活动活动。往常在江南,这个时候正是清园竹笋生长旺季;另外,小景河春水涨潮,鱼虾也特别丰富,他们踏青挖笋、撑船捞鱼,水乡的日子十分美好。

    京城的日子差多了,他怕清哑思乡,所以才要和她挖笋。

    清哑却想起他先前在书房忙事情的,不想他耽误正事陪自己。

    梅氏说方家阴盛阳衰的话,清哑后来也听说了,十分不舒服。她不要方初整日陪着自己打转,要他去忙自己的大事。方初有自己的事业,才不是梅氏口中的“碌碌无为”呢。

    这女人好讨厌,说话真叫人生气。

    她便道:“你不是有事吗?你去忙。我叫巧儿来挖。”

    方初笑道:“我也偷空歇一会。”

    清哑一听也对,不能逼着他老是做事。

    方初便命青竹去叫孩子们来。

    一会儿的工夫,巧儿便带着适哥儿他们涌来了。淘小子们手上握着小锄头、小铲子等,满竹林乱钻,连才冒头的笋都挖了出来,前后院的竹林都被他们跑遍了,笑声一阵一阵的。

    清哑站在竹林外边,含笑看着方初带他们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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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章 打脸了(加更肥章求票)

    殿试放榜,严暮阳毫无悬念地中了状元,方利也名列二甲第十五名。方瀚海和严氏喜出望外,幽篁馆上上下下都赏了月银。

    再多的不快,也被这天大的喜事冲淡了。

    严家也一样焕发了光彩,梅氏心情也好了。

    严暮阳终得六首状元,梅氏和阮氏齐齐松了一口气。

    若严暮阳没中状元,阮氏怕梅氏将原因怪在巧儿身上,说是巧儿影响的严暮阳;梅氏也怕严纪鹏将原因怪在自己身上,说是自己逼儿子太狠了,导致他压力太大,所以没能拿到状元。

    现在严暮阳功德圆满,之前种种争论都成了过去。

    梅氏重新趾高气昂起来。

    她没法不得意,儿子得了六首状元,是自古有科举以来第一人,这多荣耀!哼,就算郭家退亲,以她儿子这如日中天的名声,京中有的是人家把女儿嫁给他,便是配公主也够了。

    女婿这样出息,阮氏开心之余,把嫌弃梅氏的心思淡了许多。

    她想:想要好女婿?成,搭一个蠢婆婆。就跟买肉要搭根大骨头一样。大骨头难啃,可以炖汤,多熬些时候就好了。

    严暮阳“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跨马游街后,即被各方人包围,宴饮不断,只得偷空让人给巧儿送信。

    他如今心情好,又没了压力,写的信情意绵绵。

    因为他满腔都是对巧儿的思恋和爱慕。

    每次他都不假思索,挥手间就是一首缠绵的情诗。

    再配上画,便诗画双绝了。

    严暮阳的小厮星雨负责往幽篁馆送信,送给适哥儿;适哥儿再转给巧儿;巧儿接了信,偷偷地躲在床上看,看得满脸绯红。

    看完就嘀咕:“不学好。还状元呢。”

    不论外面多热闹,她始终待在幽篁馆最后一层院内。

    庭院深深深几许,她现在做起了深闺小姐。

    慧怡郡主约了蔡铃一起,跟王瑛来看巧儿。

    先在二院拜见了严氏,又到三进院拜见清哑和阮氏。

    清哑巴不得巧儿多跟这些世宦人家的姑娘来往,能增长人情世故,因此坐不一会,她就命巧儿带几位姑娘去自己屋里,又命细妹准备各种新鲜茶果伺候,并亲自交代厨房准备时鲜菜肴招待姑娘们。

    巧儿带着慧怡等人去后院自己屋里,让茶让果。

    慧怡郡主见巧儿高兴的样子,觉得她要不就是没心没肺,要不就是强撑着,因此道:“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人家那样嫌弃你,你一点都不在意?要我说,你别嫁给严暮阳了。”

    王瑛和蔡铃一齐阻拦她。

    蔡铃没好气道:“郡主!”

    她们今天来看巧儿,就是怕她难受,特地安慰她来的;巧儿不难受正好,慧怡却怪巧儿不该高兴,用话去撩拨她,真是糊涂了。

    慧怡郡主也觉不好,换个口气问巧儿:“你到底怎么想的?”

    巧儿道:“天下父母谁不为了儿女着想?人往高处走,这是人之常情。总归是我们家根基浅了,难怪她看不上我。若我是你们王家的,或是蔡家的姑娘,她就不会说二话了。”

    三女听了默然,又同情,又无奈。

    慧怡郡主憋了一会,愤愤道:“势利眼!”

    巧儿失笑道:“郡主,我知道你性子直,你为我好,可也不能骂人家势利眼。严伯母也是一片慈母心肠,并没有错。以前你不也瞧不上我吗?说我算计严暮阳,不配严暮阳。你都忘了?”

    见慧怡郡主窘迫样,王瑛和蔡铃一齐低头暗笑。

    慧怡郡主申辩道:“我怎么知道你那貔貅是严家人送的!偏偏瑛妹妹有一个差不多的,严大奶奶又露出想和王家结亲的意思,我误会你也不冤枉。并不是我无中生有污蔑你。”

    严纪鹏在下小定后,对外放出话,说巧儿的貔貅是他当年让严暮阳送的,当时就有和郭家定亲的意思。郭家长辈说孩子太小,定早了怕有变数,因此才一直没公开。他便索性等严暮阳高中后,来个喜上加喜,上郭家提亲,再公开往事。谁知为貔貅差点闹出事故来。

    这话一传开,梅氏之前行为对巧儿的影响便消除了。

    更多的人笑话她,公婆早看准的亲事,她还蒙在鼓里。

    王瑛见扯到自己身上,红了脸,嗔道:“郡主慎言。”

    巧儿忙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我都说了这是人之常情,又怎么会怪郡主。京城人家结亲谁不是看家世。”

    慧怡郡主要挽回自己从前种下的恶劣影响,道:“郭家根基是浅,可是你不同,你可是得了皇上和太皇太后亲口夸赞的,连玄武王府还想求亲呢。她还敢看不上?”

    巧儿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又不是入朝做官。皇上和太皇太后夸没用,婆婆喜欢才有用。”

    王瑛听得一震,和蔡铃对视一眼。

    蔡铃道:“你这话有些道理。”

    慧怡郡主见巧儿总也不像以往痛快,气闷的很,道:“什么道理!那严暮阳就那么好?六首状元又怎么了?还能立马升为宰相了?将来成就如何,还要看他表现,也未必就能入阁拜相。依我说,他母亲既这样嫌弃你,你不如干脆退亲算了,嫁去玄武王府还好呢。”

    蔡铃和王瑛见她越说越不像话,忙一齐阻止。

    巧儿也嗔道:“瞎说什么!怎能随便退亲呢。”

    慧怡郡主奇道:“你们郭家不是最不怕退亲吗?”

    巧儿道:“胡说!我姑姑退亲,那是没法子。好好的谁愿意退亲?”

    慧怡郡主道:“你们这样子像是好好的?”

    巧儿叹了口气,落寞道:“都是为了儿女,都是慈母心肠,虽然嘴上不饶人,未必就是恶毒的人,何必斤斤计较呢。”

    慧怡郡主冷笑道:“你倒维护她,可惜她不领你的情。”

    巧儿道:“我不过实话实说,不要谁领情。”

    慧怡郡主道:“我就看不惯她这点:若不乐意就拼着闹翻也别定亲;既已经说定了亲事,就是一家人了,她这样在人前人后表明自己不中意你,难道就抬高自己儿子身价了?”

    巧儿见她火气很大,忙道:“好了,别生气了。”

    一面拉了她往外走,又对王瑛和蔡铃道:“咱们去外面。外面天气好,花儿都开了,竹笋抽了好多呢。”

    阳春三月,花草繁盛,巧儿也在院中养了不少花草,配着墙边院角各处的莹莹翠竹,看得人眼目清新、神清气爽。

    大家玩笑间,也就丢开了刚才不快的话题。

    吃饭时,清哑没让她们去前面,而是命人将饭菜端去巧儿房中,由巧儿单独相陪,方便她们自由说话。席上各种江南时鲜菜肴,尤以四鳃鲈鱼烩最为鲜美。鱼、笋都是新鲜的,只没有莼菜,用水萝卜代替,大家吃完赞了又赞,又暗自感叹方家生活讲究。

    这些江南特色时鲜运来京城,耗费的银钱倒在其次,主要是麻烦。也就是郭织女怀了身孕,方初为了她养胎,才不惜这样折腾。

    几女玩到下午,兴尽告辞,巧儿亲送至门外。

    看着马车离去,她抿嘴一笑,心情很好地转身对金锁道:“丹青和无悔呢?叫她们来。我要给她们讲(弹琴)指法。”

    金锁忙去前面叫两位小姐儿。

    这且不说,且说王瑛因为方制在幽篁馆作图,她便留下话,和慧怡郡主一块回娘家看望母亲。慧怡郡主陪她一块去王三太太院中,恰好婉容大长公主也在那呢,正和大太太等人打牌。

    二女先给长辈问安,又坐在各自母亲身边看牌、陪说话。

    长辈们一边打牌,一边问严氏可好,郭织女身子如何等话。

    说到严郭两家纠葛,王源夫人叹道:“郭织女心里怕不好受。”

    慧怡郡主道:“织女心里好不好受我不清楚,可是我们一句也没听见她抱怨刻薄严大奶奶。郭二*奶奶也没有愤愤不平。我们原想安慰巧儿的,结果她反替婆婆开脱,说婆婆慈母心肠,并无恶意。”

    王大太太点头道:“织女好涵养。巧姐儿也是个聪明的。”

    王瑛道:“大嫂有什么都是当面说的,从不背后说人。”

    婉容大长公主道:“你这样称赞妯娌,可见她是真好。”

    慧怡郡主道:“严大奶奶自诩世家出身,嫌弃郭家家世低,偏她自己说话行事比小门子小户的还浅薄,郭家人倒大度容忍。”

    王大太太瞅她道:“你这孩子,世上事原没有一定的。大家子有不成材的,小门小户也有出息有见识的。”

    慧怡郡主道:“她也太骄狂了,儿子考了状元,就像多不得一样,只有公主能配了。巧儿再不好,玄武王府还求呢,她就敢这样嫌弃。幸好瑛妹妹没嫁他家,不然现在倒霉的就是瑛妹妹了。”

    众人听了相视一笑,尤其看着王源夫人笑。

    婉容大长公主道:“瑛儿这就叫做‘因祸得福’。”

    王家原想将王瑛嫁给严暮阳,结果没做成亲,阴差阳错嫁给了方制。现在看来,王瑛嫁给方制是因祸得福了。若是王家和严家结了亲,就凭梅氏这性子,王瑛的糟心事绝不会少。

    王源夫人看看女儿娇艳的脸颊,暗自点头。

    因蔡家二房的八少爷也中了,蔡家一来想庆贺热闹一番,二来想办个春日赏花宴,宴请世交亲朋的子女,给族中子弟和女孩子们增加待人接物的机会。这也是京中聚会习俗,尤以春季和秋季居多,有美景可赏,天气也适合,不太冷也不太热。

    严纪鹏父子祖孙和梅氏都被邀请。

    蔡铃请了许多京中闺秀去赏花。

    巧儿自然不去,要躲着梅氏。

    严氏和王瑛都去了,清哑也没去。

    这日,蔡家园内花枝招展,贵夫人和姑娘们三五成群,或聚集在亭内,或徜徉在花间溪流旁,隔墙院内男子们也是笑声阵阵。

    夫人们看见梅氏,纷纷恭贺她儿子获得“六首状元”,是古往今来科举第一人,且又少年成名,人品样貌都是上上等。

    梅氏嘴上谦虚,心中着实畅快,可谓志得意满。

    有那多事想看笑话的,又故意问起严暮阳的婚期,提前向她祝贺,说这大登科连着小登科,实乃人生美事云云。

    梅氏笑容就有些勉强了,含糊说尚未定准。

    好在她谨记之前教训,没敢再口出怨言。

    就算这样,她脸上笑容不如之前真心,也引得众人暗自揣测,背后窃窃私语,说长道短。

    慧怡郡主见了替巧儿不忿,要替巧儿出气。

    她因欠了巧儿救命之恩,又曾设计想暗算巧儿的,心中愧疚,一直想找机会为巧儿尽心尽力,还这份人情,今儿机会来了。

    因见梅氏不知和谁家夫人站在一丛“魏紫”牡丹花前指点评价,心中一动,便拉着蔡铃走过一道一人多高的绿色花障那边去——那花障是木槿,尚未到开花时节——梅氏和那夫人就站在花障另一边。

    慧怡郡主笑道:“如今严公子可出名了,满京城人人都在说六首状元、少年才俊。”

    蔡铃道:“这也难怪。本朝只有三元及第,历史上都没有六首状元。”

    随着她们议论,花障另一边的说笑声停了,被这边吸引。

    梅氏低头装作看那层叠高耸、状如皇冠的紫色花朵,耳朵竖起。她听见是两个女孩子声音议论严暮阳,不禁兴奋的很,想听听她们说什么,再听听她们是哪家的姑娘。即便儿子亲事已经无可转圜,但听见有人中意严暮阳,也可令她自我陶醉一番。

    却听慧怡郡主冷笑道:“他再考几个六首状元都没用,搁不住有那样一个母亲,挣的脸面还不够她丢的。可笑她自以为是,丝毫不知自己已成为京城人茶余饭后的笑柄。还瞧不上郭家门第!郭巧儿人品才德连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夸的,她倒看不上了。哼,难道她眼光比皇上还强?比太皇太后还高?就她那副做派,真要是郭家退了亲,京城像样点的人家都不会和严家结亲,再是六首状元都没用。幸亏我王家没和她沾惹上,不然倒霉的就是瑛妹妹了。我三婶说起这事就开心得不得了,真是万幸呢,好险没和这种人牵扯上,不然气也要气死……”

    蔡铃才听了一个开头就急了,就拦阻她。

    哪里能拦得住,慧怡郡主说得又快又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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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1章 巧儿:无法掌控的结果

    蔡铃不得不出声道:“郡主,你怎么能说这话?”

    慧怡郡主停住脚步,道:“我说这话怎么了?我不信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瞧这园子里那么多人,谁心里没数?就她糊涂不自知罢了。”

    蔡铃道:“你……那你也不能这么说。”

    言下之意,心里有数就搁在心里呗。

    她是看在严未央面子上,不忍笑话梅氏让严家丢脸。

    慧怡郡主道:“我是替郭巧儿不平。你说说,要不是看你三嫂的面子,还有严老爷的面子,郭家会答应这门亲?”

    蔡铃想了想,道:“恐怕不能。”

    慧怡郡主道:“就是嘛!要不是严家还有几个明白人,严暮阳再是六首状元,人家也不会把女儿推进火坑。——有那样的婆婆,将来日子能好过?她还以为她儿子多了不起呢,王府的少爷都比不上。”

    ……

    花障另一边,梅氏脸色煞白,不复笑脸。

    和她一起的那夫人也尴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附近还有其他人,也都听见了慧怡郡主的话。

    梅氏不堪羞辱,想走过花障来质问慧怡郡主,又没有勇气。

    慧怡郡主固然说话刻薄,梅氏自己从前表现也不好,争起来未必能占理,若是闹开,只会给严暮阳丢脸。

    还有,那句“难道她眼光比皇上还强,比太皇太后还高”让她心惊肉跳,害怕极了,哪里敢出来质问。

    她少不得忍了这口气,当做没听见。

    已经发生的事,当没听见不可能。

    此后,她再没兴趣和人说笑周旋。

    梅氏心里存了疙瘩,再看这春日赏花宴便不同了:只觉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看她的目光充满含蓄的讥讽意味,令她芒刺在背,去哪都难堪,站哪都不安,坐哪都成为视线中心。

    她没有感觉错,慧怡郡主的话迅速在园中传开了。

    王源夫人深怪慧怡郡主言行太鲁莽,又无法挽回,只好在和人闲谈的时候,夸赞郭织女安静有涵养,和王瑛妯娌相处很好。

    她夸清哑,也就是夸严氏儿媳,严氏没话好说。

    清哑有涵养,作为对立方的梅氏什么品性可想而知。

    她算是不着痕迹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省得别人说慧怡郡主恶意歪派人、传播是非,维护了慧怡郡主。

    严氏略一留心便发现园中情形不对,再没脸待下去,当即告辞。临走把梅氏也叫走了,说是回去准备赏花宴,因为严家也要办赏花宴。

    隔日,慧怡郡主便往幽篁馆去对巧儿卖好,将那天情形说给巧儿听,并大度道:“你不用感谢我,算我还你债了。”

    巧儿按捺住心抽抽,问道:“你欠我什么债?”

    慧怡郡主道:“去年在慈善中心,我想要算计你,结果没算计成,还被你给救了。好在那个陷坑也没浪费,给石寒天用了。这回我帮你出头对付了你婆婆,咱们算是扯平了。”

    巧儿瞪着她半响无语,目光似敬佩似幽怨。

    其实,巧儿确实想借别人来对付梅氏,也做到了。

    严家的人,包括姑太太严氏训斥劝解梅氏,梅氏都听不进去,以为严氏偏心,觉得自己没错。若她从别人嘴里听见外面对她的真实评价,将不再存美好幻想,对她将是一个打击,可以使她警醒。

    这算是巧儿进门前和未来婆婆第一回合较量。

    但是,这种斗争不同于和仇家之间的斗争,并非让梅氏丢脸,巧儿就能赢了。梅氏是严暮阳的母亲,梅氏丢脸,严暮阳也没脸,严家更没脸,那巧儿也没脸——摊上这样的婆家能光彩吗?

    所以,这个打击的分寸并不好掌握,还要隐蔽。

    可是巧儿也没办法,她不能亲自出面。

    她不能亲自出面,自然也无法掌控结果。

    然后,结果就变成这样了!

    见巧儿神色不对,慧怡郡主狐疑道:“你怎么了?不感谢我就罢了,不会怪我多管闲事吧?”这么一想,她脸色就不善了。

    巧儿道:“你为我出头,我怎么会怪你。”

    慧怡郡主道:“那你摆这副臭脸做什么?”

    巧儿幽怨道:“郡主,你就不能说含蓄点吗!再者,为什么闹得人尽皆知?何苦为我得罪人,还影响你的名誉。我说句真心话:你这脾气要改改了,一点不像王家教养出来的姑娘。将来嫁去人家,容易吃亏。我为你好,你别听了不顺耳。”

    慧怡郡主道:“你还是怪我。那你说,我该怎么说?”

    巧儿道:“别的我也不提了,你为何要把方三婶(王瑛)扯进来?这不是多惹是非吗!回头她连方三婶也怪上了。”

    这件事确实不妥,慧怡郡主那日回去也被母亲训了。

    但她嘴上不肯认输,道:“你那婆婆脸皮厚的很,不说重些不管用。至于瑛妹妹,我母亲她们私下说起这事,都说瑛妹妹幸亏没嫁去严家。那就是个狼窝,一般女子嫁进去肯定活不长,只有你这样有身手会武功的姑娘嫁去才能活得下来……”

    她越说,巧儿脸越黑。

    后来巧儿发现:慧怡郡主说梅氏脸皮厚的很,不说重些不管用,还真有道理,因为梅氏消停了!

    三月初八,严暮阳和巧儿大定。

    这一日,梅氏很尊重,没有一点失礼和挑刺。

    这让悬着一颗心的严氏等人非常高兴,这场集大定和庆贺状元的酒宴非常完满,内外上下都喜气洋洋。

    清哑一心二用,一面关注客人,一面命细妹留心前面,看郭俭什么时候到,昨日靖国公府派人来传话说,他们今日到京的。

    梅氏听见,忙问:“可是郭大爷的俭哥儿?在荆州的那个?”

    清哑道:“是。俭儿从小就去回雁谷学手艺。”

    梅氏赞道:“真不容易。小小年纪就这样肯上进。”

    清哑听了意外不已——梅氏居然没嫌弃郭俭学的木匠手艺不入流?也对,靖国公可是著名的木匠,谁敢笑话他!

    阮氏也觉意外,想这梅氏今儿实在反常。

    梅氏却不觉得,跟着清哑一块盼望郭俭。

    细妹使人到外面叮嘱小豆子:若是俭哥儿来了,即刻进去通报大奶奶,不可大意了,小豆子忙应下了。

    他和小黑子在外书房照看适哥儿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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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2章 贴心的妹妹

    适哥儿领着自家兄弟表兄弟,还有蔡扬兄弟几个——严未央没带儿子去奉州,留在蔡家读书呢——并崔嵋两儿子下棋猜谜、投壶斗牌、用弹弓打鸟等等,把院子都快翻过来了。

    蔡扬听适哥儿说方瀚海收藏了颜真卿《颜氏家庙碑》拓本,忙请他拿出来观看。适哥儿每天都要临摹的,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于是去书房里拿了出来,放在书桌上,两人同看。

    蔡扬看了手痒,又想临摹。

    适哥儿也想看看他字写得如何,便亲自磨墨,让他临摹。

    蔡扬临了两个字,适哥儿见了,也另取了纸笔来,也写了起来。写完两人对比。蔡扬夸适哥儿。适哥儿谦虚说蔡扬写的好。两人互相吹捧一番,一齐笑起来,接着又写。

    这时,婉儿、丹青和无悔跑进来,站在桌边看他们写。

    蔡扬沾了笔墨,正好适哥儿写完一个,说“蔡哥哥你看这个。”他便侧身探头去看,一面口内赞好,一面回身再写。

    忽听婉儿惊叫道:“哎呀,你的笔!”

    蔡扬吓一跳,心里“咯噔”一下——

    原来他一个不留神,执笔的手碰在那拓本上;婉儿再一提醒,他手又一抖,那笔干脆掉了,在拓本上滚了几个滚。

    适哥儿也看过来。

    两人不忍直视拓本,互相对视。

    一时间小脸都黄了,眼中只剩惊慌。

    若是打碎了玉杯、花瓶什么的,以他们的见识和家世,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这碑刻拓本,毁了可就没了!

    蔡扬是客,来人家作客闯了祸,他再聪明也害怕,把平日长辈教的从容、担当等等修身的话都记不起来了,只剩下难堪和窘迫。

    适哥儿很想表现担当,把这过错揽在自己身上。一来蔡扬是客,怎能让他难堪呢?二来他们是好朋友,朋友就要讲义气。可是,想想方瀚海知道这事的后果,他也胆怯了,怕是要受罚。

    想曹操曹操到,书房外传来方瀚海宏亮说话声:“龚大人说笑了。只管借去临摹。就怕大人书法趋于大成,临摹出一个以假乱真的摹本来,把我那拓本给换下来,我可就亏了。”

    这话引起一阵爽朗笑声,眼见许多人就进来了。

    适哥儿再也顾不得,迅速将自己和蔡扬写的字纸抓在一起,一手拉着他,低声道:“先躲躲。”奔窗户就去了,一跃猴上窗台,一纵身就翻到窗外,接着蔡扬也慌慌张张地翻了过去。

    天气晴好,方初命将窗扇撑起来通风,方便了他们。

    适哥儿又回头对婉儿等人嘘声道:“别嚷。”

    婉儿用力点头,一拉方丹青,冲无悔道:“快走!”

    也往另一边书架后跑去,从那通向后门。

    都走了,无悔站着没动。

    于是,方瀚海和龚大人等进来,便看见无悔跪在椅子上,手抓着毛笔,愣愣地看着桌面,方瀚海心中觉得不妙,朝桌上一瞧——

    “哎哟,小祖宗,这是怎么了……坏了坏了!”

    方无悔黑眼珠闪了闪,坦白道:“祖父,笔掉了。”

    方瀚海看着无辜的孙女,责怪的话一句也说不出。

    他四下打量找人,一个人影也没有。

    他便喝问:“你哥哥呢?写字写完了也不把帖子收好,随便就搁在这。”他以为定是适哥儿写字写到一半就跑去玩,字帖没收起来,然后方无悔又过来练习写字。小丫头最近刚学写字,兴趣蛮大。

    众人看清怎么回事,都顿足叹息。

    叹息罢了,又一齐看向惹货的丫头。

    方无悔诚恳道:“对不起,祖父。这个字帖,很重要吗?”

    满脸的忧心和发愁。

    方瀚海咬着后槽牙干笑道:“也不是很重要。”

    一面把她手上笔拿下来,搁在笔架上,又抱她下凳子。

    又道:“你才学写字,不用临这个。你照着祖父写的帖子临摹就够了。都是你哥哥不小心!”他痛心不已,心想你才几岁的丫头,才学写字就临摹颜真卿的碑帖,用得着吗?临摹他的字帖绰绰有余。

    无悔道:“不怪哥哥,是我不小心。”

    方瀚海见孙女如此乖巧,更不忍责怪她了。

    窗外,适哥儿本来还想进来承认是自己弄脏了帖子,听了祖父的话,再也不肯动了——祖父以为是妹妹弄脏了字帖,还要牵连他骂他,若知道就是他弄脏的,后果岂不更严重!

    蔡扬也是一样想,都缩在窗下不敢吭声。

    就听屋内方瀚海又问:“跟你的人呢?怎么你一个人在这?”

    方无悔道:“哥哥他们在后面玩,我写字。”

    方瀚海夸道:“真用功。别写了,也去玩吧。”

    方无悔见没什么大不了的,祖父并没有很生气,快乐道:“那我走了。祖父,你别生气。明儿我让爹买一个字帖孝敬你。”

    方瀚海笑道:“好,就让你爹买。”

    方无悔便跑向后面去了。

    龚大人捏着那拓本,顿足叹息道:“可惜了,可惜!”

    严纪鹏斜着方瀚海道:“你这么娇惯孙女!”

    方瀚海辩解道:“她这么小,知道什么?况且她是认真,又不是淘气。都是适哥儿,越大越无法无天……”

    严纪鹏等人都呵呵笑起来。

    方无悔走到后窗下,冲适哥儿甜笑道:“哥哥。”

    适哥儿欣喜地悄声问:“没事了?”

    方无悔点点头,在他身边蹲下来,仰面道:“哥哥别怕。”

    适哥儿笑嘻嘻地抱住妹妹,在她红红的脸颊上用力亲了一下,道:“妹妹真好。哥哥谢谢你。下回去街上买好吃的给你。”

    方无悔也笑,又对蔡扬道:“扬哥哥别怕。没事了。”

    蔡扬感激道:“谢谢方妹妹。”

    伸手碰了碰她的小手,稀奇地看着她。

    面前的小姑娘,脱了冬衣,穿着藏青色小夹袄,银红镶白狐边绣如意纹小坎肩,凤眼黑溜溜的,腮颊粉光圆润。这一刻,他心里十分遗憾,为什么母亲没为他生一个妹妹呢?

    事情过了,他也能定下心来思考。

    刚才的事不仅适哥儿知道,沈怀婉等人也看见了,他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与其缩头不敢承认被人耻笑,不如挺胸而出,承认了,丢脸就一次,将来不必一直担惊受怕。

    想罢,他毅然站起来,走进屋。

    ********

    无悔仰着小脸道:票票……(未完待续。)

第1143章 郭俭回归

    适哥儿不知他要怎样,忙和无悔也跟进来。

    蔡扬鼓起勇气,向方瀚海坦承,是自己弄污了拓本。

    说完了,规规矩矩地跪在方瀚海面前。

    适哥儿见了,慌忙也上前,跪在他旁边。

    适哥儿道:“祖父,都是我不好,是我拉表哥逃跑的。”

    他说出这话后,心里莫名轻松了许多,悄悄瞥了蔡扬一眼,嘴角微翘,一点没有被连累的憋屈,很慷慨担当的模样。

    蔡扬却不要连累他,忙道:“这不关小伯爷的事……”

    适哥儿抢道:“明明就是我拉着你翻窗户跑的。”

    两人争相认错,争论起来。

    方瀚海等人愕然,不料这件事居然有这般内情。

    方瀚海一言不发,脸色沉沉地盯着他们。

    适哥儿和蔡扬停止争执,含愧都低下头。

    是啊,争有什么用?

    争相认错就能让那拓本复原了?

    蔡扬有些承受不住方瀚海的气势,觉得他和自己祖父或者大爷爷一样威严,又羞愧,把脸涨通红,拼命强撑着,后背都冒汗了。

    书房里的气氛快凝滞了。

    无悔来回看看哥哥,又看看祖父,然后跑到方瀚海面前,伏在他膝上,仰面糯糯道:“祖父,别生气!别生气……”一面说,一面攥住他右手大拇指轻轻地摇晃,脸上满是乖巧讨好的笑。

    她就不明白了:她都认了,祖父也不追究了,两个哥哥怎么又跑来承认错误呢?既这样,先前干嘛逃跑呢?

    方瀚海忽然哈哈大笑,龚大人等也都笑起来。

    适哥儿和蔡扬被他们笑得摸不着头脑。

    方瀚海将无悔抱起来,放在膝上坐了。

    又对那小哥俩道:“总算你们还有些担当,像个男子汉。这样吧,我就罚你们写二十篇大字,不写完不许吃饭。”

    说完,随手从书桌抽屉里抽出一本字帖来。

    适哥儿兴奋道:“是,祖父。”

    一蹦就起来了,跑去拿那字帖。

    蔡扬也站了起来,一看之下,面露惊喜神色,原来这也是一篇颜体的字帖,看纸张有些年头了,也不知是真迹还是摹本。

    他明白,方瀚海根本没惩罚他们,这是奖赏呢。

    他对方瀚海恭敬道:“谢谢方爷爷。”

    方瀚海满意道:“不愧是蔡家孩子,就是有教养。”

    蔡扬脸又红了,暗自庆幸刚才认了错,不然就带累蔡家名声了。

    方无悔见爷爷没惩罚哥哥们,高兴极了。

    她仰面夸道:“爷爷,慈祥的爷爷!”

    严纪鹏第一次听见,噗一声笑倒。

    方瀚海瞪了他一眼,放下无悔道:“进里面去。你二表哥来了,在你母亲那说话呢。”

    无悔忙撒腿就跑。

    适哥儿也想跑,脚却动不了。

    他还有二十篇大字要临摹呢。

    ※

    清哑看着跟方初一般高的郭俭,跟脑子里为了和哥哥争吃菜瓜张嘴哭的小娃儿对不上号,满眼的惊奇和陌生。

    郭俭和郭勤完全不一样。

    郭勤痞痞的,嬉皮笑脸中藏着精明世故。

    郭俭一脸憨实相,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面对众人打量,他咧嘴憨笑,挨个拜见长辈。

    他个头虽高壮,嘴上刚起一层细细的绒毛,依然很显青嫩。拜完众人,就坐在清哑旁边。众人问起他在回雁谷生活情形,他都一一回答了,不怯生,也不油滑,很是实在。

    因说起他当年被哥哥姐姐哄去学艺的情形,他笑道:“……翻过了一山又一山,翻过了一山前面还是山,我当时就哭了……”

    严氏等人都忍俊不禁,哄笑起来。

    清哑心疼地摸摸他头,没说话。

    郭俭主动道:“后来就好了。回雁谷里面很好玩,我也不太想家。”怎么可能不想家,不过是怕姑姑担心,不想提那些事而已。

    清哑见这孩子懂事,晓得安慰自己了,很贴心。

    一时孩子们跑了来,都满眼新奇地看着郭俭。

    郭俭看着一群孩子,也十分稀奇。

    他挑了个看上去最熟悉的——莫哥儿,长得最像清哑——两手伸到人家腋下,一举就举了起来,笑道:“这个是莫哥儿,对不对?”

    莫哥儿见他一下就挑中自己,又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当即就喜欢上他了,因点点头,叫道:“二表哥好。”

    郭俭笑嘻嘻道:“好,好。莫哥儿长得真好看。”

    接着,放下他又去认别人,这可认不出了。

    清哑吩咐道:“带你弟弟妹妹去后面玩去吧。”

    又让细妹领路,带郭俭去见巧儿。

    郭俭站起来,把手一挥,对莫哥儿等人笑道:“走,咱们去开箱子。二表哥带了许多好玩的好吃的给你们。好多都是我亲自做的呢。还有那些山里珍贵的特产,听说外面都买不到的。我提前两个月就跟人下了定金,人家特意留给我的,你们肯定没吃过……”

    一面说,一面雄赳赳大步领头走了。

    极哥儿兴奋地大叫一声,跟了上去。

    刘志莫哥儿等人也哄笑着一拥跟去了。

    阮氏笑着对清哑道:“刚看着像大人,这一下就露了马脚,还是个孩子头。瞧那玩的劲头!”

    清哑笑道:“本来就是孩子。”

    梅氏笑道:“这孩子瞧着怪实诚的。”

    阮氏道:“俭儿从小就实在、听话。”

    梅氏听了心下暗自掂量。

    因她这半天表现与之前大不相同,阮氏暗自纳罕,以为是严纪鹏管教训斥的结果。她主动求好,阮氏自然不会端架子和她较劲,也和气地跟她说话,两亲家看去其乐融融。

    少时有人来请严氏和清哑:要开宴了。

    严氏忙起身,带领众人入席。

    这一日,双方议定婚期:五月初六。

    郭大有和清哑都舍不得定这么早。

    巧儿从小跟在清哑身边长大,刚养成人,尚未替郭家出力,也没在祖父母和父母跟前孝顺几天,就要出嫁了,年纪比清哑出嫁时还小,怎叫人能舍得?

    可是他们也不好为这个相争。

    人家儿子长大了就要娶媳妇。

    家家都是这样子的。

    好在如今郭家不像清哑出嫁那会儿了,需要清哑支撑着。如今郭家已经有些气象,可以独立支持。再者,出嫁的女儿也能为娘家借上些力气,不用像当年江家求娶清哑时,郭家想多留女儿两年帮娘家建立作坊,还要遮遮掩掩的找理由推迟婚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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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骗出去学艺的俭儿回来了,强烈呼吁人气支持:我不比哥哥姐姐差O(∩_∩)O~~(未完待续。)

第1144章 出嫁前的行动

    郭大有直接告诉严纪鹏和严予宽:郭俭回来了,他要和侄儿对织机进行研究,力求突破。本来这事由清哑主持协助,但清哑怀孕了,这事当然落在巧儿身上。和弟弟共同研究纺织,这对她也是一次历练,对她本身技术提高有好处。

    严纪鹏急忙表示支持,说这是大事。

    他原本想把婚期推迟到年底,可是严予宽和梅氏不能总滞留在京城;严家在江南的买卖也需要他回去坐镇,他只好尽快赶在五月把孙子婚事给办了,免得年底又来回折腾大家一趟。

    郭大有对这也表示理解,郭家也一样,也忙。

    于是,婚事依然定在五月初六。

    清哑就开始忙起来。

    忙什么?

    给巧儿陪嫁!

    娘家那么多侄儿,那些小的还罢了,郭勤、巧儿和郭俭这几个,清哑看得格外不同。尤其是巧儿,简直就像清哑自己闺女一样。

    她是要将巧儿当闺女陪嫁的。

    她作为姑姑,小方氏公中该出一份陪嫁外,她还要从自己的陪嫁中拿出一部分来另外添箱,才算尽心。

    她便命细妹回江南打理此事。

    清哑的嫁妆册子有几份,其中一份就是细妹掌管,实物年底清点核对也是细妹总揽。清哑只管总账,每年增加多少利息收益,花费多少,她心中都有个大概的数目。

    她便交代细妹,要她回去按账分出一部分来,和郭家的嫁妆一道送来京城,因为严暮阳的去留已经定了:留在翰林院,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几年内,他们小夫妻都会住在京城。

    清哑想,巧儿若做什么事,须得手上有本钱。

    所以,她才让二哥二嫂尽量在京城置办嫁妆。

    严家也是一样,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巧儿也是日夜忙碌,却不是为了制作出嫁的嫁衣等,而是整日和郭俭待在织机房,有时郭大有也在,三人一起商议。

    他们在研制用水压机驱动机器、提高产量的项目。

    再改进织机,也还是靠人工操作,速度始终受限,所以他们就想用利用水力驱动某些环节,提高产量和规模。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想法,大靖已经有了井水压水机、水碓——利用水力舂米、利用水力造纸等,再利用到纺织上完全可行。

    严暮阳也常在落衙后来幽篁馆,借口找方利或者郭俭,其实就是为了见巧儿。虽然婚期已定,他和巧儿过了明路,他却更心急了,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滋味体会深刻。

    专心做事的人都会散发出特有的风采。

    郭俭就是这样。

    每当巧儿提出什么问题,他总是十分自信地说道:“看我的!”然后便飞快地忙碌起来,又是锯又是刨,或者用铁锤叮叮当当地敲。手上活计不停,嘴里还轻快地吹着小曲儿,十分的悠然自得,让人感觉到,他不是在辛苦劳动,而是在做一项有趣的创作,不由得满心期待他创造奇迹。做完了,他站到一旁,示意巧儿:“大姐再试试。”

    巧儿再试,然后再提新意见。

    他便再从新琢磨。

    有时会一句话不说,只盯着图纸思考。

    巧儿便命人准备吃的,等他醒过来吃。

    郭大有自豪地对清哑道:“俭儿真成材了!”

    清哑也开心,当年派这个侄儿去林家学艺真是做对了。

    郭俭学的不是普通木工,应该称之为“机关制造”一类的机械制作。他回来这些天,抽空为孩子们制作的弹弓、精巧小手弩、梅花袖箭等,简直令适哥儿等人疯魔了,崇拜死了他。他也为无悔等女孩子做了孔明锁、精巧的妆盒(鲁班盒)等,同样让表妹们欢喜。

    他很忙的,有时被靖国公府的人叫走,有时兵部的官员来找他,在外一待就是一天,耽误了巧儿这边,只好熬夜点灯干。

    清哑纳闷,问那些人叫他去做什么。

    郭俭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朋友说话。

    方初却看出不对了,让清哑别问。

    这么忙,郭俭便无法回江南了。

    他也不想回去,说巧儿姐姐就要出嫁了,只剩两个月的工夫了,他要陪巧儿姐姐,还要为巧儿姐姐打一套家具嫁妆,把个巧儿感动的眼睛都红了,转过身偷偷地掉金豆子。

    细妹离京回江南的那天,郭俭孩子气地吩咐道:“细姑姑,叫我爹我娘都来,就说我瘦了,瘦的皮包骨头。他们不想我吗?”

    阮氏忙道:“快别这么说,你娘要急死了。”

    郭俭得意道:“就是要我娘急,不然她不来。”

    阮氏和清哑好笑地对视——果然还是个孩子!

    郭俭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不是郭大有能比的。他们的研究很快出了成果。郭大有说要带他去奉州试行,因为作坊建在水边,京城这里却不大方便,只好纸上谈兵。

    郭俭便问:“奉州多远?”

    巧儿随口道:“也不太远。”

    郭俭道:“走一天够不够?”

    方初道:“一天哪能够,要两三天。”

    郭俭促狭地眨眨眼,道:“我怕巧儿姐姐算法不同。从湖州到荆州一天都能到,从京城去奉州一天不能到?”

    众人愣了下,方知他在说当年郭勤和巧儿骗他去荆州的事。当年,郭勤哄他去荆州林家学艺,他问荆州多远,郭勤含糊道“也不太远,坐车要一天工夫”,哄得郭俭一去就是十年。

    巧儿捶了他一下,嗔道:“哪年的事了,你还记得呢。”

    郭俭笑道:“怎么不记得!我走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不等他说完,巧儿忙高声叫道:“吃饭了!”硬打断他的话。

    郭俭看着姐姐呵呵笑,一副了然的模样。

    巧儿抱怨道:“长大变精明了,一点不好骗了。”

    郭俭更加笑的灿烂。

    严暮阳对郭俭道:“你该感谢你大哥和姐姐,要不是他们,你能有如今这成就?你能去人间仙境回雁谷待那么多年?我们想去还去不了呢。那地方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

    回雁谷是靖安大长公主的私人产业。

    因当年她流落乡野时,和靖国公发现了回雁谷,并率林家人搬迁进去,开荒种地、高山种茶,配合渔猎活动,过的十分逍遥。后来顺昌帝的祖父炎威帝就将那地方赐给她做封地,算对她流落乡野的补偿,别的公主甚至皇子都没有赐封地的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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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俭:我十年才冒头,你们总要匀给我一张月票吧!(未完待续。)

第1145章 爱她无怨无悔

    郭俭一扬下巴,道:“你别以为帮巧儿姐姐说两句好话就能哄她晕了头了。我听说你们家人瞧不起郭家,瞧不起我姐姐,是不是?哼,有你们严家求我的一天。我非得让那个人亲自来求我!”

    严暮阳忙笑道:“看俭儿说的,咱们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的。俭儿你若有事,你便不吱声,我也会帮你办妥妥的。”

    一面说,一面把着他手臂,郎舅两个很好的样子。

    郭俭还不服气,还要说他,巧儿对弟弟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跟你姐夫较劲干什么?再较劲还能让他不认母亲?这是白费力气。

    三月底,郭大有夫妇带着巧儿和郭俭去了奉州。

    进入四月,清哑的肚子渐渐显怀,常有胎动。

    小孩子好奇心强,无悔和无莫两个就喜欢用手摸母亲的肚子。等天气再热一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能感觉到里面小宝宝动静,一时肚皮上鼓起一个包包,十分有趣。

    无莫第一次感到包包突起,吓得手一缩。

    清哑微笑道:“不怕。弟弟踢你呢。”

    无莫忙问:“母亲,疼不疼?”

    清哑道:“不疼。”

    无悔则看着娘亲的肚子忧心忡忡,想弟弟越长越大,到时候娘亲怎么拉得出来呢?

    诸事顺心了,严氏也腾出精神来了,盯着清哑这胎。

    四月中旬,一日,幽篁馆赵管事接了一张帖子,是韩大奶奶谢吟月派人送给清哑的,正好方初在外书房,他便交给了方初。

    方初一看,是谢吟月约清哑在某酒楼见面。

    他心一沉,对赵管事道:“告诉来人,大奶奶养胎,不便出门。”

    赵管事答应一声,转身出去回话。

    方初知道此事没完,谢吟月定有后招。

    他便静静地坐等。

    果然,一会工夫赵管事又转来,说谢吟月拜访。

    方初起身,吩咐道:“带她去馆后小客厅。”

    幽篁馆后罩房右边的小客厅内,谢吟月和方初对面而坐。

    谢吟月优雅地端坐着,从容中透出一种有恃无恐的沉着气势。自她和方初决裂以来,这是她首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种气势,仿佛掌握了什么先机,又或者占据道义上的优势,底气十足。

    方初神色淡淡的,不慌不忙。

    谢吟月见了,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方初并不在意,像没看见一样。

    待丫鬟上茶后,他做了个手势,她便退到门外,站得远远的。

    方初这才把目光投向谢吟月,问:“请问韩大奶奶此来有何贵干?”

    谢吟月喝了一口茶,放下茶盏,抬眼正视他,问道:“在奉州,乱民袭击方家别苑的那天晚上,希夷出的事你都知道?”

    方初点头道:“知道。我很抱歉,希夷是为了方家才被害。”

    谢吟月轻笑道:“你真好心胸!妻子红杏出墙,你居然抱歉!”

    方初神色一冷,就要发作,忽然想起自己之前误会,那痛苦的滋味就如眼前的谢吟月一样,因此按捺下怒气,正色对她道:“你误会了,希夷是被别人害的。这件事是个阴谋。你莫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谢吟月目光锐利道:“哦,是谁的阴谋?证据呢?”

    方初道:“这个我暂时无法告诉你。等查明自会告诉你们。”

    谢吟月定定地看着他,道:“你在自欺欺人!真可悲,为了粉饰你所谓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你宁可蒙上眼睛自欺欺人。这个真相想必很快能查明。以你的才智,找个女人代替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掩饰过去,郭织女依然冰清玉洁。”

    最后那句话,充满浓浓的讥讽意味。

    方初没有震怒,只深深地看着她。

    他明白了:谢吟月今天不是为了韩希夷、不是因为痛苦嫉妒来的,而是冲清哑来的,她是来踩踏羞辱清哑,要将清哑踩入泥泞。

    无论他如何解释,就算他拿出证据,她也会认为证据是伪造的,认为他在帮清哑掩饰、自欺欺人,更别说他现在还拿不出证据。

    想必她等这个机会很久了吧。

    他站起来,冷冷地对她道:“随你怎么认为。你怀疑自己的夫君、在韩家怎样闹我都管不着,若你敢把我妻子牵扯进去——谢吟月,我发誓,会让你后悔一辈子。你大可试试瞧!”

    谢吟月霍然站起身,犀利地盯着他。

    他也不闪不避,同样盯入她眼底。

    他们互相凝视,仿佛看入对方灵魂。

    若有人在旁看到这个情形,还以为他们彼此情深呢。

    方初先笑了,轻轻的,像对她述说,又像在自言自语:“别说这件事子虚乌有,便是真的发生了,我也爱她无怨无悔。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都视她如瑰宝,呵护她到地老天荒!”

    他没有说假话,之前他曾痛苦过、挣扎过。

    可是,他从未想过要放弃。

    谢吟月也笑了,觉得眼前的男人荒谬之极。

    他不敢承认自己心底的秘密,唯恐承认了,他和郭清哑就会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更无法面对她谢吟月。

    她为他的懦弱和坚持感到愤怒。

    她嘲弄道:“你算准了我不敢闹开,是不是?即便为了孩子,我也会把这口气吞了。没关系,你愿意自欺欺人,你便自欺欺人吧。方一初,从前我真是高看你了。原当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谁知不过是虚伪懦弱之流!”她语气轻蔑,睥睨不屑。

    方初道:“你怎么看我与我何干?只要在清哑眼里,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就够了!”

    谢吟月热血上头,暗暗攥紧了拳头。

    他的目光了然,似乎看透她心底秘密,并且回应:你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清哑,不论她怎样都爱她到地老天荒!

    谢吟月身子轻颤,感到和当年断手退亲一样的羞辱。

    因点头道:“很好,你愿意为别人养孩子……”

    方初抬手指着她鼻尖,横眉立目断喝道:“住口!我说过,你敢羞辱我妻子,我定不饶你!你确定要试试我的手段?”

    谢吟月没有退缩,而是目光犀利地看着他。

    似乎在衡量此事闹开会是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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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郭俭的人气挺高的,嗯,俭儿不会让你们失望的。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1146章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还有,他到底会对她采用什么手段,她可能应对?

    这并不难判断,她来之前就想过:若闹开,方韩两家将两败俱伤。韩希夷郭清哑固然身败名裂,她在韩家也没了立足之地。最终胜负她无法预料,因为她实在没想到方初会坚定维护郭清哑。

    她心想:“他是装的。他一定是装的!”

    她坚信方初在伪装,因为他不肯袒露自己的屈辱,不愿她看他的笑话。她有些后悔,刚才不该说得太过尖锐,应该委婉些,才能安慰他。他们是同病相怜的,谁也不必笑话谁。

    可她无法改口了。

    她也不敢改口,怕再次自取其辱。

    方初,看上去实在太沉着了。

    难道他有了应对此事的方法,所以不怕?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就听外面丫鬟回道:“大爷,韩大爷来了。”

    几乎话音刚落,韩希夷便走了进来。

    方初为示坦荡,并没有关门。

    外面丫鬟也有自己的想法:方初不让她在旁伺候,是不想让她听见他和谢吟月谈话内容;又开着门,还不让她走开,则是顾忌自己和谢吟月独处一室,怕被人说闲话。现在韩希夷来了,若是她先报信给方初,倒显得方初和谢吟月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她便自作主张,直接领韩希夷到门口才回话。

    韩希夷进来便看见剑拔弩张的方初和谢吟月。

    丫鬟只匆匆瞄了一眼,便急忙转身退了出去。

    她知道自己做对了,大爷和谢吟月谈的事肯定不避韩大爷。

    韩希夷看着谢吟月,微微笑道:“你真好兴致,居然有闲心来找一初叙旧。”他说得温文尔雅,不带一丝烟火气,丝毫不觉自己的妻子和好友相会叙旧是一件暧*昧的事,而是一件极平常的事。

    谢吟月也不羞恼,柔声回道:“是啊。本来我想找郭织女叙旧的,谁知她怀孕了,一初不舍得让她出来,一定要亲自相陪。”

    “怀孕”二字砸在韩希夷心上,重重弹跳。

    他飞快地扫了方初一眼,然后看着谢吟月,不辨喜怒。

    方初不理他们夫妻的冷嘲热讽,心下暗忖:不管韩希夷信不信,总要试一试告诉他,和他行房的人不是清哑,而是另有其人。

    他不希望韩希夷一直揣着这个误会。

    这对他、对清哑、对韩希夷都是羞辱。

    他郑重向韩希夷道:“希夷,你们都误会了。害你的另有其人……”

    韩希夷不等他说完,便点头道:“我知道。”

    方初微微愕然——知道什么?他还没说呢。

    韩希夷冷静道:“我一直在找这个人。”

    方初没有欣喜,反而心一沉。

    他看向谢吟月,果然谢吟月嘴角翘起,微笑道:“我相信你能找到。”说着又转向方初,道:“我也相信你能查明真相。”再对他们二人道:“你们都能为郭织女找个明阳子那样的师傅,何况找这么个人。”

    方初终于愤怒,真想扬手打她一耳光。

    谢吟月察觉,凛然无畏地看着他,目光挑衅。

    仿佛在问:“恼羞变成怒了?”

    也不知怎的,她本想好好对他说的,然话一出口,就变成了讥讽和挑衅。她心中满满都是嫉恨,有些话无需经过大脑就冲口而出。她就想看见他们被挑衅后失态、失控,甚至为此翻脸。

    可是,方初居然按下了怒气。

    他对她连连点头,道:“很好!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以前我也曾对你说过同样的话,可惜你没听进去。”

    往事是谢吟月的软肋,方初提起,她心弦一颤。

    他这是说她会再一次重蹈覆辙吗?

    她压下羞怒,强硬道:“你很希望我倒霉?怕要失望了。”

    方初不再啰嗦,把手一伸,冷冷道:“送客——”

    韩希夷对谢吟月道:“走吧。难道你想一初留你用饭?”

    谢吟月看也不看他,绕过桌子,昂首从他身边出去了。

    韩希夷冲方初点点头,道:“抱歉。告辞。”

    然后也出去了,多一句解释也没有。

    谢吟月坐马车,韩希夷骑马,返回京城韩家。

    他们是才从江南来京的,虽然这里的管家早接到韩希夷传书,提前收拾打扫了屋子,用的东西也都安排齐全,然主子远途来到,总有些人事要处理,行李货物也要规整,所以家中上下人都在忙碌。

    到家后,韩希夷和谢吟月穿门过廊,向内院走去。

    沿途管事仆妇见他们脸色不对,都屏息不敢出声。

    到内室,谢吟月挥手命跟随的丫鬟媳妇出去,然后转身面对韩希夷;韩希夷也不坐,也站在那,颀长的身材如修竹,嘴唇紧闭着,成一条优雅的弧线,剑眉下,星眸如炬,炯炯看着谢吟月。

    谢吟月觉得他神情有些不对,和来京城之前判若两人。

    去年年底他们回江南后,韩希夷一直未和她同房。

    他总是忙这忙那,以至于夜晚留宿在书房。

    偶尔回房,也是疲倦地倒头就睡。

    直到有一天,他似乎想尝试打破这局面。

    而正是那天,她得到消息,终于明白他在奉州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丢失了心魂;又在他书房内看见一张郭清哑的画像,看纸张色泽就不是最近画的,而是以前画了留存下来的,她终失去控制。

    心底深处,那头蠢蠢欲动的凶兽破门而出!

    她怒不可遏道:“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质问他和郭清哑苟且,他坚不承认,只说自己中了人家暗算,但没见过郭清哑,又问她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定是那人居心叵测。

    她道:“别管谁告诉的我!你做过什么肮脏事自己心里有数。”

    她厌恶地看着他,让他走开。

    他若不走,她便走,绝不和他同房。

    嘴上这样说,她心里却希望他哀求自己原谅。

    可是,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转身离去。

    那飘逸的身姿刺痛了她的眼、刺痛了她的心。

    她一挥手将桌上美人觚扫落在地。

    她冷笑想:“今生,是你失了操守!”

    既然他失了操守,她也无需恪守妻子的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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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7章 深藏的隐秘

    情势翻转,她仿佛脱缰的野马,再不肯受他控制,再不愿被拘束在韩家内院。她要去奉州经营自己的事业,同时也助谢天护一臂之力,恢复谢家昔日荣光。只有娘家兴盛了,她的底气才更足。

    作为韩家媳妇,她外出须得经过婆婆和夫君允许。

    这个难不倒她,她去告诉韩太太,韩希夷让她去奉州。

    韩太太诧异地问儿子怎么回事。

    谢吟月决然地看着韩希夷,目光示意:若他敢不答应,她也不必遮掩,就将那件事情说出来,看结果怎样。

    韩希夷妥协,说自己计划同她一道去奉州。

    谢吟月聪明地没有戳破他,任他同行。

    这样也好,若她单独出门,即便带着仆妇,有事也容易说不清,韩希夷的事就是前车之鉴,所以她格外谨慎。

    她想等进京后,她便可以自由行动,大展拳脚。

    他若敢辖制她,她有的是手段来反制他。

    在京城,有郭清哑在,他会更加顾忌。

    眼下,他站在她面前,神情却不像之前虚无没有底气,似乎有了依仗,脊背都挺直了好多,眼神也坚定了,也无情了。

    就像前世最后看她的目光一样无情。

    她略想一想,忽然明白过来。

    她轻笑道:“看来,方初没有怪你,还和你共同掩盖真相,让你勇气倍增。你们还真是好兄弟,什么事都共进退、同甘共苦!”

    最后四个字,一个个蹦出来,像石子儿一样砸向韩希夷。

    韩希夷没有被她激怒,心越冷,也越镇定,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很肯定道:“你一直心恋一初。”

    谢吟月预料他可能发怒,预料他可能发狠,就是没预料到他说出这话,不禁一愣,粉面一沉,道:“你说什么!”

    韩希夷道:“你才到京城,就急不可耐地去找一初,不是因为生我的气,也不是嫉妒愤怒,而是因为你想一初。你以为这件事是你的转机,你心里有了希望。你想看到一初痛苦,想看到他和郭织女离心。你希望他见到你羞愧,后悔当初和你分开。可惜,你又一次失望了!”

    谢吟月眼睛迅速红了,颤声叫道:“韩希夷!”

    韩希夷轻柔道:“我有冤枉你吗?上次非花失踪,你当众失态,抓住适哥儿喊‘方无悔不是你妹妹,韩非花才是你妹妹’。你心里一直藏着他。或者说,你一直惦记报复郭织女,要他们夫妻反目、离心,要一初对你回心转意。不料一初对织女坚定不移。你很失望吧?”

    谢吟月感觉心底最隐秘的地方被掀开,露出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那些秘密两世都被深深掩盖着,她毫不自知。

    韩希夷目光如炬,旁观者清,首先发现了她的隐秘。

    他毫不留情地揭开来,羞辱她、打击她。

    谢吟月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却无法反驳一个字。

    她确实心心念念着那个人、那件事。

    可无论她怎么做,方初从未放弃过郭清哑。

    普渡将郭清哑的魂魄驱逐出来,证明她是妖孽,方初没有放弃她;夏流星和卫昭先后掳劫郭清哑,致使她名节受损,他还是不肯放弃她;这一次,郭清哑真真切切失去清白,肚里的孩子也不知是他们谁的,他居然还是不在乎!

    郭清哑是妖孽,她迷住了他!

    她迷住了方初,迷住了韩希夷。

    他们越对郭清哑坚贞不屈,谢吟月越不甘。

    为什么,独对她心狠无情?

    谢吟月努力克制自己,轻声对韩希夷道:“你无需费心挑我的错处,妄图以此来打击我。至少,我比你干净。你还不如纳两个美妾搁家里,我还更尊重你一些。强似这样龌龊!”

    纳妾为礼法所允许,她也能坦然接受。

    和朋友之妻苟且却是品行败坏、龌龊不堪。

    她轻贱的目光深深地刺伤了韩希夷的心,眼中伤痛之色一闪而逝,旋即淡然;再结合之前她去幽篁馆找方初、羞辱清哑,丝毫不顾及他的名声,以及事情闹开后对韩家、对两个孩子的影响,他心冷如冰。

    原本她该嫁给方初,他该娶郭清哑,却因为她处心积虑地算计,才导致现在这个结果。虽然如此,他甚至不甘心娶她,但是真娶了她之后,尤其她安静了几年之后,他心中不是没有期望的。

    她那么好强,处处和郭清哑攀比,他便也学方初,不肯纳妾。

    她当众喊出非花是适哥儿的妹妹,他念在她痛失爱女才精神失常,原谅包容了她,承当了一个夫君应有的责任。

    这次的事,本非他刻意犯错,他也是受害者,方初愤怒不肯饶恕他还情有可原;她生气发怒也可以理解,却不该羞辱他,更不该不顾此事对韩家、对儿女的影响,丝毫没有人妻的责任。

    韩希夷道:“我自然入不得你眼。那一初呢,当年为何不见你珍惜他?便是我有万般不好,自成亲以来,也并不曾慢待于你,为何一朝翻脸无情,全不念一点夫妻情分?你明知这不是我的错。”

    谢吟月犀利道:“这难道不是你求之不得的结果?”

    韩希夷反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样的男人?”

    他问出心头盘旋已久的疑惑。

    谢吟月骤然爆发,掷地有声道:“我的男人,就要全心全意为我!”

    韩希夷愕然看了她片刻,点点头,道:“明白了。可惜,这世上怕没有‘你要的’全心全意的男人。”

    他刻意加重“你要的”三个字。

    全心全意的男人不是没有,而是没有她要的。

    谢吟月愤怒道:“那是你们无情无义!”

    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甘和愤恨。

    韩希夷道:“是吗?也许吧。从前我说曾少对你死心塌地,现在想来也未必。这世上没有你要的全心全意。”

    即便把方初对清哑的全心全意移到她身上,也是不行。

    曾经方初就是这样对她的,她依然不足,直闹得退亲。

    谢吟月决然道:“我不需要你们!”

    这一刻,她恨透了天下男人。

    她想报复、毁灭、践踏!

    韩希夷看出她的决然,警告她:“不论你想做什么,但请你别忘了自己还有两个孩子,好歹替他们想一想,别让他们受牵累。若你连孩子都不顾了,我也不会顾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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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8章 莫哥儿的乐趣

    谢吟月道:“你用孩子要挟我?”

    韩希夷道:“你难道从未想过孩子?”

    谢吟月讥讽道:“我想的与你想的不一样。”

    ——你担心我将此事吵嚷开来,给郭清哑带去灭顶之灾。为了郭清哑,你无所不用其极,居然拿孩子要挟我!

    她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暖阁。

    韩希夷默默站了一会,也出来往书房去了。

    少时,谢吟月叫锦绣等人进去,命收拾行装,即刻去奉州汉中府;又命谢侯带人护送。谢天护和谢吟诗都在汉中府,她要去和他们会合。

    韩希夷这次没有阻拦谢吟月,任由她离开了。

    谢吟月离开后,次日他也带着人去了奉州。

    再说幽篁馆,方初赶走韩希夷夫妇后,匆匆回到书房。

    他思索刚才的事,想要防范谢吟月。

    谢吟月,一定不会罢休的!

    她在找机会,要给清哑致命一击。

    方初也在找机会,要揭开这件事。

    最好的机会,就是等玉瑶生下孩子。

    他就不信了,玉瑶生的孩子跟韩希夷一点都不像。再者,有了孩子玉瑶就有了顾忌,就会投鼠忌器,他便可以利用这个孩子逼迫玉瑶说出真相,如此才能完美解决此事。

    若是这个孩子没了,玉瑶无所顾忌之下也许会拿清哑出气、污蔑清哑,到那时,黑白真假越发难说清楚了。

    想罢,他命人叫张恒来。

    他问道:“玉瑶长公主那里怎样了?”

    张恒回道:“都很好。长公主的身体也很好。”

    方初道:“从今天起,你不用盯着她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驸马赵辉就算嫉妒,也会让玉瑶平安生下这个孩子,否则玉瑶不会踏实地跟着他过日子。玉瑶应该没有危险,所以他才让张恒撤回来,以免打草惊蛇。

    张恒道:“是,大爷。”

    方初又道:“等到长公主分娩的时候,再去盯着。”

    张恒忙问:“这个……大概什么时候?”

    方初肯定道:“跟你大奶奶差不多时候。到时候我会提醒你。”

    张恒虽纳闷他为何知道这样清楚,却没有问,只道:“是。”

    才安排完毕,就有人来回,说郭守业夫妇三日后到京。

    方初忙起身进内院,要告诉清哑这个消息。

    他先找到细妹,吩咐她“从今天起,若有人约大奶奶外出见面,或者上门拜访,一律回绝。实在不能回绝的,先回禀我。若我不在家,就回禀太太,请太太出面接待。”

    细妹虽觉诧异,但想到清哑怀孕,忙答应了。

    方初这才进屋,清哑正和莫哥儿两个坐在罗汉床上下棋呢。

    方初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母子,觉得这画面很温馨。

    再一看莫哥儿神情,便有种想揍这小子的冲动:他以和他年纪绝不相符的淡定优雅,含笑看着他母亲,而清哑正被他逼得蹙眉苦思,一根食指不停地挠太阳穴,像挠痒痒又像敲脑门。

    又听这娘俩对话:

    “娘刚才没想好,重来。”

    “娘你重来。儿子不急。”

    “莫哥儿,假如是你,你怎么走这步?”

    “假如是儿子,儿子就先占据这边角……”

    “啊,娘知道了!”

    方初听得嘴抽抽,心也抽抽。

    清哑对下棋不是很感兴趣,又没太多工夫研究这个,所以尽管她挺聪明,棋艺还是不断倒退,而莫哥儿棋艺正飞速提高,两厢对比,他们母子下棋就成了这副情形。

    莫哥儿以逼得母亲悔棋为荣,又以纵容母亲悔棋为乐。

    在他的纵容下,清哑这辈子都别想改掉悔棋的毛病了。

    方初走过去,毫不客气地道:“我来!”

    然后接替清哑和莫哥儿对阵,杀得儿子落花流水。

    莫哥儿不能优雅了,小脸绷得紧紧的,粉嫩的红唇也紧闭,两眼盯着棋盘,目光安静得几乎凝滞,小手摩挲一颗棋子不停转。

    这代表他脑子也在高速不停旋转。

    清哑坐在旁边,嗔道:“你是爹,就不能让他几个子?”

    那父子俩都不理会她,只顾低头看棋盘。

    方初不想让,莫哥儿也不想被父亲让。

    每次父子俩都杀得十分惨烈。

    不过,莫哥儿在父亲手下支撑的越来越久。

    清哑忽然“哎哟”一声,那两人都停手,向她看过来。

    清哑抚着肚子,道:“无憾踢了我好几下。”

    这方无憾肯定是个人来疯,每听见哥哥姐姐们欢笑说话,他就十分兴奋,踢腾的活跃的很。

    方初和莫哥儿也不下棋了,都来看清哑。

    方初坐到清哑身后,环抱住她,右手放在她隆起的腹部,轻轻抚摸着,微笑道:“真是个淘气的。只怕比两个哥哥都调皮。”

    莫哥儿跪在清哑身前,皱眉看着清哑皮球一样的肚子。

    他也觉得这弟弟是个淘气的,老是踢腿,母亲的肚子一会这鼓起一个包,一会那鼓起一个包。他觉得清哑肯定难受。他有种冲动,很想对准那包包给他一下子,看他还乱动不乱动了!

    清哑丝毫不知儿子这暴力想法,见他盯着肚子看,微笑着拿起他小手,让他摸,“瞧,又动了。”又对肚子里的小家伙道:“无憾,这是你二哥哥。你不如二哥哥乖哟——”

    莫哥儿鬼使神差地对着那块肚皮就拍了一下。

    “嘭”一声,好像敲鼓。

    清哑腿一弹,慌得两手护住肚子,吃惊地看着莫哥儿。

    方初也大惊,不敢置信地瞪着莫哥儿,“你做什么?”

    莫哥儿猛然缩回手,面对方初严厉神情,害怕地把手背到身后。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就想揍那个叫“方无憾”的小子。

    方初暂顾不得他,先问清哑:“你觉得怎么样?”

    热热的气息喷吐在她耳边,带着紧张。

    清哑感觉了一下肚子,摇头道:“没事。”但心还咚咚跳。

    方初还不放心,高声叫紫竹,请刘姑爷来瞧瞧大奶奶。

    紫竹不知出了什么事,慌忙跑去了。

    这里,方初小心将清哑扶靠在大靠枕上,自己下床,抓起莫哥儿小身子扳过来,让他面朝下趴在床上,扬起右手对着他小屁股就大力拍了下去。

    清哑忙道:“别打!”

    方初不停手,“啪啪”拍得脆响。

    ********

    我们莫哥儿不懂事,但没有恶意哟,别怪他……(未完待续。)

第1149章 他不乖

    莫哥儿居然一声不吭,好像打的不是他。

    清哑急了,忙过来拦阻,方初才停了手。

    莫哥儿爬起来跪坐着,眼睛红红的。

    清哑心疼地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摩挲他脖颈安抚他。一抬头见方初还瞪着儿子,忙白了他一眼,示意他别斥责了。然后低头,小声问莫哥儿:“你为什么要打弟弟?”

    莫哥儿伏在母亲胸前,静默了一会才轻声道:“他不乖,踢母亲。”

    清哑和方初一齐心抽抽,不知该气还是该怎样。

    方初斥道:“胡闹!弟弟才一点大,都还没生出来,你这样打他,连你母亲都要被打坏了。你这是维护你母亲吗?”

    清哑叫他别发火,耐心告诉儿子道:“胎儿在娘肚子里都是这样的。你没生下来的时候,也会踢的。若不动,那就不好了。”

    莫哥儿怎么也不肯相信,自己会踢母亲。

    他能那么不懂事儿吗?

    他就是不喜欢方无憾,觉得这个尚未出生的弟弟好讨厌,在娘肚子里就不安生,不是踢就是闹。他听母亲说故事,孙悟空变成小虫子被铁扇公主喝下肚子,然后在她肚子里又踢又打,疼得铁扇公主满床打滚,弟弟在母亲肚子里闹,母亲得多疼啊。还有,弟弟闹得母亲天天吃那么辣,肚子多难受啊。

    他想揍方无憾想很久了,顾忌母亲才没敢下手。

    还有,莫哥儿感到父亲似乎对这个弟弟特别偏爱,常对母亲问长问短——问弟弟闹不闹,还对着娘肚子读书讲故事给弟弟听,连以前最受宠的无悔妹妹都被他忽视许多,反叮嘱无悔要爱护弟弟。

    父亲这种举动加剧了莫哥儿对未出世弟弟的恶感。

    方初将莫哥儿的神色都看在眼里,见他还不服气,并不认为自己有错,且十分讨厌清哑肚子里的弟弟,觉得十分头疼。

    如果可能,他很想弄清楚儿子脑子怎么长的。

    下棋的时候不是顶聪明吗?

    有时候,他都怀疑这小子不是孩子,而是像清哑一样被灵魂附体了。他曾经暗中观察揣摩过莫哥儿好几天,观察他的言行举止。

    他能接受清哑是灵魂附体,却无法容忍儿子也是。

    还好,莫哥儿不过比一般孩子聪明点,但肯定是孩子。

    今天打了清哑这一下,更确定是孩子气无疑。

    方初又不满意了,觉得以莫哥儿的聪明劲,不该犯这种幼稚的错误。自清哑怀孕起,他就告诫几个孩子:不能碰母亲的肚子,母亲怀了弟弟,碰了她会出事的。莫哥儿怎么能明知故犯呢?

    父子俩各怀心思,又都担心清哑,都盯着她。

    少时,严氏和方纹匆匆赶来了,问清哑怎么了。

    又说刘心去了仁王府医药研究中心,已经命人去叫了。

    方初便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

    严氏和方纹也都吃惊不已,少不得对莫哥儿一番教育。

    清哑后来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肚子里那个似乎被莫哥儿打火了,频繁动弹,以示反抗,于是她遭罪。她不敢表现出来,怕方初知道了还要打莫哥儿,便努力深呼吸平复心情。

    亏得刘心回来,诊断伤了胎气,给她开了安胎药。

    方初恼怒地瞪了莫哥儿一眼,顾忌清哑,没再惩罚他。

    莫哥儿听不懂姑父的话,但见父亲脸色不好,也吓坏了。

    幸而莫哥儿是小孩子,打得不重,清哑养了两天便好了,又有精神了,转而关注起郭守业等人进京后的住处安排。

    这个方初早做好了准备,叫她不要操心,一一告诉她:清华路的忠义伯府已经修缮完毕,过两天方家就搬过去,幽篁馆让郭家人暂住;已经在托人帮郭家买合适的宅子,等巧儿出嫁,从新宅子发嫁。

    这是郭大有提出的,总不好郭家嫁女儿从方家出门。

    再者,郭家也该在京城买一幢宅子,作为进京落脚点。

    清哑听了才放心,然后一心盼望爹娘来。

    次日,郭守业、吴氏和蔡氏等人顺利到达。

    清哑和亲人见面,开心不必说,又打点安置带来的土仪和嫁妆,严氏又安排他们暂时在第四进院落住下,各种纷乱,又充满喜庆。

    幽篁馆陡然间就拥挤起来,各个院落都人来人往。

    郭大有和阮氏他们还在奉州未回来,清哑虽是郭家亲闺女,到底出嫁了,郭家也不能事事依赖她,蔡氏便被公婆委以重任,整天奔忙不休,为巧儿采买一些无法从江南带来,又是出嫁必须的零碎物件。

    这天,她刚从外边采买回来,让人把东西从第四进院的侧门送进去,她自己则从幽篁馆前面进门,想去找严氏打听些事。

    在二门口,她听见几个媳妇说闲话,说的正是郭家的闲话。

    “看情形不少嫁妆呢。”

    “那肯定。就算郭家穷赔不起,织女也会帮侄女儿添箱,断不能让她嫁妆寒碜了,叫京城人笑话。——嫁的可是六首状元呢。”

    “严大奶奶本来就嫌弃巧姐儿,若嫁妆少了,更要说了。”

    “就算她不嫌弃,郭织女也不能让巧姐儿的嫁妆少了。”

    “那是。当年郭织女的嫁妆可不得了,姑侄两个不能差太多。”

    “有咱们方家在,哪能让郭亲家丢人呢。昨晚我听我们家的爷说,前两天大爷还帮郭家买了宅子呢,又在城外买了庄子,都是陪给巧姐儿的。这算是小方氏公中出的份子。大奶奶那个是另外的,是从她自己嫁妆里面出的。细妈妈那天在后面开箱子点数,我恰好帮太太传话去,都看见了。好多东西,我的眼睛都晃花了!”

    “大方氏的添箱也不少,太太也让人置办了许多,堆了半屋子呢。”

    “有这些富贵亲戚帮衬,巧姐儿也能风光出嫁了。”

    “有句话怎么说的?有三门穷亲戚富不起来,有三门富亲戚穷不起来。郭家再穷,大方氏、小方氏,加上郭织女嫁妆银子补贴,怎么也不会给娘家丢人。还有沈家三奶奶那边呢。”

    “这都是郭家女儿嫁的好。一个嫁沈家,一个嫁方家,眼下侄女儿又嫁去严家了,个顶个的都是世家大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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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0章 蔡大奶奶的威风

    蔡氏再也按捺不住,就站在当地,就高声嚷了起来:“这可是天大的笑话!方家靠着我郭家的女儿,这些年不知挣了多少银子,现在反说我郭家沾了方家的光。这是谁这么会算账?还是你们主子算账,你们在旁听见了?那郭家织出来的锦,就白送方家了?”

    几个媳妇在上夜房内正说的热闹,不料凭空冒出来这么一嗓子,都傻了眼,等听出是蔡氏这个煞星,恨不得把刚才说的话捉回去才好。

    有那脑子反应快的急忙迎出来,赔笑道:“大舅奶奶……”

    蔡氏怒瞪着双眼,质问道:“你认得我?”

    那媳妇笑道:“哎哟,怎么能不认得大舅奶奶呢!”

    蔡氏道:“听你们刚才说话,把我们郭家当打秋风的了,不晓得从哪个乡下穷村子来的,全靠你们方家养着的……”

    屋里媳妇一齐涌出来,不住对蔡氏赔罪。

    内有精明的,说的话话中有话,笑道:“都是我们没说清楚,郭织女虽然嫁到方家,那也是郭家的女儿,帮衬娘家应该的……”

    蔡氏也不傻,立即听出她的意思:郭织女再能干,也出嫁了。出嫁了就算夫家的人,挣的银子不能拿回娘家,若拿回娘家就算贴补娘家。她们刚才并没说错,郭家还是靠着方家提携。

    蔡氏大怒道:“狗屁帮衬!要帮衬也是帮衬你方家!”

    众人被骂得一声不得出,心里都怪她不讲理。

    最先出来的媳妇眼角余光瞄见严氏等人从回廊走过来,慌了神,也不顾和蔡氏分说了,忙道:“对对对。大舅奶奶说的对……”

    蔡氏不肯罢休,双手叉腰,嚷得吐沫横飞:“对个屁!当我瞧不出来你们不服气呢!要照你们说的,娶谁都一样,那方家怎不娶你们做媳妇呀?娶你们还省银子钱呢,娶郭织女干什么?”

    那媳妇快哭了,一个劲赔罪道:“大舅奶奶说的对。我们没能耐,跟郭织女不能比……”

    蔡氏提高声音道:“还说世家呢,真不要脸!得了便宜还卖乖!娶了我郭家女儿,不知赚了多少银子,现在反说我郭家沾了方家的光!我郭家穷是穷,可有志气。亲兄弟还明算账呢。郭家的女儿出嫁了,是人家的人了,我公婆最讲公道的,不想要女儿白出力,我们郭家作坊还分给姑奶奶股份呢。你大方氏、严家、高家、梅家,哪一家没用我小妹织出来的锦赚钱?可有人分给她一分股份了?不分也就算了,我们原也没想要,你们不能厚脸皮说郭家沾你们的光啊!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什么?就算大方氏也姓方,是我们姑爷的娘老子,那我们姑爷不是单门立户另过了么,又不跟他们在一个锅里舀饭吃。我郭家用女儿的技术都给股份,大方氏凭什么不给?不给就不给,就当儿媳妇孝顺公婆了。媳妇这样大方,公婆也不能太小气吧?有句话叫‘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大方氏用儿媳妇的织布技术,还用我二叔改造的织机,给我们侄女儿添个箱,不是应该的?怎么就成了补贴郭家了?叫我说,说好听的是添箱,说实在的叫还人情。懂不懂,这叫还人情债!是债!!!”

    她盛怒不息,越嚷嗓门越飙高,直问到那几个媳妇脸上。

    那几个媳妇身子越来越矮,最后都跪下了。

    蔡氏还当是自己威风大,压制住了她们呢。

    她得理不饶人,还沉浸在愤怒中,激情发挥。

    她没看见,严氏从她身后走过来了,满面怒容。

    严氏咳嗽一声,蔡氏没听见,继续提高拉长了嗓门叫嚷。

    严氏又咳嗽一声,叫道:“大舅奶奶!”

    蔡氏这才发现她,一愣道:“亲家太太!”

    严氏以为,蔡氏看见她总要收敛些。

    谁知,蔡氏见了她如同见了青天大老爷,拉住就诉冤屈,把刚才她回来,听见这些人怎么说闲话,一五一十都告诉严氏。

    不等严氏开口处置,她又把自己的见解重新述说一遍。

    “太太你说,我郭家怎么就穷到让人笑话了?”

    “要是这样,谁还敢养闺女?生下来都要掐死!”

    “太太你公平地说:方家是不是靠着郭家女儿赚了许多钱?这些年我们姑奶奶帮大方氏的还少吗?可得了一分红利?我郭家那两个小作坊,还有我们姑奶奶的股分呢。我公婆为人最讲公道的……”

    严氏双耳嗡嗡响,额头青筋直跳。

    郭家婆媳中,严氏最不愿同这蔡氏打交道。

    她吃不消蔡氏的泼辣和粗俗。

    她自己也是爽直的人,和蔡氏比还是自愧不如。蔡氏什么话都敢说,且说得直白又大胆,有理讲理,无理也要搅出三分理。

    严氏不愿同蔡氏分辨,那是分辨不清的。

    她果断作出处置:将那几个媳妇罚一年的月银,打二十板子,都撵去乡下庄子上;再三对蔡氏赔礼,说自己管教不严,下人们碎嘴说闲言闲语,绝不承认方家主子说过这些话;一面命身边杨妈妈送蔡氏进去,说自己要送客,不然亲自去对郭亲家赔罪。

    她本想亲自送蔡氏回去,免得蔡氏在吴氏面前乱说。

    后来又想:她能拦住一时,还能拦住一世?横竖这件事吴氏总会知道,不如就让蔡氏告诉吴氏,自己这里想个妥当法子善后。

    是的,这件事绝不是赔个罪就能完事的。

    杨妈妈得了严氏吩咐,殷切地拽着蔡氏走了。

    蔡氏还意犹未尽,一路叨咕叨咕,说方家说严家。

    严氏是送客出来的,客人是严家请来的媒人——龚夫人和蔡家三太太,来方家和严氏商议亲事细节,再由严氏转达郭家。

    送走龚夫人后,严氏回屋,坐着生闷气。

    蔡氏一番话很令她羞恼。

    蔡氏说的没错,“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大方氏这些年靠着清哑这个儿媳赚了不少银子,原本严氏这次给巧儿添箱,就是间接向清哑向郭家尽一份心意的意思。如今被下人这么一说,再被蔡氏这么一闹,方家成了无情无义的了,得了便宜还卖乖,怎不叫她羞愧。羞愧之下,她觉得原先准备的东西少了,若拿出去添箱只怕要被郭家人笑话,说还不够郭家女儿奉献的九牛一毛。(未完待续。)

第1151章 郭家的未来

    她最要脸的人,蔡氏咋呼呼的,说话她还能承受,若是亲家吴氏知道了,不咸不淡地说上一句,她可承受不起,这也是她没有当场跟着蔡氏去对吴氏赔罪的原因之一。

    吴氏比蔡氏,那是绵里藏针,戳人不眨眼的。

    吴氏比阮氏,说话更锋利、手段也更老道。

    这婆媳三个,是各有特色。

    严氏赌气,要争这口气,要大方氏还这个人情。

    等方瀚海回来,她便命人请他来商议。

    她说,这添箱不能用方家二房的私房来添,必须从大方氏公账上走。蔡氏说的对,方初已经分门立户了,凭什么清哑要白白对大方氏贡献技术?如今清哑侄女出嫁,大方氏难道不该添一份嫁妆?

    一面将蔡氏说的那些话、算的细账学给他听。

    方瀚海也听得眉头直跳,这不等于打他的脸吗?

    他虽然不做方家家主了,但还暗中掌着大方氏。

    他便气呼呼道:“按十万银子给她添箱!”

    严氏皱眉说太多了,巧儿不能同清哑相比。

    当初清哑出嫁时,各世家都花了十万以上的银子,变相偿还她转让技术的人情。若对巧儿也按这个数添箱,严氏怕族中人认为她有私心,毕竟巧儿是嫁去严家做媳妇,这等于从方家搬银子去严家。

    等适哥儿娶媳妇时,大方氏多花些还能说得过去。

    再说,巧儿还有几个妹妹,若对她同清哑一样添箱,将来郭家其他女儿出嫁,方家要如何添箱?一个多一个少显不公平;全都一样方家吃不消,也没那个道理。

    两人又商议一回,最后定了三万银子。

    这就算还人情了,否则的话,嫁女儿这么多也够了。

    方瀚海又严厉地问:到底是谁这样大胆碎嘴,说这样闲话?可查出来这闲话从哪起头的?可是有人居心不良、存心挑事?

    说起这个,严氏又头疼了。

    说闲话的几个媳妇,有两个是她身边伺候的,还有两个是幽篁馆的管事媳妇,还有一个是方初清哑从南边带来的。

    郭家人来后,她们都参与了整理巧儿嫁妆。她们见清哑给侄女的陪嫁,远远超过了郭家给巧儿的陪嫁,不免背后议论,说大奶奶把婆家东西往娘家搬什么的,硬给娘家撑脸面。

    还有就是从严家那边传过来的闲话,说巧儿要家世没家世,嫁妆肯定也少的可怜。幽篁馆这边下人要为郭家争脸面,分辨说巧儿姑娘的嫁妆必不会少,大奶奶肯定为侄女添箱,还有方家也不会坐视不理,也会帮衬亲家长脸面,不信等着瞧好了。等郭家来京城,嫁妆一摆开,她们都眉开眼笑,都觉得自己猜对了,因此议论。

    后一个原因严氏不愿意告诉方瀚海,那都是梅氏惹的祸。

    梅氏丢的是她娘家的脸面,她胳膊折了袖里藏,自个憋着。

    她便将前面那个理由说了,又说自己处置结果。

    方瀚海骂道:“惹事的东西!”

    又叫她严加管束,不可再生事。

    严氏便把家中上下男女执事人都聚齐了,严厉训诫了一番,告诫他们:接下来搬入忠义伯府、郭姑娘出嫁,都要小心谨慎,再有今天这样事发生,就不是撵去乡下庄子那么简单了,直接卖了。

    众人齐齐答应,心里对蔡氏便存了几分忌惮。

    人人见了她都绕道走,都说这个煞星不能沾惹。

    再说蔡氏,回到后院,添油加醋将事情告诉婆婆吴氏。

    吴氏正和清哑说话呢,闻言把脸一垮,气得心口疼。

    养闺女就是亏本,有苦说不出。

    先不说巧儿的嫁妆,先说巧儿这个人:郭家好容易培养她这么大,能像清哑一样为郭家出力了,结果要嫁人了,到夫家为夫家挣钱去了。清哑好歹还帮郭家建立了棉纺织作坊,还通过转让织锦技术为郭家经营了商场人脉,巧儿还没怎么为郭家做贡献呢,就嫁了。

    这还不算,郭家还要搭上嫁妆,少了还要被人笑话。

    再说巧儿的嫁妆,其实一点不比世家女儿陪嫁少:

    首先,是郭家公中出的嫁妆银子,一万两。这很不少了,是根据巧儿对郭家的贡献来的。差不多的乡下土财主嫁女儿,不可能陪嫁这么多。清哑帮郭家建立了棉纺织作坊,所以另当别论,出嫁时郭家不但陪嫁东西和田地,还分了作坊的股份给她。

    其次,郭大有这一房用私房银子给女儿添箱。

    第三,郭家大房和三房给巧儿添箱:郭勤要父母把巧儿当亲妹妹一样陪嫁,而三房的沈寒梅私房丰厚,也愿意为侄女长脸。

    第四,沈家和郭盼弟大手笔给巧儿添箱。

    第五,方初作为姑父,必须给巧儿添箱。

    第六,清哑用自己的嫁妆产业给巧儿添箱。

    最后,大方氏、高家等另外计算。

    这些人给巧儿添箱,那原本都是应该的。

    如今听蔡氏这么一说,外面居然传郭家嫁女儿靠有钱亲戚贴补,把郭家对方家等人家的贡献都撇在一旁,吴氏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这话蔡氏今天听见了,那没听见的还不知怎样难听呢。

    比如那个梅氏,吴氏在家就听细妹说她在京城踩踏巧儿。

    虽然清哑和阮氏也没退让,可是吴氏觉得:清哑和阮氏是斯文人,只适合和斯文明理的人对话,和这种人说话,响鼓不用重敲,点到为止。梅氏别看出身富家,却是个厚脸皮的,这种人就该蔡氏去对付她,骂得她抬不起头来,才管用。

    不是她小气,“人嘴两张皮,翻过来搭过去”,那些闲言碎语最是伤人。严氏能把这方家这几个说闲话的媳妇打发到庄子上,还能管得住整个京城说闲话的人?能把人家嘴都堵上?

    既然堵不上,那郭家就不能任人这么鬼扯。

    郭家人也长了嘴的,谁不会说话?!

    吴氏便看着蔡氏转开了念头。

    清哑听了大嫂的话也不舒服,还不平。

    说起来,这件事起因是她给郭家定下的长远发展计划:郭家无秘密,凡是有技术创新都要公开,舍弃利益,为郭家赚名望。

    谁让郭家根基浅、底子薄呢。

    那些技术对郭家是祸不是福。

    一再公开创新技术,让有些人平白得了郭家的好处,却忘记了郭家的好处,以为是理所当然的了。

    她心里存了这件事,便要想一个法子,改变现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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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2章 清哑的回击

    傍晚方初回来,在廊下便看见窗前清哑侧影,屋里孩子们欢笑阵阵,她却望着一个方向出神,似乎想什么心思。

    方初脚下一顿,进屋先不回房,先找紫竹等女问话。

    原先他们小夫妻带着孩子住,家事要简单明了;后来父母进京,也住在幽篁馆,弟弟弟媳也常来,又有严家那边姻亲,家事便繁杂许多;现在郭家人也来了,两亲家住一屋檐下,牙齿和舌头还要打架呢,何况赶在严暮阳和巧儿成亲的当口,有些矛盾再正常不过。

    他找紫竹问话,是想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可有什么事发生,先弄清楚了再去见清哑,心里有了腹稿,劝慰起来就容易些。

    他没找到紫竹,水竹在屋里。

    水竹是个天真的姑娘,从她嘴里问话更容易,见方初问,便一五一十将蔡氏听见闲话、大闹一场的事告诉方初。

    方初听了蹙眉,忙匆匆回自己房间。

    果见清哑坐在窗下,望着套间内孩子们玩笑,目中带着深思,见他进来,忙站起来,上前帮他宽衣,换上常服。

    方初不叫她劳动,等她拿了衣服来,自己换着,一面问她今日身子可还好,吃饭如何,家中可有什么事等等。

    清哑也没多说,只道:“还好。”

    跟着反问:“宅子找好了吗?”

    方初便明白了,她这是为那件事不痛快了。之所以不在他面前说,只有一个原因:那说闲话的人肯定是他母亲身边人。她不说,却催促他给郭家找宅子,是想要娘家人搬出幽篁馆。

    对此事,他也不好做什么。

    那闲话不是母亲说的,是下人说的,母亲已经惩罚了下人,他若再去找母亲,母亲还以为是清哑在他面前说了什么怨怼的话,撺掇他去给婆婆脸色看呢,反弄巧成拙。

    换好衣裳,他扶着清哑重新到窗前坐下。

    清哑便叫水竹,倒一盏茶来给方初。

    方初先喝了一口,才对清哑道:“看了几处地方,宅子都还好,就是离忠义伯府有些远。我想最好在清华路找,离我们近些,将来两家能互相照应,你想看娘家人也方便。”

    清哑忙问:“清华路有没有呢?”

    方初道:“倒有一个宅子,可惜主人清明前回乡祭祖了,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来。我就想再等两天。那时候二哥二嫂也回来了,也去瞧瞧。岳父岳母才来的,对京城不熟,还得他们瞧了才放心。”

    清哑道:“那就再等两天。”

    方初道:“好。”

    说完牵她起身,一同去看吴氏。

    过一天,郭大有夫妇和巧儿郭俭便从奉州回来了。

    他们圆满解决了用水力驱动纺织机器的问题。

    第一,驱动纺车:通过水力带动纺车运转,一人可以同时照看几台纺车,大幅度提高了产量。第二,驱动织机:这个运用要困难的多,只能针对素色的布和锦绸(没有花纹),因为没有花纹的布和锦缎织造手法单一,可循环往复操作,不用人工织花。

    这也已经非同小可了。

    可想而知,若是这项创新推广开来,棉纺业和丝织业的产量都将大幅提高,将对市场产生巨大的冲击。

    清哑瞬间便拿定了主意:公开拍卖这项技术!

    她只承诺“郭家无秘密”,却没说白送。

    她公开纺车、织布机等机器是利百姓的好事,但这半机械化的创新若是公开,得益的却是各大纺织商家,不但对百姓没有好处,暂时还会对一些小商家造成冲击,导致许多小手工作坊破产。

    她便想公开拍卖技术,实行有偿推广使用。

    拍卖方案:用暗标的方式,将这项技术同时转让给报价最高的前七位商家。郭家的姻亲方家(包括大小方氏)、沈家和严家都不能参与拍卖,事后根据最低拍卖价计算转让。这算是郭家照顾姻亲,再者也表示公正,防止别人说郭家通过亲戚哄抬竞价。

    对严家的处理又特殊:郭家用这项技术给巧儿做陪嫁,带去严家,严家要么把银子折算给巧儿,要么每年分巧儿红利。

    晌午,方初摆宴请岳父舅兄。

    宴罢,清哑和方初特意送爹娘哥嫂回到第四进院子。进屋后,清哑对郭家众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和决定。

    郭守业等人听了都震动,第一反应都看向方初。

    方初笑着赞道:“这主意好!这主意好!”

    郭大有迟疑道:“给你们也收银子?咱们一家人……”

    清哑坚定道:“咱们不是一家人。我出嫁了!”

    方初急忙道:“不管是不是一家人,亲兄弟,明算账!”

    这项技术是郭俭和巧儿弄出来的,清哑这个做姑姑的也不能白白使用,大方氏更不能白白使用,沈家也一样,严家虽不拿银子,却是巧儿当嫁妆带过去的,严家要把这银子折算给巧儿。

    通过这次拍卖,郭家向天下人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通过这种方式,将郭家的技术明码标价,让大方氏、严家、沈家等世家明白郭家之前对他们的帮助到底有多少,不再因为习惯而忽视。

    这是对外面闲话的一个有力反击。

    这反击比蔡氏的叫嚷要高明的多。

    方初看着清哑,清哑也正对他看过来,目光安安静静的,用轻柔的语气道:“拍卖的事,你帮二哥。”仿佛刚才做决定的不是她,她没什么能耐,凡事还要指望依赖他这个夫君。

    他很喜欢这感觉,被她信赖的感觉。

    他微笑道:“那是自然。”

    又道:“织女吩咐了,咱们敢不从命。对吧,二哥?”

    后一句话是看着郭大有说的。

    郭大有扫了妹妹妹婿一眼,嘴角一弯。

    巧儿则和郭俭一齐笑起来。

    清哑对方初道:“你是女婿,算半个儿子。”

    同时目光传达另一层含义:这是你的责任。

    方初笑道:“我倒想给爹娘做整个儿子,又怕二哥以为我要跟他争家产。”众人哈哈笑起来。

    郭俭正要说话,丫鬟来回:宫中太监来传郭俭进宫。

    众人听了一愣,都看向郭俭。

    郭俭也摸不着头脑,说不知这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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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3章 郭俭的荣耀

    方初见郭守业和吴氏面现惶恐,显然对皇宫那地方感到畏惧,忙站起来道:“爹娘别急,我和二哥陪俭儿去瞧瞧。看什么事。”一面招呼郭大有陪郭俭去前面,让大家等消息。

    他们走后,清哑又安慰爹娘:“没事的,爹。”

    吴氏怀疑道:“你说好好的,叫俭儿进宫干什么?他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什么事?要是叫你去还差不多。”

    清哑心中一动,问巧儿:“机器的事别人不知道吧?”

    巧儿摇头,道:“不知道。没对人说。”

    清哑也困惑了,难道不是皇上叫郭俭进宫,问机器的事?

    召郭俭进宫的,确是顺昌帝。

    御书房,林世子也在,刚从奉州回来。

    顺昌帝便问郭俭,郭家机器改进情形。

    郭俭老老实实回答了,包括郭家刚决定的拍卖计划。

    当顺昌帝问这拍卖是谁的主意时,郭俭回道:“是小人的主意。皇上,小人想卖些银子帮我巧儿姐姐置办嫁妆,还想买一个宅子。郭家穷,没有许多钱给巧儿姐姐办嫁妆。外面人都笑话我们,说巧儿姐姐嫁了六首状元,要靠方家、沈家这些亲戚添箱才能体面出嫁。郭家在京城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我巧儿姐姐出嫁要从姑姑家发嫁,太不像样了。郭家是承诺无秘密,可也不能把技术白送人。郭家穷的被人笑话,得了我们技术的人家都赚钱,反过来贴补我们。我们也是要脸面的,不想被人说沾亲戚便宜。小人在林家学了这么多年,弄出这些东西,也没想过藏着掖着,是要献出来给大家。可我爹娘白养了我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总要赚些银子孝敬他们、孝敬师傅……皇上,小人这样想不过分吧?”

    他担心皇帝怪罪清哑自私,不配织女封号,便把这事揽在了自己身上,又说了许多郭家的艰难,也问出了自己想问的。

    顺昌帝和林世子对视一眼,同时皱眉。

    顺昌帝看向期待地望着自己的少年,沉声道:“不过分。郭家只管拍卖。”反正又不要朝廷花银子,他支持郭家拍卖。

    他们不是方家人,也不是严家沈家人。

    他们只是旁观者,所以看得很清楚,并代郭家不平:那些人一直利用郭家的技术赚红利,赚了好些年,将来还会有的赚,如今对郭家送个人情礼,怎么反说是贴补拉扯郭家呢?

    难怪世人都说商贾重利,经此事便可窥见一斑。

    今天顺昌帝招郭俭进宫,本不是为了机器的事,他也并不知道郭俭改造机器成功,他是为了军用火器制造才召见郭俭的。

    不论做哪一行都有天赋限制,并非努力就可以做到最好。

    郭俭在林家学艺五年,展现了不凡的天赋。

    朝廷火器研发中心就设在荆州山中,由靖国公和兵部专人掌管,有许多能工巧匠常年在山里从事火器研发工程,林家也有许多做木工的匠人,郭俭不过是其中之一。林世子发现郭俭天赋不凡,便悄悄将火器研发中心的研究项目拿去让他解。他居然很有想法,时有奇思妙想突破。从那以后,林世子便令人对他重点培养。

    后来几年,郭俭常为火器研发中心做事。

    顺昌帝也因此知道了郭织女这个侄儿。

    且说眼前,他听了郭俭一番话,心想郭家对朝廷贡献不小,自己既然不耻那些商贾“得了便宜还卖乖”,便不能同他们一样;再者,身为帝王,赏罚要分明,才能令臣民们更加拥戴,不至灰心。

    他便想赏赐郭俭,为郭家长脸撑腰。

    赏了郭俭,往后才好让他忠心为朝廷效力。

    顺昌帝侧首,轻声和林世子商量了几句。

    郭俭将来要在火器研发中心做事,很机密,不便张扬,然眼下却可以借着郭家的名义从事民用器械制造,这便和工部有了牵连。

    他便对郭俭道:“你只管拍卖。不过,你不用买宅子了,朕赏赐你一所宅院。另授你工部虞衡清吏司七品主事一职。”

    郭俭听得一呆,随即反应过来——他做官啦!

    少年喜出望外地趴在地上,“砰砰”给皇帝磕了三个响头,乐呵呵道:“谢皇上。这真是太好了!我们自己买宅子,哪比得上皇上赏赐的光彩呢。我爹我娘知道了,肯定夸我聪明出息,比我哥哥还先做官。小时候,我爹娘就整天要我好好念书,将来考状元……”

    他一边说,一边笑,嘴巴咧到耳门边。

    顺昌帝见他这样开心,也很开心,道:“这倒是。父母都是望子成龙的。你小小年纪就封官,比别人就有出息了。”

    郭俭呵呵笑道:“小人去荆州学艺的时候,哥哥姐姐就说:只要我用功,也能跟靖国公一样封爵,比哥哥姐姐都有出息。”

    现在就封七品了,封爵还会远吗?

    之前他还没进宫的时候,林世子已对皇帝说了他去荆州学艺的缘由——是被郭勤和巧儿哄骗去的——眼下见他一派憨实,那么相信哥哥姐姐的话,顺昌帝和林世子都忍俊不禁,心想也只有这样赤子心肠的人,才能静得下心来研究那些复杂的机械制造。

    顺昌帝一高兴,又赏了他不少好东西。

    另外,皇帝去给太皇太后请安时,说起此事,太皇太后便也出面赏赐巧儿头面首饰和精美摆件,为郭家长脸。

    所以,郭俭前脚到家,圣旨和太皇太后的赏赐也随后到了。

    郭家上下都欢欣鼓舞,忙着接旨、打赏传旨太监。

    方瀚海等人一齐恭贺郭守业夫妇,郭守业笑得合不拢嘴。

    宫里的圣旨他也接了几次,却都是为清哑接的。

    闺女有出息他当然喜欢,可是最近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一个残酷事实:闺女挣再多荣耀,那也不属于郭家。他像眼珠子样疼大的亲闺女,出嫁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哪怕为娘家出些力,也要遭人说闲话。他活了大半辈子,三个儿子娶了三个儿媳,也想不通这道理。

    今天这圣旨却是不同的,是封赏郭俭的。

    郭俭,是郭家的孙子,不是孙女,不用嫁人。

    郭家的孙子出息了,郭家就有希望了。

    老汉想着这些,笑着笑着眼睛就红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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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